第88章 开始
“妈妈, 你同意了？”
顾允真看着妈咪，眼睛微睁，有点不可置信。
姜知韵很淡地笑了下, 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
“你爷爷住院这次，小周帮了不少忙, 请他来一起看一看是应该的。过两天爸爸妈妈还要请他吃饭，表达下感激。”-
第二天就是顾继同做手术的日子。周循诫特意提前排开日程，将这天留了下来。他到医院时，顾章南一家三口都在, 作为一家之主的顾章南正在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
一旁的顾允真穿着一条浅杏色长裙，露出白皙的一点肩膀和锁骨, 周循诫扫了一眼他，这小姑娘正用手不停地摸着颈间那块质地温润漂亮的玉佛。
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后, 顾继同被推进手术麻醉室。
江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手术楼层有单独一层，连走廊都是封闭的。
无一例外，等待病人做手术的家属, 也只能在电梯间出口的大厅处等待。
事前, 院.党.委.书.记顾着周循诫的面子, 特意问过他需不需要放松条例, 让顾家人进走廊里头等顾继同手术，被周循诫拒绝了。
在他看来，特权不能滥用，保持医院正常的工作秩序最重要, 也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患者们的手术安全。
这会儿，顾章南夫妇在大厅处等待, 身周也都是在焦急等待着病人做手术的家属。
顾允真在大厅坐了一会，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干脆去消防通道坐着。
这里是十七楼，狭窄的消防通道没有什么人。地板上有些浮尘，她随意吹了吹，直接坐上去。
好一会儿，消防门再度被打开，周循诫走进来，果真一眼看到她，坐到她身边。
顾允真默默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推辞了书记和院长那儿的应酬来找她。
她没说话，手指抠着衣角，几乎将布料揉皱。
周循诫感知到她的担忧，拿过她的手，将她柔嫩细长的小手置于掌心，有力的大拇指和食指按住她虎口处，不轻不重地捏着，希望能分散些许她此刻的担忧和沮丧。
穴位处传来阵阵酸疼感，顾允真叹了口气，将脑袋枕在周循诫宽大有力的肩膀上。
周循诫口袋里的工作手机响了一次，被他拿起来看了眼，随后按下免打扰模式。
他用私人手机给小郑发消息，让小郑有急事给他打电话。
他在江城的出差即将进入收尾阶段，明明是最忙的时候，但他今天却心无旁骛地，只坐在这浮尘弥散的消防通道里，把肩膀给她枕着。
因为顾允真此刻很需要他。
所以他会在。
等下午收到手术顺利的消息，顾允真这才好像有了点活气，将自己埋进周循诫怀里。
消防通道里散发着一种洋灰地的气息，像下雨之前闷热的味道，灰尘让穿透窗户射进来的光线变得渺远。
周循诫刚毅硬朗的脸在光线里有种朦胧感。
顾允真只觉得，和他坐在这里很久很久了，经过爷爷这件事之后，她忽然觉得在无助之时，身后还有后盾，这真的很好。
不管遇到什么，他会同她一起承担。
他们正在一点点成为彼此割舍不下的人。
“小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顾允真把手放到他额间摸了摸，手指插进他茂密的发里，捋着他的头发。
“不对你好，难道要对别人好。”他淡淡地，并没有觉得为她做这些是多大一件事。
“不许你对别人好听好喽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的。”她一边说着，揪了下他的长发。
“那当然。”-
顾继同术后恢复良好，再休养几周，就能出院。确保了老人家的术后恢复情况后，顾章南夫妇才长长松了口气儿，张罗着要请周循诫吃饭，以感激他对顾继同的照料。
原本酒店定在江城一等一的酒楼锦绣阁，被周循诫拒绝了。
他直截了当地和顾章南沟通，他照料顾老爷子的标准，就是按照照料未来岳祖父的标准来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希望把这顿宴席办成“谢客宴”，而是办成“家宴”。
顾章南再三审度过，周循诫人品的确不错，便松口了。
最后顾章南敲定，把“家宴”定在自家，当天的菜式交由江城著名的私厨定制送来。
饭局当天，周循诫提前上门。他到时，姜知韵正煲了清淡的粥和汤让顾允真送去医院给爷爷，周循诫二话不说，陪着顾允真一起去。
“这两孩子还是挺般配的吧？”
姜知韵站在阳台，看着往车库走的一对儿俊男靓女。
她的女儿高挑纤细，男人高大英俊，两人光看着就养眼。就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们也收到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顾章南推了推金丝眼镜，眼神望过去，哼了声。
“外貌没得挑，就是年龄差有点大。”
姜知韵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老顾啊，你就别在这给我装嫩了，咱两年龄不也差着个五六岁，况且小周长得显嫩，你显老。”
顾章南：“”
姜知韵正色道：“其实女儿和他挺配的。之前一直以为女儿遗传了你，是个散漫的性子，现在看来她一点都不散漫，这不，都背着我们玩起投资来了。”
“小周是那个能带着她一起成长的人。”
“我看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是太不舍得女儿了，才处处看小周不顺眼。”姜知韵笑。
顾章南轻轻“哼”了声。“什么看得顺不顺眼，这不也让他进家门了。”-
等两个年轻人回来，他们才开饭。
饭桌上，周循诫询问了顾章南夫妇的日程安排，并表示，在接下来一个月，他会尽快安排他父母上门提亲，议定婚事。
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顾章南夫妇对此很满意。都说细节见真章，礼数上也不能错了。周家是高门大户，高门大户主动提亲，才能体现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他们也才敢放心把女儿嫁过去。
由于顾允真年龄太小，顾章南夫妇、周循诫三人商议过，回头请风水先生把吉日定好，先订婚。等她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去领证，随后办婚礼。
姜知韵特别提出，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耽误顾允真的学业。
“任何时候，她的个人意愿都排在第一位。”周循诫应得郑重其事。
饭桌下，他握紧了顾允真悄悄放进他掌心的手。
顾允真很少参与话题，她在一旁支着下巴听着他们讨论，第一次真实感受到，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吃完这顿饭，周循诫坐着，和顾章南饮了一会茶，随意聊了会天。
顾允真看了下阳台，妈妈养的绣球花又开花了，她拿起手机来拍了拍，觉得自拍不好看，又想叫人帮她拍。周循诫见状，上前拿过手机，给她拍了几张。
她凑过去看，鬓边的头发和周循诫的下颌线贴在一块。
两人在一起有一种随意的舒适感，顾章南感觉到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晚上九点，周循诫看了一眼腕上的白金表。虽说今儿这顿晚餐过后，他这个“准女婿”的身份终于被确认下来，两人的恋情也得到了父母的祝福，但准岳父母显然没有留他这个“准女婿”在家留宿的意思。
所以，也该告辞了。
倒是顾允真还不太情愿周循诫走。
前一周，她一直被父母限制着，不给她见他。等后来父母松口同意了，又迎来爷爷的手术，她一颗心全放在爷爷的手术安危上，也没空去找周循诫。
这不，这几天才有点心思想一想小儿女的情情爱爱。
顾允真走到厨房，对里面炖老母鸡汤的妈妈小小声：“妈咪，那我今晚可不可以留他在我们家住啊？”
姜知韵揭开砂锅盖子舀了舀浮沫。“当然可以。你去把一楼的客房收拾下，把床单铺了。”
“啊？”
顾允真傻眼。她还默认要是把周循诫留下来，是和她一起睡三楼呢
看着女儿蹙眉的小表情，姜知韵笑了。“你啊什么。你忘了，按照江城的规矩，女婿到丈母娘家过夜，都是单独睡一间房的。”
顾允真：“妈，不好的习俗还遵循它干嘛。”
姜知韵：“这算什么不好的习俗。”
顾允真：“”
周循诫淡淡挑眉，觉得这小姑娘和她妈妈讨价还价的过程也挺有趣，人间俗世的烟火气息，将人拢在其中，暖烘烘的。
不过，他也没有在顾家留宿的念头，明天他有早会，还是住酒店更方便。
他起身告辞，顾允真送他到车库。顾家夫妇少不得要为小情侣私底下见面留点空隙，只在门口送了送。
夏末的江城，晚风习习。
黑色铁艺缎花的路灯投下明黄色块，行道树叶影葱茏。顾允真落后几步，玩闹似地叫了一声“小叔叔”，待周循诫转身回头时，她助跑了下，跳着落入他宽大舒适的怀抱里。
灯影下，他们紧紧相拥，她被他抱起，紧紧托着臀部，一条小腿翘在身后，自裙摆下露出白皙的脚踝，其上还踏着樱色的木屐。
“小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北城？”
“过两天。”他拨开他脸上的发丝，在她唇上亲了亲。
“”顾允真忽然叹了口气。
周循诫：“嗯？叹什么气，不想回北城了是不是？”
“差不多。”顾允真小小地苦恼起来。“去了北城就要去见你的爸爸妈妈了，到时候我怎么改口嘛，我一直都叫他们爷爷奶奶的。我能不能继续叫他们爷爷奶奶？”
毕竟，周循诫的爸爸妈妈，年龄和她爷爷差不多。
“不行。”周循诫一口否决。“未来，你在周家的地位，首先是我的妻子，才到周婷钰的好朋友。”
“所以，你得跟着我一起叫。”
辈分是大问题，不能乱。
他不提起周婷钰还好，一提起周婷钰，顾允真又小小地尖叫起来，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跟周婷钰坦白？”
“直接说就好，她会理解的。”
顾允真还是沮丧。“她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个会觉得我们，呃，做得不太道义。”
周循诫笑了下。“你把过错都推到我头上就好。”
“怎么推？”
“很简单。你和她说，是我执意要和你在一起，是我执意要追你是我执意要瞒着我们的恋情。”
顾允真：“”
想了一下，她觉得这主意不错。“没错，那我就跟婷婷说，是你执意要老牛吃嫩草。”
周循诫轻轻在她屁股上打了下。“小坏蛋，欠抽了不是？”
“等回到北城，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他嗓音有点儿哑，低醇，在这样哑的声调里，“抽”和“收拾”的动词，似乎有了别样的延伸意。
两人近期一直素着，嗅闻着彼此的气息，都有点心神荡漾。
顾允真脸有点红，搂住他脖颈的小手不觉收紧。
“那公司的事？”
周循诫：“嗯，你回去要见投资人，新消费赛道涌现的好几支独角兽，都有意寻求你的投资。”
“嗯嗯。”
两人聊了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两天后，周循诫和顾允真正式坐上回北城的飞机。
出了飞机场，顾允真坐在宾利上看着两侧飞掠而过的绿树。
临近秋天，北城天色高远，树梢也带上了一层黄。
金秋九月很快又来了，新学期的脚步在靠近。新一轮纷扰而热闹的生活，也即将开启。顾允真望着窗外，浅浅地想了想未来的道路。
上一个学年，她综合绩点排得很靠前，她很有希望拿到国家奖学金，但是光拿国家奖学金也不够，她还想拿一拿别的荣誉，比如“罗德奖学金”，成为罗德学者。她知道，陈梦瑶也在虎视眈眈着这一次的成绩呢。
事业上，她最好能在毕业之前，把投资这块做出点成绩。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小叔叔给到她名下的闲置资产给盘活一下。
然后，怎么在公司和学校层面公开她和周循诫的关系，也是一件需要费心费力的事，弄不好容易引起网络舆论和热议。
至于婚姻上，领证和结婚的事不用她想，小叔叔在把关着。生小孩就更遥远了，她还不想这么早生，希望周循诫的父母不要催婚催生
她就这么静静想着，她身周的周循诫在办公，电脑放在膝盖上，在回复邮件。她时不时靠过去，看一眼他的批复，问他一些问题。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
见过父母之后——他们的关系就算过了明路了。
这不是结束。
不是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是一个开始，
“公主和她的王子在接下来的生活里继续乘风破浪、披荆斩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