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紫禁之巅【一】
月圆之夜, 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在另一个世界脍炙人口的一句话, 描述的正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在皇宫之上月下决斗的场面。
只不过在原本的世界线应当是出于阴谋的一场决战,在融合得成分过于复杂的世界中, 来龙去脉也变得不那么遗憾起来。
叶孤城刚结束所有压在身上的工作就难得任性一次跑到中原来了,为的正是和一点红的约战, 为此, 他还提前按礼仪寄帖过去表明拜访,但等到了地方后,来接待他的花满楼却遗憾表示那两个人暂时还没有回来。
似乎是在外追查着一个很能跑的采花大盗, 因为对方太能躲, 前段时间刚来了信件把从楚留香那逛了一圈回来的陆小凤抓去一起帮忙,誓要打断对方三条狗腿的样子。
另一边,西门吹雪在宫九那里受到精神冲击后, 经过反思痛定思痛, 觉得自己要成为合格的剑客, 心理素质也是需要磨炼的一环, 不应该因为一次的冲击就放弃一点红这样的对手, 在焚香沐浴千里追杀了一个劫财害命的盗匪后, 认为单独练剑已经无法进步的西门吹雪决定再来找一点红一趟一起切磋寻求突破。
就这样, 这两个剑客如同命运一般相遇了。
早就想领教天外飞仙的西门吹雪蠢蠢欲动,而叶孤城么……好不容易把压在头上的各种文件事务解决完来一趟中原, 虽然一点红丢了, 但遇见同道人的西门吹雪也是意外之喜。
剑客之间的感应, 让他们两个一眼万年似的,一拍即合决定约战, 并且因为他们是在百花楼下相遇的,周围人不少,消息很快就被传了出去。
而世界上耳目最为灵通的存在,自然要非皇帝莫属了。
向往江湖但困于朝堂的小皇帝当即眼前一亮,找来诸葛神侯:“朕听闻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准备约战?真的么?他们要在哪里打?”
诸葛神侯:“……”坏了,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对于这个热爱听江湖事、且屡次跟司空摘星易容跑出去玩的皇帝,诸葛神侯有些心累。
小皇帝对叶孤城一直挺好奇的,南王刚被抓的时候,还设想过要是让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自己是不是能看到叶孤城本人的场景——虽然他只是单纯口嗨,但还是把其他人吓得不轻。
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见到叶孤城,八成可能性就是他的脑袋快搬家、屁股也再也坐不到龙椅了。
总之,小皇帝这时候提起这件事,诸葛神侯一下子就能冒出无数不好的预感。
“听说具体还未定下。”诸葛神侯斟酌道:“不过也会在江南一带,陛下若感兴趣,不如臣遣一口才好的观看过后讲与……”
“正好还没定下!”小皇帝打断他,话就听了前半句,一拍桌子:“既然没找到地方,那就让朕给他们找好了,就来这紫禁之巅如何!”
诸葛神侯:?
是他老了耳朵不好使了么,紫什么巅?
小皇帝一点都没感受到太傅的怀疑人生,美滋滋地就准备下旨把那两人弄过来——马上就要中秋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溜不出去看热闹,他就不了山,那就把山搬过来就他好了!
不止诸葛神侯怀疑人生,其他臣子听闻他要把决斗现场搬来皇宫之后都是两眼一黑。
被剪除许多党羽、无法在朝堂只手遮天只好退回安全线的蔡京额角都跳了跳,不敢相信这么离谱的想法是这个羽翼愈发丰满的小皇帝说出来的。
但朝堂上再吵得如同菜市场,也没能阻止小皇帝的一意孤行,在他得到消息说西门吹雪二人准备将时间定为月圆之夜时,就干脆让人拟旨传过去了。
至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边……前者觉得在哪都无所谓,皇宫的话肯定比他们自己找的所谓清净地方更清静,围观的人更少。后者倒是心情很复杂。
他的复杂也不难理解——虽然没有真的参与造反,但小皇帝就这么把他召进去真的好么?
因为两大剑客比武的事情闹得不小,肯定会有不少江湖人想要围观,秉持着与民同乐的心态,且为避免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擅闯皇宫造成麻烦,经过漫长的朝臣扯皮,在御林军的防卫下,皇宫会派出一部分信物,江湖人可手持信物进入皇宫观看比武。
派出去的信物不多,皆由顾惜朝负责挑选人选。
这件堪称匪夷所思的事就定下来了。
很快,那段脍炙人口的顺口溜就传遍大江南北,传入了暴打完采花贼狗头的三人耳朵里。
一点红迟疑:“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在哪比剑?”
“紫禁之巅。”
应容许茫然:“哪个紫禁之巅?下雨天互相斗舞然后旁边站着个姑娘大喊【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那种么?”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绝对和现状没有半点关系……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你的想法了。”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紫禁之巅啊!就是那个京城的紫禁!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去的啊?还闹到皇城去了么?!”
混江湖的都对朝廷避之不及,不太想和他们打交道,四大名捕那类除外——毕竟他们也算半个江湖人,大多绿林好汉都挺敬重他们的。
不论如何,闹到皇宫去决斗也太匪夷所思了。
除此之外,陆小凤不由得担心好友。
叶孤城剑法锋芒凌锐,西门吹雪也不遑多让,这两个人决斗的场面……
很让人担心他们会就地没一个。
而且……真的打到那一步的话,西门吹雪八成会是没的那一个。
应容许看不出来这点,一点红却看得分明。
“西门锋芒太过,从剑气来看,不如叶城主融会贯通,况且据我所知,他的无情道尚未圆满。”
陆小凤按住太阳穴:“连你都这么说么……”
他更担心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热闹都不容错过。”应容许比出拇指:“我们一起去京城吧!没关系,有我在的话,绝对能让他们两个平安从皇城出来的!”
一瓶大红下去残血血牛都能断尾再续,更何况两个剑系脆皮!
除他们以外,楚留香和过去找他喝酒的胡铁花也动身去往京城,不过他们两个是拿到信物被邀请了的。
也不知道负责派发的顾惜朝是有意还是无意,除了将特殊的黑绸带信物给了江湖大派一条外,还发一小部分给了实力一般的江湖人,以及有名的侠客。
观看高手对决也会有诸多感悟,一些没有拿到信物的人除非疯球了才去硬闯皇宫或者和大派对上,就只能从那些实力一般的人手上抢信物,为此江湖上还小规模地乱了一阵子——不过倒是没到杀人夺取的地步,顶多就是在茶余饭后增添谈资罢了。
就算僧多肉少,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入场资格的存在,他们也还是纷纷往京城扎堆来凑热闹,人嘛,最大的特点就是好信,万一能在决斗开始之前在城里遇到当事人呢,岂不是就有喝酒吹牛的优先权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还不少,但两个当事人一个比一个能藏,在到处都是眼睛的情况下,居然一直都没被找到。
合芳斋后院,两位当事人以一种一点都不像是要进行生死对决的和谐氛围坐在一个院子里,像是冥想一般对着自己的剑。
合芳斋是万梅山庄的产业,西门吹雪在这很正常,问题是,为什么即将和他打生打死的叶孤城也在啊!
陆小凤差点怀疑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都是一场梦,他到现在都没睡醒:“你们过两天不就要决斗了么?”
西门吹雪睁开眼:“我们从未说过是决斗。”
那看来是外面人云亦云,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说了……陆小凤松了口气,露出笑模样:“这样啊,亏得我们还风风火火往这边赶,应容许还说哪怕你们只剩一口气还能吊回来呢哈哈哈——”
他的笑容慢慢减弱。
因为对面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约而同露出了令人心惊的思索表情。
紧接着,两双眼睛求证似的落在应容许身上。
应容许有种被盯上了的错觉,默默往后挪了一步:“虽然我不说大话,确实能做到,但你们不至于……吧?”
“我尚有责任无法放下,故而无法接受以决战的方式突破剑道。”叶孤城道:“若是应公子有此能力……”
西门吹雪立刻接上:“你我不妨放手一战!”
一点红也跟着点头,很赞同的样子:“生死边缘,剑客才能领悟的更多。”
“既然你已回来,待我与西门比试后择出良日……”
陆小凤:“……”
不是。
怎么了啊就要放手一战了?!他刚才松的气算什么,算他嘴上没门栓随便漏气么?!
而且这一场还没开始打呢,你们三个怎么又约起下一场了啊!
他满心无力地想让应容许打断他们的想法,结果后者笑脸一扬,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既然两位都想在剑道上砥砺前行,我自然也不能拖后腿……放心吧,只要没彻底咽气,我绝对能救回来,你们就放手去做吧!”
陆小凤觉得他被背刺了。
“不过我们这边好像没拿到传说中的入场信物……你们这里有多余的么?”
到处乱跑、行踪诡异不定不容易被找到,也因此没成为受邀人员的应容许伸出手,还指向一点红:“我们两个都没有,至于陆小凤……他好像不是很想看现场的样子,那就……”
“等一下!”陆小凤大声道:“谁说我不想看了?我也要!”
两个白衣剑客对视一眼,沉默。
进京之后,为了不被外人打扰,外来人口就受邀和西门吹雪一起在合芳斋这边静心,将状态保持在最稳定,也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们从呼吸中找到同一种节奏——嗯?信物?那是什么?
第102章 紫禁之巅【二】
虽然不知道信物具体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当今天子究竟搞出什么奇怪的规则,但作为主角的两个人,想要拿三条信物也很简单。
距离月圆之夜还有时间, 那边两个人的战意明显更强更迫不及待了,陆小凤基于对西门选择的尊重和对应容许能力的认可, 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事实上就算没有应容许这个兜底的,他也不会再多说了, 顶多会私下里抓狂疯狂搜寻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要是想不到的话……也没什么办法, 他大概会悲伤又理解地将最后结果见证到最后一刻。
不过现在有了个兜底的,陆小凤也放心不少,京城最近江湖意义上的热闹得很, 又是开赌盘又是有不少人聚集的, 陆小凤在合芳斋待不住,跑出去凑热闹了。
出去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跑回来:“忘了之前抓采花贼的花红在你这里……我要去押注西门!”
“诶?”应容许一愣:“什么押注?”
“赌庄开设的赌局……西门的赔率比我想象中高啊。”陆小凤严肃道:“我当然要支持一下他了。”
采花贼的悬赏花红不少, 陆小凤因为在一起赶路没有用钱的地方, 自己那份也全都放在了应容许那里。
应容许想了想, 把全部银票拿出来拍给陆小凤:“嗯, 那我和小红的那份就押给叶城主好了, 他比较看好叶孤城来着。”
“……我还以为你们会和西门关系更好。”
“你想多了。”应容许平静叙述事实:“我和西门是绝对合不来的那种, 当朋友也很难, 要么是我把他逼疯,要么他忍无可忍把我戳死。”
思及对方比自己还跳脱的性子以及话痨程度, 陆小凤发现还真是这样。
至于一点红……他大概觉得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是一样的, 亦敌亦友, 不会有什么先来后到的亲疏之分。
陆小凤只好带着钱去押注,因为一个人不能押两边, 还要临时找信得过的去帮忙押叶孤城。
而应容许则是无所事事之下,带着白嫖来的糕点和临时买的酒水跑到了神侯府。
毕竟都到京城了,不去探望一下“师兄弟”也说不太过去。
最近没有什么能够惊动四大名捕的大案,再加上最为轰动的大事件就是紫禁之巅的比斗,四个人肯定要作为防卫手段坐镇京城震慑五湖四海前来的江湖人,是以很难得的能看到四人齐聚的场面。
应容许还从追命这里听到了更详细的八卦。
“是皇上想要看热闹才把地点搬过来的啊……”应容许感叹:“好清奇的思路。”
追命叹气,又不好抱怨难得休息时间中剧增的工作量。
虽然他们私底下有怀疑皇帝是这些年跟各路牛鬼蛇神斗法逼得太狠,如今触底反弹才格外叛逆就是了。
颇有一种“朕想看,朕得到,现在没有人能再桎梏朕”的扬眉吐气之感。
好在小皇帝也不是一定要任性到底,保持在了臣子们能吵出一个控制得住的解决办法的范围内,而且很开明是个明君,偶尔任性一下臣子也就捏着鼻子包容了。
这么和谐的朝堂大概只能在这个武侠小说大杂烩里看到了……而且还是这两年才能看见,毕竟蔡京一党被打压的老实了。
应容许对朝堂二三事不太感兴趣,他更好奇别的:“那你们这段时间有加班费么?”
追命花了点时间理解对方的意思,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姑且……算有吧。”
这句话就很灵性。
应容许同情地拍了拍怨种公务员的肩,然后就看到了更怨种的铁手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无情的剑童。
追命的眼看透一切:“又是哪里打起来了吧,江湖人聚集太多,这种事总不会少。”
应容许从他透彻的眼里清晰看到了被累赘工作压迫出来的淡淡死气,连说话语气都不太像他自己了,透着一股子刻板的官方味道。
瞧瞧孩子都被逼成什么样了。应容许心疼地意念呼噜一把对方的脑袋,递过去一壶酒:“喏,慰问品。”
追命顿时精神了:“闻着不错嘛哈哈哈!”
应容许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了。
好在除了追命外,其他三人,包括出去收拾了一趟不老实的家伙的铁手都还是一副正常模样,倒是无情在听应容许说他会作为医疗后勤保障决斗二人的生命安全时,稍稍理解了一下对方的意思后,露出了一点点奇怪的表情。
欲言又止的。
“既然要保证能及时用药……那你要站的很近吧。”
“也不用太近,毕竟我轻功还不错。”应容许迟疑问道:“怎么了?”
无情抵了抵唇,好心提醒:“不出意外的话,月圆之夜……世子殿下也会在。”
“皇亲国戚和我有什么关系……”应容许卡了一下壳,凝重起来:“呃,哪个世子殿下?”
“我想,你所熟识的应该只有一位。”
“……”看来他回去之后要补充些防身的药了……啧,宫九怎么阴魂不散的。
不就是在送他的鞭子上加了痒痒粉么?至于这么记恨么!
明明对方也在给他提供的药材里面做过手脚让他炸了一批炉,头发都差点没洗出来,还在他去信质问的时候表示是小小的恶作剧——顺带一提,两件事情几乎是前后脚,应容许刚炸了炉对方就接到了青鸟牌快递,然后估计是迫不及待地试了一下新道具。
总而言之,即使许久不见,应容许还一直在移动,他们两个也在靠着互相迫害联络损友情。见不到面都这样了,难以想象过后见到面会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还不是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诸葛神侯那边处理完事情后,还来见了见这位和他四位弟子打成一片、甚至跟着追命的称呼私底下连师兄弟都叫上了的、虚假的第五位弟子。
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应容许眼观鼻鼻观心,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客套的关心话在照单全收的同时还会反过去嘴甜关心几句,令四位捕头连连侧目。
追命抬头看看大太阳,凝重和铁手说小话:“青天白日的,他就被鬼上身了?”
冷血若有所思:“这就是人的两面性么……”
诸葛神侯还蛮开心的。
他的四个弟子基本都是亲近有余活泼不足的类型,唯一一个性子洒脱不羁的追命还是老大不小才入门的,那个岁数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小辈式的好话,应容许虽然话痨,但除了对特定人群外聊起来并不会惹人生厌,而且说的话也很有意思,一套一套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这两年也基本混成六扇门编外人员了,在外面游历的时候遇见做坏事的都会统一打一顿抓到官府,不怎么搞以武犯禁那套,诸葛神侯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聊到后来,诸葛神侯愉悦地笑了起来:“不必叫我神侯了!既然你都叫无情他们一声师兄,那便一道叫我世叔便好。”
应容许:“……嗯,好的世叔!”
他暗暗盯了追命一眼——他都是私底下口嗨才会叫他们师兄师弟的,诸葛神侯能知道他套近乎口嗨的事,不用想都知道是追命说给对方的。
口嗨的时候也就算了,被知道后,总有种自己在厚着脸皮想强硬挤进这个家的社死感。
但介于他的脸皮一向很厚,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么大的一个靠山在,虽然九成时间不会用上就是了。
剩下那一成用得上的是和宫九的互相迫害时间。
在应容许逐渐和神侯府上下混熟的时候,楚留香和胡铁花携带着特制的黑色绸带踏进了京城,还意外的和正在跟一位陌生姑娘相谈甚欢的陆小凤遇到了。
时间向着预定好的时候稳步推进,受邀之人与不请自来的人陆续到齐,随着满月将至,人们也愈发兴奋激动。
随着愈发热烈的气氛,月圆之夜到了。
进入皇宫前缴械是必要环节,还需要核对绸带,有好几个试图浑水摸鱼的就这么被揪出来了,应容许排着队,觉得有种前世去参观景点检票的既视感。
不过在前世想要进皇宫还是挺简单的,几十块钱也不贵,整个皇城随便看,在这边就不太一样了,到处都有严阵以待目光锐利的守卫,有什么异动都会被当场拿下。
满是人挤人游客的宫城,和货真价实在封建王朝阶段的宫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少了沧海桑田沉淀的历史感,却不减巍峨与庄严……或者说更浓重了。
毕竟没有人挤人的游客。——这一点需要再次强调。
能进来这里的基本都是有名的江湖人,江湖人和朝廷算是互相看不上的,自然也不会那么守规矩,虽然不会出现闹事的情况,但也有不少都在打量周围。
陆小凤看着前面房顶,啧啧道:“这些全都是琉璃瓦啊。”
“是啊,好像有专人在保养,踩上去可滑了。”后面突然上前一个人走到他们旁边砸吧嘴:“轻功不好的人都很难停住脚,容易摔下去。”
能用这种语气过来毫无违和感融入进他们的“陌生人”,也就司空摘星了。
也不知道他是自己溜进来的还是从哪个倒霉蛋手里偷的缎带,反正宫墙早就拦不住他了,也没差。
“那到时候会挺丢人的啊……”应容许摸摸下巴:“你说朝廷的人会不会专门在上面再打一层油增加难度啊?坑几个人看笑话什么的。”
胡铁花瞪眼:“不能吧?都已经让咱们进来了,还搞这种小动作?”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应容许笑道:“你不感觉那种场面很有趣么?”
胡铁花完全感觉不出来乐子人对有趣的定义。
第103章 紫禁之巅【三】
让楚留香他们说的话, 应容许的乌鸦嘴功力相当于一点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三个人在剑术上的造诣加起来那么高。
胡铁花跳到房顶上一个不稳差点倒栽葱下去、还是楚留香眼疾手快拉了一把的时候,这人还在那里说着:“看吧!不要小瞧人想要看别人倒霉的阴暗心理啊!”
得亏不止胡铁花一个人中招,大家也都在踉跄中稳住了没人掉下去, 不然花蝴蝶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胡铁花满脑门官司:“这这这,怎么还真涂油了?!”
应容许嘟嘟囔囔:“这才哪到哪, 换做我出主意,哪能光在上面涂油, 还要再涂些胶才是, 要么丢鞋,要么丢脸,上面下面总要留下一个。”
朝廷看不上的江湖草莽一股脑扎进皇宫、还要踩在屋顶上当观众, 稍稍代入一下, 应容许觉得涂点强效胶也在情理之中嘛。
胡铁花:“……”
周围听到的所有人:“……”
众人表面上嗤之以鼻,一副子“呵就算真有又如何,我绝对不会出糗”的样子, 一边悄悄挪动自己的鞋子, 唯恐被粘在琉璃瓦上——他们进来的时候可是被拐弯抹角警告了不准破坏任何东西的, 万一真被粘上了, 也不能强行把琉璃瓦打碎, 不然要他们命不至于, 但鬼知道那帮子贪官能坑他们多少银子。
一时间, 光滑的房顶上此起彼伏响起“咯哒咯哒”的抬脚踩踏声,衬上满月薄纱般的辉光, 宛若月圆之夜才会出没的妖怪在嚼手指头。
应容许:“啊, 我就随便一说而已, 你们不会真信了吧?怎么可能嘛哈哈哈哈,不会有这么阴暗的人会想出这种主意吧!”
嚼手指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怒目而视——你不就是会想出这种主意的心思阴暗的人么!
一个站在另一边看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的暴脾气愤怒道:“到底是哪个黄口小儿在信口雌黄!”
楚留香叹了口气,刚想和稀泥,就听应容许扬声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是也。”
陆小凤:?
你是陆小凤,那我是谁?!
司空摘星永远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砸小鸡的机会:“没错!这可是陆小凤陆大爷……噫!”
他躲过陆小凤的肘击,在光滑的瓦面上如履平地跑到一点红身后。
后者早就被迫习惯世间的嘈杂了,毕竟最能制造纷乱噪音的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见,淡定按住乱晃身子的司空摘星,视线仍放在前面最高的房顶上:“时间要到了。”
话音刚落,两道挺拔的白影从死角跃上屋脊两端,月下白衣相对,衣角微扬。
应容许不动声色挪了一下角度,把一点红框进去之后,很想掏笛子给他们吹一段月下三兄贵的bgm。
可惜他虽然算半个乐子人,却也做不到成为能无视气氛的终极KY,想法只不过一闪而过,他就又重新挪回了能将比试现场尽收眼底的角度。
从下到上看,这个角度那两人就像是被月亮框住一样,很有恢宏史诗感,而能够惊动皇帝给他们专门弄到紫禁之巅对决的决战,也注定会流传千古。
冷白的月光照亮两个清冷的剑客,和他们手中的长剑。
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此刻没有人说话,因为主角就是屋脊上的两个惊才绝艳的剑客,除他们之外,似乎不论这庄严场地、皎洁圆月、万众瞩目,都是他们的陪衬而已。
不过也只是似乎。
西门吹雪开口了:“今夜便是月圆之夜。”
叶孤城道:“是。”
“我自七岁习剑,七年有成,天下虽大,习剑者亦众多,虽非未遇敌手,亦难寻同路之人。”
这个世界的高手有很多,习剑之人更是如过江之鲫,基数大了,总会有资质超绝的存在。
但真正能让西门吹雪放在同一水平位上的,恐怕只有眼前的叶孤城,和那边屋脊上气势隐隐与他们相对的一点红。
同样用剑的冷血身在六扇门,所用的剑从根本上便和他们有所差异,因为他们是为自己的剑而出剑,冷血却在潜移默化之下,除了为自己的剑外,还要为天下人而拔剑。
冷血的命不是他自己的命,虽然他是用拼命招式的行家,每一剑都好像不是对方死就是他死一样,但易地而处,对方许是不会接下这类约战的。
叶孤城的目光灼热,是对剑的灼热,也是对有理解自己、让高不胜寒之地有了向更高处前进的阶梯的存在的灼热。
“除了彼此之外,我们仍有对手。”
“是。除了彼此之外,我们仍有对手。”西门吹雪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因为他的杀气与剑意都在恐怖地升腾着,模糊了他的面容,只有剑越来越真实。
而对面也是一样。
在他们报上自己剑的规格时,另一边,在全员屏住呼吸暗自兴奋却寂静无声的观众堆里,应容许还在兀自遗憾为什么没有录像功能。
名场面啊……
不过……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目不转睛的一点红,趁着那边开场白还没结束,悄声问道:“一会儿我可以把他们都治好,手痒的话,皇上应该也不会介意你们加个钟。”
九五之尊当然不会和他们这群江湖人挤在屋脊上,而是在另一边楼阁的赏景台上面,相当于至尊VIP席位,应容许在刚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过一眼之后,他就草草收回了视线。
怕自己看到宫九,又怕自己看不到宫九——看不到的话更糟心,指不定在哪准备阴自己一手呢。
一点红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今夜是他们的约战,我们的约战尚不是时候。”
这一战定然会有所突破,一想到这里,一点红更加期待了。
终于,圆月下的两位剑客动了。
他们同时出了剑,即便他们离得还很远,剑却已经刺出,动作不快,剑却开始不断快速变动,那些细微的变动在不通剑招的人看来,就像是提不住沉重长剑的颤抖一般,但他们怎么会是承受不住剑的重量的人?
像是很多题材中描述的那样,身不动、剑未交,招式却已经互相在脑海中演练对撞了无数次,表面上看并不激烈,但眼下未必不比漫天剑影更加凶险。
看得懂的人——例如陆小凤、楚留香、各类江湖人、还有暗处的隶属朝廷的高手们,掌心已经沁出了汗水。
而看得半懂不懂的人——此处特指应容许,他是能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但根本无法在那些剑势变换上从心里演练出招式后续会如何走向,脑袋里已经开始跑马到“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他有什么办法啊!他只是个生活玩家而已啊!看这种高端对决和山猪吃细糠,猪八戒吞人参果有什么区别啊!
他对剑势最大的理解,就是敌人哪一招刺过来自己能躲开、哪一招刺过来自己要连滚带爬上蹿下跳的躲开。
但这种紧张时刻,其他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应容许也不好出声让谁给他当个场外讲解,只能聚集精神努力靠自己去脑补……然后差点被眼花缭乱的变化击沉大脑。
沉默片刻后,应容许倔强地注视着那边越发靠近似乎要分出胜负的两人,半罢工的脑袋瓜总算分析出一点有用的——
叶孤城的变换依旧快速灵动有如浮云,但西门吹雪却慢了下来,看似灵活,轨迹却刻板了些。
应容许都能分析出来的结论,当局者迷,西门吹雪尚未看出,但就算他看出来了,也依旧会一往无前,赴往生死。
此刻,他们俨然都忘记了还有个急救人员在,天地间也没有彼此,只有两把剑。
距离近在咫尺,他们不约而同刺出最后一剑。
直到此刻,西门吹雪才发现了自己慢了一步,他的眼睛却更亮了。
因为这是突破的一剑,亦是蜕变的一剑,在生死之际,西门吹雪感受到自己可以去跨越的又一道门槛。
两柄剑皆往胸膛下的心脏而去,而在西门吹雪的剑刺入胸膛之前,他的心脏就会被先一步贯穿,那样的伤势,神仙难救。
陆小凤的心脏也已经不会跳动了一般,或许他的灵犀一指能阻止叶孤城的剑,但他不会去这么做,这是对这场决斗的不尊重。
他像是在目睹自己好友的死亡,那么快的剑,在他眼中又那么慢,明明只是银光一闪,又好像无限拉长。
剑身先后刺破血肉。
天地都安静了下来,月光孤寂,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身影也孤寂,他们的身体由两把剑链接到一起,都是挺直了的,谁都没有倒下。
“是叶孤城赢了。”有人道:“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却还是叶孤城赢了。”
世间却少了两个如此强大的剑客……有人唏嘘。
下一秒,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蹿了出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旁边就多了两个人。
“说生死决斗就生死决斗,你们还真的一点都不打假啊?!”应容许把准备好的大还丹一人嘴里塞一个:“把他们搬下去,注意点别动剑!”
轻功好手还稳的楚留香被抓壮丁成为急救人员之一,连忙按照他说的带着人去平坦地面。
天地间又喧嚣起来。
“那是……毒手神医?他不会要救那两个人吧?”
“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也不一定啊,不是说生死人肉白骨么,只要没死透都能拉回来!”
“江湖传言有几个能信的?”
“只有我注意到他的轻功了么——他比楚留香还快一点啊?”
将那边全部动作与声音尽收的小皇帝挑起眉,看向宫九:“真能救回来?”
“能吧。”被拉回皇宫过节,旁边还坐着个爹的宫九兴致缺缺的抛着葡萄吃:“那家伙的底牌挺多的,不是说没有取错的外号么。”
应容许宁可他们取错外号——也不知道这破外号是什么时候流传出去的,等他从山沟沟里出来后都已经叫开了,中二得他从头麻到脚。
紧张刺激的救人途中听到那破外号,应容许差点一个手抖彻底送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驾鹤西去。
好在最后还是稳住了,撸起袖子先以银针止血、再上各类药物缝缝补补,以他现在的经验,即便不用看头顶图标都知道该怎么救人,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忽略掉他额上汗珠,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救两个生死边缘的人很轻松呢。
应容许却只想骂娘:“虽然我是说过留一口气在我就能救回来……但你们也太实诚了吧!”
大还丹啊!两颗大还丹下去还只能堪堪把他们吊回来,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在游戏里什么作用,原地满状态复活啊!
二次元转三次元的效果偏差也太让人想飙泪了。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神了。
因为肉眼可见的,地上两个人已经不再血流如注,呼吸也趋近平稳了。
第104章 紫禁之巅【四】
速度为王这句话不是扒瞎的, 被吊回来命的时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意识还在。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身上的剑被“噗嗤”拔出来,说实话, 痛觉已经快失灵了,感觉不到太大的痛苦, 反倒是自己的剑被随手往后一丢让他们心里比较痛——还好慢了一步的一点红身手矫健及时接住,不然他们都不知道过后要怎么面对把他们救回来却那么对待他们的剑的应容许。
接下来的伤口处理就比较刺激了, 西门吹雪本来就是隐藏的杏林圣手不觉得什么, 叶孤城被三两下撕掉衣服,看着对方穿针引线跟缝棉花娃娃一样上手缝针的动作还有些不自在。
尤其对方一边缝一边在那虚空指指点点。
“那边的把灯光挡住了!看热闹也不能影响光线好么?把地方让出来!要是因为光线手抖把伤口缝成一团的话,小心叶城主过后敲你家门给你一剑!”
叶城主:“……”不, 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心情有些复杂, 又有和对手交手之后的酣畅淋漓,又夹杂着对活下来的感慨,但紧接着发生的事, 让一种莫名羞耻的情绪逐渐蔓延。
天大地大, 救人的大夫最大, 为了防止围观人群给应容许带来困扰, 亲友团们自动自发地游走在周围清场, 这也就算了, 他们嘴里还非得吆喝两句。
“让一让让一让, 距离远一点,小心应神医生气把你们毒倒。”司空摘星懒洋洋的游走着, 那副样子在手里端一个篮子就像是在街头卖艺时求打赏的人。
胡铁花有样学样, 也跟着这么喊。
应容许捏着银针, 觉得自己的名声可能要遭受进一步的败坏。
发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气息平稳下来——不是断气的毫无呼吸的那种平稳,而是虽然较正常来说过于虚弱却还是在规律呼吸的平稳——陆小凤也松了口气, 觉得这边的光线还是不够好,左右看看,跳到屋檐上取了一盏灯笼下来。
应容许百忙之中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还是你比较有眼色。”
“虽然谢谢你的夸奖,但你好好看手底下啊!别缝歪了!”陆小凤胆战心惊的。
楚留香倒是很担心:“缝合的话不是很看环境么?这么露天席地的没问题么?”
“应急而已,省得一会儿血从伤口里喷出来。”
……喷出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默默挨近了一点。
等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不会因为挪动不当就挂菜的时候,应容许才抹了一把汗水,抬头向过来查看情况的御林军问道:“附近有没有空的房间?借用一下,顺带借用一盆热水。”
对方没有犹豫,毕竟皇帝也认为能救回来的话没必要在这里看到死人,当下就给他们安排上了。
其他人抬着人进去后,应容许甩了甩满是黏腻血液的手,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看到一点红时不禁沉默一瞬。
“……你还把剑鞘给他们找过来了?”
对方提溜着两把入鞘的剑,淡定点头:“人在,剑当然要在。”
应容许:“……我开始思考要不要试着突破一下极限去练习剑术了。”
不过他因为系统限制,没办法弃枪从剑来着……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依托于游戏数据的问题吧,武学系统没有自创模式,没办法学会更多东西。
但学习一些理论是没问题的,回头也好让共同语言多一些。
一点红倒是没想那么多:“你想学的话,我可以给你找靠谱的教习,我的剑法不适合你学。”
“等之后再说吧,我估计最多也就能成为理论上的巨人,实践上的矮子了。”应容许叹了口气,进去房间把其他人统统轰了出去,继续未竟的救治。
和阎王爷抢人的活这两年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这两位还有很强的求生欲望,大多数时候,能被救治回来的濒死者都不一定全是因为医生的医术高超,也有他们自己的意志力在努力。
就像有些人明明是能救回来的,医生的医术也很好,但就是没救回来,归根究底也和一部分人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有关——当人真的认为死亡才是更能救赎自己的存在时,就没人能强行留住他们了。
好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不属于那种,剑道二字就足够留住他们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但这不是还有好多强者没打败、还有好多好苗子可以等未来交手呢么!
剑痴也有剑痴的好处。
关上门后,闲杂人等也没在外面待多久,都被清退出宫了,不过一点红没动位置。
在发现来清人的御林军没赶他之后,就有人提出了不满:“为什么他能留下?”
御林军看对方两眼,吐出被交代的话语:“他是医者亲属,被特许留下了。”
不满的人:“……?”什么,中原一点红居然和应容许是兄弟么?!
陆小凤:“……嘶。”怎么回事,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都传到皇宫里来了?明明没什么人知道啊!
他还在思考呢,等到出宫回到住处之后,就听楚留香茫然地在旁边问:“他们两个……是亲属关系么?”
胡铁花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啊……同父异母、同母异父?我记得一点红以前是个神秘杀手集团的杀手……啊,难道是幼年失散后来重逢的戏码……”
陆小凤:“……等下,应容许没告诉你们么?!”
楚留香和胡铁花二脸茫然:“没啊。”
胡铁花暂且不论,楚留香都好久没和他们见过面了,应容许他们倒是游历的时候有去找过他玩,可惜那时候他和姑娘们也跑出去会朋友游山玩水了,阴差阳错没遇到。
应容许也没到特意给亲友写信出柜的地步,再加上他和一点红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往些根本不存在医疗条件的穷山僻壤里钻,不常往海边跑,仅去一次还错过了……一来二去的也忘记楚留香那边是唯一一批被瞒在鼓里的朋友了。
陆小凤纠结了一下:“他们不是兄弟……总之,这种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说比较好。你们打算在京城留多久?”
楚留香也没过多纠结:“至少要等消息传回来吧,左右我们两个也没什么事,过后还没拿定去哪里。”
这也几乎是所有聚集到京城的江湖人的选择。
是死是活要不了多久就能出个定论,这些人还等得起,除了想等消息外,这些人也是一夜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决战结束,赌盘的结果自然也就出来了,押西门吹雪赢的虽然没有对面的那么多,但数量也不少,典型代表陆小凤就赔了个底掉——不过他还是挺开心的。
因为等他让人去把应容许赢的钱取回来时,一并传出来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醒来的好消息。
两个重伤濒死的人,满打满算不到24时辰就醒过来了,一时间吹应容许什么的都有,早就降下去的八卦热度乘着东风也重新泛滥起来。
而这个时候,应容许则在皇宫里,十动然拒进宫成为御医的提议。
“草民用的更多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比不得宫中御医,何况陛下手下不缺能人巧匠,草民就不献丑了。”应容许一板一眼道:“比起当御医,草民这类江湖草莽,还是更中意自由的山野。”
皇帝还挺遗憾的,不过也没强求:“罢了,既然如此,朕也不会强求。不过……”
“应公子为太平王世子配置的药粉,是否有药方?”他清了清嗓,压低声音:“用了让人形似风寒的那个。”
应容许:“……有,草民这里还有其他效果的,头疼脑热,装病不二之选。”
对方喜怒不形于色,一挥手,照单全收。
虽然听司空摘星的描述、外加要的药方都很有逃课既视感,看上去像个不太靠谱的皇帝类型,但事实上,即便年岁不大,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对方也是很有天子之威的。
想想也是,当年阿芙蓉一案似乎下马了不少官员,要是对方没有手段,如今的国家估计已经开始乌烟瘴气了——上行下效,上面朝堂混乱的话,下面各地属官也不会那么老实。
正因为对方是个明君,应容许该跪就跪,没有半点含糊,也没有传说中现代人对皇帝下跪的排斥——入乡随俗,膝弯绑钢板也要分时候的嘛。
他表明无意进宫,皇帝心中虽可惜,嘴上还是夸赞了几句——他也是听说过应容许到处治病救人的事的,并报以了赞赏态度,之后就让人走了。
“对了。”他想起什么来,平静道:“朕记得你与司空摘星交情甚笃?过后告诉他,把东西趁早还来,朕就不跟他计较了。”
“……是。”
应容许表面上保持平静,离开找看护着可以换地方修养的两位剑客的一点红去了。
在上了特意来送他们的马车后,应容许的平静顷刻瓦解,瞳孔地震:“司空摘星这是又顺了什么啊?他当皇宫是景点么,走的时候还要带一份伴手礼!”
“现在的问题是……”一点红也有点惊,很快回过神:“司空摘星还会在京城么?”
应容许:“……”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第105章 紫禁之巅【五】
如果说之前的流言八卦是三人成虎、消息传出十条街就变了个味道, 那现在闲人扎堆的京城就是把能搜寻到的老虎都塞进了一座小山丘上,别说出十条街了,十米开外都会有一次改变。
就像是吃进嘴里的是西瓜, 经过主观润色和个人理解后,递出去的却是黄瓜一样, 连品种都不对劲了。
从“听说了么应容许和一点红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到某个耳瘸的多听了一个字变成“听说了么他们是契兄弟”——这个时候是八卦群众距离真相最近的时候了。
紧随其后的, 是闲的蛋疼且热爱个人润色的人们口中不断变化的, 堪比年度大戏的爱恨情仇。
保守估计,要比某两位剑客的剑招变换还要快一倍的那种,离奇程度更是不忍直视。
在京城等消息的人们觉得这一趟简直来得太值了, 劲爆消息一个接一个的, 接下来一年……不,后半辈子都不缺谈资了。
楚留香听到的版本已经从隔壁茶楼的“应容许和一点红年幼失散、从蓬莱仙岛追逐到中原只为万里寻亲”的感人亲情,变成了隔壁桌位“他追他逃-他下毒他毒抗-他锲而不舍他筋疲力竭”的……恐怖故事。
说真的, 故事是有点子惊悚感在里面的, 尤其前者使用的手段还是利用苗疆蛊术一类, 彻底摧毁后者的大脑把人做成类似傀儡的存在, 仿佛是在用此解释着为什么两人形影不离……但是在认识对方口中的两位主角的情况下, 在悚然中还增添了一丝难以忽视的微妙好笑感。
楚留香端着杯子不知道该无语还是该笑一笑当作无事发生, 他对面的胡铁花就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了。
“噗——”花蝴蝶一口苦茶喷出去, 笑得几乎打跌。
楚留香看着被污染半数的菜品,差点没压住的嘴角得到了不明力量的协助, 变得没有灵魂起来。
姬冰雁要是在场的话, 对方绝对逃不过一顿冷嘲热讽。——楚留香不禁想着。
胡铁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一口天女散花有多标准, 还在那里笑着:“他们这是从哪听来的啊?”
他嗓门不大不小,但能让他们听清八卦的距离, 想也不会多远,隔壁桌位立马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瞪眼看向这个角落餐桌,然后迅速发现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人,不敢怒也不敢言。
既然都跑到京城来凑热闹了,当然都要具备点认人的眼力见。
不过大概是因为楚留香和胡铁花的性格风评都挺好的,没过多一会儿,那边桌上有两个人就端着酒杯蹭过来:“楚香帅、胡大侠!听闻二位是毒手神医的好友……”
楚留香端着没有灵魂的微笑,思维再度跑偏——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霸气侧漏的外号,再一想到冠上这个外号的是那个超绝意外性的好友……他都有些想笑。
而且感觉应容许应该不太会喜欢这个外号。
楚留香对加入八卦没太大兴趣,胡铁花倒是个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的类型,不过他也不知道更多东西,就打了几个哈哈蒙混过关。
这一遭算是捡够了乐子,此时,应容许他们出宫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思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边应该也稳定下来了,就结伴一起往合芳斋那边走,打算探望一下病号和为了照顾病号两天没出现的流言主角们。
顺带和他们分享新得的乐子。
然而还没等进后院,就听到一道饱含抓狂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只是半个时辰没看住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应容许青筋直跳,恨不得手里有张桌子叫他砸,神似班级集体干了坏事捅了娄子被全校开会时批评过、回到班级无能狂怒又努力保持职业风度的班主任。
“你们是生怕不会撕裂伤口给我增加工作量么?!”
“你的医术很好。”西门吹雪认同的声音飘过来:“我看过了,把握好度的话,不会撕裂。”
楚留香、胡铁花:“……”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胡铁花迷惑地问:“但这么回答,会让应容许消气么?”
不等楚留香回答,一道更加愤怒的声音给了他答案。
“我知道你医术很好,但你先别好!别以为你拐弯抹角说我能力超群天下第一我就会开心!”
楚留香和胡铁花同步对视、皱眉、沉默——等等,对方的话里真的有这层意思么?
“练剑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另一道有点尴尬的声音道:“何况他二人在对决中有所突破,休养两日已经是……”
“你趁着我睡觉把他们两个剑物归原主的事我们之后再算账,现在我是大夫,他们是我负责的伤患,对吧?”
一点红:“……对。”
他递过去一道爱莫能助的目光。
一方面,他很能理解觉得自己有所精进、又经过治疗认为简单的挥剑没问题的两位剑客,另一方面……他也对应容许在进入角色状态后想对病人负责的心情并不陌生。
在没什么江湖大事、到处游历行医的一年多里,基本也只有在面对不听话又死犟的折腾自己的患者时才会见到生气的应容许了……一点红不太想继续惹火上身。
应容许则是看着那两个摆着相同“我觉得没问题,你不要在那瞎操心”的理直气壮表情的白衣人,气的牙痒,又不能出手放倒他们。
光看他们比衣服都白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身体还在虚弱期,更不要提脑袋顶上那一排debuff,他一瓶药下去,最后还是一样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不过……应容许瞄着那两人脑袋顶最前面的正面buff,眼神恶狠狠的,恨不得把这不合时宜的混账图标抠下去,等到人伤好了再按回去。
【明悟:心有明悟,似有启迪,灵光总是一闪而逝,能够抓住它们,才是能否通往成功的关键。】
看描述就知道,这东西就和顿悟一样,一瞬间的灵光说不定就能让人往前跨个大台阶,虽然这两个人都是注定能够跨过更多台阶的人,但……他“啧”了一声,放弃大眼瞪小眼。
“伤口撕裂的话,我绝对要绑着你们做完全部的治疗,你们知道我做得到。”
这两个人的病号餐都是他一手包办的,下阴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表情不变,都是一副子让人看了心中无名火起的淡淡样子,矜持的一颔首,就算答应了。
虽然活下来的感觉还不错……叶孤城静静想着,但是这位未免进入状态后太有职业操守了,奈何对方救了他们的命,又不太好用太强硬的态度。
嗯,还好西门吹雪不在意这点,自己不用开口也能行。
情商这种东西,谁更在意谁就更开不了口。
他们两个也不是真的不在意身体,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消化了许多东西了,现在虽然拿上了剑,也不准备做些大幅度的练习——之前被应容许抓包的挥剑不过是在适应目前虚弱的身体握剑的感受,这会儿已经适应的差不多,就对视一眼,很克制地挥动长剑。
应容许看了两眼,勉强满意,转头,幽幽盯向一点红。
一点红目光移向门口突兀冒出来的两个脑袋上:“……你们来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肩负解救友人于水深火热现状的重任,楚留香忍住吐槽欲望,微笑:“嗯。”
应容许收拾收拾心情,暂且放过对方,绕过那两个剑痴走过去:“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这两天都忙着不遵循医嘱的家伙,没工夫和你们好好聊天。”
“应神医还真是有气势啊。”胡铁花敬佩道:“我从没想过有人会敢面对那两个人大小声。”
“那你今天就见识到了。”应容许叹气:“要是西门吹雪不会医术就好了,不知道自己恢复的具体进度,也不会生出今天这样的幺蛾子。”
“那你今天要面对的幺蛾子估计还不少。”陆小凤从墙沿上冒出头,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蹲在那里听了全程,还是因为:“要听听外面的流言蜚语么?我这里有最新版本!”
楚留香嘴角一抽,忍不住道:“外面不到一刻要变三次最新版本。”
从出宫就在看着两位大爷的应容许右眼一跳,警惕道:“什么流言蜚语,更新迭代的速度这么快?不会是我和西门他们的绯闻吧?”
“锵——”两柄剑同时一顿,其主人默默望过来。
胡铁花:“那倒不是。”
哦,和他们没关系啊。剑刃继续挥舞划破空气。
嗯,和他们没关系就好。应容许稍稍放下心。
陆小凤:“是一点红、西门、叶城主的旷世绝恋。”
空气寂静……不。
空气死寂。
“啊?”只有胡铁花还在状况外:“不应该是应容许和一点红的旷世绝恋么?一点红都成被苗疆毒蛊控制的傀儡了。”
两个版本都有戏份的一点红:“……”
楚留香若有所思。
总觉得……他们还可以再多留两天。
他是真的有点好奇,八卦的暴风圈最终能扩散到什么程度了。
应容许沉默片刻,转身回了一趟屋,出来时拎着他那柄束之高阁已久的乌枪,脸色冷得跟和那两个白衣人一个冰柜里出产似的。
“等下,这里是京城啊,不让闹事的!”
“我是去治病救人,怎么能说是闹事呢。”应容许笑不出来,眼中凶光闪烁:“学医救不了江湖人……但枪杆子可以。”
第106章 紫禁之巅【完】
本来以为以前给他按各种跌宕起伏的过去与子虚乌有的治病救人规则就很无比奇妙了……现在看来, 这帮子江湖人的脑补能力还能更奇妙。
“他们怎么能这么传啊!从逻辑来看,我和小红怎么都比明面上没什么关系的西门、叶孤城和小红来的靠谱吧?!”应容许怒道:“一般情况下不该是传我们两个和西门他们两个的绯闻么!人虽然要富有创造力,但也不必这么另辟蹊径吧!”
西门吹雪顿时露出抗拒的表情:不要带上他, 他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叶孤城也是同款表情:他和另外两个只是命定的对手加上知己而已,不要随便歪曲理解。
即便他们都不是会在意流言的类型, 直接听到这种话还是不太能接受。
而一点红么……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种时候跟应容许搭茬绝对会被对方带着思维跑, 他在语言上本来就没有造诣可言, 万一起反效果就遭了。反正还有陆小凤和楚留香在,他们能安抚住对方的,就默默看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他不是有意的。”一点红解释着:“只是随口一说。”
“祖宗, 你可少说两句吧。”野爹一号陆小凤按着人的武器, 还很想去捂住对方的嘴,后悔过来看热闹了:“你平常对这种虚言不都是一笑了之的么!”
野爹二号楚留香抵住应容许的肩膀:“现在传话的那么多,你还能一个个打过去么?过段时间他们就自己消停了啊。”
胡铁花左右看看, 觉得没什么发挥的空间, 退后一步靠在门上, 当场外观众。
他想了想, 突然发现盲点:“你在意的点不是自己和一点红的谣言么?”
“谣言?”应容许愣了一下, 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告诉过楚留香他们:“哦对, 正好可以和你们澄清一下……这个谣言倒是真的。”
楚留香第一时间不是震惊, 而是怀疑对方又在跑马说胡话来诓他们。
胡铁花也没信:“骗骗外人也就算了,跟兄弟还开这种玩笑, 你以为我们会信么?”
应容许平常就爱满嘴跑火车, 这时候就是一个典型的狼来了, 不过……他也没反驳对方的话,就是静静地、深深地注视着他们。
楚留香感觉到了不对劲, 倏然看向一点红:“真的假的?”
一点红笑了一下,颔首:“嗯,这个是真的,他没说谎。”
如果说从应容许口中吐出来的话七成有待考证、三成是文字游戏糊弄人玩的,那一点红就是标准的一个唾沫一个钉,他话不多,但字字属实,纯天然不掺一滴水的那种。
楚留香放空表情,似乎受到了打击一般的喃喃:“所以……老姬那时候是这个意思么?”
闻言,胡铁花也想到了……在大漠的时候,姬冰雁的确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难道那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都这么久了……胡铁花迟疑道:“这时候给你们送红鸡蛋,是不是有些迟了?”
楚留香也迟疑:“或者红豆饭?”
“你们不拦着我去治疗那些脑子有坑的就好,吃食就不必了。”
“我看你是想把那些人都治成哑巴。”陆小凤道:“你在京城前脚闹完事,后脚就会被抓进去……我们可捞不出你。”
“嗯?你担心的是这个啊。”应容许竖起拇指,自信一笑:“没关系,我可以易容成宫九的样子去闹事,然后让司空摘星易容成我的样子来制造不在场证明。”
陆小凤:“……你是跟宫九八字不合么?”
没一件好事会想着对方,满脑子都是下套互坑。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也可以易容成你的样子。”
陆小凤当机立断用从对方那学来的话说道:“我觉得宫九很适合当那个背锅的。”
最后应容许还是被镇压下来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又没能力遏制住别人热爱八卦的一颗心,而且现在话题变得这么快,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换方向了。
最重要的是……应容许不知道司空摘星在哪里,能找到对方的陆小凤也不会帮忙,不在场证明弄不了,很容易被背锅位发现是他干的好事。
虽然打消了去物理给别人脑袋瓜加几个红buff的念头,但在伤患的伤情恢复期间,应容许的空闲变多,他就不太待得住了。
他要赶在八卦彻底散播到全江湖之前,把谣言扼杀在出生地。
一点红没想到他对这类谣言反应这么大,还在独处时宽慰道:“别人的说辞与我们无关,你知道,我是认定你的。”
“我知道……就是……”应容许郁闷地揉皱被角:“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占有欲还是挺强的。”
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少,尤其是感情方面的缺失,应容许对划定在范围内的人都有一种占有欲,这类占有欲在朋友方面还不怎么强烈,但对于专属性很强的爱情方面,那就是大爆发了。
一点红一直让他很有安全感,不会出现让他不安的因素,才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现在这个流言……他倒不觉得自己头顶被染了虚假的绿色,毕竟也没几个人会真的信,传这种话的基本都是在凑热闹,看那些人没几分钟就会自顾自添油加醋就知道了,而是像认为自己的领地被冒犯的野兽一样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点红若有所思。
翌日,对方消失了大半天,等到回来之后,还在京城范围发酵的流言顿时像是被倒入了清新剂一样,变得正常起来,基本都是在讨论月下之战的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道消息不约而同的流传起来。
因为……不少传谣传得有些过分的人都被一个黑衣剑客找上门教训了一顿,而这帮子人基本都是在给三个剑客乱拉郎的。
但说该黑衣剑客和另一个大夫花边消息的还都是平安状态。
于是,私下的风向顿时变成了两个方面——一批人觉得对方是觉得他们侮辱了剑客之间的惺惺相惜才去揍人,另一批八卦到逐渐真情实感的觉得这下子谁和谁有一腿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来京城一趟,从紫禁之巅巅峰对决到这场八卦狂欢,没被揍的人都觉得这一趟来得太值了,真有意思。
而被揍的么……被揍的都当起了鹌鹑,还要自己掏腰包去买伤药,伤稍稍养好些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离开京城。
然而在跑路的时候,又有两个白衣剑客找上了之前编排得特别凶的几个人。
不过他们两个的话,就是单纯认为自己和对手之间真挚的亦敌亦友的情谊被玷污了,准备来杀鸡儆猴,京城里不好动手,出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
这几个人之所以传谣这么凶,说起来还是和西门有仇——这也不意外,西门吹雪出名后,有挺多想要出人头地的去挑战他,结果坟头草都几米高了的,这几个都是和他有这方面的仇怨,又打不过人家,只能想办法恶心一下对方,在人家重伤的时候煽风点火搞小动作。
却没想到这两个差点见阎王的居然恢复的这么快,错估了时间才被逮到,下场也显而易见,毕竟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可不是善男信女,惹到他们十条命都不够宰的。
这些花边八卦最终没有大范围地传播出去,但紫禁之巅的决战还是人尽皆知了的,与此同时,应容许也再次风光了一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被他救下来了,还是活蹦乱跳的,在某些人觉得自己能趁人之危去拦截挑战西门吹雪、结果被一剑毙命之后,大家还都知道了他们两个不仅没有重伤的后遗症还绝对更上一层楼了。
几乎一剑穿心的伤势就这么被救回来……这可不是之前传言中的生死人肉白骨,而是相当于坐实了,因此应容许也一跃成为江湖第一神医。
这个称呼可比中二感爆棚的什么“毒手神医”要好听一万倍,但应容许暂时并不开心。
因为有了他这个后勤医疗,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各自回去休养外加巩固之前,还和一点红表示下次咱们也可以这么放开了打,让应容许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别的不说,他手上的存货就根本遭不住第二次抢救了,更何况第三次!
“到时候我绝对要直接放弃他们两个,让他们夕死可矣去吧!”应容许放着狠话:“不对,到时候小红你直接用栖梧桐好了,照面直接碎他们的剑,让他们见识一下神兵的厉害!死在神兵底下他们也能瞑目了!”
一点红无奈:“这个不行。”
又不是奔着杀人去的,怎么能用栖梧桐……这和作弊没两样吧。
“怎么不行!剑是凶器,剑法是杀人技法!”
“但我们是为了更进一步,而不是杀人。”在这方面,一点红有自己的坚持,他也不是什么都会随着对方的:“用栖梧桐就是胜之不武了。”
应容许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对方不会答应用的,但是……
“花满楼!你看他!有了那两个人之后就不爱我了!他还要抛弃我们的女儿啊!”
一点红顿了顿,憋出一句:“没有。不会抛弃。”
作为邻居和朋友们的百花楼客栈拥有者,花满楼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清官难断家务事,其中一个人还有挑事之嫌……这要他怎么说。
他沉默片刻,拿出一个小罐子:“我新做的花茶,要尝尝么?”
应容许顿时放弃演戏,抹了一把一滴猫尿都没挤出来的眼角:“要,多放糖谢谢……算了我自己去拿糖罐好了……小红你饿不饿,我再去拿些点心来。”
得到肯定答案后,他便轻车驾熟往百花楼的厨房跑。
一点红松了一口气——哪怕知道是在演戏,但应容许的戏,他偶尔还是会接不上来,就像这次。
花满楼一笑:“虽然他嘴上那么说,但最后还是不会阻拦你们的吧。”
“嗯。”一点红视线落到楼梯口,似乎能透过木板看到下面厨房里的人。
虽然占有欲很强,但是对方从来不会让自己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他们都是自由且独立的存在,应容许一直很尊重他的选择,一点红一直知道。
他笑了笑,在花满楼起身前去找出茶杯。
“遇到他,大概是我经历过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107章 【阿飞篇】不实心眼
成为天下第一神医后, 除了慕名而来找他治伤看病的人多了外,生活也没什么变化。
在一点红和西门吹雪、叶孤城各自再比过之后,应容许和一点红重新回到了平常生活的步调中去——指在江南没留多久就又跑了出去。
固定地点出没的神医名医有很多, 少一个又不会怎么样,比起待在家里等人找上门来收钱看病, 应容许更喜欢出去自己找患者来治。
免得坐诊坐得一身班味,上班久了人是会被逼出反社会人格想毁灭世界的。
出门游历, 当然是哪里都要走一走看一看, 至于方向和目的地,那就是随心而为。
而应容许基本把“随性”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这人是真能做到前一天往东走,后一天就往西飘的, 行动轨迹那叫一个难以捉摸。
也不怪江湖上都说他神出鬼没。
飘忽的走位辗转到了关外, 不过也没怎么深入,应容许对大漠还是有点子阴影在的——石观音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是不太好抹消,各种意义上的阴影。
基于那点阴影, 他们是顺着另一边的荒原边缘走的。
而在关外, 他们还阴差阳错撞见一起拐卖案件……不, 这已经不能算是拐了。
好几个男人在围追堵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那孩子身手还挺敏捷的, 靠着小体型到处躲, 还利用了地上的尖锐石块和小铁片把两个男人伤的不轻, 但也彻底激发了那些人的凶性,骂骂咧咧的就要下狠手打人。
孩子的体力上限总是比不过大人, 周旋这么久已经快到极限了, 即便如此, 他还是睁大了眼睛,没有因为恐惧而贸然躲避, 整体来说冷静地不太像这个年龄的小孩。
而在拳头落下的同一时刻,偏僻巷子入口传来一声清脆的拍掌声:“好了,到此为止——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孩子,也不嫌丢脸的?”
因为过于随心的路线导致从偏僻方向进入这个破落小镇,从而听到这边骂声找过来、并从那些骂骂咧咧里察觉到他们身份的青年歪头一笑:“与其和小孩打,不如来和我们练练手好了。”
“哪来的小白脸,赶紧给大爷滚……呃?!”
眼见着口出狂言那位被另一个冷脸男人抽剑拍晕,剩下的人飞速衡量出了敌我实力差距后,做出了反应。
“大爷饶命,我们这就滚!”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帮子常年在关外边缘游走的小团体对这句话最有发言权了。
可惜的是,这两个大爷没一个是会听他们求饶的,一个提剑就打,一个施施然过去趁乱把小孩子拎了出来,不欲让对方看到过于凶残的血腥场面。
刚才的摸爬滚打狼狈躲避让脸上蹭得有些脏,风一吹头发再一糊,这孩子都看不出长什么样了,但营养不良是一定的,应容许拎着他,那重量不至于像拎着骨头架子,但和同龄人对比来说,还是轻了不少。
但他的眼睛很有记忆点,应容许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眼熟。
“我看这边好像没什么人啊,你是瞒着家里人跑出来的?”应容许翻起对方沾血的衣领看了看,没发现伤口:“有哪里受伤么?”
对方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平铺直叙:“娘病了,我出来给她买药,刚进镇子就撞见了他们。”
他停顿一瞬,又说道:“你们救了我,但我没有钱来报答。”
应容许觉得哪里怪怪的,慢慢才反应过来——这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事被救了,第一时间不是后怕而是和他说没有可以报答的东西……他生活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才把小孩子逼成这样的啊?
应容许迟疑了一下,蹲下来和对方平视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就是路过的正义的伙伴而已,不需要你报答什么。”
对方却摇摇头,认真中还有点执拗的感觉:“我可以为你们打一头猎物。”
“……”这孩子多少是有点一根筋在的。
一点红收拾完人也走过来:“他们是到处游走拐落单孩子的,那些孩子还没进行交易。”
应容许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这孩子为什么让他觉得熟悉。
就那股子执拗劲儿和刚才所见的,与数个大人周旋反击的坚韧……他和一点红还挺像的。
他想了想,问小孩:“你家在哪里,我们先送你回去吧,免得再出现意外。”
小孩摇摇头,不想麻烦他们的样子:“我还没有买到药——你们之后会在这个镇上么?等我打到猎物会来找你们。”
一点红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
应容许很无奈:“你才多大啊就说这个……”
“七岁。但我可以打到猎物。”
是了,当初他刚和一点红熟悉起来的时候,就时常会有这类无奈又说不通的感觉。
“我们先不要提猎物了……而且你不是没钱么?去哪里买药啊?”
对方默了默,眼睛往旁边一撇,没说话——买药的钱他还是想办法攒到了一些的,不过……暂时也只够买药了。
这边的药还挺贵的,他娘生的又是重病,真要算下来,感觉那些钱连药费都不一定能付齐……但没办法,不吃药也不行啊。
“不如这样吧。”应容许从他的沉默中读取到信息,对他伸出手:“你把去买药的时间赔给我,跟我们一起走一趟怎么样?然后么……虽然你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我在中原是个还算有点名气的大夫,很喜欢找人治病的那种,让我去看看你娘的病,也可以当做报酬。”
对方又沉默了。
他对陌生人的善意与恶意有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能感觉到应容许他们是好人,不觉得他和那些人一样是会想把他带走卖掉的类型。
他迟疑的是应容许提出的条件——带人去看病叫什么报酬?不还是他在占便宜么?
对这种一根筋,应容许早就忽悠出来经验了,更何况到底是个孩子,应容许忽悠起来更是手拿把掐:“我在中原都找不到想看的病症才往关外走的,实不相瞒,我这个人有点怪癖,一段时间不看病就浑身难受,现在就已经手痒的不行了。而且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是会缺钱的么?少年人,报答也是要对症下药的啊!你的报答不让我舒坦的话,那还叫报答么?”
少年人:“……”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啊。
“好。那我先跟你们走……你们要去救人么?”
“是啊,顺带让他们的人去救其他小孩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飞。”顿了顿,阿飞又道:“救人的话,我也可以出力。”
孩子既然这么说了,两个大人也并无不可。
毕竟他们可是风里来雨里去,一个从小厮杀到大、金盆洗手之后不仅没沉寂反而作为正道侠客扬名了,另一个在无数负面意义上的大人物神经上疯狂跳过踢踏舞、下黑手阴人和逃命技术都是一流的,这样的两个人要是在一群不入流的家伙手里保不住一个孩子的话,那也别出来混了,抓紧时间造个自动售卖机把脑袋塞进去回炉重造算了。
应容许和一点红悄悄商量好了要给这孩子送人头,让他有充分的参与感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然后么……阿飞给了他们十足的惊喜。
或者说,给了一点红很大的惊喜。
阿飞和先前那些人缠斗的时候,因为对面人高马大几乎把他那小身板挡死了,一点红他们又离得远没看出什么东西来,这回他们直捣黄龙,亲眼目睹了对方靠随手抽的长铁片用出了剑的感觉,虽然招式还很稚嫩,但也掩盖不了那身的气势。
一点红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他是个天生的剑客。”
应容许没有半点波动,毫不意外:“啊……看他那副死板样子就知道了,你们同时代的剑客都一定要是这种类型的么?脑子活泛一点就走不远吗?”
一点红一噎,想反驳,但想一想自己的宿敌友人们……又不是那么有底气。
思来想去,他说道:“叶城主的脑子若是不活泛,也就不会有月圆之夜的那场对决了。”
他会在那之前就因为加入南王成为同党而被抓起来,西门吹雪总不能去劫狱死斗。
一点红灵光一闪:“冷血头脑不活泛的话,也无法破那么多的案件。”
与其说他们的共通点是死板的一根筋,不如说是对剑的态度,他们对待剑总是真诚的,对待世界也是如此——叶孤城在后者上有点例外,不过也是环境所迫就是了。
应容许思考了一下,痛快道:“好吧是我描述不当,不过……你们不还是一个类型么!”
一点红默然。
剑法上造诣绝伦的剑客不多,却也算不得少,性格也不尽相同,但……他们这一批的话,还真都是同一类型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也没思考太久,阿飞那边已经显出了颓势,两人结束摸鱼,在旁不动声色地给人保驾护航。
把这批人牙子一网打尽、再把拐来的孩子送到衙门后,他们就事了拂衣去,跟着小阿飞去看他那重病的娘亲。
当然,是收了诊费的,不然对方能纠结死。
阿飞的家离那座小镇还挺远的,清冷到应容许都怀疑他娘是特意找这么个远离人群的地方隐居的……但看着那个多少带点简陋的木屋,又觉得除非是吃饱了撑的,不然哪家隐居会找这么个地方。
还带着个孩子呢。
而当他看到对方的娘的时候,整个人都沉默了。
就像应容许最开始在那个小寺庙发现苦瓜大师是个有【内力充盈】图标的扫地僧一样,内功修到一定程度后,人的头顶状态都会固定出现关于内力的图标。
应容许第一时间不是去猜测对方隐居在这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是……
哇,他立flag的功力不减当年。
这项属性大概要跟着他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