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关瓷愣了一下, 他给商颂川当了三年助理,这还是头次他将他负责的案子另换他人,他维持着平静道:“为什么?商总?”
商颂川道:“这是新的工作安排, 你出去吧。”
关瓷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最近的工作内容,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上个月的奖金也是最高级, 思来想去,关瓷冷声问:“商总,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吗?”
商颂川停下写邮件的动作,解释:“公司很人性化, 对于身体有碍的同事, 是会对工作量进行相应的调整。”富能的入局, 意味着瑞德收购案会变成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关瓷平静地阐述:“商总, 我并不觉得我的工作量应该进行调整。”
商颂川说:“我是你上司, 我觉得你的工作量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
说完了商颂川见关瓷沉默下来, 商颂川道:“行,你出去吧。”
关瓷不愿意就此放弃,瑞德收购案是会很麻烦,但一旦成功,对他工作能力的证明,升职加薪都是有极大帮助的,“商总, 我觉得我可以胜任收购案。”
商颂川:“关助,娱乐部本月研发进度表你还没发给我。”
他娘的, 关瓷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沉着脸走出了办公室。
刚在工位上整理进度表, 显示有新邮件,关瓷打开邮件,是商颂川对瑞德收购案小组成员发出的邮件,关瓷退出收购案,由他负责收购案的邮件。
他娘的,关瓷冷着脸叉掉了邮件。
因为收购案,商颂川的工作量骤然增多了,不过晚上还是按时下班,给关瓷做了晚饭后,才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加班。
关瓷叫了声酒酒,趴在商颂川身旁的酒酒立刻冲关瓷叫了一声,关瓷脸色冷淡:“过来。”
酒酒看了眼商颂川,跳下了沙发,跟着关瓷回了他的房间。
商颂川知道关瓷对他不满,以前两人吃饭的时候还能给他一个笑脸,现在不说笑脸了,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但他还是没让他负责瑞德收购案。
因为每天要先下班回家给关瓷做了晚饭再加班,商颂川经常十一二点才放下电脑,或者结束会议。
这天晚上的线上讨论结束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商颂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电脑,起身,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洗漱。
走到洗漱间门口时,却看见走廊尽头,关瓷房间的灯还亮着,有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商颂川敲了敲关瓷的房门,问道:“关瓷,你还没睡?”
关瓷穿着柔软的暗绿色睡衣,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床头的书桌前,一边翻阅日本的收购法一边随口回道:“马上睡。”
说完,他起身关掉了头顶的吸顶灯。
瑞德收购案项目组的成员近来很忙,一是想办法阻止富能对瑞德的收购,二是在寻找资本进行对瑞德的共同收购。
两家大企业争相收购,瑞德的股份持有者们不急着出售股份了,打算奇货可居,看能不能再提高收购价格。
某天工作日上午,商颂川刚结束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商颂川盯着电脑说了句进。
进来的是关瓷。
关瓷先汇报了这次关市全国无人机展销会一事,他昨天为了这件事,还特地去了趟广市,只是不远,当天来回。
说完这个,关瓷道:“商总,我刚刚发了一份文件给你,富能的股东路易得是f国的区议员,而根据J国的《商业进出口安全法》第五十六条第四点,为了国家商业安全,收购公司股东持股超过百分之三者,不允许在他国政府机构担任要职。”
路易得是富能的小股东,但是他是区议员,所以他们收购从J国的法律来说,就是违规的。
商颂川一愣,打开关瓷刚刚在企业通讯录发的文件,果然是J国的相关法律,下面还有补充点。凡公司持股超过百分之三的股东在政府机构任职,该股东占股低于百分之三起两年内,不允许对J国公司进行收购。
意思就是说富德现在把路易得的持股比例降低到百分之三以下,两年内,也不能对J国公司进行收购。
有了这条跨国商业法,富能对瑞德的收购已经失败了。
商颂川看着关瓷,关瓷眼睛下有淡淡青色,想到接近凌晨一点他房间里没关的灯,商颂川不知应该佩服还是生气:“关瓷,你每天晚上都在房间里偷偷加班?”
关瓷回看商颂川,脸色平静:“我说过,商总,我可以胜任瑞德集团收购案一事。”
商颂川安静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关瓷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邮件不仅发给了他,还有瑞德收购案的相关工作人员,简明扼要的两行字,商颂川退出瑞德收购案,任命关瓷为瑞德收购案的负责人。
关瓷在看到这份邮件时,对商颂川前段时间的不满烟消云散。
前些日子他虽然不负责瑞德收购案的相关事宜,但没有退出项目组的讨论组,他在项目组里发了条消息,下午两点开会。
会议商颂川参加了,关瓷把这段时间熬夜找出的法规告诉了项目组的同事们。
跨国公司的收购案必然有法务部的同事参与,怔了怔,更佩服了关瓷工作上的细致和耐心。
这段时间他们也在调查富能收购案有没有违法的地方,比如反垄断法,反不正当竞争法等等,但不同国家的法律法规千差万别,这也是第一次收购J国的公司,关瓷说的那条法规,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条。
比如富能和瑞德都不清楚。
此外,关瓷一定对富能的二十多位股东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否则就算知道这条法规,也根本不知道能用上。
忙了好几个工作日,关瓷的这条消息立马让众人打起了精神。
关瓷见状,便条理清晰地安排起了工作。
向J国相关机构提出质询后,两个工作日内,富能退出了对瑞德的收购。瑞德被富能提高了心理预期,富能退出后,对远安提出了提高收购金额的要求。
没有财大气粗的竞争者,关瓷和相关部门的同事飞去J国谈判了两天,最终富能的股东们还是同意以最初的收购要约出售掉所有股份。
合约签订完毕,后续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但都是一些繁琐细致的工作,不需要关瓷亲自出手。
周五,更是有一场项目组同事的庆功宴。
商颂川晚上有一场商务晚宴,没有参加项目组同事的庆功宴。
庆功宴是在一家人均五百左右的海鲜餐厅里,十几个人要了一个大包厢。
关瓷刚刚坐下,手机就亮了一下。
商颂川发过来的消息:【关瓷,聚餐不要喝酒】
关瓷懒得搭理他,和许强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关瓷,晚上不要喝酒】
关瓷剥虾,没回商颂川。
大概十来分钟后,手机屏幕又亮了亮,【关瓷,没看手机吗?】
嘴里的虾咽下去,关瓷擦干净手,回复:【我知道了。】
本以为能结束商颂川的喋喋不休,商颂川的消息很快又发过来了,【我这边快结束了,我来接你回家?】
关瓷:【不用,我不喝酒,可以自己开车】
消息刚发送出去,右侧的许强拍了下他胳膊,挑了挑眉梢说:“关助?对象查岗吗?”
关瓷摁灭手机,说:“不是,是一个老同学有点事找我。”
聚餐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关瓷没喝酒,有几个同事喝的不少,他们的代驾来了,看着他们安全上了车,关瓷才发动沃尔沃,驱车回御景湾。
打开门,关瓷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回来了。”
商颂川听到开门的动静,就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走了过来。
十月的南城逐渐降温,商颂川却不怕冷,二十度左右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上面的纽扣解开了两颗,衣袖散漫地往上挽起,穿着关瓷家藏蓝色的拖鞋。
玄关和客厅的吸顶灯都很亮,商颂川的存在感很强,关瓷眼睫眨了眨,这是一种很陌生的体验。
深夜回到家,有开着的灯,和一个等他回来的人。
“你喝酒了?”见关瓷发蒙般站在门口,浓郁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商颂川拧了下眉,问道。
“没有。”关瓷回过神,电脑包放在玄关上,他进门换拖鞋,“是许强喝多了,不小心撒了一杯酒在我身上。”
商颂川有点像不相信丈夫的妻子,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追问:“是吗?”
打开书房,把电脑包搁在书桌上,关瓷干脆脱下墨黑色的西装外套,扔给他。
商颂川嗅了嗅:“下次聚餐不要和许强一起坐。”
关瓷把外套拿回来,说;“许强今天心情好,才喝的有点多。”
说完了,他打开卧室,径直走了进去。
商颂川刚搬来的那天晚上,提出了参观关瓷家的要求被关瓷拒绝了,但住进来没几天,就把关瓷家的猫房和的书房看得彻彻底底。
酒酒的卧室每天都是给它敞开的,去公卫就能看见。而关瓷在书房加班时,他瞧过好几次书房内部。
只有卧室门,关瓷大部分时间都关着,他还没见过关瓷的卧室长什么样,当然,也是因为不好奇关瓷的卧室,不然在关瓷家的这一个月,想看见他的卧室还不容易?
今天关瓷心情显而易见的好,进门便打开了吸顶灯,商颂川站在关瓷卧室门口,瞬间看清了卧室的大半布局。
他诧异地挑了下眉,除了酒酒的房间,各种猫爬架猫窝猫玩具之外,关瓷家书房客厅厨房餐厅都是性冷淡的黑白灰布局,但他卧室的窗帘是带橙调的浅紫色,肉眼可见的东西多,右侧的置物架上还放置了好多漫画和谷子手办模型。
关瓷的床不是常见的大床,而是半包围的法式架子床,上面挂了乳白色的星空纱幔,纱幔外面还挂了好几个毛茸茸的动物玩偶。
总而言之,卧室外的区域是冷淡风,卧室里,繁复的梦幻温馨风?
“关瓷,你的卧室……”
关瓷在衣帽间里找睡衣,听到商颂川这句话,他快步走了出来。
商颂川斜斜的依在乳白色的门框前,对着关瓷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还挺漂亮的啊。”
关瓷:“……”
沉稳理性的关助理站在卧室里和他对视了两眼,面无表情走过去,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商颂川学酒酒一样挠门,“关瓷,你关门干什么?不好意思吗?你不好意思的样子挺可爱的啊。”垂眸看一眼趴在他脚边的酒酒,商颂川说:“和酒酒一样可爱。”
逗了关瓷几句,见里面的人没回应,商颂川不敢继续逗了,怕把人真给弄生气了。
外面闹腾了两句没有声音,关瓷往卫生间走出,走了两步,他折回到门口,抱胸,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能够看到的布局,关瓷抿了抿唇,去卫生间里洗澡刷牙。
半个多小时后,关瓷穿着睡衣,走出洗手间。
他拿起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发现商颂川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新消息。
点开,是一段视频。
关瓷坐在椅子上,点了点播放。
他拍的是酒酒,酒酒本来站在地板上,它猛地往餐桌上一跳,猫爪子是落在了餐桌上,但没站稳,滑在了餐椅上。
视频有意思的点在商颂川完美地记录上了酒酒没在餐桌上的站稳那一瞬的大惊失色,以及掉在餐椅上的惊慌失措,滚在地上后,酒酒像是知道自己丢了面子,还尴尬地喵了两声。
关瓷重复看了三遍,给商颂川发消息:【我同意你拍我的猫了吗?】
商颂川:【求求你了,让我拍吧】
商颂川:【小黄豆可怜巴巴星星眼JPG】
关瓷盯着这两条消息看了半天,怔住了,没回复。
商颂川:【求求你了,关瓷,让我拍拍它吧。】
商颂川:【小狗可怜巴巴jpg】
关瓷唇角翘了一下,【。】
商颂川: 【谢谢关助】
商颂川:【小狗叼花感谢JPG】
商颂川:【我能摸摸酒酒吗?】
关瓷后背悠闲地靠在靠背上:【你没摸过吗?】
商颂川:【你不是不准我摸吗?】
他不准商颂川摸酒酒吗?
脑袋里忽然闪过商颂川搬过来的那一晚,他语气不虞地不准商颂川碰他的猫。
关瓷:【你真没碰过?】
商颂川:【当然,你的命令我哪敢不听啊。】
商颂川:【小狗委屈巴巴jpg】
关瓷:【。】
商颂川:【小狗兴奋狂奔jpg】
你就知道我的句号是同意你摸它的意思了?关瓷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全都删掉了。
过了一会儿,关瓷打算把酒酒叫进来,刚站起身,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关瓷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商颂川,关瓷站在门内问:“还有什么事?”
说完,他朝着客厅叫了声酒酒,酒酒听到他的声音,很快,就蹿到了关瓷的身旁,围着它的脚踝喵喵叫。
商颂川则打量着关瓷的神色,神色宁静,动作悠闲,看来刚刚酒酒视频把他哄好了,现在心情很不错。
“嗯?什么事?”关瓷走出卧室,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见商颂川没开口,又问了一句。
商颂川说:“这周是怀孕第十二周了,应该去做孕检了。”
关瓷喝水的动作猛然僵住,商颂川做饭后,他孕吐好了很多,忙着瑞德收购案的这段时间,恶心反胃等早孕症状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反而每天都神采奕奕,充满了干劲。
关瓷差点就忘了他怀孕的这件事。
商颂川观察着关瓷的表情:“谢燕医生提醒过,就算不要孩子,但孩子在母体内,没做手术之前要观测胎儿情况。”
*
周日,两人去医院体检。
不是最初关瓷查出怀孕的公立医院,而是那次他孕期低血糖的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收费昂贵,但对于商颂川来说,私立医院隐私性更好,接待病人数量少,检查更仔细。
孕期十二周的检查有血检,NT,尿常规和心电图。
两人到医院后,先去抽了血,接着在私立医院的食堂吃了顿早餐。
做完其余两项检查后,两人去做最后的NT彩超。
彩超的医生是一开始接诊关瓷的医生,对他的情况有很清楚的了解,进了彩超室后,便提醒关瓷掀开腹部的衣物,躺在单人床上。
关瓷一一照做。
医生在关瓷肚子上抹好耦合剂,探头对准关瓷腹部,许翌看向关瓷,无奈道:“关先生,宝宝是趴着的。”
关瓷不解:“所以?”
许翌医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关瓷:“趴着不能做NT,你先出去走动走动,或者吃点糖,喝点饮料,调整一下胎儿的姿势。”
关瓷:“……”草。他没做过产检,也没陪人做过产检,不知道胎儿姿势不对,不能进行检查。
关瓷擦干肚子上的耦合剂,放下衣服,走了出去。
商颂川站在门外等关瓷,见关瓷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诧异道:“做完了。”
关瓷脸色铁青:“胎儿姿势不对,医生让出来走一会儿。”
商颂川背地里偷偷了解过,这是产检里很容易出现的一种情况,他柔声道:“那你走一会儿,要不要吃点糖和巧克力?我看前面柜台有放。”
吃了一块巧克力,关瓷又走动了十几分钟,重新回到了彩超室。
许翌医生温和道:“还是不行,他现在侧躺了,还是没法做,你再出去走一会儿。”
关瓷:“……”
他木着脸走了出去。
商颂川在门外等关瓷,觑见关瓷脸色不好,他轻声问:“还是没通过?”
关瓷冷着脸:“姿势还是不对。”
关瓷今天穿了件深黑色的宽松卫衣,看不出小腹的形状,前几天上班穿衬衫,关瓷的小腹依旧平坦,看不出丝毫怀孕的症状。
商颂川看了他小腹一眼,温声建议道:“要不试一试撑墙弯腰,就墙上贴着的那个姿势。”
关瓷:“……”
他在楼道里走了十几分钟,又做了几组双手紧贴墙面,上半身和双腿接近九十度的动作,走进了彩超室。
摸上耦合剂,怼上探头,许翌医生又无奈地看向关瓷。
关瓷深吸口气,问道:“胎儿还是姿势不正确。”
许翌盯着显示器,说:“现在胎儿在你宫内打拳,动的太快了,没法做检查。”
私立医院服务好,今天上午只有几位病人,不缺这点时间,许翌医生等待了三分钟,胎儿都没有停止运动,他递给关瓷一张纸,“过会儿再来吧。”
再一次,关瓷走出了彩超室。
商颂川:“姿势还不对?”
关瓷已经不想搭理商颂川了,如果不是他的几次内/射,不会怀孕,不会来医院做这什么狗屁产检。
关瓷独自下了楼,在花园里溜达了半个小时,情绪正常后,回到了彩超室。
第四次了,关瓷做好了不成功的准备,许翌医生笑了起来,扭过头,对关瓷说:“这次他的动作很好,是标准的NT检查姿势。”
他拨动几个按钮,“我们先听一下他的心跳。”
许翌盯着显示屏,“听到了吗?他的心跳很有力。”
仪器里传来砰砰砰,很清楚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关瓷下意识地想,是很有力,下一瞬,理智回笼,这个胎儿的心跳有力健康又如何?还不是注定不会来到世界上。
十分钟后,关瓷擦干肚皮上的耦合剂,拿着检查报告,走出了诊断室。
商颂川还站在门口等关瓷,见关瓷面色不善,他柔声:“还是没……”扫见关瓷手上的报告单,商颂川改了口:“做完了。”
关瓷把检查报告扔给商颂川,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说:“做完了。”
看不懂上面的彩超图,看清下面的诊断结论轻而易举,商颂川快速扫完,笑着说:“还挺健康啊,就是怎么这么调皮,做了四次才成功。”
关瓷转过头,眼底没有情绪。
商颂川立马低下头,忏悔道:“调皮随我,不好的基因肯定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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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十一点了,商颂川开车,望着副驾驶座上的关瓷道:“中午想吃什么?”
关瓷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秋天了,不知名树木的叶子在枯黄,“都可以。”
商颂川说:“去荣德吃饭可以吗?”
关瓷想了一下,“可以。”
美食在一定程度上能抚慰人不快的心情,关瓷从前天晚上,得知今天要做产检后,心情就陷入了一股莫名的郁闷之中。
尤其是今天上午,躺在检查床上,做了四次nt,心里的暴躁感无以复加,只是他自控能力好,不怎么表现出来。
但在干净舒适的房间里,吃着美味的食物,关瓷的情绪好上了不少。
事情既然发生,只能面对,再多的不快,只会更加影响自己的生活。
反正一个多月后,他就可以去做手术了,就当自己生了一场不轻不重的病。
商颂川观察关瓷,见他眉宇见的郁气逐渐消失了,他默默松了口气,很钦佩关瓷。
关瓷是一个内核很稳定很强大的人,工作上,他永远是不怕挫折,直面困难的挑战者,生活里的关瓷也是这样,负能量从来不会成为关瓷生活的主旋律,他对生活有一股勇敢的积极感。
和他一样。
想到这儿,商颂川的唇角弯了一下。
*
周一,上午,商颂川依旧是开不完的会。
结束一个会议,商颂川回到办公室,经过助理办的时候,瞧见关瓷的工位上有一个天蓝色的礼盒。
关瓷不在工位上,商颂川便问陈玉:“礼盒谁放的?”
陈玉抬头看了一眼:“商总,是人事部的王经理放的。”
人事部王经理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商颂川不明显地皱了下眉:“她一大早送关瓷礼物做什么?”
陈玉说:“今天是关助生日,她说是员工生日福利。”
商颂川一愣:“今天是关瓷生日?”
“是吧,她是人事部的。”人事部有公司全体员工的花名册,登记身份证号码,知道员工生日。
商颂川回到了办公室,他登陆OA,他的权限能看到整个集团的花名册,找到关瓷的信息,他的生日的确是在今天。
关瓷从研发部回到工位,瞧见工位上蓝色的包装盒,关瓷打开企业通讯录,人事部的一位员工果然给他发了消息,“关助,生日快乐,生日福利已经放在你的工位上了。”
关瓷-总裁办技术助理:【谢谢,收到了。】
集团生日福利年初调整过,从前是发一笔生日补贴,做到当月的工资表里,现在大部分员工依旧是几百到几千的生日补贴。可今年公司管理更有人情味了,对于岗位可替代性地的员工更有人情味,会有一份生日福利。
关瓷打开生日福利,有一个商务适用的高档水杯,一张两千块的连锁超市购物卡,一张生日蛋糕券。
把东西搁在储物柜里,关瓷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中。
晚上六点,关瓷准时下班。
回到家,关瓷刚打开门,先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关瓷换好拖鞋,商颂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还是系着买砂锅赠送的橙黄色围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说:“你回家了,正好,我饭菜也都要做好了。”
关瓷先去卫生间,用消毒液洗干净手,之后才摸了摸缠着他的酒酒,在厨房门口说:“你今天的会议结束得很早吗?”
商颂关下午去了一家下游公司开会,那家公司距离他家还挺远的,现在能做好晚餐,会议定然结束得很早。
商颂川:“陈明德想提高v型电池的价格,我装的很不开心,很早就离开了。”
关瓷动了动眉稍。
一刻钟后,商颂川最后的面线汤大功告成,他把七菜一汤端上餐桌。
关瓷有些震惊:“今天这么丰盛?”
他和商颂川两个人,商颂川也不是家庭煮夫,工作比他还忙,每天一般花一个小时做两菜一汤,或者三菜一汤,今天晚上,关瓷家的餐桌都要被塞满了。
商颂川端着他的压轴,放了鲍鱼海参海蛎大虾象拔蚌竹蛏的面线汤。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商颂把面线汤放在餐桌上,抬头,很深邃的眼睛盯着关瓷,说。
关瓷一怔。
商颂川先拉开椅子坐下,骨骼感明显的手指指了指那一盘鸡蛋,说:“你是川省人,听说你们那边的生日习俗是要吃鸡蛋?”
关瓷拉开椅子,坐下,说:“我老家没有这个习俗。”
商颂川说:“你们那边生日的习俗是吃什么?”
关瓷回忆了一下:“吃丰盛一些。”
商颂川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今晚够丰盛。”
他拿起一旁的空碗,给关瓷盛了一碗配件丰盛的面线汤,“既然你老家没有吃鸡蛋的习俗,那就吃面线吧,我们家过生日都要吃面线汤。”
“面线汤?”关瓷接过碗,他听说过生日吃长寿面,面线汤的习俗是头一次。
商颂川:“我父母都是是闽南人,他们那边的习俗就是过生日要吃面线汤,健康长寿,福寿绵延的意思。”
关瓷知道商颂川父母都是闽南人,但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个习俗,不过不奇怪,华国地大物博,各地的小习俗不同很正常。
商颂川语气期待:“你尝尝,我这辈子吃了几十次面线汤,但还是头次给人做,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关瓷抬头看了一眼商颂川,垂眸,用勺子搅了两下,尝了一口。
“还不错吧?”商颂川问道。
“不错。”关瓷说。
商颂川笑了一下,亮白色的室内灯下,笑容灿烂惹眼,他得意道:“就知道我很有做菜的天赋。”
吃完晚饭,两人收拾完碗筷,关瓷去收拾酒酒房间里的猫砂盆,同时清理它的喂水器。
洗干净手,从卫生间走出来,商颂川站在冰箱前,他脊背端挺,最近天气渐冷,他修剪的头发比夏天要长一点,发尾会遮住一点点修长的脖颈。
听见脚步声,商颂川转过头,眉眼里的笑很耀眼:“关瓷,现在切蛋糕还是过一会儿?”
“你还买了蛋糕?”关瓷愣了愣。
商颂川说挑了下眉:“我以为吃蛋糕是全国统一的生日习俗。”
“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年龄切蛋糕许愿很幼稚吗?”关瓷无奈道。
商颂川把蛋糕从冰箱里拎了出来,边拆蝴蝶结边说:“但这是其他人都拥有的庆祝,我们关助怎么可以没有。”
第22章 第 22 章
其他人都拥有的庆祝?关瓷就应该拥有吗?
关瓷顿在原地, 很冷淡地想。
拆掉包装,商颂川把两根二和九的生日蜡烛点上,又主动关掉客厅的吊灯, 让关瓷过来许愿。
关瓷上次生日许愿能追溯到小学, 好多年没许过,程序有点陌生。
吹完蜡烛,商颂川打开灯, 漆黑的客厅里忽然出现明亮的光线,关瓷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这时候,眼底出现一个黑丝绒的盒子,被一只宽大的手, 推到了他面前。
关瓷抬起眼。
商颂川笑着说明:“生日礼物。”
关瓷迟疑了一下, 没立刻打开, 商颂川只好补充说:“不是很贵。”
听到商颂川这样说, 关瓷打开了盒子。商颂川性格热情圆滑, 现在又不小心让他怀了孕, 住在一起的情况下,得知他生日,送礼物是他性格做得出来的事。
关瓷可以收下礼物,不昂贵的价格他可以等商颂川过生日的时候,还一个价格相仿的,但太过昂贵,关瓷就有一定压力了。
盒子打开, 是一对色泽水润的玛瑙石袖扣。
大几千块钱的礼物,在他的消费能力里, 关瓷松了一口气。
“谢谢。”关瓷说。
两人吃了一点蛋糕,商颂川把剩下的半个蛋糕放进冰箱里, 他心情很不错,整个人都泛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场,时不时嘴里还哼着点小曲。
关瓷从储物柜里找出宠物指甲刀,叫了声酒酒,酒酒跳到他脚踝边,关瓷弯腰,一把捞起它,放在膝盖上,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后背后,关瓷低着头给它剪指甲。
酒酒是一只性格温顺的猫,不适应地叫了两声,趴在关瓷膝盖上,让他剪掉指甲。
关瓷很明显的低着头,露出后颈,皮肤皙白,冷白色的灯光下,近乎透明。
剪完猫指甲,关瓷拿起餐桌上的猫条,撕开,凑近酒酒。酒酒温顺,刚刚其实有点讨厌剪指甲,身体稍微绷紧,嗅到猫条的味道,它立刻抬起脑袋,伸出舌尖,津津有味地舔舐了起来。
关瓷垂眸看着它,很轻地笑了一下。
吃完猫条,酒酒跳下关瓷的膝盖,关瓷把猫条包装扔掉,又打开了扫地机器人的开关,让它打扫客厅里留下的猫毛和猫指甲。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做完这些,关瓷侧过头,问商颂川。
商颂川站在沙发旁,咳嗽了一声后,转移话题:“关瓷,你对我对你的生日安排还满意吧?”
说话的时候,商颂川两侧唇角高高扬起,笑容耀眼,是一副等着关瓷赞美的样子。
有一说一,关瓷今晚心情是还不错,但是看着商颂川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他心里的不爽突然冒了出来。
关瓷嗯了一声:“很满意,谢谢。”
商颂川在沙发上岔开双腿坐下,指挥他道:“那你给我接一杯水。”
关瓷走到茶几前,拿起商颂川的水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商颂川的手边。
商颂川伸出手,他小臂结实,腕桡凸起程度明显,关瓷看了他手臂一眼,忽然对他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关瓷快速地眨了两下眼,望着他说:“今天不是我生日。”
一口水险些呛进商颂川的喉管里,他忽地站了起来,关瓷本来要低着头看他,现在要微微抬着头看他。
商颂川愕然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今天怎么不是你的生日,你身份证上不就写的今天生日吗?”
关瓷淡定:“登记的时候,登记错了。”这是很常有的事,那个年代他都没在医院生产,上户口也不需要出生证之类的东西,最起码他们那里不需要,登记错误生日挺正常的。
“那你是哪天生日?”商颂川幽幽地道。
关瓷报出一个日子。
商颂川快速回忆了一下,那是半个月前的一天,忙着工作和瑞德收购案。
“你怎么不告诉我?”商颂川遗憾道,那段时间忙,但并不是没法买一个蛋糕,说一句生日快乐。
关瓷唇角勾了一下,“为什么要告诉你。”
商颂川蹙眉:“你这样说我就有点伤心了,我们现在不是关系友好的室友吗?”
关瓷对商颂川室友的定位很满意,比起朋友少一分亲近,比起同事多一份联系,但是对他的关系友好四个字,不予置评。
见商颂川的得意洋洋被他压了下去,像是一只情绪高涨,不停拆家的大狗被打了下脑袋,偃旗息鼓,趴在沙发上温顺了下来,关瓷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关瓷叫了声酒酒,揉了揉酒酒的脑袋后,关瓷回到房间,他打开手机,点开好久没登录的一个软件。
关瓷真实生日不是今天,只有亲近的一些朋友才知道,大学时参加一个漫展,主办方以为今天是他生日,还特意办了一个小仪式,祝他生日快乐。
粉丝们也以为今天是他生日。
退圈多年,但当年的粉丝量太大了,还有一些的考古来的新粉,关瓷打开私信,有数百条祝他生日快乐的私信。
而他年初发的那条视频评论区,有一条祝他生日快乐的评价超过了万赞。
关瓷看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发了一条动态后,他起身,去了衣帽间。
而此时,门外的商颂川手机响了,是陈聪打来的电话。
“哥,今晚山上有个摩托车比赛,出来玩玩。”陈聪约他。
商颂川还是有些遗憾,生日祝福没送在关瓷生日的一天,拒绝道:“不来。”
陈聪:“哥你怎么回事?这都一个月了,怎么每次叫你你都不出来。”
商颂川随便找了个借口:“最近工作忙。”
商颂川是比他们这群富二代有出息,要更忙碌,“今晚真的不能出来吗?我看有好几个都很厉害的车手,你不技痒吗?”
自从关瓷怀孕,商颂川修身养性,按时下班,家庭煮夫,再没跑出去玩过车,是有些手痒,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拒绝:“你自己玩,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商颂川换了身运动服,去楼下的健身馆夜跑了一个小时,终于消耗点那点错过关瓷生日的遗憾,回到家,商颂川喝了一大杯水,拿起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回了几条消息。
忽然注意到手机上方有条提示,你特别关注的博主发了新的动态。
他特别关注的博主,商颂川不怎么玩那个社交软件,他能特别关注什么博主。
想把这条提示删掉,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他是特殊关注了一个博主。
商颂川点开推送,看到了那个博主一个多小时前发的动态,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一分钟前发的链接,愣了一愣,商颂川点开了链接。
跳到了一个直播间,屏幕灰黑色,还没有人。
关瓷洗完澡,整理了一下,到时间后,打开了直播。
大半年没直播了,软件直播步奏变动,关瓷晚了几分钟才进入了直播间。
“啊啊,酥酥老师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大半年了,你终于想起登录密码了吗?”
“哇塞,这脖子,这锁骨,我舔我舔我斯哈。”
“生日快乐,susu老师。”
后面是一整串生日快乐的刷屏。
“谢谢大家,祝福我都收到了。”关瓷戴了一个黑色口罩,他早年露脸,可露脸一般都要画cos妆,素颜出片几乎没有过,关瓷也不是很喜欢素颜直播,会让他有点没安全感。
“怎么送不了礼物?”关瓷的靠椅是乳白色的,他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下说,“我开播的时候把送礼的功能关掉了。”
“不需要送礼物。”关瓷又不是为了礼物开直播的,虽然现在还会来看他直播的应该是真爱粉,很多还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了,如果开放礼物功能,一晚上赚个几万块不成问题,但这和他开直播的目的背道而驰。
看着快速闪动的弹幕,关瓷笑着回应,“没发大财,不过现在倒也衣食无忧了,过的还不错。”
和粉丝们聊了一会儿天,忽然有条弹幕闪过,“酥酥老师,能跳个舞吗?”
刚刚还没人说跳舞这个话,弹幕飘过后,跳舞的话题纷至沓来。
关瓷想到了夏天答应过陈若的事,粉丝们又对跳舞要求热烈,关瓷几乎没犹豫,反正他原来也在夜店里跳了一年的舞。
“行,我调整一下摄像头。”
说完,关瓷凑近了笔记本镜头。
“靠,睫毛杀我。”
“好漂亮的扇形双眼皮。”
“皮肤还是好好,这真的三十左右的老男人吗?还是搞IT的,不是听说他们的昼夜颠倒拿命换钱吗?”
关瓷把摄像头对准白墙,起身,从镜头前站了起来。
“他真的,身材还是那么好!!!我哭死!!”
“十年了,就一点都没发福。”
“这双腿,好直。”
“草,酥酥老师,他居然解开了一颗纽扣!!”
“再解一颗!!!!”
“信女愿荤素搭配一年换酥酥老师把所有的纽扣解开。”
关瓷站好位置,眯着眼,扫了眼镜头里的自己,确定他是在镜头里后,他解开了一颗扣子。
他穿了件纯黑色的休闲衬衫,偏大,但跳舞的话衣服越宽松越舒服,解开了一颗扣子更好发挥。
知道她们想要看的是什么,关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身体舞动了起来。
“幻肢硬了……”
“有一说一,我真的是个直男……”
“他为什么能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高冷淡漠,动起来又那么诱惑。”
“我一个女人的腰都没有他的细。”
“酥酥老师,我欠你一对双胞胎。”
“不是,你们可以要点脸吗?不就是扭了一下腰吗?看你们裤衩子飞成什么样了,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除了不是我的一切都好!!”
一分钟后,关瓷回到镜头前,有些粉丝们的留言很夸张色/气,关瓷一点没生气,他知道,她们只是用夸张的语言表达对他的喜欢。
关瓷看了一会儿评论,和粉丝们继续聊天,“有对象了吗?没有,有就不能给你们跳了。”
“嗯,对,只能跳给她一个人看了。”
“还想玩COSER吗?应该不会了,年龄真的大了,工作也真的很忙。”
“老板怎么样啊?”
商颂川坐在客厅里,听到关瓷漫不经心地读出这条问题,绷紧了身体。
“还可以。”关瓷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商颂川有些不太满意,回答太万能,太随意,似乎一点都没把老板放在心上。
“同事关系也都不错,大家别担心,我三次元还不错。”关瓷微笑着说,并不是,并不是很不错,如果没有肚子里意外才是很不错,关瓷不打算把这些不愉快表达出来,开直播的目的是让粉丝们度过一个还算愉快的夜晚。
关瓷话不多,幸好粉丝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关瓷就能有很多话说。
“路丫丫也是今天生日,那祝你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平安健康。”
弹幕刷起了对这位粉丝的生日祝福。
差不多聊了一个半小时,眼看时间到十点半了,关瓷想结束今天的直播了。
“现在结束了,酥酥老师,你播了有十分钟吗?”
“下一次什么时候营业?不会等到我孙子都出生了吧。”
“酥酥老师,能不能再给我扭一下。”
“啊啊啊,在给我扭一下,大半年了,就扭了一分钟,我太饿了。”
“太太,饿饿,饭饭。”
“酥酥老师,我有个朋友,明天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见你再跳个舞。”
看到满屏都是再扭一个,关瓷无奈道:“你们就那么喜欢看吗?”
过了一会儿,关瓷站了起来:“等我换个衣服。”
关瓷做事追求完美,刚刚用这身衣服跳过了,他就不想再用这件衣服跳舞了,粉丝们那么想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举手之劳,关瓷不愿意辜负对他有很多美好祝福的人。
走进衣帽间,关瓷先想了一下等会儿准备跳的舞,选了一身夏天的睡衣,浅灰色的短袖正领扣子款,换好衣服后,关瓷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皮革铃铛颈环。
颈环是他一个辞职创业的老朋友送的,说很符合他的气质,冷淡又性感。
关瓷对他的点评不予置评,但东西一直没机会用过。
在穿衣镜前戴上项圈,关瓷不适应地拨动了一下,铃铛发出轻微的声响,看了看整身的搭配,觉得有自己想要的感觉,走出了更衣室。
“酥酥老师脖子上是什么?”
“酥酥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工作吗?你明明可以靠美色实现财务自由啊。”
“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男人能笨一点,笨一点就不靠能力吃饭了吧。”
“这是爵士吧,从来没有觉得爵士这么性感过。”
关瓷给大家跳了半首带点爵士元素的扭一扭,回到电脑前,笑着说:“今晚就这样了,晚安。”
“晚安。”
“麻蛋晚不了了。”
“我都不敢想酥酥老师未来的对象会有多幸福!!!”
“天啊,好近啊,这个脖子,这个项圈,是谁没了。”
“我有老公了,我不能对他不忠。”
“晚安,酥酥下次见。”
扫了一下弹幕,关瓷结束掉直播。
起身走到卫生间,关瓷低下头,解开脖子上的项圈,回到房间。
接连不断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关瓷有些口渴,拿起水杯走出房间,关瓷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从关瓷结束直播到走出客厅,差不多有三四分钟的时间,这几分钟时间让商颂川冷静了许多,脑子里不至于全是关瓷跳舞的画面,但关瓷走到客厅,商颂川看见他的那一秒,就无法自控地回想起了五六分钟前的画面。
浅灰色睡衣衣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衣领板正,皙白优美的脖颈却戴着一厘米宽浓黑色皮质铃铛项圈。
他的手臂腰臀随着音乐缓缓摆动,给人的感觉是肢体动作诱惑,可他的眼神那么冷淡无情。
冷冽和诱惑,两种水火不容的气质的糅合在一起,像是在冰天雪地掀起了一团浓烈的火。
而拥有这种复杂气质的关瓷此时背对着商颂川接水,商颂川能看清楚他后颈白韧的皮肤,纯黑的发,浅灰色的睡衣,三种截然不同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商颂川的心跳很快。
关瓷接完水,转过头,余光不小心瞥见商颂川的耳廓很红,关瓷抿了一口水,问道:“不舒服?”
关瓷没戴上班时常戴的银框商务眼镜,戴了一副纯黑色的粗框老款眼镜,很居家,很悠闲,很有点学生气的感觉,可唇肉湿红,皮肤瓷白,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关瓷身上撞击出令人逃无可逃的美丽。
商颂川心跳忽然更快了一点,哑声道:“可能是刚刚跑步有些不舒服。”
他忽地站了起来,阔步往卫生间走去,“我去洗个澡,我刚刚跑完步回来还没洗澡。”
第23章 第 23 章
转眼又过了两日, 这天关瓷刚刚结束一个会议,拿出手机,看见两个未接来电。
关瓷看着来电显示, 在原地呆立了几秒, 没有拨回去,他回到工位,处理同事发出来的文件。
搁在一旁的手机不明显的震动了起来。
关瓷侧眸看了一眼, 还是那个熟悉的来电显示,他沉默了一下,拿起手机,走到了卫生间, 点击了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一道苍老的说话声。
听完对方的说的话, 关瓷安静了片刻。
那位老人语调苦闷:“你快点回来吧。”
挂断电话后, 关瓷在卫生间里站了好一会儿, 才抬脚走了出去。
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 关瓷点开了购票软件, 看了看机票后,关瓷退出软件,处理没干完的工作。
直到下午,他在商颂川的办公室说完了工作上的事,才说:“商总,我要请两天假。”
商颂川一怔,“什么事?”他下意识瞥向关瓷的小腹, 以为是肚子有什么问题,关瓷前两年都没有请过假, 今年请假都是因为孩子。
关瓷手指蜷缩了下,说:“家里的长辈生病了, 必须得回去一趟。”
“家里的长辈,病的重吗?”商颂川问。
关瓷:“挺严重,癌症晚期。”
商颂川停顿两秒,看着关瓷,关瓷脸上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不知道是自己已经消化了负面情绪,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你要请几天?”商颂川说。
“先请两天。”今天周三,两个工作日后,就是周末,一共可以休息四天了。
商颂川说:“假我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打算买明天的机票。”关瓷说。
关瓷这几天都没加班,但突如其来的事假,有很多工作需要安排,周三晚上,他十点半才回到了御景湾。
南城到老家没有直达的机票,关瓷买了到省会城市的机票,最早的那一班,早上五点半,关瓷洗漱完,推开房门从卧室里走出来,发现商颂川已经起床了。
“你起这么早?”关瓷诧异。
商颂川站在公卫的洗漱池前,把漱口水吐掉,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我送你去机场。”
关瓷:“不用了,我打车去机场就行了。”
商颂川没接这个话,他盯着关瓷今天的打扮,一件驼色的薄款风衣,很适合南城最近的温度,商颂川说:“关瓷,我看了看,你老家要比南城气温冷七八度,你带厚衣服了吗?”
关瓷给自动投喂器放猫粮的动作一滞,扭过头道,“云市会低七八度吗?”云市和南城数千公里的距离,但两地纬度相差不大,一般情况下,温差不大。
“你们云市最近有南下的冷空气。”商颂川说。
关瓷看了一眼商颂川,对他有些改观,商颂川居然在生活上是一个这么细心的人,他都没有查云城的温度,不对,他以前好像也没这么细心,毕竟从前去其他城市国家出差,商总从来是不关注温度,都是他们这些助理关注气温。
有了商颂川的提醒,关瓷往行李箱里塞了一件厚衣服。
四十多分钟后,宾利停在机场内部的停车场,关瓷说了声谢谢,眼看他要打开车门下车,商颂川叫了他一声。
关瓷停下开车门的动作,扭过头看着商颂川。
商颂川看着他的眼睛说:“关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都会帮忙。”
关瓷闻言,脸上露出常见的,恰到好处的微笑:“谢谢商总。”
南城到容城的航程有两个小时,抵达容城机场后,关瓷打车去了附近的高铁站,前几年老家也建了一座小型机场,有省会到云城的飞机,但一天只有两班,上一班刚刚起飞,下一班要等到下午三点。
高铁到他们市则需要三个小时,上一次回云市的时候这个动车站还没有投入使用,关瓷走出动车站,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
幸好附近有出租车和跑网约车的私家车,关瓷找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地点。
那个人听到目的地,转过头问后排座的关瓷:“六十多公里,得三百多块钱了。”关瓷说的地名是一个乡,高铁站附近有乡村长安车,只需要二三十块钱。
但他这三百多块也不贵,把人送到乡里,回来肯定会空车,这是需要对方承担费用的。
“可以,你开车吧。”关瓷说。
“好嘞。”
云市在川省的北边,是川省较贫困的一个城市,没有任何资源和产业,人口大量外流,地形是各种山,高速公路上几公里就有一个隧道,下了高速公路,则是各种各样险峻的盘山公路。
六十公里的距离在南城开不了一个小时,在这偏远的县城却花了接近两个小时。
“是前面那家吗?”山里的房子没有具体坐标,进了村全靠关瓷指挥导司机。
“你停在前面就好。”关瓷说。
司机停了车,关瓷付了车费后下车,还没把行李箱拿出来,附近几户人家养的大狗发现来了人,全都跑了出来冲关瓷狂吠。
关瓷向空气踢了一脚,狗子们虽然还围着关瓷狂吠,却往后退了两步,此时,在小白房里听到狗叫的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就看见了公路上拖着行李箱走过来的青年。
女人惊喜地叫了一声,“是庆庆吗?”
没戴眼镜,关瓷眯了眯眼,看清了站在他家门口的中年女人是谁,他叫了声三舅妈,他妈妈没有兄弟姐妹,舅妈不是亲舅妈,是妈妈堂哥的妻子。
孙红响亮地应了一声,又冲着屋子里叫了几声,所以等关瓷拎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个头不高,身形不胖不瘦,泥土色的脸上全是皱纹,看见关瓷,他先是快走了几步,速度又慢下来,接着叹了口气,仰着头,对着关瓷道:“你回来了。”
关瓷嗯了一声,叫了句外公。
孙红道:“庆庆,你先去看看你外婆吧。”
关瓷顿了顿,说好。
这座房子是两层的砖房,外面刷了白,屋子里是没刷白腻子的水泥墙,今天的天气不好,屋子里阴沉沉的。
屋子里有个医生,在乡里的街上开了家诊所,小地方的人都沾亲带故,关瓷叫了一句叔,陈叔起身说:“你回来了。”看了看病床上干瘪瘦削的老太太,陈叔说:“你外婆就是这两天了。”
关瓷外婆是三个月前查出的癌,查出来就是晚期了,老人不想手术,医生也不建议手术了,两个月前就一直在市医院里住院,这两天坚持不下去了,老人一定要回家。
这在云市是很常见的一件事,老人们觉得死也一定要死在自己家里,才不至于轮为孤魂野鬼。
老人睡着了,关瓷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他外婆是昨天出的院,今天家里的人很多,他外婆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在他家,见他走出去,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说:“关瓷,你吃午饭了?”
关瓷回:“吃了。”
他外婆的三妹则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今天才回来,你外婆就你一个后人,你早就该回来了。”
关瓷道:“工作忙。”
“工作忙也不能老人要死了都不回家。”老太太疾言厉色的指责道。
孙红在旁边劝道:“三姨,庆庆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大公司,一个月几万块的工资,肯定不能随便请假的,何况三妈这段时间的住院费医药费,都是庆庆给的啊。”
吃完晚饭,有几个人守在关外婆的屋子里,有几个人在屋檐下窃窃私语,关瓷坐在客厅里有些破旧的沙发上,他的大外公,也就是外公的大哥穿着很老式的海蓝色夹克外套,一边抽叶子烟一边问他:“有对象了吗?”
关外公垂着头,坐在他哥哥身旁一口一口,啪嗒地抽着叶子烟,闻言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看着关瓷。
关瓷:“还没有。”
关大外公眉头很深地皱了起来,以一种大家长的身份说道:“你也不小了,你该谈个对象了。”
“我知道。”关瓷不上心地敷衍着。
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市的关大外公又要指点关瓷,这时候,关外婆的二妹跑过来道:“大姐醒了,你们快过去看看。”
屋子里的几人都立刻站了起来,向东屋走去,关瓷是最年轻的一个人,但是起身的动作最慢。
西侧的客厅到东边的卧室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就算速度不快,眨眼也到了关外婆的屋子。
关外婆现在靠大量的止疼药和营养液续命,身形干柴,脸蛋浮肿,她躺在床上,浑浊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等她看到人群外的关瓷,关外婆的四弟先抓住关瓷的手臂,一把将关瓷拉了过来,“大姐,关瓷回来了,今天中午就回来了。”
关外婆的神色忽然有些激动,癌症晚期,她浑身都疼,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她艰难道,“庆庆。”
关瓷垂着眸子,盯着这位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有他很小的时候,老人很疼爱地背着他,带他去街上买糖买饼干买衣服的画面,但更多的是,暴雨滂沱的夜里,她把他赶出屋子,在电闪雷鸣里骂他杂种孽种。他割猪草的时候不小心给裤子破了一条缝,她先是冷静的给他缝裤子,随后把裤子扔在地上,揪着他的耳朵骂他是个讨债鬼,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他这个小杂种。
关瓷平静地望着她,平静地叫了一声外婆。
关外婆干得发裂的唇瓣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老人又闭上了嘴巴,用一双苍老的、灰褐色的眼睛复杂地望着关瓷。
关外婆的二妹拍了拍关瓷的手臂,情绪激动的提醒他,“快说话啊,关瓷,你外婆最放不下就是你了,她在医院每天都念着你。”
“是啊,是啊,快说话。”不知道哪位亲戚催促道。
关瓷和病床上灰败的老人对视着,似乎能看见她眼底的一点希冀,关瓷看着她,又很平静地叫了一声外婆,也只很平静地叫了声外婆。
关外婆看了他眼,过了一会儿,眼皮子慢慢往下耷拉,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顿时有人紧张得叫陈医生,陈医生检查了一下,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又睡过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关外婆三妹瞪着眼睛指责关瓷,“关瓷,你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硕士生吗?就这么没用吗?上了这么多年班就只会叫外婆?你不知道说点让你外婆放心的话吗?”
关外婆的四弟蹙眉说:“关瓷,你这样,你外婆怎么能安心闭眼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了一圈,关外公的大哥出来打圆场:“小孩子,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做很正常。”
关外婆的弟弟妹妹看着关瓷,欲言又止,最后把火憋了回去。
关外婆的情况是这两天随时都可能咽气,病床前不能没人,云市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城市,农村里□□成的青年都在外地务工,所以关瓷家里有十几个亲戚,但平均年龄接近六十岁。
关瓷最年轻力壮,守夜的事交给了他,关外公倒是说了句让关瓷去睡,他反正睡不着,不去睡也没事。
最后商量了一番,觉得关瓷不能整夜不睡,关瓷守上半夜,关外公和关外婆最小的弟弟来守下半夜。
十点前,关外婆的屋子一直都人进进出出,十点后,住在关瓷家附近的亲戚都各自回家休息,关外婆的兄弟姐妹们则上楼睡觉了。
窗外是秋夜里簌簌的风声,昏暗的房子里,病床上的老人呼吸微弱,关瓷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拿起手机,翻阅起了几个没有处理的报告。
看完了报告,关瓷扫了一眼床上还有呼吸的老人,这时候,察觉到握在手里的手屏幕亮了一下。
关瓷低头,看了看手机。
商颂川:【你睡了吗?】
关瓷:【你还没睡?】
商颂川是晚上九点抵达的容城,已经没有从容城到云城的飞机或者高铁了,他租了一辆奔驰,开了四个小时的高速到云城。
远安科技花名册上的信息很详细,有员工的居住地址,也有身份证上的地址,关瓷去年买了房子后就把户口签到了南城,但花名册上依旧保留着最开始的身份证地址,商颂川知道关瓷的老家在云城天水镇明德乡金龙村227号。
导航能导到金龙村,但是进入金龙村之后就崩溃了。
这里农村的房子分布不均匀,这个山腰两栋房子,那块平地上又有两栋房子,再往前开一截,没有道路了,商颂川在所谓的金龙村绕了大半个小时了。
看到房子打开远光灯,他下车想看看这栋房子的门牌号,还没有走进人家的院坝,冷不丁窜出来两条凶神恶煞的大狗。
有睡眠不行的老人点亮灯,披上衣服,走出屋子,商颂川向他打听227号在哪里。
老人:“227号?什么227号?”
黑夜里,两条养的膘肥体壮的大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颂川,商颂川说:“你们家的门牌号是多少?”
“门牌号?”老人家一脸懵,“门牌号是什么?”
商颂川无功而返。
他开着奔驰,转了两圈,拿着路边摘的柳树枝无视恶犬的威胁,在某户人家的门口转了一圈,可依旧没看到所谓的门牌号。
商颂川坐在驾驶座上,找了个空地停好车,给关瓷发了条消息过去。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关瓷肯定睡了,他发这条消息没指望关瓷现在能回他,他只指望明天早上关瓷睡醒了,能够回复他。
按上车窗,商颂川打算就在车里凑合一宿,却看到关瓷立刻回复了他的消息。
商颂川一怔,【你怎么还没睡?】
如果这是在南城,看见商颂川毫无营养的消息,关瓷很想送给他一个句号,但他现在是在远离南城的某座大山里,黑夜里,熟悉的屋子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闷感。
他有一种很不成熟的想法,商颂川可以多发一些没营养的消息,和南城的人和事的联系,会打破这种窒息感,清晰锐利地提醒他,他早逃离了这一座座险峻巍峨恐怖的深山。
关瓷:【我守夜】
商颂川:【守夜?】
关瓷:【老人不行了,必须有人在床前守着】
商颂川:【你家到底住在哪儿?】
关瓷刚看完这条消息,还没懂商颂川的意思,商颂川忽然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定位距离他很近,就在他们村子里。
商颂川:【我在这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家在哪里。】
第24章 第 24 章
关瓷大脑停止了一瞬思考, 回过神来后,他愕然打字道:【你怎么来我家了?】
商颂川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撂下远安科技一摊子的事,跑到陌生的小城。
商颂川:【上司对下属的关心, 因为你长辈病重, 我担心你的身体。】
商颂川某些时候还算体贴,没有直接说担心他的肚子,看着这条消息, 关瓷垂着眼睫,想着。
商颂川:【你家到底在哪里?】
关瓷:【你在哪里?地图上我和你很近。】
商颂川打开远光灯,扫视了一遍繁星闪烁下安静的农村,【我停车的左侧, 有一个小池塘, 二十米开外有一栋二层小楼, 贴了土黄色的瓷砖。】
关瓷大概清楚商颂川的位置了, 他回家时, 出租车经过了那个地方。
关瓷:【你往前面开一公里米, 有个岔路你往上开,开到分岔路口时你再往下开六七百米,我家门外亮着灯】
商颂川:【好。】
商颂川发动引擎,其实距离关瓷老家只有两三公里了,他开车四五分钟后就看到了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房檐下如关瓷所说亮着一盏灯。
刚把车熄火停下,有一黑一黄两条狗猛地从后院蹿了出来, 冲着奔驰车狂吠。
关瓷走出屋子,压低声音命令两条狗:“大黑, 大黄,不准乱叫。”
农村里养的土狗烈性大, 但很聪明,听到关瓷的命令,尾巴高竖,双眸虎视眈眈地盯着商颂川,但没有发出尖锐的犬吠,也没朝他扑上去。
关瓷走到奔驰的驾驶坐前,等商颂川从驾驶位下来,关瓷提醒:“你走我旁边,等进了屋子,这两条狗就不会冲你叫了。”
商颂川扫了眼坝子里两条健壮威猛的大狗,说:“你们村的狗都挺凶的,我几乎每经过一户人家,就有狗冲我叫。”
关瓷:“它们是看家护院的狗。”
说话间,两人从土公路走到了浇筑水泥地面的屋檐下,旁边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关瓷转过头,关外公举着手电筒,扶着栏杆,从二楼缓慢地走了下来,“庆庆,狗……他是……”
关外公前几年眼睛不行,关瓷研究生放假回家,带他去医院做了青光眼手术,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眼睛比六十多岁的时候好用,手电筒在商颂川身上一晃,老人家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他是……”
关瓷说:“这是我的上司,来容城办事,顺便来探望我。”
关外公不善言辞,站在楼道里,连连说这样啊这样啊,不太敢正眼和商颂川对视。
关瓷则对商颂川说:“这是我外公。”
商颂川闻言,一大步往前,热情地向关外公伸出手,等关外公生涩地伸出干枯的双手,商颂川一把握紧老人的手臂,亲热道:“外公好。”
关外公结巴道:“领导,不用……”
商颂川打断关外公的话,“我不仅是关瓷的上司,我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好朋友,外公叫我颂川就行了。”
关外公讷讷地看了商颂川一会儿,视线和他避开,对关瓷道:“你上去睡觉,三点了,下半夜我守着就是,我醒了就睡不着了。”
关瓷应了声好。关外公去到关外婆的屋子里,关瓷则带着商颂川在卫生间里洗漱,洗漱完两人上了二楼。
这座砖房是关瓷六年前拿钱让人修的,有关瓷房间,关瓷在这里住的太少,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和一个正红色带梅花图案的推拉衣柜,是老人的审美。
商颂川把行李箱靠墙放着,盯着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转过头问关瓷:“我和你一起睡?”
关瓷拿睡衣的动作一停,他看向商颂川,说:“没有空床了。”楼下只有一张床,他外婆躺着,楼上有三张床。她外婆的两个妹妹一张,两个弟弟一张,只剩下这一张空床。
“你介意和我一起睡吗?”房间里灯是老式的电灯泡,光是朦胧的橘黄色,商颂川站在橘黄色灯光下,桀骜冷峻的五官都显得柔和,关瓷问他道。
商颂川用手指碰了碰鼻子,“我怕你介意和我睡一张床。”
关瓷淡淡道:“我不介意。”
二楼有卫生间,卫生间好久没用过,马桶洗漱池地面有一层厚灰。关瓷现在不想去打扫,他只能在屋子里换睡衣。
背对着商颂川,关瓷脱掉深黑色的外套,藏蓝色的卫衣,黑色休闲长裤,再穿上睡衣。
商颂川也在换睡衣,他背对着关瓷,听着身后传来的窸窣声,解扣子的手抖了几下。
关瓷拉好睡裤,没转过头,先问道:“你换好了吗?”
“马上。”商颂川说。
关瓷:“哦。”
关瓷盯着墙角,水泥墙面能看见深浅不一的灰点,他盯着一角,耳朵里却传来床另外一侧,布料摩擦身体的声音。
“我换好了。”
关瓷转过头,商颂川果然换好了一身灰黑色的棉质睡衣,他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挂在柜子里,对商颂川说:“我关灯了。”
“嗯,好。”
屋子里瞬间暗下来,关瓷的房间窗户朝院子,廊檐下的光照进,两人一前一后躺在了床上。
关瓷在这个村子住过好多年,可这十多年,在这儿居住的时间很短,每一样东西都很陌生,比南市偏硬的床垫,有一股潮味的房间,太过厚沉的棉被。
关瓷不习惯,半晌没有睡着,忽然,左侧的男人动了动,手掌搭在他的小臂上,关瓷顿了顿,缓缓转过身,面向另一侧。
商颂川双眸紧闭,呼吸沉稳,显然睡着了。
关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商颂川是被房间里的动静弄醒的,他打了个呵欠,看见衣柜前有个男人轻手轻脚地穿外套,商颂川坐起身,“关瓷,你起这么早?”
没拉窗帘,窗外射进来的光才带一点橙,商颂川揉了揉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才刚过七点。
关瓷:“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你的车钥匙在哪儿?借我用一下。”
商颂川拿手往后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声音沙哑道:“你要出门?”
关瓷拉好卫衣领口的拉链,说:“今天当场,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
“当场?”商颂川不解。
关瓷:“赶集的日子。”
商颂川掀开被子下来,“我陪你一起去。”
关外公还在关外婆的房间里,关瓷告诉了他一声,便和商颂川向那辆奔驰车走去,昨晚上后半夜下了场雨,院里铺了石板,尚算干净,但院子外面的公路还是土路,就有些泥泞,关瓷向商颂川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开车。”
肚子里没有这个意外前,从来都是他开车,商颂川坐副驾或者后排,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意外,则是商颂川开车,关瓷坐副驾。
关瓷:“这是山路,昨晚又下了雨,我比你熟悉,我来开。”南城是平原,路况没办法和云城相提并论。
商颂川食指悬着车钥匙,好笑地看向关瓷:“关瓷,你忘了我业余是干什么的了?”
他业余干什么?
赛车。
赛车手经历过的复杂路况不胜枚举。
关瓷默默收回了去拿车钥匙的手。
商颂川开车,关瓷坐上了副驾驶,同时指挥商颂川的方向。
奔驰开了一公里,便开出土路,到达水泥大公路上,说是大公路,其实很窄,不能容纳两辆车并行,如果错车,则必须在特定的位置。
今天是云水乡赶集的日子,道路两侧,时不时有背着背篓,佝偻着腰,缓慢往街上走去的老人。
关瓷对商颂川说:“你停下车。”
商颂川听到关瓷吩咐,靠边踩刹车,扭过头问,“怎么了?”
关瓷降下车窗,问走在奔驰附近,背着一筐鸡蛋的老人,“大爷,你是要去赶场吗?”
商颂川挑了下眉,关瓷说的应该是家乡话,语调很软,发声的位置靠近齿关,和平时很不同。
老人家抬起头,气喘吁吁地道:“嗯,是啊。”
关瓷推开车门下车,“你上车坐,我们也去赶场,带你一程。”
老人愣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了,幺娃子。”
商颂川坐在车厢里,看着关瓷取下老人装着鸡蛋的背篓,往后备箱走去,他忽然很明显的笑了一下。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关瓷冷淡甚至冷漠,他们关助,明明有一颗很温柔的心。
老人家坐汽车很少,关瓷放好背篓,见老人半晌都没有关好车门,顺便帮他扣上车门,回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商颂川没开车,就盯着他。
“开车。”关瓷提醒。
商颂川的唇角往上提了提,声音响亮,“遵命。”
汽车开出七八百米,又遇见两个结伴赶场的老太太,奔驰还能坐两个人,关瓷让两个老人坐了上来。
两个老太太明显更善言辞,从关瓷打开车门就一直说谢谢,又好奇道:“娃子,看你面熟,你叫什么名字?”
“关瓷。”
“我怎么听着有点熟悉,你爷爷叫啥子哦?”老太太伸长脑袋,用一口地道的云市话问。
“我外公叫关瑞德。”
老太太一拍大腿,神采飞扬:“你是关瑞德的孙子啊,我是你二舅奶啊,难怪刚刚看到你就面熟。”
关瓷不认识这位老人,听到她这样说,回过头看了老人一眼,很陌生,没有熟悉感。
“不过你可能认不到我,你小时候我见过你。”老人说,“你外爷的三妹就嫁到了我们村,是我堂弟妹。”
关瓷笑着应了一声。
老太太又问:“你结婚了吗?怎么现在回老家了?”
“还没结婚,家里有点事。”关瓷回答完老太太的话,提醒商颂川,“往上开,开大路。”
老太太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结婚得晚了,我孙子二十六了,还说工作忙,不急着结婚。”
关瓷笑笑,附和了两声。
如果走公路上街,脚程快的人大概五十分钟,老人大多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则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乡里的街道窄紧,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关瓷让商颂川把车停在距离街道还有百来米的公路旁,三位老人下车,道了谢后,各自背着各自的背篓,慢慢地往街上走。
关瓷今天也从家里拿了一个背篓,中等大小,没有明显的破漏,但竹编的背篓颜色呈枯黄色,有些年头了。
关瓷拿出背篓,正要背上,商颂川走过来从关瓷手里拿走背篓,说:“我来背。”
“你来背?”关瓷扭过头,惊讶。
商颂川还没背过农村老太太老爷爷赶集用的老式竹背篓,虽然和他今天帅气的黑色冲锋衣不相匹配,但依旧毫不迟疑地拿过背篓,背在了自己后背上。
“走吧。”他看向关瓷。
商颂川不刻意讲究名牌,但消费习惯根深蒂固。他的黑色冲锋衣是某家大牌,五位数以上,黑色休闲运动长裤是同品牌,价值不菲。一身简单利落的穿着显得他和落后的乡下格格不入,而等他背上了老旧的竹背篓,更加格格不入了。
关瓷控制住笑意,侧过头说:“……行。”
农村的集市最热闹的就是上午两三个小时,关瓷先去银行取了一些现金,再去菜市买肉和菜。
昨天晚上下了雨,露天菜市里人潮拥挤,全都是稀泥巴,还有一只大公鸡挣脱了稻草的束缚,飞到路中央,鸡主人赶紧来追,那只大公鸡四处逃窜时,在路中央拉出一坨又一坨的粑粑,混着发黄的菜叶子和泥巴,把这条路弄得脏兮兮。
关瓷见商颂川算计着下脚的地方,说:“商总,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商颂川看着关瓷:“多谢关助带我来长见识。”
他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嫌弃的样子,关瓷心道,是个没有王子病的大少爷,想着,就见商颂川震惊道:“冬瓜居然只要五毛钱一斤。”
和关瓷住的一个月,商总会买菜做饭,他买东西不怎么注意价格,但记性好,随便瞥一眼都能记住,关瓷附近的蔬果超市冬瓜价格都在三四块一斤,如果是精品超市,能翻两翻。
“他们自己种的蔬菜,就很便宜。”关瓷买了一些蔬菜和肉,把商颂川的背篓都塞满了。
之后两个人离开了最脏的菜市,关瓷偷偷注意商颂川,见他回到正街上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没忍住,偷偷弯了弯唇。
这几天家里人多,做饭都是麻烦大舅妈,既然来了街上,关瓷就买了百来个包子,当做早餐。
商颂川先尝了一个,包子馅是切成颗粒的猪肉煸炒过再加葱,味道出乎商颂川意料的不错,更意料之外的是价格,这种大小包子在南城的超市里,最起码也得三块钱左右,云水乡只要一块钱。
关瓷目的明确,不闲逛,买完所有的东西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顺便带了一程和关瓷同方向几个老人回家。
奔驰停在靠石板路的位置,关瓷拎着一大袋包子和蔬菜去灶房。
孙红见他回来了,停下切泡菜的动作:“我稀饭刚做熟了,包子冷了吗?”
关瓷隔着塑料袋,摸了摸里面温度,“得热一热。”
十几分钟后,两大簸箕的的大包子放上餐桌,还有一盘泡菜和一大锅稀饭。
亲戚们不讲究,一手端着粥碗,另外一只手拿着包子,站在屋檐下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饭。
餐桌上吃饭的只有关瓷和商颂川,碗是关瓷今天早上从街上买回来的一次性纸碗,关瓷买的是街上最贵最厚的那种碗,但纸碗还是比纸板薄,热粥一烫,就变瘪了,只能两个纸碗叠着用。
这个碗让商颂川想起了小时候,去外公外婆家玩,附近有卖豆腐脑的,用的就是这样子纸碗装豆腐脑。
见商颂川盯着碗不吃饭,关瓷手指蜷缩了下,问道:“你用不惯这种碗?”
“不是。”商颂川贴近关瓷,含笑道,“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买的豆腐脑也是这种碗,好多年都没吃到了,还有点怀念。”
商颂川说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南瓜粥。
接受能力还挺强,关瓷想着,喝了一口粥,只是这时,一股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恶心感来袭,关瓷咬紧牙关,忍了忍,把这股恶心忍过去后,低头,慢吞吞地喝了口粥。
身形颀长结实的青年胃口好,一连吃了三个包子,挟第四个时,商颂川注意到关瓷第一个包子还没吃完,眉头微皱,闭着嘴。
“关瓷……”
关瓷猛地放下包子,起身,大步往洗手间走去。
商颂川怔了怔,连忙跟上。
早上还没吃多少,几口南瓜粥和半个包子,关瓷全吐了出来。
孙红听到动静,走到卫生间门口,诧异地啊一声,“庆庆,是不是感冒了啊?”
关瓷觉得不是感冒,但也只能说是感冒,“可能昨晚着凉了,不碍事,我等会儿喝一包冲剂。”
孙红放了心。
漱了漱嘴,拿纸巾擦干脸和手,关瓷和商颂川一前一后回到餐桌,关瓷把自己的粥碗和剩下的半个包子拿走。
商颂川:“你不吃了?”
关瓷还是有点恶心:“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早餐结束后,关瓷想要帮孙红收拾厨房,毕竟这是属于他家的事,孙红赶紧把人赶走了,“你在城里住了那么多年,这农村活我来就行。”
关瓷要拿抹布,孙红一把抢过,“去年关彬毕业,还是你帮忙,才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你这个人,就不是干这些的。”关彬是孙红的小女儿,去年本科毕业,学的英语,工作高不成低不就。
关瓷把人介绍进了一家学姐开的外贸公司。
“是她自己有能力,不然也进不去。”关瓷说。
孙红:“反正我两三下就弄完了,不用你帮忙。”
收拾完厨房,关瓷去了关外婆的房间里,关外婆靠营养液续着摇摇欲坠的命,双眼闭紧,昏睡在床上。
离开病房后,关大外公又把关瓷叫到正屋,喋喋不休地教诲关瓷,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听到的东西,比如你虽然在外面买了房子,但你根在这里,不能忘本。
关瓷听得昏昏欲睡。
忽然,沙发右侧传来下陷的动静,关瓷侧过头,是商颂川坐了下来。
他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听着关大外公的高谈阔论。
后背传来细微的的痒意,是被人不轻不重戳了两下。
关瓷侧过头,看着商颂川,商颂川修长的两条腿散漫地岔开,视线没落在他身上,盯着客厅组柜上老式的大红色喜鹊暖水壶看。
但那只手在后背作乱的动作没有停下,关瓷又感受了两分钟,大概猜到了什么意思。
关大外公唾沫横飞,对身旁的关外公交代这几天诸事应该如何处理,关外公时不时,沉闷地应一声好。
关瓷把手伸向了后背。
被微热的手指一碰触,很快,关瓷掌心里就被塞了些东西,用塑料袋包裹着。
关瓷握紧它,几分钟后,走到没有人的屋檐侧方,关瓷摊开手掌,是三颗巧克力。关瓷没有吃零食的癖好,不过一个多月前,低血糖昏迷后,他便在家里和办公室备了一些巧克力。
巧克力还是他最喜欢牌子,价格不算贵,味道不算甜,巧克力的香却很浓郁。
不过这牌子是国外进口的巧克力,云市不会卖,云水乡的街上不会卖,繁华的南城才会卖。
关瓷很久没孕吐了,而且离开南城时间紧张,根本没带这个巧克力。
他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商颂川:“你还把巧克力带上了。”
“这不是怕你在老家又想吐吗?”商颂川感慨,“其实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了。”
巧克力的包装是金色的塑料袋,阳光下熠熠生辉,上面写着德文和中文,关瓷说:“家里好像没有了吧。”他记性很好,家里的巧克力在他孕吐结束前一天,就吃光了。
“我临走的时候先去超市买的。”商颂川不以为意地说。
在这一瞬间,在上午的阳光洒在小白房东侧的这一瞬间,在不远处的野菊含苞待放的这一瞬间,关瓷的心被一颗很小的石子砸出一个洞。
洞很小很小,只有芝麻大,可有细微的涟漪荡漾开。
关瓷小时候不算幸福,可他不是没被人关心过,他读大学之后有很多朋友,都很关心他。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细心,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遇到需要巧克力的情况,但他还是会惦记到那百分之一的情况,是连关瓷自己都忘记的百分之一。
吃完了两颗巧克力,把剩下的一颗塞进口袋里。孙红系着红围裙出来,她要在侧屋檐下抱点柴火去灶房,看见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堆旁有十几根圆润粗壮的柏树树干。
孙红叫了声站在不远处的关瓷:“庆庆,你把这些柏树干劈了吧,你们年轻人力气大。”
关瓷转过头,看见了孙红说的柏树树干,柏树树干长短被锯好了,只是没有劈开,成熟的冬瓜般粗壮,还挺多的,应了声好。
他去厨房拿了斧头和木马,弯腰把柏树干的一头放在木马上,准备拿斧头劈柴。
商颂川却先一步拿起了他放在一侧的斧头,“我来劈。”
关瓷怀疑:“你会劈吗?”
商颂川示意关瓷走远一点:“我小时候在电视里见过别人劈,你放心吧。”
关瓷不太放心,但商颂川不愿意把斧头还给他,他只能站在三步开外地方,蹙眉看他。
商颂川站在柏树树干前,举起斧头,弯腰,锋利的斧头陷进了柏树树干里,但柏树树干没有因此一分为二。
关瓷上前:“给我,你没干过,你不会。“
商颂川不死心,侧身说:“我再试试,我马上就会了。”
他再次举起了锋利的斧头。
第三下,商颂川劈开了柏树树干,而他也因此找到了劈柴的诀窍,二十分钟后,他就把十来根柏树树干全都劈好了。
中间孙红出来,看见商颂川在劈柴还表扬他:“年轻就是好啊,看看这柴劈得,又快又匀,还一点都不带喘的。”
孙大舅妈看着眼前的青年,商颂川穿着宽松的冲锋衣,但看的出来他个头高,身材紧实,肩宽腿长。他衣袖往上挽起,露出小臂,肌肉扎实流畅,劈柴时候,手臂用力,粗青的血管便会明显的凸起,比起他们镇子上早些年的打铁匠不遑多让。
孙大舅妈无比满意。
“小商啊,你有对象了吗?”孙红笑眯眯道。
商颂川还没开口,关瓷先说道:“他有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商颂川骨骼分明的手拎着尖锋斧头的手柄, 侧眸看了眼关瓷,关瓷也盯着他,商颂川眉梢动了动, 他不知道关瓷这样说的意思, 但是向孙红道:“舅妈,我有了。”
孙红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还炖着汤, 孙红走向厨房,而此时,商颂川劈完了柴,关瓷弯腰, 柴捡起来, 垒在屋檐后。
商颂川和他干一样的活, 就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说我有对象了?”
上一排的柴横着放, 关瓷把手里的几根柴竖着放在上面, 说:“她喜欢介绍对象。”
商颂川一怔, 站在关瓷身后问:“她给你介绍几个了?”
关瓷:“没几个。”
商颂川不乐意:“没几个是几个?”
关瓷只好说:“两个。”
不知道为什么,商颂川忽然对孙舅妈心里生出了一点不满。
早餐虽然恶心,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关瓷没有觉得不舒服,吃了两大碗米饭。
吃完午饭后不久,关瓷站在院子里发呆,病房里忽然爆发出关外婆二妹惊喜的声音, “大姐,你醒了。”
没过几分钟, 关外婆的小弟便急冲冲跑来叫关瓷,“关瓷, 你外婆又醒了,快过来。”
关瓷只好走进关外婆的房间。
和昨天下午的浑浑噩噩的清醒相比,关外婆今天下午的精神很好,眼神清明,声音有力,思维清楚,“我想坐着。”
关外婆二妹赶紧把她扶坐起来,关外公则贴心地往关外婆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关外婆看着关外公,干瘪的脸颊忽然有了笑,“刚刚小雪说,她等了我好久了。”
众人一怔,小雪是关外婆的独生女,二十多年前去世了,虽然早有准备,此时此刻,有两个人依旧忍不住哭了出来。
关外婆又直勾勾看向站在外围的关瓷,朝他伸出干枯的手,喊道:“庆庆,庆庆。”
关瓷没有主动往前,他是被屋子里的人推着往前的,把他推到了关外婆床前。
关外婆抓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干皱的皮肤紧贴着他,关瓷能感觉到一点不舒服,眼泪猛地从关外婆萎缩的眼眶里流出来,关外婆哽咽道:“庆庆,外婆对不起你,你……你”
关外婆一口气险些没能喘过来,关三妹赶紧让她慢些,关外婆如老旧风箱一般呼哧呼哧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你原谅外婆,好吗?”
由于衰老,关外婆年轻时的大眼睛比干葡萄还瘦瘪,此刻,她的眼睛又大起来,她费力睁着,盯着关瓷。
关三妹说:“大姐,你把他养这么大,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关二妹擦了擦眼泪,对关瓷道:“庆庆,你外婆就算有不是,那肯定是为你好。”
而关外婆的邻居,关七婶见关瓷不开声,拍了拍关瓷的后背,“说话啊,你这孩子,快说你不怪她。”
孙红压低声音在关瓷身后说:“庆庆,你外婆马上就不行了,你就说两句她想听的吧。”
屋子里十几个人全都望着自己,目光殷切,等着他说皆大欢喜的话,关瓷垂着眼,视线和殷切的关外婆交汇,关瓷平静地说:“外婆,你好好休息。”
关外婆看着他,嘴唇动了几下,没能发出声音,抓住关瓷的手一松,眼睛也缓慢闭上。
关三妹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医生则赶紧检查一番,松了口气道:“没有过去没有过去,是又睡着了。”
关三妹的哭声这才停止。
而关瓷则走出了这间满是人的屋子。
刚到门外,身后传来关三妹恼怒的声音,“你站住,关瓷,你个没良心的,你是巴不得你外婆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吧?”
关瓷停下脚步,转过头,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出来了。
关小弟皱着眉说:“关瓷,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关二妹性格最温柔,此刻也带了怨怼,“要不是你外婆把你从赵家带过来,关瓷,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吗?”
孙红看了看众人,轻声对关瓷说:“小瓷,说句原谅你就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事而已。”
关大外公则带着长辈的身份,批评:“关瓷,你刚刚是过分了,你外婆都不行了,你说句她想听的,让她安安心心的上路,是你做晚辈应该做的。”
商颂川不清楚关瓷和关外婆之间复杂的关系,可见十几个人围着关瓷,指责恶语不断,商颂川大步冲进人群里,一把抓住关瓷的手腕,打断喋喋不休的指责,“各位长辈,我们公司同事打电话来,说有点急事,需要关瓷处理,我先带他去回个电话。”
说完商颂川握紧关瓷的手腕,带他冲出了一大群中老年人的包围之中。
商颂川带着关瓷闷头前走,走了七八分钟后,来到一个小山坡上,中途有拐弯,所以看不见不远处的小白房,商颂川才停下脚步,察觉到他还紧紧握住关瓷的手腕,商颂川滞了一下,松开。
关瓷皱眉,担忧道:“公司有什么急事?”
商颂川:“能有什么急事?”
关瓷看着他。
商颂川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还不是不想看着他们围着你指责你。”
关瓷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商颂川抬头,不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西南山林里,一年四季树木葱绿,只有一座山头,种满了枫叶,初秋里,山头枫叶枯黄凋零,和其他山峰格格不入。
过了片刻,商颂川侧过头,关瓷也在看着不远处连延起伏的山峰,但眼神并不聚焦,注意力并不落在上面。
商颂川问:“关瓷,你和你外婆之间发生过什么?”
顿了顿,商颂川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勉强你,随便问问而已。”
说完,商颂川把视线落回远处起伏的山峰,但这时,关瓷却开了口,“我外公外婆生育困难,只有我妈妈一个女儿。”她妈妈出生的时间晚,村里刚开始计划生育,但不严,外公外婆可以继续生,只是没能生出来。
不过云水乡的计划生育一直不严谨,关瓷的同龄人,几乎都有兄弟姐妹。
商颂川一顿,扭头看向关瓷,关瓷眼神没在他身上,不聚焦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轻声说:“我妈妈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我爸,我外公外婆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我妈一意孤行,一定要嫁给我爸。”
“我外公外婆犟不过我妈妈,只能同意了。”
关瓷语气不轻不重,说着过往,他似乎也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出门做生意,欠了一些债,从此一蹶不振,沉溺酒精。”
关瓷在这里停顿的有点长,“喝了酒之后,就会打我妈。”
商颂川心头一紧,忽然有些不想听关瓷继续说从前了。
关瓷语气很平静,说话速度不快不慢,和刚才一样,仿佛在叙述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过了些日子,我外婆发现我妈经常被我爸家暴,让她离婚回娘家,我妈不同意,她说我爸爸肯定能改好,而我爸不但没改好,还变本加利,不喝酒也会打她。”枯败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在泥地上,关瓷停顿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说,“有一天我爸下手太重,把她打死了。”
“关瓷。”商颂川不由得打断他。
关瓷侧眸,看着商颂川道:“我外婆报了警,要让我爸偿命,我爷爷奶奶逼我写谅解书,我不写,后来我爸被判了死刑,我爷爷奶奶恨我,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爸。”
商颂川唇瓣泛干,看着关瓷道:“那个时候你几岁?”
关瓷眨了眨眼睛,回答:“七岁。”
关瓷继续说:“我外公外婆把我带回了金龙村,让我姓关,我外婆一方面觉得我是我妈的孩子,想要对我好,另一方面,又觉得我爸杀死了我妈,他应该断子绝孙。”
关瓷盯着商颂川,他有几个好朋友知道他父母不在了,外公外婆带大,但他们也只知道那些事,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关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愿意告诉商颂川,或许是他来到了这个村子,这些往事他但凡打听,就可以从别人嘴里知道所有。
那不如他亲自告诉他,“刚开始还好,我长的有几分像我妈,但越长我越像我爸,我外婆就越来越恨我。”
天空湛蓝,一望无云,关瓷却想到了落在自己身上,很疼的大雨珠子,“下暴雨的时候,外婆会把我从床上拎起来,让我在雨里罚站。”
“放牛回家的时候,她会说我贪玩,耽误了太久才回来,随便折一根细长的树枝……”眼前恰好就有云城乡下常见的黄金条,它个头矮细,比成年人略高一些,主干约莫拇指粗细,分枝则绿豆粗细,关瓷抬起下巴,“比如这种树的分枝,她折下来,把我打的皮开肉绽。”
说完,看着商颂川的表情,关瓷忽然有些好笑地问,“商颂川,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商颂川定定地看着关瓷,过了一会儿,柔声说:“是的,因为我发现一只漂亮珍贵的猫猫原来遇见过很不好的看护人,我当然会忍不住心疼和可怜这只漂亮猫猫。”
关瓷一怔,他不需要人的可怜和同情,但是商颂川用这样的表述,他没有用你,没有用关瓷,用了猫猫这两个比喻词,是心疼关瓷,又不是心疼关瓷,没有让自尊心强,从不示弱的关瓷感受到丝毫不自在。
反而有一种像在失意时,被人拍了拍肩膀,多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踏实感。
关瓷想,在某些时候,商颂川有一种天生会提照顾人的直觉。
关瓷抿了下嘴,又说:“其实那样的事不是每天发生,一个月最多一两回,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上一秒对我笑,下一秒眼神就冷了下来。”
商颂川咬牙切齿:“一个月一两次还不过分吗,她一个月会让漂亮猫猫受两次伤,不可恶吗?”
关瓷眼睫颤了颤,如果有一个人一个月会揍猫猫一两次,的确是很可恶,罪大恶极的可恶。
忽然之间,关瓷对商颂川有了一些表达欲,有些从来没提起过的事他也想说一说,“商颂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想过很多次,为什么被打死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妈妈。”
商颂川呼吸一窒,他想到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脑子里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甚至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狠狠揍上十天十夜。
但这时候,关瓷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坚定,“可等我长大一些我就不这么想了,错的从来就不是我,我爸打死我妈,和我没有关系,我妈她有离婚的机会,离开那个男人的机会,是她觉得她可以用爱感化他,让他浪子回头,至于我爸,他是罪魁祸首,他害死了一个人,还是深爱他的妻子,他应该付出该有的代价,我不写谅解书,我也没错。”
“错的是他们,是把女儿养成恋爱脑的父母,是一意孤行的妈妈,是凶残暴虐的男人。”关瓷一字一顿,清晰有力道。
小学生关瓷经常痛苦,为什么被打死的不是他,十几岁的关瓷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自厌恶自卑的情绪里,错的从来不是七岁的他,还没有能力保护他妈妈的他。
商颂川的心脏忽然剧烈的震颤了一下,童年影响人的一生,关瓷剧烈动荡,充满了恶意的过去,大概率会塑造一个就算看起来完美无缺,实际却早已枯败痛苦的灵魂。
如果运气好,那一只被前主人残忍虐待过的可怜小猫,会遇见一个温柔善良的主人,在他的细心呵护下,逐渐遗忘掉痛苦的记忆,伸出小爪,感受世间的美好,重回做回一只漂亮骄矜的猫,像电视里的节目一样。
但关瓷是坚韧的,是最勇敢的,他不需要黑暗里的那只手,勇敢的他即使孤身一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茫茫荒野里,也会爬起来,咬着牙往前,往前,直到找到属于他的世界。
金龙村真的很穷,金龙村至今都还有老旧的土坯房,住着拄着拐杖的老人,村子少有青壮,全都是老年人,种地甚至还会用牛耕。
可以想象出二十多年前的金龙村是什么样的?二十多年前,关瓷会住在低矮昏暗的泥土房里,放牛割草,还要爬过重重深山,去普通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师家里上学。
而二十年前的商颂川是什么样的,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有数不完的玩具,昂贵的衣物,读着老师是世界名校毕业的贵族幼儿园,磕碰一下,他妈妈都会担心得不行。
可那样的关瓷,依旧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商颂川的面前,成为了和商颂川一个世界里的人。
知道不应该,在这一瞬间,商颂川依旧有些感谢那个小意外,让他能够有机会接近关瓷,靠近关瓷,看到关瓷熠熠生辉的美丽灵魂。
心中情绪激荡,商颂川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关瓷。
鼻尖忽然袭来晒干了的柏树气息和干燥的洗衣溶剂的气息,关瓷僵了僵。
商颂川的声音在关瓷耳边响起,很是赞同地说:“关瓷,你说的对,你没有错,你是不应该负担任何责任的人。”
过了片刻,关瓷缓缓推开商颂川。
而商颂川这时也恢复了平静,拉开和关瓷的距离,他手指碰了碰鼻子,刚想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关瓷忽然问:“你觉得我应该在外婆临死之前,说一句原谅她吗?”
关瓷没问原不原谅,只说应不应该,应不应该的意思是就算不原谅,不释怀那些年的恶意,但她终究养了他很多年,让他读书识字,现在她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唇齿微微一动,发出几个她想要听到的音节,给她这一辈子划上一个尚算圆满的句号。
商颂川闻言,想了一下,看着关瓷说:“你想就说,你不想就不说。”
关瓷眼睫快速眨动,他意料里的回答,是商颂川气愤地说不应该,他想这也会是他大部分朋友,听完他的过去的,会给出的回答。
少部分心软的可能会让他说一句原谅她。
但商颂川二者都不是,他说你想说就说,不想就不说。
他不去思考应该不应该,正确和错误,只考虑关瓷的想法,仿佛关瓷的想法是最重要的,关瓷想做什么,都可以,关瓷的想法是一切的主宰,决定万物的源泉。
这种被无条件支持的感觉很不错,关瓷垂下眼睫,想着。
片刻后,关瓷抬起头,说道:“我不想说。”
商颂川看着他,颔首道:“那就不要说。”
日光往西,洒在两个同样英俊的青年侧脸上,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过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挪开,去看脚下凹凸不平的草地,去看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去看展翅高飞的鸟雀。
“我们回去吧。”关瓷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道。
出来大半个小时了,估计那屋子人的怨气都散了不少,商颂川同意了。
两人并肩往山坡下的小白房走去,只是刚走到院子里,尚算安静的西卧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喊声,先是一个人,随后是好几个人混杂在一起。
关瓷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他恢复正常的步伐往屋檐下走,距离西屋门口还有五六步时,孙红走了出来。
看见门外的关瓷,孙瓷叹了口气,说道:“你外婆没了。”
关瓷扭头,往西屋看去,隔着一堵厚实的泥墙,什么也看不见,他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大城市和发达地区的农村,人死后送进火葬场火化,不过在云水乡,没有火化的说法,家家户户的老人都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和寿衣。
换好寿衣,把尸体放进棺材里,还要请一位“神仙”,“神仙”可以说是风水先生,负责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老人,同时辟邪送灵。
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翌日一早,关外公和关瓷披麻戴孝,去亲近的人家告知关外婆去世的消息,下午,关大外公请的风水先生来到家里,拿着罗盘,附近的山野田地逛一圈,选择好了墓地和安葬的日子。
安葬的日子是在八天后,关外公又请了扎灵堂的手艺人,布置关外婆的灵堂。
晚上,吃过晚饭,关大外公继续安排:“关瓷,你这几天辛苦一下,晚上睡觉前都要记得给你外婆烧香。”
关瓷终于找到机会了,他看了眼屋子里众人,对关外公道:“外公,我明天要回南城。”
关外公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他从没打过关瓷,只是他很听关外婆的吩咐。听到关瓷说明天要走,沉闷的老人猛地站了起来:“你明天走?你还要处理你外婆的后事,给你外婆捧碗摔幡,你不能走。”
关瓷:“我工作很忙,能回来几天已经是极限。”
关瓷不在乎身后事,他能在关外婆临死之前,回家,送她一程,已经算全了他们祖孙一场的缘分。
关大外公在桌沿敲了敲他手里的老烟枪,拧眉:“关瓷,你是你外婆唯一的后人,你这段时间必须留在这里,至于工作,你好好说说,你们领导肯定能理解的。”
关瓷看向关外公:“外公,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承担,但是我明天一定会回南城。”
关外公颓然坐下,苦着脸看着他。
而关外婆的三妹听到这话,冲了进来跪坐在地上,嚎叫道:“大姐,看看你养的没良心的后人啊,你真是白养了,你昨天才死,他明天就要跑了。”
关三妹同样不快:“关瓷,工作再重要也没你外婆重要啊。”
关小弟语气更加严苛,甚至带了憎恨:“关瓷,你他妈真没良心,你外公外婆养你这么大,不就是指望你养老送终吗?你真的是要丧良心啊,和你那个爹一模一样。”
今天在家里的亲戚不仅是关外婆和关外公的兄弟姐妹,还有村子里交好的亲戚,听到关瓷明天就要离开,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商颂川刚帮扎花圈的师傅拿了两根竹条回来,听到客厅里传来吵闹声,商颂川大步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关外婆的弟弟妹妹等人接二连三的恶毒指责。
而这时,关外婆邻居苍老的脸颊上满是不理解:“关瓷,你小时候你外婆多疼你啊,你小时候大半夜病了,她冒着雨都跑去给你找大夫,你就这样走了,你外婆养条狗都比养你好。”
眼见还有数不尽的指责奔向关瓷,商颂川忍不了了,他大步走进客厅,在关二妹指着关瓷的鼻子骂他丧良心,白眼狼时,斥责道:“关瓷还没良心?还心硬?还不孝顺?”
商颂川这两天在孙红那里得知了很多往事:“关瓷没良心,就不会大学的时候一天打几份工,给他外婆做子宫癌手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起早贪黑拿了十几万出来,你们说他没良心,关瓷没良心,还会管两位老人?他拿钱找人给他们修新房,一个月几千块的抚养费,你说你们孝顺的儿子,一个月给你们有五百的养老费吗?”
“各位好好想想,关外婆从前到底是对关瓷好还是不好?再说说关瓷到底有没有良心吧?”
愤怒地说完这番话,商颂川实在不想看见这群蛮不讲理的中老年人,抓住关瓷的手腕,直接把人带回了二楼房间里。
回到房间里,关瓷打开灯,见商颂川的胸口在剧烈起伏,他好笑道:“他们骂的是我,我都不生气,你怎么这么生气。”
大手拿起床头没喝完的矿泉水,商颂川喉结滚动,咕噜灌了一半瓶,才压下去了心里的怒火,侧眸,看着关瓷说:“因为我天生正义感爆棚,见不得别人欺负无辜的英俊小猫。”
第26章 第 26 章
有细碎的风声拍打窗户, 玻璃窗外是皎洁的月亮。
关瓷过了片刻,对商颂川说:“不准猫塑我。”
商颂川震惊:“你居然知道猫塑,厉害啊。”他接着称呼他, “英俊小猫。”
关瓷皱了下眉:“刚说了, 不住猫塑我。”
“那我就要猫塑你呢。”商颂川故意道,“漂亮小猫,英俊小猫, 怎么,你是要打我还是骂我?”
关瓷当然不可能打他也不能骂他,他只是送给他了一个白眼。
商颂川脸色夸张:“漂亮小猫,你翻白眼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关瓷:“……”
关瓷有一点无语, 但被商颂川一搅合, 他因为亲戚们常产生的不虞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反而, 就像是完美的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有一点满足和惬意。
关外婆死的第二天早上, 关瓷和商颂川就买好了回到南城的机票。
回南城的中转方式和从南城回云城不同。
云城的机场很小,航线没几条,但恰好,周日有一班从云城到苏市的航班,而苏市到南城的航城则很多,且两地飞行时间只要四十分钟。
关瓷买了云城飞苏市,再从苏市转机南城的机票。
云城的机票是下午一点。
半夜又下过一场暴雨, 地面泥泞湿滑,关瓷估计从家里到机场得要三小时左右, 吃过早饭,关瓷去他妈妈坟前上了香, 交代完关外公一些事情,便和商颂川离开金龙村。
关瓷,上车的时候,听到一些亲戚低声的议论。
“真心狠啊。”
“唉,所以还是要生儿子,儿子生的才是孙子,你看这外孙带了个外字,就是靠不住。”
“所以老话说的好,养外孙,买草席。”
关瓷听着,都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要到云城时,这时关瓷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说苏市天气异常,航班暂时延期两个小时。
“暂时延期两个小时。”商颂川说,“马上十二点了,我把车开到市区里,吃个午饭再过去?”云市是山城,碍于地理因素,机场距离市区有十几公里的距离,而且城市街道狭窄,很容易堵车,商颂川和关瓷起初没打算去市区。
但航城延期两个小时,完全可以去市里吃顿午餐。
关瓷嗯了一声,问:“你想吃什么?”
商颂川说:“我不知道你们云市有什么好吃,关瓷,你推荐一下呗。”
关瓷在云市待过三年,他想了一下,说道: “去市一中吧。”
“市一中?”商颂川侧头看着他。
“市一中门口有家冒烤鸭,味道不错,不过我也不知道现在还开门吗?”关瓷考上大学离开云市后,虽然隔一两年会回一趟金龙村,待上两三天,不过很久没来过市里。
“行。”商颂川重新定位了目的地。
云城和南城很不同,南城遍地可见的高楼大厦,云城只有星星点点的几座高楼,街道很窄,几乎看不见红路灯,路况拥挤。
市一中在云城市中心的位置,最后一公里的距离,商颂川堵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路边停车位,两人停好车,步行去冒烤鸭的店。
途中经过市一中,商颂川往里面看了一眼,“你们高中还不错。”
关瓷也看见了,市一中的大门这两年翻修过,崭新高阔,门口的保安还穿着专门的制服,关瓷道:“以前就还不错。”毕竟是一座城市里最好的高中。
校门往左步行两百米,便到了关瓷所说的冒烤鸭店,十来年间,这条街上的商铺,绝大多数都换了商家,但那家庆红冒烤鸭还在原来的位置。
门匾和记忆里相比,除了老旧些,其他都一样,但桌椅板凳更换过,看起来很干净,在后厨忙碌的,也还是那对夫妇。
关瓷要了一个微辣的双人份豪华冒烤鸭,服务员应了声好,用云市话叫了声爸,说12桌微辣。
市一中的学生还没下课,小店里客人不算多,老板速度很快,十分钟后,一大盆香气四溢的冒烤鸭端上餐桌,关瓷道了声谢,然后让商颂川尝尝。
南城没有这道菜,烤过的鸭子放在还秘制的红汤炖煮,起锅时红花椒青花椒几种干辣椒用热油激发香味,在倒在冒烤鸭的上面,色泽鲜红喷香,尝了一块鸭肉后,商颂川赞不绝口:“很好吃。” 说完,他快速地又挟了两块鸭肉。
关瓷也尝了尝,味道不错,却没有他记忆里的好吃。
这时,服务员又端着两盅鸡蛋蒸肉上来,关瓷转过头,“我们没点这个。”这家店只卖冒烤鸭,关瓷都不知道还卖鸡蛋蒸肉饼。
年轻的服务员笑笑:“送你的,关学长,再看到你可不容易啊。”
关瓷一愣:“许清,你还记得我?”
许清双眸顿时亮了起来,神色惊喜,“关学长,你也还记得我?”
关瓷点点头,他刚刚听到这个女孩子管老板叫爸爸就认出她了,何况许清虽然比十来年前圆润,但五官变化不大,酒涡依然存在,当然,主要是关瓷记忆力好,才能记住十来年前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的小姑娘。
不过他刚才觉得人家小姑娘记不得他了,就没打招呼。
许清笑了笑,圆圆的小脸上酒窝明显,“我怎么可能忘了关学长呢,要不是你,我一个语数外加起来不到一百分的学渣,最后怎么能考上一中呢。”
关瓷:“是你自己努力,我什么都没帮你。”
许清笑着说:“不不,要不是当年知道你是一中学生,我才没有动力读书考一中呢,读书那么辛苦,我都瘦了十几斤,不过我脑子不行,高中毕业也只考了个普通大学,工作一年还倒欠三千块,干脆就回老家了。”
许清问:“关学长,你结婚了吗?”
关瓷说:“还没有。”
许清:“也不是很意外,听说你现在大城市工作,大城市里的人都结婚晚,而且你这样的,能配上你的人很少。”
关瓷:“你呢,有对象了吗?”
许清叹口气:“正在努力相亲中。“
关瓷笑了一下,这时候,大堂里传来顾客叫服务员的声音,许清只能道:“关学长,我去招待客人了。”
“嗯,好。”
许清去忙了,关瓷转过头,恰好撞上商颂川看着他的视线,关瓷挑了下眉,“怎么了?”
商颂川能吃些辣,不过云城的微辣有些超出南城的中辣了,他唇瓣很红,他盯着关瓷,略微压低了声音,“那个小姑娘原来喜欢你。”
关瓷说:“我读高中的时候,她才读初中,十三四岁,是个小女孩,你别乱说。”
商颂川侧眸,看了眼许清,许清不算美丽,但圆脸圆眼睛小酒窝,是很讨喜可爱的长相,他啧了一声,对关瓷感慨:“情窦初开的年龄就能看上我们关助,看来她眼光很不错,恐怕这亲要相很多次了。”
关瓷懒得和他掰扯,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午饭。
关瓷近视度数低,不办公的时候都不戴眼镜,商颂川坐在他对面,可以看见他黑密的眼睫,皙白的脸颊。
商颂川想高中时代的关瓷是什么样的?应该比现在稚嫩青涩,可能还有一点冷淡,不常笑,不会主动帮助同学,但如果同学有学习上的困难,主动向关瓷请教,他一定会指点他。
少年时代的他,会在窗外绿树晃动的午后,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坐在嘈杂教室里,头顶风扇转动,他拿着笔,低头计算眼前的数学题,不太关注外界的声音。
但从教室外走过的女生,经过他教室门口的时候会忍不住放轻脚步,抬头往里面看一眼,又红着脸飞快收回视线。
年少的关瓷,就会是很多少女梦中无法企及的月亮。
思及此,商颂川忽然嫉妒,嫉妒关瓷的那个前女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摘下这颗高悬天空的月亮。
吃过午饭,关瓷趁着许清不忙时,和她聊了一会儿天,这才结账离开了这座他曾短暂驻足过的小城。
飞往苏市的飞机没有再延期,下午三点,两人成功登机,至于商颂川租用的奔驰车,租车公司里的员工会派人来开走。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苏市。
晚上八点半,两人顺利回到御景湾。
打开防盗门,酒酒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围着关瓷脚踝,激动得一直叫。
关瓷很想摸一摸酒酒,但他控制住欲望,还是先去用消毒液洗了手,才回来抱起酒酒,商颂川则把两人的行李箱轮子擦干净,把箱子推到了客厅里,看着关瓷抱着猫,温柔地说爸爸回来了。
商颂川便叫扫地机器人打扫卫生,屋子里除了酒酒的叫声,还有了扫地机器人兢兢业业工作的呼呼声。
刚把猫砂铲进马桶里,商颂川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商颂川起身,摸出手机。
“行,我立刻过来。”商颂川拧着眉说完,立刻走出卫生间,对关瓷道:“关瓷,我现在得去我姨夫家一趟。”
见商颂川面色紧张,关瓷抱着猫问:“你姨夫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商颂川站在玄关处换鞋:“陈若今天和她女朋友约会被我小姨和姨夫撞见了,她打算直接出柜了,我过去看看。”
关瓷一愣:“那你快去。”
商颂川是三个小时后,一瘸一拐地回来的。
关瓷穿着睡衣,从书房里走出来,看见一瘸一拐的商颂川,疑惑道:“你的腿怎么了?”
商颂川关上门,酒酒黏够关瓷,见商颂川回来,窜到他的脚边,冲他喵喵叫,用尾巴轻轻拍打他的脚踝。
商颂川一边去卫生间一边说:“被狗绊的。”走路的时候,还得小心别踩到一直跟在他脚边的酒酒。
关瓷:““?“”
扭开水龙头,商颂川用消毒液洗手,“我姨夫太生气,差点晕厥,我冲过去扶他的时候,他家的来福忽然窜了出来,我被它绊了一下。”来福是陈若家养的一只小型泰迪,当时商颂川怕踩到狗,收脚回来太急,结果弄伤了自己。
关瓷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商颂川哀怨地看着他:“关瓷,可不可以有同理心一点。”
关瓷忍着笑意说:“我家里有红花油,你涂点?”
擦干手,商颂川弯腰抱起酒酒,“行。”
关瓷去房间里找到医药箱,拿出了红花油,等商颂川洗完澡之后,他把红花油递给他。
商颂川坐在沙发上擦药油,关瓷站在他身侧,看酒酒团坐在商颂川身旁,圆润的猫眼盯着商颂川的脚踝,关瓷道:“陈若家现在怎么样了?”
商颂川叹气:“我姨夫姨母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和女生谈恋爱,让她分手别乱玩,陈若解释了半天不是玩玩,但我姨夫铁了心让她们分手,后面双方吵累了,暂时休战。”
关心眉头皱了皱:“陈若父母不接受她和女生恋爱?”
“是强烈的坚决的不接受。”商颂川抬头说。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也是冲击太大了,而且我姨母姨夫很疼陈若,最后大概率会尊重她,就是需要点时间。”
商颂川这样说,关瓷放心了一点。
这时候,商颂川忽然站起,双手扯住睡衣下摆,抬头往上脱掉睡衣。
眼前猛地出现男人结实赤/裸的胸腹,甚至不小心看见了男人睡裤上面两条异常清晰的人鱼线,他愣了一愣,愕然道:“商颂川,你干什么?”
商颂川诧异地说:“我涂药。”
他背过身,关瓷眉头突然一紧,因为商颂川左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淤青。
“你背怎么回事?”
“我姨夫用烟灰缸砸的。”商颂川往手上倒了点药油,能感受到疼痛的地方,他把药油倒在那个位置,用手心揉开。
“你姨夫还用烟灰缸砸你?”关瓷声音冷了几分。
商颂川:“本来砸的是陈若,我帮她挡了一下。”
说完商颂川眉头一拧,转过身来问关瓷:“关瓷,这个位置我不好揉,你能帮我揉两下吗?”
关瓷怔了怔,他目光下移,然而这时商颂川不是背对他,所以看见的不是后背的淤青,而是一颗色泽红润的葡萄,点缀在男人硬实的胸肌上。
关瓷在心里不做声的感慨,商颂川体型扎实强健,没想到那玩意居然还挺粉的。
第27章 第 27 章
“行。”关瓷说。
商颂川背对关瓷, 关瓷洗干净手后,抹上药油,打算用手指按揉淤青。
商颂川体温比他高一些, 关瓷手指刚落在上面, 就感受到了男人肌肉下的滚烫热意。
他手指顿了一下,才力道适中地揉他淤青处的药油。
而当关瓷的微凉的手指放在商颂川左背时,商颂川肌肉不自觉绷紧, 过了两秒,才强迫自己放松身体。
关瓷鼻尖的呼吸洒在他的后颈处,商颂川呼吸加快,又再次清晰里感受到落在自己后背的那只手, 商颂川脑袋一僵, 闪过一个画面。
那天晚上, 他在酒店, 从正面进入他时, 他的手也这样, 混乱地摸在自己的肩背上。
指下的温度似乎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关瓷面无表情,但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了三个多月前,贴着自己的身体也这么滚烫,似乎能把自己融化掉。
“好了。”甩掉那些应该被忘记的内容,关瓷猛地收回被传染上热意的手指, 垂在腿侧。
“谢谢。”商颂川有点迟钝地回答。
关瓷嗯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手。
而等关瓷离开, 商颂川赶紧松了口气。
关瓷在卫生间洗完手,手指上的热意消失了, 那点复杂的情绪也就消失了。
周一,商颂川的脚踝还是有些不适,走路明显一瘸一拐,于是关瓷开车,两个人一起去了公司。
四天没上班,虽然昨天晚上在家里处理了一些可以居家处理的工作,但是还是比平时要忙一点。而关瓷一登陆企业通讯录,不多时,就收到了好几位同事发的消息。
而商颂川同样忙碌,他今早五六个会议,去隔壁大楼开完两个集团会议,商颂川大步流星回到三十七楼。
关瓷的工位旁站着娱乐无人机事业部的经理,两个人抱着电脑,在讨论业务扩展的事情。
两人交谈语速很快,时不时关瓷陷入思索中,不过两个人的交流已经到了尾声,不多时,对方便抱着电脑,大步离开。
关瓷重新坐回工位上,他的工位上有三台电脑,一台笔记本,两台台式,他垂着眼,注意力全神贯注地落在上面,都没注意到从外面回来的商颂川。
商颂川只好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
这时候,陈玉看着商颂川一瘸一拐的身形,从工位后伸出脑袋,“商总,我今天一大早就想问了,你的脚怎么了?”
商颂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今天问自己腿伤的人还不少,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昨天遇见一个摔倒的女生,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自然见义勇为冲过去扶她,结果她男朋友冲出来,骂我是不检点的男小三,我和她对象鏖战时不幸负伤了。”
陈玉瞪大眼睛,同情地啊了一声,“商总,你也太倒霉了吧。”
商颂川:“你还真信我被当做男小三打了啊?”
陈玉茫然:“不是吗?”
“当然不是。”商颂川撇了一眼还在认真的工作,继续胡编乱造,“是这样的,昨天我走在大路上,太过英俊潇洒,被七八只同样英俊漂亮的小猫争抢,没抢到我的猫因爱深恨,我的腿是被它们咬的。”
陈玉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了,我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七八只小猫争抢吗?”商颂川继续很假的忽悠。
关瓷听着商颂川的胡编乱造的不正经,他坐在工位上,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挺有意思的。
而商颂川瞥见关瓷唇角翘了翘,一上午的案牍劳形烟消云散,严肃叮嘱陈玉:“好好工作。”
说完,一瘸一拐的修长身形迈出愉悦的步伐,回到了办公室。
晚上,商颂川也是坐关瓷的车回家,毕竟关瓷身为商颂川最倚重的秘书,上司腿脚不便,关瓷送他回家再正常不过,虽然大家并不知道商颂川的目的地不是绿景园,而是关瓷的家。
开车回家的半个小时,商颂川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些新鲜食材,等两人到家,不过五分钟,快递员就把商颂川订购的一大袋子食材送上门。
商颂川换了家居服,系好围裙,一瘸一拐地去厨房做饭。
关瓷抱着猫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放下酒酒,起身走到厨房,对商颂川道:“今晚我来做饭吧。”
今天两人下班时间有点晚,商颂川买的是装配好的菜品,只需要下锅烹饪。
听到关瓷这样说,他愣了愣:“你会做饭?”
关瓷打开橱柜,从里面摸出一条买电饭煲送的围裙,系在腰上,拿过商颂川手里的一盒猪肉丝。
四十多分钟后,三菜一汤上桌,菜是鱼香肉丝,鱿鱼炒芦笋,清炒时蔬,汤是海鲜豆腐汤。
商颂川拿起筷子,把几道菜统统尝了一遍,意料之外的好吃,而且关瓷做饭的速度比他快,颠锅翻勺异常熟稔,商颂川语气复杂:“你居然这么会做饭。”
他一直以为关瓷不会做饭,他刚来关瓷家的时候,关瓷的厨房调味品只有盐和番茄酱,酸梅酱,金桔酱,冰箱里则没有任何肉和蔬菜,只有一些面包牛奶鸡蛋火腿肠。
而且关瓷以前要么是在外面吃,要么是点外卖,他真不知道关瓷居然会做饭,且色香味俱全,比他做的还略胜一筹,商颂川甚至觉得有些委屈了关瓷,他做的饭菜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关瓷语气平静:“我小时候就会做饭,而且我读中学的时候,在后厨里打过半年工。”
商颂川皱眉:“那你为什么不从来不做饭?老是点外卖。”
关瓷看了他一眼:“会做不代表喜欢做。”
商颂川立刻不为品尝到关瓷的手艺感到喜悦了,他不赞同道:“既然不喜欢做,今天晚上为什么要进厨房?我只是有点瘸了,又不是双手双脚都不能用了,就算我双手双脚都不能用了,我还能给你请十个做饭阿姨。”
关瓷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偶尔做一次也没那么讨厌。”
商颂川闻言立刻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的食物分量大,按照两人的食量是吃不完的,不过最后几乎一扫而光了,关瓷的饭量和从前相差无几,是商颂川吃了很多。
关瓷问道:“你今晚很饿吗?”
商颂川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芦笋,真心实意道:“没有特别饿,只是你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关瓷淡淡地哦了一声,不过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做饭似乎没有记忆中的讨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到关瓷刚刚捕捉到就消失。
商颂川的脚踝修养三四天后,恢复如常。
周四晚上,下班早,他去了趟父母家,吃完晚饭,陪父母说了一会儿话,邹可在商颂川身旁坐下,摁亮手机,“颂川,你看看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心心吗?你王叔叔家的小女儿,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商颂川垂眸看一眼,说道:“我记得她小时候挺圆的,现在居然这么瘦了,和王阿姨倒挺像了。”
邹可说:“她前两年忙着做自己的独立品牌,现在事业发展得也很好,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商颂川两口嚼完橘子,明白了他妈的意思,双腿岔开,坐在沙发上,不感兴趣地说:“不用了。”
商海听着财经新闻,听到商颂川拒绝,他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语气迟疑道:“颂川,你不会和陈若一样,喜欢同性吧?”
商颂川差点被嘴里的橘子卡住了喉咙,脸色震惊:“爸,你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不假思索地在心里否认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商颂川心里涌出一点心虚的感觉。
“你过完年就三十了。”邹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提醒。
商颂川手揽住他母亲的肩膀,安慰她道:“男人三十一朵花,我这样的想找对象还不简单,妈,你别担心我。”说完商颂川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你今晚不在家里住吗?”邹可跟着起身。
“不住了,我回去住。”商颂川拿起车钥匙,驱车回到了御景湾,回到御景湾的时候,客厅没人,不过玄关处的灯还亮着,关瓷在书房里看文件,两人说了几句话,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休息。
翌日一早,商颂川晨跑结束回家时,买好了早餐。关瓷起床后,和商颂川吃过早餐,两人各自换好衬衫西装,拿起电脑包,准备一道出门。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关瓷提醒商颂川,“今天你自己开车去公司。”
商颂川啧了一声,“真狠心,今天都是周五了,最后一个工作日,关助,你不能有头有尾吗?”
关瓷换上打理得锃亮的皮鞋,说:“我今晚下班后要去和一个朋友吃饭,晚上没办法载你回家。”
商颂川拿起宾利的车钥匙,拧开门把手,和关瓷一前一后走出防盗门,说:“什么朋友,赵有泽吗?”
关瓷拉好防盗门,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同时往电梯走去,关瓷说:“不是他。”
商颂川挺好奇:“那是谁?我认识吗?”
关瓷侧眸看了一眼商颂川:“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商颂川:“?”
电梯打开,两人并肩走进,关瓷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负一楼,说:“和我们同一个学校的,她叫孙蕊。”
商颂川没和这个女生有过来往,但当听到孙蕊这个名字时,只用了三秒,商颂川便想起她是谁,他诧异地盯着关瓷,“你居然和她还有来往?”
关瓷:“去年她帮了我一个忙,我答应她来南城的时候,请她吃饭。”
商颂川语气复杂道:“她现在有对象了吗?”
关瓷:“好像没有。”
商颂川看着关瓷,语气更加复杂:“那你还敢去见她,你不怕她对你旧情复燃?”商颂川记得孙蕊这个人,不是因为读书的时候,她是文学院的院花,而是因为她曾轰轰烈烈追求关瓷两年,在男生宿舍楼下唱情歌,元旦汇演公开表白,行为大胆夸张,和她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的长相截然不同。
“都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电梯在负一楼停下,关瓷走出电梯,又对商颂川说:“反正我今晚在外面吃饭,你不想一个人吃饭,可以回你父母家。”
商颂川忍住心里的不快道:“不用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再晚都等你回来。”
想到昨天晚上商颂川才回了家,关瓷道:“随便你。”
说着,关瓷走到自己的沃尔沃前,却见商颂川先一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关瓷坐在驾驶座上,问道:“你不是拿了车钥匙吗?”
商颂川脸上没有笑意,眉眼间自带的冷峻桀骜暴露无疑,他用冷淡的语气说:“我晚上打车回来。”
关瓷眨了眨眼睛,缓缓地应了一声哦。
临近下班时,有点突发状况,关瓷离开公司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抵达提前定好的餐厅时,孙蕊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了。
关瓷道了声抱歉。
孙蕊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五官小巧,皮肤雪白,她手撑着脸说:“你还能维持着两年前我们见面的长相,就还没有对不起我。”
关瓷庆幸,三个多月的小腹应该轻凸,不过他的胎儿附着于子宫后壁,医生曾经提醒,这样的腹部不容易显怀,关瓷晚上洗澡时,腹部依旧平坦。
所以现在孙蕊看他,和曾经应该相差无几。
孙蕊确是关瓷所有追求者里最大胆的,但关瓷并不讨厌他,喜欢的东西当然要努力伸手去够,很多时候,上天只会眷顾主动的人,关瓷欣赏孙蕊这般勇敢大胆的女孩子。
何况孙蕊拿起的放得下,大学毕业见关瓷郎心如铁,人家很快谈了一个比她小三岁的体育生。
孙蕊此次来南城是来参加一个大学室友的婚礼,聊了几句后,孙蕊八卦道:“你现在还是单身?”
关瓷叫来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孙蕊,喝了一口柠檬水后,才说:“工作忙,你呢?”
孙蕊点好菜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关瓷,屏幕上是一个戴着眼镜,英俊儒雅的青年,孙蕊说:“这是我最近的约会对象,一个数学教授。”
关瓷低着头,端详结束后说:“很帅,但愿你能和他修成正果。”
商颂川在办公室,看着通讯录里关瓷的头像变暗了,知道他下班了,盯着他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商颂川关掉电脑,下班回家。
此时是南城的下班高峰期,等了一会儿才有出租车,商颂川报上目的地,看出租车汇入到拥挤的六车道里。
不知道开了多久,出租车遇见红灯,在最靠左的车道停下。商颂川坐在后排座上,无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忽然他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直。
不远处的中餐厅,灯光明亮,靠窗的青年容貌俊秀,他对面坐着一个黑长直的女生,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草,对他这种坦荡赤忱的大好青年倒是很吝啬他的笑容,对孙蕊这种心怀不轨的小白花倒是笑的很开心,你他妈忘了当年她在元旦汇演上给你表白,给你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吗?
关瓷,你不能因为去年她帮了你一个忙,就对过去的一切释怀不在乎了,你特么做人可不可以冷漠严苛一些。
出租车猛然启动,不过两秒时间,那家餐厅消失在商颂川的眼底,商颂川咬牙道:“司机,倒回去。”
司机一怔:“先生,这是单行道,没法倒回去,你要倒回去吗?我可以从前面掉头。”
过了片刻,商颂川脸色冰冷道:“不用了。”
和孙蕊的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小时,她没车,关瓷先开车把她送回了酒店,这才驱车回家。
回到家,盘腿坐在商颂川身侧的酒酒嗖地一下,跳下沙发,窜到关瓷脚边。
关瓷没抱酒酒,见商颂川坐在沙发上,盘腿打游戏,游戏连接关瓷家的电视,关瓷不怎么玩游戏,但也能看出来,商颂川玩的是暴力的pk游戏,他游戏技术还不错,怪物的血条直掉,他的血条却没降多少。
“吃晚饭了吗?”关瓷换好脱鞋,随口问了一句。
商颂川盯着游戏屏幕道:“吃了。”
关瓷嗯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手,随后抱起酒酒。
拿着逗猫棒在客厅里陪酒酒玩了一会儿,关瓷手机响了起来,关瓷放下逗猫棒,接通后问:“孙蕊,还有什么事吗?”
商颂川的耳朵登时竖了起来,但关瓷和他有些距离,没能听见孙蕊说什么,只听见关瓷说:“我到家了。”
“我是养猫了。”
“行,我给你发它的照片。”
“好,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关瓷把酒酒叫过去,蹲下身给他拍照,又低着头操作手机。
电视屏幕里主角被怪物两拳打死,商颂川长臂一伸,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机,给他妈妈发了两条消息。
妈:【儿子,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商颂川:【男人三十狗尾巴草,怎么留得住别人的心】
妈:【好,我帮你安排】
等关瓷放下手机,商颂川语调很沉地叫了他一声,“关瓷,明天晚上我也不能在家里吃饭了。”
关瓷没太在意,酒酒跳上了他的膝盖,关瓷抚摸它的脊背:“你有事忙吗?那你去忙你自己事。”
商颂川盯着他说:“我明天晚上要去相亲。”
关瓷抚摸酒酒脊背的手不自觉加大力道,酒酒不舒服的喵了一声,关瓷回过神,含笑看向商颂川:“那祝你相亲顺利。”
心里像是藏了一头乱窜的猛兽,四处作乱,商颂川眼睫垂下来,神情平静地回复:“但愿。”
翌日是周六,清晨,商颂川和关瓷同时下到车库,开着各自的代步车,去公司里加班。
晚上五点,商颂川先一步走出办公室,去和相亲对象见面。
关瓷的注意力留在显示屏上,半个小时后,效率如常地做完了工作,他才关掉电脑,起身去停车场。
在停车场上遇见两个相熟的同事,笑着和对方颔首,转过头,关瓷脸上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来到了驾驶座,驱动车辆。
与此同时,商颂川已经抵达了灯光明亮的中餐厅,王知心比他晚来两分钟,对方粉色短发,深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一条粉紫色蕾丝长裙,衣着很有设计感。
对方客气疏离地对商颂川笑了笑,自我介绍道:“王知心。”
商颂川回以同样的客气和疏离:“商颂川。”
两人握了一下手,坐回餐桌的两侧坐下,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王知心心不在焉地说:“我去趟洗手间。”
商颂川无聊道:“行。”
等王知心离开后,商颂川拿出手机,点开和关瓷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记录还停留在周四晚上,他回父母家吃饭,问关瓷晚上吃了什么。
关瓷发了他点的晚餐,楼下快餐店的一菜一汤。
商颂川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直到察觉王知心回来了,在他的对面坐下,商颂川顿了顿,摁灭手机,抬起头,却发现王知心脸上的倦怠消失了,她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王知心朝侧方看了眼,压低声音对商颂川道:“商颂川,我王知心欠你一个人情,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商颂川抬了抬眉:“怎么?”
王知心小声说: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对方说有喜欢的人了,商颂川真心实意地对方说了句恭喜。
王知心继续道:“不过我追了对方三个月,我明明觉得对方也喜欢我,但他就是不承认,我一气之下,才答应我妈妈来和你相亲。”说到最后,王知心看商颂川有些愧疚。
商颂川:“其实我也没有相亲的想法,我是……”见不得关瓷笑着祝他相亲顺利,破罐子破摔?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商颂川转移话题。
王知心又偷偷摸摸往某个方向瞥了眼,说:“我发现他也来这家餐厅里了,刚刚我经过他时他还刻意侧过脸,这家中餐厅并不太出名,距离他平时生活工作的地方有十几公里,你说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王知心的眼睛在熠熠发光。
商颂川了然:“所以你想我……”
王知心抬高了一点音量;“颂川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想坐秋千,但是其他小朋友都觉得我太重了,不愿意推我,是你主动过来推我,还说我很轻的事吗?”
商颂川小时候和王知心见过面,但这事完全是无中生有,商颂川上道的接话:“记得,你小时候眼睛很大,穿一条粉色的公主裙,很可爱,也一点都不重,是他们力气小。”
说话时,服务员端上两人点的几道菜,商颂川很配合地道:“尝尝这道丝瓜牛肉丸汤,这道菜看似家常,但牛肉丸是师傅手工捶打出来的,肉丸口感很劲道,汤的滋味也很鲜美。”
王知心见状,抬了抬下巴,疯狂暗示他。
商颂川既然要当红娘,自然万分进入角色,他拿过汤碗,周到的替王知心盛了一碗汤,放到她的手边,“尝尝,不过小心点,还有些烫。”
王知心声音甜甜地道:“谢谢颂川哥。”
沃尔沃行驶到流光溢彩的香树大道时,关瓷遇见了九十秒的红灯,踩下刹车,关瓷侧眸往左侧扫了一眼,恰好是昨天晚上他和孙蕊用餐的餐厅。
选那家餐厅,一是孙蕊喜欢它的装潢,二是在他回家的路上,很方便,但目光落在被橘黄水晶吊灯照耀得发黄的玻璃墙上,关瓷看见了一个容貌英俊,笑容灿烂的青年。
关瓷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目光往青年身前一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粉色短发,肤色白净,侧脸线条流畅,应该是个很时髦漂亮的女孩子。
关瓷又盯着商颂川,商颂川看着女生,唇角的弧度就没有下来过,还非常殷勤地帮女生盛汤。
身后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关瓷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红灯变绿,前方的车流早已消失不见。
关瓷一脚踩下油门,木着脸快速将车开离香树大道。
商颂川和王知心进展顺利,两人言笑晏晏得用完一顿晚餐,中间商颂川故意提及家里一个房间的飞机模型,王知心会意地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商颂川紧跟着提出时间还早,不如去他家坐坐的邀请。
而等王知心同意,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王知心打开宾利的副驾驶时,那位满腔都是酸涩的年轻研究员猛地从两人身后冲了出来,拉住王知心的手:“知心,你不能去,这人第一次见面就邀请你去他一个独居男人的家里坐,这个人肯定不正经!”
晚上九点过,商颂从川深藏功与名,哼着愉快的曲儿,回到御景湾。
走进客厅,商颂川看到扔在垃圾桶里的外卖盒子,他歌声骤然消失,眉头皱起。
书房的门半掩,商颂川大步过去,不轻不重敲了两下门,随后推开半掩的门,酒酒从书桌上跳下来,蹿到商颂川脚边,冲他亲热的叫了两声。
商颂川没搭理它,他盯着看文献的关瓷道:“关瓷,你怎么点了那家的外卖,那家前几天刚爆出新闻,它是预制菜,不健康。”
关瓷没看商颂川,盯着屏幕说:“是吗?我不知道。”
商颂川说:“以后不准点那家的外卖了。”
关瓷摘下眼镜,拉开椅子,不留情面道:“我想点就点。”
商颂川观察着关瓷的表情,很敏锐得觉察到了什么,他放缓语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关瓷拿着水杯,走出书房,经过商颂川时,目光冷冷地扫了商颂川一眼,说:“你的心情倒是很好,是不是对今晚的相亲很满意?”
商颂川点头,“我心情是不错。”
今天在香树大道看到的那一幕,就可以得知商颂川心情甚好,关瓷觉得自己是自取其辱,问了狗男人一个他心知肚明的答案。
他冷下脸,正要让狗男人明天滚出他的家,商颂川心情愉悦地和他分享:“关瓷,我今天做了一回红娘,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关瓷不想听这些无聊的事,商颂川跟在他身后说:“王知心有喜欢的人,和我相亲就是为了刺激她喜欢的人,今天那个说不喜欢她的男人果然偷偷摸摸跟到了餐厅,我和王知心演了一会儿相谈甚欢,一见钟情的戏码,那个男人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了。”
关瓷握着水杯,愣在走廊和客厅的交界处,眨了几下眼,才消化掉商颂川的意思,他舔了舔唇瓣,问道:“你今晚对她笑的很开心,殷切周到,甚至亲自给对方盛汤,不是因为你喜欢她,是为了刺激她喜欢的那个男生。”
商颂川嗯了一声,呼吸登时一快,他眯眼盯着关瓷:“关瓷,你怎么知道我对她笑的很开心,还给她盛汤?”
第28章 第 28 章
关瓷:“……”
关瓷握着水杯, 一边往饮水机走一边随口解释道:“你吃饭的餐厅,在香树大道,从公司回家要经过那条路。”
按下饮水机的红色按钮, 关瓷淡淡道:“等红灯的时候, 看见你和王小姐在餐厅用晚饭。”
商颂川闻言,觉得有点巧合,昨天晚上, 他也是在红灯的时候,看见和孙蕊笑意盎然的关瓷。
思及此,他心里冒出微妙的不爽,看着关瓷的背影说:“昨天晚上, 我回来的时候, 也看见你和孙蕊了, 你对她笑得也很灿烂啊, 关瓷, 她没有一个需要你助攻的喜欢的人吧。”
水杯快要接满了, 关瓷关掉饮水机,端着乳白色的水杯,转过头说:“当然没有,她现在有对象。”
有对象?
商颂川的眼睫动了动,唇角上翘,脸上的笑容异常耀眼:“原来她有对象了啊。”
说完,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关瓷, 灯光明亮的客厅里,关瓷视线不经意地和他对上, 差点被闪了眼睛。
他低下头,心里忽然想到, 其实今天在香树大道看见的,商颂川对王小姐的笑,也没有很耀眼。
最起码,没有现在耀眼。
思索中,门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关瓷往门口看了一眼,放下水杯,打开防盗门。
门口是赵有泽,他穿着灰色风衣,扣子却扣错了两颗,身上带着明显的酒意,双眸通红,没等关瓷张口问发生什么了。
赵有泽语气哽咽:“瓷儿,我他妈失恋了。”
关瓷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五分钟后,从醉醺醺的赵有泽口中关瓷知道了来龙去脉,一个月前,他在医院里遇上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漂亮热情喜欢他又倒追他,一周前赵有泽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同意和对方交往。
赵有泽买了十来罐啤酒,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断断续续地道:“结果她只是和她的朋友打赌,说一个月肯定能拿下我。”
赵有泽长的不太正经,其实为人很正经,虽然看似放浪,实则专情,上次谈恋爱还是三年前了,关瓷劝道:“说明她不是你的缘分,别喝了。”关瓷拿掉他手里的啤酒。
赵有泽被抢走了一罐啤酒,转头另外开了一瓶,只是啤酒喝了一半,赵有泽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眯着眼看了对方一会儿,晕乎乎地问:“关瓷,你老板怎么在你家里?”
关瓷:“……”
关瓷扭过头和商颂川对视一眼,很快有了答案,神色冷静道:“我老板是来拿文件的。”赵有泽在他面前喝醉过几次,他喝醉了不会断片,发生的事情会记住。
赵有泽哦了一声,抬起头,给自己灌酒,只是喝了几大口后,忽然嚎啕大哭,关瓷无奈,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赵有泽没有接纸巾,猛地一下抱住关瓷,痛苦道:“她长的那么可爱那么无辜,年龄还那么小,怎么就这么渣啊。”
商颂川站在走廊里,有些眼睛疼,他还以为赵有泽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和关瓷做十来年的好友,可为了一段不到一个月的感情就要死要活,没眼看。
商颂川双手抱胸,在一旁很无情的想,却见赵有泽倏地一下抱住了关瓷,双手紧紧搂在他的腰后,脑袋埋在他的肩膀。
草,懂不懂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啊?你她妈的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猥亵罪啊。
商颂川刚准备走过去制止这种不恰当的行为,却又见关瓷居然没有推开他,反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渣不渣和年龄没有关系,和长相也没关系。”
赵有泽哭了一会儿,抬起头,肿着眼睛扫了一眼客厅里模糊的男人,又酒气滔天地对关瓷道:“你老板怎么还不走?”
关瓷:“……”
关瓷起身说:“我还没拿文件给他。”
说完,他走到书房,叫了一声商总,等商颂川来到书房后,他压低声音道:“商颂川,你今晚回去睡吧。”
商颂川心里骂了两句赵有泽,说好,又问赵有泽什么时候能离开,其实他很想用滚这个字。
“今天晚上肯定是走不了了,明天看他什么时候酒醒。”关瓷道。
商颂川去客厅,拿起手机和车钥匙离开,走的时候看见赵有泽已经在沙发躺下了,靠,那是属于他的沙发。
还没感受到被鸠占鹊巢的不爽,又见关瓷站在赵有泽身旁,拿起被子帮他盖上。
第29章 第 29 章
商颂川眼不见为净, 开车回了父母家。
快十点半了,父母都已睡着,商颂川自己回了房。
卧室里的床是定制的十几万的两米大床, 商颂川却睡的不太舒服,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过,他给关瓷发了条消息, 问赵有泽走了吗?
关瓷:【没有】
商颂川:【他几点走?】
关瓷:【他还在睡】
商颂川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最后只能一腔怨气的下楼,坐在餐厅里心不在焉地吃早餐。
邹可抱着她养的布偶猫从商颂川身旁经过,叹气道:“谁让你不主动一些, 好姑娘们可不会等人。”
王阿姨包的馄饨鲜香可口, 商颂川琢磨着应该很和关瓷的胃口, 打算等会儿让王阿姨多包一些馄饨, 他拿回御景湾, 以后给关瓷做早餐。
听到他母亲的话, 商颂川一脸狐疑地抬起头,“妈,你说什么?”
邹可拉开椅子在商颂川旁边坐下,说:“你不是因为知心有对象怏怏不乐吗?”
“我什么时候因为她有对象怏怏不乐的,我是……我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烦得很。”两大口吃完馄饨,商颂川起身去叫王阿姨, 让她包些馄饨,他晚上回绿景园的时候带些回去。
邹可:“想吃馄饨可以回家住。”
“你这儿距离公司太远了, 通勤都多要一个小时,算了吧。”商颂川拒绝的合情合理。
吃过早餐, 商颂川陪他母亲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狗血电视剧,眼看要到十点了,商颂川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摁亮。
商颂川:【他走了吗?】商颂川不想用走这个字眼,他想用滚。
关瓷:【刚醒,在喝醒酒汤】
商颂川皱眉:【醒酒汤?哪里来的醒酒汤,你给他煮的?】
关瓷:【。】
关瓷:【不然?我从石头缝里变出来的?】
他在他家勤勤恳恳地伺候了他一个多月,他才给他做过三菜一汤,这赵有泽去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干,还抢了他的地盘,关瓷还洗手给他做羹汤。
啧啧,这人啊,就是比不得,一比气出一肚子气。
商颂川:【赵有泽还挺难过吗?】
关瓷叹了口气,【刚还去卫生间还哭了】
草,他又哭!
想到昨天晚上关瓷的行为,商颂川疾言厉色道:【关瓷,你应该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吧?】
关瓷:【你想说什么?】
商颂川无奈又欣喜,关瓷果然和他心有灵犀,闻弦歌而知雅意,【赵有泽哭的时候鼻涕眼泪都往下掉,我怕你靠他太近,弄脏你的衣服了】
关瓷:【谢谢,我没那么洁癖】
商颂川:他娘的,你不是很爱干净的吗?
商颂川没什么表情地问:【他醒了,他什么时候走?】
关瓷:【不确定】
消息刚发出去,肿着眼睛的赵有泽叫了一声关瓷,声音干哑,关瓷看着他:“嗯?”
赵有泽打起精神,“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情况?什么情况?”
赵有泽双眸微肿,脸上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赵有泽看着关瓷,真心道:“别怕伤了我脆弱的心脏,我好兄弟如果真的脱单了,我只会为他开心,心情更好。”
关瓷:“没有,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吗?”赵有泽怀疑地说,“你刚刚一直看手机,而且打字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他有笑的很开心吗?
关瓷抿直唇角:“那是因为我上司加班,有点工作上的东西问我,我想到他周日干活,就还挺爽的。”
赵有泽幽幽道:“可是他加班一天,年终分红八位数,我们加班一天,最多四位数的加班工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商颂川发了新的消息,关瓷被赵有泽这样一提醒,很有道理的迁怒他,暂时不想和他发任何消息了。
发完消息,五分钟结束,都没看到关瓷的回复,估计又被赵有泽占据了时间,商颂川不虞地啧了一声,大掌抚过布偶猫的脊背。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陈聪打来的电话,约他下午去跑车。
“哥,你看看你都多久没出来玩了,你不是说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你现在生活已经全部变成了工作了。”陈聪劝说。
商颂川估计赵有泽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关瓷家,便问陈聪:“几点?”
商颂川挺喜欢玩摩托车,除了参加一些比赛外,自己还投资了一家俱乐部。
海湾石油涂色的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在跑道上跑了两圈,抵达目的地时,商颂川长腿点地,摘下头盔。
俱乐部负责人谢一站在商颂川身边,低头看了眼时间,笑着道:“Evi,你的时间比平时慢了十秒,有空得多来了。”
赛车除了胆量技巧车本身,自己的练习程度也很影响最终的成绩。
说话间,陈聪抵达终点,他解开头盔道:“我们商总可是大忙人,我这两个月约了他三次,就今天终于舍得赏光。”
陈聪和商颂川私交甚笃,谢一和商颂川没那么好的交情,自然不会抱怨商颂川,只说道:“既然商总你好不容易有时间出来玩,今天可以多跑几圈。 ”
商颂川是很喜欢赛车的,不仅仅是赛车,一些刺激的极限运动他的都很喜欢,当摩托车的马力加到最大,呼啸的风声从四肢刮过,商颂川会享受到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今天是得多跑两圈。”商颂川笑容肆意,刚说完,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商颂川摘掉黑色皮质手套,摸出手机,发现是关瓷刚刚发来的消息。
关瓷:【我刚刚送赵有泽回他家了】
商颂川愣了一下,赶紧回复:【我现在过来】
关瓷:【嗯】
商颂川唇角往上翘了翘,抬起头对陈聪和谢一道:“忽然有点急事,我先回去了。”
陈聪震惊:“哥,你才说了今天要多跑几圈再回去的。”
商颂川把手机塞回衣兜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套上手套,他拿过挂在摩托车上的纯黑色头盔戴上,长腿一迈,跨坐上摩托车时懒懒地撂下一句,“不是说了有急事吗?”
俱乐部到商家老宅有些距离,回到老宅,商颂川拎着上午让王阿姨包好的四盒生馄饨,开车回了御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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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一。
下周三是远安科技的新品发布会,这次的发布会要发布的新品包括消费无人机的旗舰野系列,以及性价比的疾系列,工业用途的泽灵S3,植保机惠安4,以及手持云台df6。
这次发布会一共有五大类产品,是今年产品最多的一次发布会,也是今年最重要的发布会。
远安科技是一家以无人机产品,无人机技术为核心的科技公司,无人机的更新换代不能和手机一类的消费品比。
比如远安科技的旗舰无人机野系列,上次的新品发布会在二十七个月之前。
上午十点半,远安科技秋季发布会的主要工作成员都坐在了会议室里,这次发布会虽然很重要,但远安科技也开过许多次发布会了,程序清晰明了,发布会中可能遇见的问题,解决的方案,以及一些敏感内容,十来分钟后小会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
关瓷趁着自己的发言的时候,先说了常规内容,随后目光在与会众人身上一转,说道:“我建议我们这次发布会轻松好玩一点。”
研发部总监兼野3负责人李总道:“轻松好玩一点?是什么意思?”
“制造一些趣味性话题,让更多年轻人知道远安科技,知道远安科技的产品,对无人机感兴趣。”关瓷把笔电屏幕投射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三个月前,得新的儿童电话手表发布会,因为几个有趣的梗,得新趁机大肆营销,得新的新产品,很快在青年父母群体里拥有了知名度,购买儿童电话产品时,也会考虑得新,大家看得新上季度儿童手表占了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二十一。”
王真真是集团常务董事,兼集团CFO,她说道:“得新以前是做教育行业的,产品线里没有儿童手表,当然需要打响知名度,远安是独角兽,没必要浪费时间金钱精力做这些。”
植保无人机事业部的老大说:“我是赞成扩大知名度的,但是发布会的能量太小了,除了本来的忠实用户,不会有新人来看,我们要不找个明星站台。”
很快,会议室里人封为了两拨,一拨觉得远安科技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原因是技术为王,发布会萧随曹规就好,不必哗众取宠。
另外一拨则是被关瓷的数据说服了,关瓷给出的几份调查表里显示远安科技的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占比的确最多,可在国内,知晓远安的年轻人不少,玩过无人机的年轻人更是不算多,是还有潜在的消费市场没有挖掘,是可以增加营销,让大众知道这个品牌,知道无人机的趣味性。不过这些人大多数也觉得发布会展示力量有限,当多挖掘其他的营销方式。
反正两拨人各抒己见,会议室一时间很热闹。
关瓷听完大家的看法,看向还没有发言的商颂川,“商总,你的想法呢?”
众人看向商颂川,知道这位才是决定发布会基调的人。
年轻的总裁眉发漆黑,他没有太多迟疑,斩钉截铁地道:“我支持关瓷的建议,产品虽然是核心,但在国内,选择无人机为娱乐模式的青年还是太少了。”
商颂川目光望向几位这次产品发布会的主讲人:“辛苦各位了,这次的发布会我们要更注重趣味性。”
几位项目老大有些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些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有些脸色则没有变。
众人发表了一会儿各自的意见,营销部的老大则说:“我们现在确定一下此次发布会的主题,部门已经拟定了三个宣传主题,大家看笔记本。”
营销部的老大不是技术出身的,不过让技术部的同事花几分钟做一个投票小程序轻而易举。
关瓷点开营销部老大发来的小程序,其实发布会主题不太重要,不能决定什么,对很多人来说,就是选一个宣传标语。
对关瓷来说也是如此。
看完三个主题的介绍,关瓷毫不迟疑地选择了遥遥领先四个字,远安就是要比其他的无人机企业更强,就像是他一样,不能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而是要拥有很抵替代性的员工。
自己投票后就能看到别人的投票结果,关瓷抬起头,和侧前方的领导对视了一眼,旋即又地低下了脑袋。
他毫不意外,就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和商颂川有同样的默契。
接下来几天,关瓷和商颂川都非常忙碌,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回家做晚饭,经常是在园区餐厅里用过晚饭后,直接回到楼上加班。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周三。
周二早上,商颂川飞去邻国出差,回国机票买的是周三下十二点半的,发布会开始时间是周三下午三点半,正常情况下,商颂川可以赶回发布会现场。
不过飞机航班延误,接近三点,他才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链接专用WiFi后,商颂川进入远安科技的直播间,直播尚未开始,市场部的员工在介绍一些老产品。
远安秋季发布会在南城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举行,演播厅占地面积上千平,可以同时容纳三千名的观众,拥有上千寸的超高清弧形显示屏。
时间进入三点三十,远安科技秋季发布会正式开始。
今天要宣传的第一件产品就是消费无人机的旗舰机,野3,以及野3Pro。
关瓷在监测室,他是整场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统揽全局,直播开始才三分钟,通信部的同事就皱眉道:“网络出现了故障,欧洲那边的直播很卡顿。”
“关助,试飞点好像下小雨了。”
“关助,观众席强有个记者刚刚昏倒了。”
“……”
种种各种突发的小事件,不绝入耳,可是如果没有处理好,说不准就会演变成重大事故。
远安科技的新品发布会言简意赅,陈总上台不过十分钟,便把新一代野系列的提升点和亮点介绍完毕,接受完几个媒体的提问后,陈总走下宣讲台。
野和疾因为都是消费无人机,所以顺序错开了,第二位是介工业无人机的王总。
关瓷一直关注着直播,说实话,虽然小会上讨论过发布会要做的有趣,但是宣讲人是去讲产品的,他经尽可能地不降低在专业性的同时,用一些诙谐的语言了,但是依旧缺乏营销的爆点。
而就在王总上台宣讲的时候,一同事慌忙找到他:“关助,不好了,顾总不太舒服,脸色惨白。”
顾总说的是疾系列的项目负责人以及总工程师顾明,也是下一party的宣讲人。
关瓷脚步匆匆地走到顾明身侧,“顾总,你现在还好吗?”
刚刚已经有人帮顾明叫了救护车,顾明道:“肚子太疼了,我等会儿肯定没办法……哈……上去的。”
顾明也急得唇角冒汗:“……嘶……关助,你说……怎么办?”
“陈总呢?”
两分钟后,陈总站在关瓷和顾明身旁,他蹙着眉道:“我对疾系列并不太熟悉,你们团队的其他成员怎么样?”工作上有人喜欢临危受命,但也有人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顾明脸色越来越白:“能上台的不在。”
陈玉则道:“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关瓷:“我上去。”
顾明闻言,眼睛一亮,“对对,关助你可以的,其实除了我们团队的核心成员,你是……对产品最熟悉的人。”
关瓷:“u盘在哪里?”
因为顾明的意外,关调整了发布会顺序,麻烦植保事业部的赵总先上,二十多分钟后,赵总大步离开宣讲台,轮到了关瓷。
关瓷因为总揽全局,是发布会的负责人,加上他本来是做技术的,对疾系列很熟悉,看完PPT,关瓷戴上耳麦,抬脚走上宣讲台。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白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解开,显得整个人挺拔轻松而俊秀。
发布会现场大概两千多人,有同行,媒体,供应商,消费者等。
关瓷上台后,台下响起不算热烈,也不算冷淡的掌声。
而飞机上,商颂川看见直播间走出来的是关瓷,诧异了一下。
关瓷等台下的声音消失,没有直入主题,而是笑了一下,说:“先说一件事,自前段时间远安科技被b国列为军工企业,昨天,v国也将我们列为了军工企业。”
关瓷很无可奈何道:“但众所周知,我们远安科技是一家的平平无奇的民生用品公司。”
关瓷的声音一出来,看台下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因为众所周知,华国是不允许民营企业涉军工的,而远安科技的确是一家民生用品公司,但平平无奇这三个字用的太有趣了。
消费级无人机全球市场份额第一,是行业里的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营销总监一直观察着网络数据,来看发布会的观众不算多,最起码没有正在直播的几个大网红多,但是她发现当关瓷说出那句话后,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忽然呈指数增长。
营销总监很快从大数据里分析出是刚刚哪两句话,其实关瓷说的那两句话目的不是为了向大家解释远安科技真的是民营民生产品企业,而是精准地把握住了现在年轻人民族崛起的自豪感。
他们远安科技在国内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小企业,可是在国外,居然会有人将他们公司列为需要严加审核的军工企业。
营销总监果断道:“提取几个主要社交软件的关键词,我们推一把。”
“好。”
但关瓷就说了那么一句,话题转回到产品本身,疾既然是性价比系列,硬件自然没办法和旗舰机比,像陈总一样,大肆宣扬软硬件的优秀就不合适了,而且很多用料也比不上旗舰机,关瓷重点在每款机型的亮点上。
最后是价格,旗舰机最低售价就是一万一,但疾系列的售价区间在三千二和六千八之间。
十来分钟后,产品宣讲结束,会留给媒体一些现场提问的时间。
先提问的是一个男记者,很直接了当地问:“请问关总,针对某些国家将远安科技视作军工企业一事,你是如何看的?”
关瓷笑着道:“我刚刚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民营企业。”
另外一个记者提问:“关总,你说疾系列无人机是性价比的天花板,但据我所知,上周四六新发布一款mini级消费级无人机,售价在二千六和五千七之间。”
六新是远安的同行。
关瓷笑着回:“更低的价格是六新的竞争优势,但性价比是我们疾系列的优势。”
商颂川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翘了下唇,关瓷拥有很强的攻击性,只是一般情况下不展露,看这话说的多么厉害,六新mini除了价格便宜,其他都没法和他们比。
下一个记者提问,他应该有技术背景,问的是很专业很技术方面的问题。而关瓷是本来就是做技术的,这些年承担了很多管理战略内的工作,但始终没忘记对前沿技术的学习,自然很完美地回答了。
最后提问的是一个女记者,她戴着工牌,年轻的脸上是明媚的笑意,“关总,我就问个最简单的问题,我想也是很多在场女性都想知道的问题,你是单身吗?”
什么问题都会遇见,这个问题的确很简单,关瓷笑着道:“单身。”
女记者:“谢谢。”
之后关瓷走下宣讲台,等云台部的李总上台,李总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身材容貌保持的很不错,上台后先诧异道:“我刚刚听到关总说单身时,各位的声音都很激动,但我们关总是个大老爷们儿啊,男同胞的们声音怎么比女士们还激动?”
关瓷回到检测室,刚一进门营销总监就兴奋地说:“关助,我们在两个主要社交媒体软件都上热搜了,而且没花钱,网友们很有议论的欲望。”
说实话,今天远安科技秋季发布会,他们也是花了钱,买了热搜宣传的,这是常规营销。
“是什么?”
关瓷打开自己的手机。
陈玉道:“是关助你说的那句平平无奇民营企业,玩梗的特别多。” 远安的确是平平无奇的民营企业,很多人不知道,但很多人也知道,比如在某些战场上的确成为了军需武器,甚至和华国不和的某国,政府严禁采购远安科技的产品,但还是被拔出来目前某些单位,口嫌体正直,依旧在使用远安科技的某些的产品巡视安防。
这其实很切合国人的心思,民族企业崛起的的自豪感,所以很容易营销和玩梗。
营销总监:“还有你中间介绍镜头那几句话也很有趣,其实我们真的不厉害,网上也有很多人讨论。”
陈玉则举着iPad道:“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词条。”
关瓷:“什么?”
陈玉:“各位男同胞们怎么这么兴奋。”
关瓷还没反应过来,营销总监是个紧跟时尚潮流的女性,她怔了一下忽然笑开了。
这场发布会还算顺利,其实关瓷虽然在会上提出了发布会要注重趣味性,给出一些可以营销的点,从推广这些内容从而推广无人机,关瓷前面三位中规中矩,但李总给出了很多值得议论的话题,比如记者提问说有些人质疑说远安科技是组装工厂,李总一本正经地说对,我是组装工厂月薪六千的小组长。
不过除此之外,远安科技为产品准备的国风动漫也引起了网友们的议论,动漫虽然只有短短三分钟,但画风太精美,远超市面上太多国风动漫,故事还很精彩。
营销总监也很知道网友们喜欢看什么,直接推送词条,国外网友们震惊的远安黑科技,这场秋季发布会是全球直播,国外实时观看的人很少,但关注的人不在少数,发布会上玩的很多梗因为文化差异国外网友们不理解,但国风动漫在国外的某些视频软件上很受大家惊讶。
而国内网友很喜欢国外网友震惊我们祖国的传统文化,这也是一种民族文化的自豪感。
关瓷听着大家的议论,在心里松了口气,商颂川今天没到场,但这场发布会的专业性没有缺失,讨论范围也足够广,还算成功。
五点,远安科技的发布会结束,关瓷接受了一些媒体采访,含笑晏晏地招待完记者,和几个下游的供货商,关瓷打算去今晚的交流会,在人声嘈杂的发布会会议厅的走廊上,关瓷忽地听到一声含笑的关助。
关瓷转过身,商颂川眉发浓黑,驼色大衣挂在结实的臂弯出处,黑色定制西装解开几个黑金石纽扣,他几大步走近关瓷,垂着眼说道:“发布会很完美。”
比起辛苦了,关瓷的确更想听到完美不错之类的评价词,前者多是对他付出时间精力的认可,后者才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这半个月来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的工作完美结束百分之九十,关瓷冷淡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直直地撞进商颂川乌黑的瞳仁里,“要多谢商总的支持。”
第30章 第 30 章
关瓷原来是不喜欢商颂川这个人的, 但他的确满意商颂川这个老板。
走廊上地毯是正红色牡丹暗花纹,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是繁复的花苞形状,它均等地洒在两个含笑对视的青年身上, 和周围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隔出一道看不见的透明玻璃墙。
晚上九点, 交流会结束,商颂川开关瓷的沃尔沃回御景湾。
二十分钟后,沃尔沃行驶进御景湾地下车库, 商颂川熄火,解开安全带,副驾驶没有动静传来,商颂川侧头道:“关……”
声音戛然而止。
关瓷脖颈微斜, 闭目靠在椅背上, 明显已经睡着了, 眼底有不靠近很难注意的乌青。
商颂川隔着一臂的距离, 看着关瓷, 直到关瓷不舒服地拧眉, 商颂川叫了他几声:“关瓷,关瓷,醒醒。”
关瓷睁开眼睛,迟钝几秒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在地下车库里,“我睡着了。”
他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拿起手机, 看看现在的时间,没睡太久, 关瓷解开安全带下车:“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电梯刚打开, 关瓷拿在手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个座机号,还是云城的区号。
关瓷接通电话。
等那边人自我说明结束,关瓷眉心轻拧,又等他说明来电目的,关瓷道:“我在南城,没空回去,而且我也不觉得和王家有任何需要沟通解决的事情。”
派出所的民警的又说了几句话,关瓷道:“那就让他们走法律途径。”
关瓷挂断电话。
恰好此时,电梯行到二十五楼,两人长腿一迈,同时走出电梯,商颂川瞥眼关瓷的神色,说:“谁给你打的电话。”
关瓷按下门锁密码,回答:“云城的派出所。”
商颂川奇怪:“派出所给你打电话做什么?还有你说法律途径是什么意思?”
防盗门打开,听到动静,玄关处的声控灯自动打开,在猫爬架上的酒酒尾巴甩动,身姿矫健地从卧室蹿到玄关。
关瓷避开酒酒换鞋,回答来自商颂川的疑问:“我爷爷奶奶问我要赡养费。”
商颂川拖鞋的动作猛地停下来,黑眸瞪大,难以置信道:“他们问你要赡养费,你爷爷奶奶凭什么问你要抚养费,他们脸皮怎么这么厚!!”
听到某人说其他人脸皮厚,关瓷眼皮不明显的颤动两下,抬眸扫一眼青年,关瓷说:“我拒绝他们了。”
换好鞋,关瓷来到卫生间,用消毒液洗手,商颂川站在洗手间外面,说:“你爷爷奶奶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有,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孙女。”抽出纸巾擦干净手,关瓷弯腰,抱起扒拉他裤腿的酒酒。
商颂川脑子里的怒火的腾地冒了出来,想必这也是他们当初冷漠抛弃关瓷的原因,但既然已经抛弃了,又何必不知廉耻地问关瓷要钱。
“他们是什么时候打电话问你要钱的?”商颂川说。
关瓷:“上周六,我拉黑了他们十几个电话号码,他们今天报警了,威胁我不给赡养费就去法院起诉我。”
商颂川脸色发黑,这段时间关瓷忙得不可开交,休息时间严重不足,他们居然还来给他添麻烦。
见商颂川关心这件事,关瓷多说了几句:“你放心吧,现在他们应该很难打通我的电话,至于去法院起诉我,我的两个舅舅正值壮年,想必法官也不会觉得我应该支付赡养费,何况,我一定会请一个很不错的民事律师。”
关瓷最近劳心费神,工作中不觉得疲累,现在工作结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劳累,说完这几句话,他就回了房间洗漱,打算早些休息。
商颂川坐在关瓷家的沙发上,略作思忖后,掏出手机,给陈聪发了条消息:【帮我个忙。】
陈聪:【难得啊,哥,你居然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
商颂川:【关瓷祖父母最近一直缠着他要赡养费,你找一些人,让他们不准再骚扰他,顺便再给他们一个教训】
陈聪看到这条消息,揉了揉眼睛,消息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陈聪:【哥,你最近的情况是不是关瓷?你是不是对关瓷有意思?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能对你秘书下手吧!!!】
这人说些什么玩意?
商颂川一一驳斥掉。
陈聪:【你对他没意思,关瓷他的无良祖父母问他要赡养费,你让我去处理干什么啊?】
商颂川:【我不想他一直被他们骚扰。】
陈聪:【你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关心吗?】
商颂川:【你帮不帮?】
陈聪:【当然帮,哥你开口,我能拒绝吗?我一定让这群人渣不能再给在我们关助添一点不爽】
这件事交给陈聪,确定陈聪能在不犯法的情况下让王家人不再打扰关瓷的生活,商颂川才抱起了他大腿旁边走来走去博取关注度的酒酒。
*
周五下班之前,关瓷用手机给商颂川发了消息,他今天想去隔壁区的一家花园餐厅用晚餐,提前询问商颂川去否。
商颂川回他要去。
沃尔沃和宾利一前一后驶出远康地库,和其他彼此陌生的车辆相比没有任何异常,可最终他们在同一个停车场驻足,两辆车的主人并肩走进同一家餐厅。
这家花园餐厅在楼顶,生意还算不错,有六七桌客人。
关瓷提前定了位,位置靠边,视野开阔,侧眸便可看见从南城穿城而过的玉镜江。
两人点了几道菜,菜品卖相精致,但味道只能说勉强。
商颂川其实很挑食,吃了几口后就兴致缺缺,不太想吃。
他一边喝水一边观察坐在对面的关瓷,关瓷拿着银叉,咀嚼频率很慢,看起来也不太喜欢的样子,时不时抬起手碗,看一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
商颂川:“你有别的事?”
关瓷没直接说,只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这顿平平无奇的晚餐临近尾声时,关瓷意识到什么,侧头往江边的天空看去。
天空原来是全黑的颜色,但上空被城市的霓虹灯反射出混杂的色彩,此刻,数架无人机按照指令缓缓升起,在江边的天空上变成一只瞩目的淡紫色凤凰。
花园餐厅的其他顾客惊诧地抬起头,餐厅底部,街道上的行人驻足昂首。
三千多台无人机组成的绚丽凤凰盖住视野里的半个天空,凤凰的翅膀缓缓展开,无人机的灯光变化成其他绚烂颜色,带来一场令人震撼的美丽。
无人机表演持续了五六分钟,凤凰的翅膀收束,朝某个方向坠落的时候,关瓷收回视线。
商颂川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打趣道:“关瓷,原来你来这家餐厅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某家五星级酒店开业,大手笔地购买了三千六百台无人机的灯光表演。”关瓷用银叉叉起一块七成熟的牛排,喂进嘴里。
远安科技娱乐部主要营收就是无人机商业表演,商颂川基本把这个部门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关瓷处理,所以关瓷知道今晚附近有表演。
无人机表演里,一台无人机收费在三百到六百之间,大多数时候,一场两千台的无人机表演足够炫目美丽,今晚接近四千台机器的表演更是意料之外的恢弘美丽。
商颂川看着关瓷感慨:“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些东西。”
关瓷说:“我想没几个人不喜欢这种东西。”
说话间,服务员端来最后一道甜品,牛奶桂花蛋挞,有一说一,这家餐厅的环境格调比食物味道好出数倍,但出人意料的,甜品的味道不错,甜而不腻。
关瓷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着甜品。
和关瓷一起吃饭的机会增多,商颂川发现了许多小细节,不管是吃什么食物,关瓷入口的动作都不紧不慢,很优雅,但如果是他喜欢的食物,眼睫会往下垂,咀嚼食物的速度会变快,眼睛还会时不时地往食物上瞥一眼。
如果是不喜欢的食物,关瓷咀嚼速度会变慢,神色亦心不在焉。
商颂川后知后觉地想,四个月以前,他为什么会觉得关瓷是个设定好固定程序,严谨冷淡没有太多情绪的智能机器人。
瞧瞧他们关助,明明很鲜活,工作上冷淡严谨,但私下有很多爱好,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叫酒酒的时候两片丰润的唇瓣微微嘟起,会有点像在讨吻。
客厅是性冷淡的黑白灰装修,但在自己的卧室里会用各种暖色调,床幔上挂着小玩偶,布置成舒适的温柔乡。
他还挺重口腹之欲的,喜欢好吃的食物。
现在又增加了一条,喜欢看漂亮的无人机表演。
商颂川在心里轻啧几声,他从前是眼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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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六,吃过早餐,商颂川回了趟父母家,关瓷则约赵有泽出门吃了顿午餐,经过两周的修整,赵有泽似乎彻底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和关瓷谈笑风生,如往常一般。
关瓷不喜欢请保洁,他不喜欢做饭,但不厌恶打扫,打扫卫生的时脑袋放空,可以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晚上,商颂川不在家,关瓷便点了一家干净健康的外卖,吃完味道不错的一顿的晚饭,他再登录手机银行瞅了瞅账户余额,对商颂川的满意在这一瞬间急速飙升。
衣帽间里的保险箱有十来天没被关瓷宠幸过了,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房产本和金条,直到隐约听到一点动静从大门口传出来。
关瓷快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蓦地合上保险箱,塞进衣帽间的最里侧。
果不其然客厅里的动静来自商颂川,关瓷镇定道:“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留在你父母家过夜。”
商颂川的头发和衣裳有些凌乱,他看见关瓷,一把上前抓住关瓷窄韧的手腕,拉着人匆匆走向门口:“关瓷,走,我们去楼顶。”
关瓷诧异:“去楼顶干什么?天都黑了。”
五分钟后,关瓷知道来楼顶的原因。
他眼睫剧烈地颤动,盯着在御景湾西侧缓缓升起的数台无人机,逐渐汇聚成一个腾飞巨龙的形状。
御景湾的地理位置还不错,但南城占地面积太大,高楼大厦摩肩接踵,比如昨天晚上的凤凰起舞无人机表演,没在花园餐厅附近,很难欣赏到无人机的表演。
而关瓷楼顶的视野能完美地欣赏这场即将开始的无人机表演,说明无人机表演场地就在附近。关瓷很笃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漏,今天晚上,这附近应该没有无人机的表演的。
关瓷心脏快速震动,问商颂川:“你安排的?”
商颂川:“恰好今天王正团队休息,没业务。”他语气庆幸,“而再过一个小时,王正团队就要飞德城了,三千台无人机的表演,只能等到下个月再看。”
“关瓷,你知道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昨天晚上就想给你个小惊喜了,怎么能等到下个月。”三千五百台以上的无人机表演收费昂贵,需求量少,无人机娱乐部只有一个团队能做,未来半个月,该团队行程密不透风,商颂川就算是远安科技的老大,也不能因为私事变更团队原有的工作安排。
“所以我今天算是挤进去的。”商颂川语调复杂地感慨,却又有点像是向关瓷邀功,时不时看他一眼。
关瓷却瞪了一眼商颂川,抬脚大步离开楼顶。
商颂川怔了一下赶紧拉住关瓷的手腕,忐忑道:“关瓷,怎么了?”
靠,难不成关瓷不喜欢这个惊喜,但他昨晚不是还说喜欢看无人机表演吗?他今天磨破了嘴皮子才让王正同意加班,又花了一辆库里南的钱,不会不仅没能讨关瓷欢心,还弄巧成拙让关瓷不喜欢了吧?
“松开。”关瓷语速急切道。
商颂川嘴唇轻动,却听关瓷着急地补充:“我没戴眼镜,我下去拿眼镜。”关瓷近视不到两百度,不看电脑时一般不戴眼镜,刚刚商颂川没说是什么事,关瓷穿着家居服就被他拖上楼顶,没拿眼镜。
虽然也能看见无人机表演,但不戴眼镜的效果肯定和肉眼有区别,何况关瓷还有几十度的散光。
商颂川草了一声,赶紧松开关瓷。
两人按电梯下楼,小区是两梯四户的格局,一共三十二楼,关瓷住在二十多楼,平时电梯不算挤,但今天电梯在低楼层一直断断续续地停,等两人乘坐电梯回到楼顶,六分钟的无人机表演已经接近尾声。
关瓷没好气地瞪了商颂川一眼。
商颂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没事,还有六场。”
关瓷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商颂川云淡风轻道:“我今晚预定了七场表演,你可以一口气看个够,不够也没关系,半个月后等王正团队回南城,我们可以包夜。”
关瓷蓦地侧过头:“商颂川,我记得就算是董事长的生日庆典,无人机表演也是要收费的。”远安科技是远康集团子公司,集团规模庞大,如果股东可以公器私用,其余管理层有一学一,公司还如何管理经营,就算是股东们需要无人机表演服务,也得一视同仁地走合同,收取相应的服务费,只是会打一个还不错的内部折扣价。
但三千多台的无人机表演,折后价格也在百万左右。
这混蛋说什么?他定了几场?
商颂川侧过头,真心实意地道:“不过就是七百万而已,你喜欢就好。”
七百万而已。
关瓷脑袋里剧烈地回荡这句话,七百万就只是而已吗?它可差不多是自己全部身家了,竟然就被商颂川一夜给挥霍掉了,关瓷盯着眼前这个毫无怨言地睡在自家客厅,洗衣做饭的年轻男子,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人是个该死的富二代。
有很多美丽的东西看的太多便会失去兴致,但是也有许多美丽的东西看过一次便回震撼它的美丽,沉湎于它的美丽。
三千六百二十九台的无人机表演对于关瓷来说是后者。
断断续续地看了大几十分钟表演,除了脖子仰得太久,不由得伸手揉了几下,眼睛丝毫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接受美丽震撼而提高美丽的阈值。
最后一个无人机表演是海底世界,柔光色的绝美海兔和色彩艳丽的鹦哥鱼出现在夜空里,上演一场海底动物追逐战。
关瓷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一点难以忽视且从未有过的感觉倏地从腹部传来,关瓷身体绷紧,下一瞬,腹部再次传来看轻微但是不容忽视的颤动。
关瓷缓缓且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腹部。
“怎么了?”察觉到关瓷的异常,商颂川视线追逐他问道。
“他在动。”震惊迟疑的声音刚刚落下,关瓷的腹部再次感受到明显的颤动。
商颂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关瓷说的是什么,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盯着关瓷藏在宽松家居服下的肚子说:“看来孩子和你一样,都挺喜欢无人机表演的,一般十六周才会胎动吧,我们这还差几天才十六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