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望？
顾昀城在脑海里一瞬间将这个颇为文气的名字和见过几回的那个恶劣男生匹配上。
他垂着眸，紧紧盯着腿上人的面容，心里不解，明明总是被那个叫林书望的男生欺负，为何睡梦中还要唤对方的名字？
丝丝缕缕的酸涩情绪缠绕在心间，逼得顾昀城呼吸都有几分不畅快。
没等他细想刚才闪过的负面情绪内里到底是何种成分，是不爽、是恨铁不成钢，还是……
嫉妒？
枕在腿上的卜夏就不安地动起来。
小男生似在梦中受了欺负，乖乖巧巧的睡颜一下变得惊惧害怕，清亮的泪珠从闭着的眼尾渗出来，声音沙沙软软，哀求着：“不要掐我腰……好痛……放开我……”
断断续续又可怜巴巴的哭腔将顾昀城的心神全部吸引了去。
小男生被魇得有些狠，不一会的功夫，眼尾就沁出红意，鼻头也哭得红红的，脑袋摇个不停，依旧在说着求饶的话。
顾昀城看得眼底发痛，在心里重重给“林书望”这个名字记上了一笔。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将卜夏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怕卜夏动作太大会摔下去，顾昀城两只手将卜夏肩膀圈住，拇指肚擦着柔嫩脸颊上快要滚到鬓角的眼泪。
“夏夏，醒醒，醒醒。”
顾昀城动作轻柔，声音一声叠一声，唤着卜夏的名字。
似是在梦里受到了召唤，卜夏睫毛颤动的弧度变得明显，再缓缓分开。黑色挺翘的睫毛根部被泪水濡湿，三两根黏成一簇，平添几分破碎感。
和那双水光淋漓的半睁眸子对上，顾昀城呼吸一滞。
好漂亮。
“哥哥，你来救我了吗？我好害怕呜……”
小男生像是还没分清梦和现实，见到顾昀城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身子侧转，两只手圈住少年劲韧的腰，脑袋埋上去，柔软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顾昀城腰腹处的肌肉立马紧绷到发酸发胀。
连带着他的声带，也生锈了一般，发声困难。
“不怕，我不会让林书望再欺负你，我会帮你报仇。”
小男生仰起哭得乱七八糟的红润小脸，眼睛水汪汪的，又是感动，又是害怕，纠结得直咬唇，想了会儿，小脑袋不住摇晃。
“哥哥，你不要去帮我报仇，不要，”小男生声音里带着乞求和害怕，“林书望从小就不讲道理，你要是去找他，会被他打的，他们家在村里地位很高，村里其他人也只会帮着他。”
明明说着是怕他被欺负，顾昀城却从卜夏的眼里看到了曾经经历过的悲伤和害怕。
说着问句，顾昀城声音却格外笃定：“他以前一个人欺负你不说，还带着村里人一起欺负你孤立你？”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高腿长，骨相优越，常年浸润在经商的家风中，身上早已浸染上不威自怒的气势。
卜夏被顾昀城冷到杀人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本来抿成直线的嘴唇抿动起来，变成小波浪线，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珠，又不住成串沿着眼角滑落。
顾昀城现在看起来好凶啊。
他忍不住想，自己这样算计顾昀城真的没事吗？要是以后被顾昀城发现他的心思不纯，顾昀城不会把他绑起来吊打吧？呜呜呜，夏夏害怕。
不知内情的顾昀城被卜夏哭得心疼又气闷，他只以为自己提那一嘴让卜夏想到了从小到大受到的欺负，委屈劲上头，便哭到停不下来。
哭得这么凶，也不知道小男生以前到底挨了多少欺负和白眼。
说不定还挨了打，就像他前两次看到那样，白白净净的漂亮小男生被一身蛮力的臭男生箍在怀里，没轻没重地到处乱摸乱捏。
想到那个画面，顾昀城感觉空气都刺鼻起来，呛得他肺里火辣辣的疼，眼底看到的全是绿光。
心里给林书望判了“死刑”，顾昀城面上却不动声色。
卜夏此刻情绪激动，他要是再继续说要去帮忙报仇，小男生不仅不会觉得解气，反而还会因为担心他哭到停不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又懂事的小男生？
顾昀城一颗心又酸又软，温声哄起人来，轻手轻脚用手帕帮擦着眼泪，看起来脾气好到不行。
卜夏乖乖昂起小脸，任由顾昀城给他擦拭，只时不时鼻翼翕动，小声抽泣两下，表露几分委屈可怜劲。
他刚才其实没睡太实，刚迷迷糊糊睡着，就梦见被林书望欺负，直接晦气得意识清醒了几分。
半梦半醒的卜夏觉得这是一个在顾昀城面前给林书望上眼药的好机会，于是他便借着那股委屈劲，半真半假在顾昀城面前哭诉了一顿。
透亮的眼睛直直看向顾昀城，自然也看到顾昀城眼底的认真和怜惜。
卜夏面上乖乖巧巧，可怜又可爱，心里的小算盘却打个不停。
顾昀城这表现，应该是信了他说的话的吧？
虽然拿不准顾昀城是否会给自己报仇，但能让顾昀城讨厌林书望，同时让顾昀城更怜爱他，他的目的也算达成了大部分。
*
经过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终于抵达宠物医院。
下车时，顾昀城表现得比送卜夏上车时还体贴，任何一点会累到卜夏的可能都被他磨灭掉，睡眼惺忪的小狗被他单手夹在怀里，根本没有接近卜夏的机会。
小狗不满地哼唧着，顾昀城也只当没听见，只一心守着护着卜夏下车。
小男生的皮肤实在柔嫩，明明身上穿的是极柔软亲肤的料子，可探出去的白腿上还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布料褶皱痕迹。
大腿肉上的一圈圈不规则红痕，像是精心设计的腿袜。随着主人落地站好，红色印记重新被遮进裤管里，只余下饱满的小腿肉因为动作微微震颤。
知道卜夏在乎小狗，顾昀城让司机导航到的是附近最好的一家连锁宠物医院，紫色的装修色调，看起来神秘又专业。
对于卜夏来说，只要是医院，都是神圣又费钱的。
他站在车边，一时有些怯怯和自卑，指尖无意识搓着衣角，想进不敢进的模样看得顾昀城心里莫名发痛。
顾昀城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不容拒绝轻揽上卜夏的肩膀。
“夏夏走，我们进去。”
侧眼看了看搭在自己肩头的有力手掌，卜夏心里一下有了底气，他朝顾昀城的方向贴过去了点，抿着唇小声嗯了下。
察觉到卜夏的依赖，顾昀城通体舒畅，生出一种自己是家里顶梁柱的责任感，本就挺直的脊背更加挺拔。
司机坐在车里，目送顾昀城和卜夏进医院。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顾昀城侧过来的整张脸，所以他自然也就没有错过自家少爷那一副“有妻有子万事足”的表情。
等到两人一狗的身影看不见了，司机抬起眼皮，看向医院的名字。
他没导航错啊，这是宠物医院啊，不是妇幼保健院啊。
怎么他家少爷那样子不像是带宠物狗去做检查的，倒像是带着第一次有孕没有经验的胆怯小妻子去做孕检呢？
琢磨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司机猛摇头。
宠物医院里。
前台的护士好几秒才从两人的颜值暴击中回神，脸上笑意格外真挚，询问两人的来意。
卜夏想着自己又不给钱，便没说话，也跟着护士一起看向顾昀城。
这画面，落在顾昀城眼里，又成了小男生对自己全身心信赖的证据。
他露出无懈可击的礼貌笑容：“我们想给我们的小狗做一下全面体检。”
卜夏被顾昀城开口闭口的“我们”弄得耳朵麻麻的，耳垂泛着清浅的红。
护士听完，表示了解了，先是问了有没有预约，然后又让登记一下信息。
两人按照指引填写信息。填到宝贝名字那一栏时，卜夏停住。
他看向顾昀城，眼里满是求助，小声道：“哥哥，我们还没有给小狗起名字。”
顾昀城依旧笑着看他：“现在想也来得及。夏夏你想让我们的小狗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小狗适时发言：“汪！”
顾昀城浅笑着低头，手指点点湿润的粉鼻头，说出的话却对小狗一点不友好。
“大人商量事情，没有你发言的地方。”
顾昀城一句逗趣，打消掉了卜夏因为准备不充分而生出的慌乱局促。
是啊，名字可以现想的，不用太着急。
心态稳下来的卜夏，认真想着要给小狗取什么名字。
不一会儿，一个心仪的名字就冒了出来。
“哥哥，我们的小狗可以叫不求吗？”
如果可以，卜夏希望他和小狗下辈子都可以过那种不用看别人眼色不用求人的自在日子。
“不求？”顾昀城温声重复。
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
顾昀城心神一震。
再回神，他看向卜夏的眼神深邃而温柔。
“好。”
卜夏可不知道顾昀城的思绪从小狗的名字发散到哪里去了。
听顾昀城也说好，他开开心心在登记表下一笔一划写下小狗的名字。
真好，小狗有名字，就不是流浪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