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意又抿了口茶,垂眸看着手中棉衣,手指微微屈起,随即缓缓松开。
他抬眸看向顾怀风,晦暗不明的眸子缓缓掠过身旁副将。
顾家军的副将虽都是粗人,但很有眼力见。知道裴大人这是有话要单独和将军说,立刻寻了借口退了出去。
帐子里只剩下自己和顾怀风,裴长意又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缓缓开口:“我并非不信任你手下将士,只是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兹事体大。”
这些将士对顾怀风的确算是忠心耿耿,可如今他要说的军需并非是棉衣,而是兵器。
顾怀风握着酒壶,手指细细摩挲着微凉的瓷身。
他微眯着眼睛看向裴长意,心中大抵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裴长意不光才识过人,胆识亦是惊人。
顾怀风点了点头,语气里透着一股敬意:“裴大人请讲。”
裴长意漆黑的眸子淡淡掠过顾怀风,拎着棉衣的手微微抬高:“这棉衣顶破天去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可动了军需是死罪。”
“试问谁人这般蠢钝,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了赚几件棉衣的银子?”
裴长意的话,顾怀风并不意外。
他眼眸深黯,举起手中酒壶连喝了两口。
此刻酒壶里装的是清水,可他喝来,却比酒更苦涩。
“裴大人以为,顾某没想过这一点吗?”
战败之后,顾怀风的确失意,一时顾不上这么多。
经过裴长意点拨,他立刻回了军营。毫不夸张地说,在军营里的每一件兵器他都一一摸过。
全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越是没有问题,却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当日那一战,他身边好几个副将都曾经觉得手中兵器不趁手。
连他自己也觉得,手中的刀太容易被砍断了,与平日不同。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兵器能影响到他们的实力,定是这兵器差了许多。
当他再次回到军营,所有的刀剑都和之前一样,完全查不出问题。
裴长意和顾怀风四目相对,虽然一言未发,却读懂了对方眸中的含义。
军需大案,自然不是几件破棉衣,而是这致命的兵器。
兵器被人偷换过,那原先的兵器去了哪里?难道有人佣兵自重?
这事背后牵扯甚广,是他们不敢乱言的大事。
顾怀风并未对任何人说过,今日裴长意先开口,他深深舒了口气。
“即是如此,就先从棉衣查起。”裴长意随身摸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块棉衣上的布料,又取了其中一些芦花絮和碎布。
“顾将军,这棉衣是重要的物证,你一定要好好收藏。”
兵器不是不查,是需要更小心谨慎地去查,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查。
今日自己来过军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
他唯有正大光明去查棉衣,才能让幕后之人掉以轻心,以为他还未查到兵器。
裴长意顿了顿,蹙起眉头,忍不住开口提醒:“我知道你很信任你手下的将士,不过有时候……”
“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家军治军严明,出征时兵器有问题,你们没检查出来,还有理由可寻。”
“可当你再回来,却找不到那些出了问题的兵器,怕是你顾家军中有旁人的内应。”
顾怀风心口沉了沉,裴长意所说的话,他在心中想过许多遍。
裴长意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定是在思考军中之事。
自己所说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其他含义,不过看顾怀风这个脑子定是想不到这么多的。
裴长意细细打量着顾怀风,剑眉心目,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怎么偏偏在徐瑶夜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不过他现在多少也有几分能理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旁人的事,终究是他人因果。
军营大门口,裴长意缓缓转身:“顾将军不要送了,松竹县人多眼杂,将军不要再来了。”
“待我查到了消息,我亲自来军营。”
裴长意顿了顿,抬眸望向顾怀风身后的副将:“若是你有要事寻我,便让副将过来找我。”
顾怀风神色如常,眼底却掠过一抹复杂情绪。
他实在没有想到,到了此刻,唯一能帮得上他的,竟是裴长意。
书院里,裴钰匆匆将徐望月和青芜送回房间。
世子爷方才交待,他不敢就这样离去,便站在徐望月门外守着。
一路走回来,徐望月和青芜紧绷着一根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以安心。
徐望月也听到了细微的声音,裴长意不让她抬头,她只知屋顶有人,却不知是何人,心紧紧抓着。
直到进了房门,才稍稍松缓了些。
青芜扶着徐望月在桌案边坐下,先为她倒了一盏茶,塞进她手里。
茶水很烫。
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缓缓传到手心,一路暖到心口。
徐望月垂眸,轻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往外扫过一眼,见门外矗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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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徐望月的目光看去,青芜挑了挑眉:“是裴钰,他应该是不放心,守在姑娘门口呢。”
徐望月微微怔愣,裴钰虽然情智未开,但裴长意交代的事,他的确靠谱,做得都极好。
如此想着,徐望月缓缓转头看下青芜,见她正小心翼翼倒茶。
大抵是茶壶烫手,她用指尖捏着耳朵,见徐望月带着笑意看向自己,青芜有些紧张:“二姑娘,你瞧我做什么?”
她松开耳朵,本能地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什么?”
徐望月缓缓眨了眨眼,清冽的眸子里透出一抹笑意:“你脸上有花,长得好看。”
青芜知道徐望月在逗她,轻哼了一声,在她的身旁坐下:“二姑娘戏弄奴婢。”
徐望月接过茶壶,亲自为青芜倒了一杯茶:“谁敢戏弄我们青芜姑娘,你这般聪慧,日后回了徐府,我还要仰仗你照顾呢。”
她笑得明媚,语气温柔。
“二姑娘这么说,是折煞奴婢了。”青芜一心口一颤,立马站起身来:“可是我说错话,惹了姑娘生气?”
徐望月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当然没有。”
“我说的是真心话,待我们回了徐府,红玉性子软,身契又在许氏手里。”
“唯有你不同……”
徐望月没有将后头的话说下去,她轻叹了一口气:“不过青芜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留在身边太久。”
“你终归是要嫁人的,你的亲事,我定会……”
“二姑娘。”青芜打断了徐望月的话,目光坚定而清冽:“女子不一定要嫁人的。”
“若是我当真遇到了一心人,想要嫁人,定会禀明二姑娘为我做主。”
“可若是我寻不到这样的人,宁愿不嫁,就留在姑娘身边。”
阳光淡淡地洒在青芜身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笼上了一层光晕。
她语气温柔,神色间却是难掩的坚韧:“奴婢知道,二姑娘是真心待我,并未把我当做丫鬟看。”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奴婢有幸能称呼二姑娘一声夫人。还望姑娘能为我做主,将我的身契还给我。”
徐望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她知道青芜聪慧,却没想过她心中有如此大志。
她想将身契拿回去,不想一辈子做丫鬟。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遥遥望了一眼门外站着的裴钰。
幸好自己拦住了裴长意,起码此时此刻,裴钰可配不上她的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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