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漂亮
宁国府的事情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尤氏常常会去找王熙凤拿主意，王熙凤也明白两家算是荣辱一体的关系，所以一点都没有藏私，积极地帮助她处理起家里的刁奴。
王熙凤自然问过贾珍为何不出现，不过尤氏也不可能告诉她实情。只说他大病了一场，以后都需要好生地将养着，他身子不好也不大愿意出来见人。
尤氏这个借口很是敷衍，不过王熙凤也没有多问。
她也并不是真的关心贾珍，甚至于心里也恨不得他就此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呢。
虽然不知道尤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辖制住了贾珍，但是在帮助她整顿宁国府上更加卖力了起来，因为她生怕贾珍很快就会好起来，想趁着这段时间赶紧让荣国府大换血。
在这件事情上，妯娌二人算是有默契的。基于王熙凤上次的经验，这次她们联合动起手来更加迅速，仅仅两日的时间就把该卖的都卖出去了。
至于采买新人，便不是一件心急的事情了。
不过宁国府正经的主子本来就少，现在被关起来三个，拢共算下来也只有一个尤氏了。
王熙凤还是建议她，尽量地少买些人进来。空院子该锁的就锁上，人事冗杂只会平添负担而已。
这次也不见了秦可卿和贾蓉，王熙凤猜测许是贾珍和秦可卿的龌龊事儿被发现了，这种事情她不好管，便连问也没有问一句。现在她的日子蒸蒸日上，再也不愿意听这种混账之事了。
尤氏如今很听劝，而且只她一人也确实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根据家中的情况与王熙凤仔细筹算了一番，只略微添置了些人手，足够维持府里的运转便是了。
贾家两房闹出的动静很大，也有些亲眷和族人上门来打探消息的，都被王熙凤和尤氏给搪塞回去了。
其实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问的呢？不过就是两家换了当家人，而且都急切地改变过去处处掣肘的日子罢了。
王熙凤时不时地会上门来找林默涵她们说说话，原本她怀着身孕，大家都很担忧，不过王熙凤自己倒挺不在意的，只说日日在家里圈着一夜没甚意思，还不如来与她们说说话，心里还高兴些。
宁国府的事情处理完毕后，贾琏便回金陵参加武举了。
贾环也跟着去了，贾琏怕自己不在这小子偷懒，所以只会了贾政一声后便提着人一起走了。
贾政巴不得贾环将来能有出息，就连赵姨娘都没有表示不舍得，反而给他们两个做了许多针线活儿，贾母知道后破天荒地夸赞了她几句。
其实主要还是如今王熙凤管家，赵姨娘母子并没有收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而且王夫人还被关了起来，没有人再找他们母子麻烦，探春与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所以这段时日赵姨娘便也不再闹腾了。
甚至于贾环跟着贾琏习武时是吃了很多苦头的，而且也免不了会受伤，即使这样赵姨娘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叮嘱贾环一定要坚持下去。或许身在底层的小人物最珍惜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了吧，赵姨娘的表现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说来说去，王熙凤也很感慨，原来关了一个王夫人，就能解决这么多的麻烦。
林默涵笑了笑，其实也不全是王夫人的锅，只不过她在其中没少作孽就是了。
这段时间，月盈、菀凝和淑容也先后收到了赐婚的圣旨。
随之而来的便是康熙为黛玉赐婚的旨意了，这次她与富察氏的婚事终于被正式定了下来。
王熙凤说，贾母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抱着贾宝玉感慨了许久，她总是莫名觉得两个玉儿原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只是，即便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吏部尚书的嫡女、当朝太子妃的亲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一个五品官的白身儿子的。
哪怕贾宝玉如同贾琏一般，能有些担当和本事，她无论如何也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争取一番。
然而很可惜，宝玉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她也说不出口了。
黛玉不仅有位高权重的父亲和地位尊崇的长姐，她本身也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子，就算不是富察氏，其他豪门大姓也会抢着迎她进门。
贾宝玉是真的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房里现在已经有两位姨娘了，自从袭人小月之后，贾母便又抬了麝月给他做姨娘，麝月原是袭人一手带出来的，然而现在宝玉的房里却样样都由麝月做主，就连袭人也不得不看她的脸色。
其实贾母也瞧不上麝月这般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是因着贾宝玉喜欢而已，她早就盘算着等日后新媳妇进了门便把这些小妖精全部赶出去，如今也只是留着她们给贾宝玉解个闷儿罢了。毕竟三春时常去林府小住，即使住在家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是不大见宝玉的。
黛玉被赐婚的消息传来之后，贾母第二日便又将史湘云接到荣国府小住了。
而且还让她直接住在自己的碧纱橱里，贾宝玉依旧可以随意地出入。
想到贾母的这些操作，王熙凤便与林默涵说道：“瞧着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史姑娘配给宝玉了。要我说呢，这两个青梅竹马地长大，倒也般配。”
如今黛玉和富察氏的事情板上钉钉，林默涵对于贾宝玉的婚事就更加不关心了，说道：“左右他命好，万事都有外祖母为他张罗。管他娶谁，与咱们无干。倒是表哥，宴会之后再来林家时，我瞧着又进益了许多，嫂子就等着当状元夫人吧。”
王熙凤听着便笑了，说道：“这可真是，怎么也想不到嫁给他琏二我还有当状元夫人的那天，搁在以前我连这个梦都不敢做。得，等我真成了状元夫人，再好好谢谢妹妹这个大功臣就是！”
林默涵也没有客气，说道：“你们当然得谢我了，到时候可别随意拿些玩意儿来送我，若谢礼不厚我可是不收的。”
众人又笑了一番，王熙凤又突然想起来，便说道：“真真是一孕傻三年，我差点把今日上门的正事给忘了。前几日，董鄂氏的彭春大人上门来找大老爷了，我远远瞧着他穿着十分隆重。后来我便去打听，大老爷与他倒没说什么，只说是少时的旧识，上次在宴会上又遇上了，便来叙叙旧，两人相谈甚欢呢。妹妹，你说这里面会不会……”
迎春原本在一旁安静地画着图样子，一听到这些话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林默涵倒是疑惑了，说道：“按理说，他们不应当有这个想法了才是，怎么还直接找上门了呢？咱们也不要在这里瞎猜了，我下帖子问问菀凝就是了。”
她说做就做，原本两个待嫁的姑娘是不好再出门的。
不过正如林默涵料想的那般，第一个定下婚期的人是月盈，她们几人等出嫁尚且还有一段时日呢。
而且还是林默涵相邀，所以菀凝的额娘十分痛快地放行了。
她见到林默涵几人十分欢喜，甚至还带着自己在家里折腾出来的花样子来找黛玉和迎春讨教，众人玩了一会子后，林默涵便把她拉到了一旁，悄悄地问道：“我怎么听说你阿玛去荣国府了，到底怎么回事？”
菀凝连忙摇头，说道：“姐姐可别误会，我阿玛真的是去叙旧的！”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洗清嫌疑，还是接着说道：“咳咳，是这样的。我阿玛年轻时不是在荣国公的手底下做小将吗？当时他就和你舅舅就认识。不过那会子你舅舅长相十分风流俊美，走到哪里都被众人追捧，我阿玛长的就逊色多了，大家都笑话他是个黑煤球儿，所以他心里是十分嫉妒你舅舅的。后来在你家的宴会上，我阿玛和你舅舅再度相逢，啊一瞧你舅舅竟然成了……成了个糟老头子，我阿玛因为这些年因为常年领兵打仗，倒比年轻时更添了些沉稳英武之气，所以他是特地去寻找那些年丢失的自信的。”
看着林默涵越来越无语的表情，她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阿玛自己说的。我看他是一把年纪了越来越不正经，不过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实话我瞧着他是一年比一年黑，都快黑成红色了。”
林默涵满头黑线，原来彭春穿的那般隆重地登门竟是去与贾赦比美的。
原来即使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也有容貌焦虑啊？
“论年龄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这么要强做什么呢？”
菀凝也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太对了，我也不理解。不过，上次宴会回去之后，我额娘说她十分喜欢迎春姐姐，觉得她乖巧又好看。姐姐呀，咱们如今这样要好，我家里是真的早就放弃了当时的那个想法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瞧着我阿玛和额娘好像确实有几分想与你舅舅做亲家的意思，你会不会还要阻拦啊？”
林默涵问道：“迎春姐姐温柔美丽，而且是个内有乾坤的聪慧女子，你额娘会喜欢她我倒是不觉得意外。但，你阿玛是怎么说的？”
菀凝的表情突然有些不正常，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阿玛说，你舅舅旁的没有，但是那张脸年轻时确实俊美无比。而且宴会那日阿玛也瞧见你的表哥了，回去之后将他的外貌很是夸赞了一番，还说……就凭你舅舅的外貌，他的女儿定然也生的十分貌美，若真给我家做了儿媳妇，想必将来能生几个漂漂亮亮的小孙子。”
林默涵现在是彻底无语了，不过迎春几人的美貌确实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京城之中的贵女她也见得不少了，但是在外貌上能够超越他们几个的倒是少之又少。
西林觉罗氏和菀凝都只是中上之姿，那彭春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想来这菀凝的哥哥容貌也不会十分出色的。
若是瞧了了貌美且好相处的迎春，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林默涵想到这里，便说道：“倘若你们真的瞧上了迎春姐姐，我自然不会阻拦的。不过你们家的门第确实高出许多，还是再慎重地考虑考虑吧。毕竟若是中途反悔，吃亏的只会是我迎春姐姐，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菀凝连忙说道：“我明白姐姐的意思，所以也在劝着我阿玛和额娘呢，姐姐放心吧，我不会拿迎春姐姐的名声开玩笑的。”
第82章 提亲
听到菀凝知道轻重，林默涵便放心了许多。
毕竟，她实在不希望无辜的迎春在这件事情里受到任何伤害。
菀凝在林府过的十分快乐，这里全是极漂亮又有趣的小姑娘，她们什么都会，说话又风趣又可爱，乐子实在太多了，她决定日后还是要多来。不然等嫁了人，再凑齐可就不容易了。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族里的姐妹外，菀凝甚少能够结交到朋友。
然而同族的姐妹们无不是日日丧着一张脸的小苦瓜，她瞧着心里难受的紧，便也没有说说笑笑的兴致了。
在林家，菀凝除了爱缠着林默涵外，尤其能与探春和惜春两个小的玩闹到一处，她们年龄最为相近，也有许多话可聊。
等到了必须要离开的时候，菀凝甚是依依不舍，不过想到已经与探春和惜春二人下次相约到了满朝欢，便又欢欢喜喜地走了。
满朝欢如今是京城贵妇之中最受追捧之处，不但有层出不穷的新鲜胭脂水粉和漂亮的衣裳首饰，还有许多特制的小甜点和饮品。这些都是林默涵提供的想法，让林家的厨子研制出来后特供满朝欢的。不过并不对外售卖，只有在满朝欢消费超过一定额度，才会提供。
菀凝一个小姑娘自然也极其喜欢这些，想到下次就能与满朝欢老板们一起添置东西，还能随便吃那些好吃的东西，于是在没有离开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期待了。
林默涵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去问问迎春的想法。
她把与菀凝的谈话都告诉了迎春，并且说道：“姐姐心中若是不愿，我便告诉菀凝让他们及时打住这个念头，往后只当是好友往来。这京里说不成亲事的多了去了，只要大家嘴严一些，旁人都不会知道的，有我们在姐姐身后站着，姐姐也不需要尴尬。”
迎春没有想到，转来转去，董鄂氏还是看上了她。
不过这次到底是不同的，菀凝不仅与林默涵的关系十分亲密，还与未来的妯娌们相处的也十分要好，月盈和淑容都已经拿她当闺中好友相待了，只这一点便她便不需要再用自家哥哥的婚事做交易了。
所以，迎春说道：“我原想着能嫁给一个耕读人家就很不错，便是图个人少清净。哪怕家中并不殷实，只要丈夫上进，婆母和善，我便能把这日子过好。但是现在我也想通了，不管将来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最为关键的不是旁人好不好相处，而是要看自己能不能立得住，只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是不成的，所以便也没有那么多的念想了。只要老爷和哥哥觉着好，我是没有意见的。”
林默涵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越发通透了，而且也自信起来了。确实是如此，我们不能保证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要学会生存的手段，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不过幸运的是董鄂氏虽然是大族，单彭春家里确实人口简单的紧，只有一个嫡出儿子，你进门后别说妯娌了，就连小姑子都已经嫁出去了，将来不知要少多少麻烦。其实倘若他们真心来求娶，我也觉得是门好亲事。”
迎春有些害羞，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呢，董鄂氏也没说一定要聘下我，还请妹妹暂时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叫妹妹知道了又该取笑我。”
林默涵瞧她的模样，便知道迎春对于这桩婚事并不抗拒，心里放心了下来，说道：“姐姐安心便是，只是姐姐也提前做好准备吧，董鄂氏这样的大族，若非真有这样的想法，菀凝也不会大喇喇都向我透露这个消息的，且过一段时日再看吧。”
之后的日子便平静了下来，因为林默涵和黛玉马上就要出阁，所以三春姐妹一直都在林府陪着她们，王熙凤的肚子也开始显怀，时常挺着个大肚子走的虎虎生风，一有空闲便来林府说说笑笑，倒是气色很好。
贾琏那边也时常传来消息，他已经获得了武生资格，马上就要参加武乡试。
最最让林默涵和王熙凤开心的是，他初次下场便获轻松得了头名，距离王熙凤状元夫人的梦又更加进了一步。
又过了些时日，便到了月盈出嫁的日子了。
因为知道大阿哥和贾琏关系十分亲密的缘故，所以这次贾家也在受邀之列。
贾母接到邀请之后脸都笑开花儿了，除了参加林家的宴席外，他们荣国府已经好多年不曾在这种涉及皇家的场合上露过面了。
原本一般人家她是不轻易动身的，不过这可是大福晋的娘家，贾母自然不能错过。
王熙凤来接她的时候，贾母已经早早地妆扮好了，看见她来也止不住地夸赞她，只说他们两口子都是好孩子。
于是，整个荣国府除了被关着的王夫人和守寡的李纨外，所有的主子都出动了，就连贾琮和贾兰都被邢夫人带在了身边。
贾母原本是不欲让两个小的出来，不过王熙凤却觉得应当带着孩子们多见见世面。
主要也是这两个在先生的教导下，虽然无法与林赫瑾相比，但如今也勉强可以拿得出手了，他们将来毕竟都要在官场上行走，还是应当多结交些朋友。
从小结识的友情到底是不同的，而他们贾家如今最缺的就是益友了。
贾母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在她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还是惊住了。
贾兰还好，从小就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主要是贾琮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他原先就是个只知道爬高爬低的泥猴子，现在也打扮的白白净净，行起礼来有模有样的。
仔细一瞧，面容上竟还能瞧出几分贾琏的影子，贾母见到这样的孙子自然是欢喜的，难得与高高兴兴地与他们亲近了一回。
贾宝玉在一旁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他自持身份也没有多说。
王熙凤倒是瞧见了他的脸色，也不去哄他，只管与贾母说着笑话。
林家的人比他们到的早一些，林默涵与黛玉和三春这会子已经在月盈的闺房中陪伴了，菀凝和淑容自然也来了，几人瞧着月盈被宫里的梳妆嬷嬷妆扮的像个白面猴子般，正指着她的脸笑个不停。
月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白的脸上镶嵌了一张血盆大口，着实很滑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早晚都有这一天，到时候我也去笑话你们！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明满朝欢有那么多妆面化的极好的娘子，偏偏我却只能被化成这样。嬷嬷啊，我之前是见过您给惠妃娘娘妆扮的，您那巧手当时可是让娘娘的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嫩滑白皙，怎地给我弄这幅模样啊？”
伺候她化妆的嬷嬷笑了笑，说道：“这都是宫里的老规矩了，每一位新娘子都会被妆扮成这样呢，福晋就暂且忍耐这一日吧。”
月盈也只是抱怨一句，林默涵想到自己的脸蛋也会有被折腾成这样的一天，忍不住开始恶寒。
不一会儿，屋子里面便坐满了女眷，都不停地夸赞月盈今日是如何地美丽动人，直让一些尚未出阁的小姑娘们都艰难地憋着笑，佩服她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热闹了起来，众人便知是大阿哥来了。
随即，月盈便被众人拥簇着出去了。
林默涵跟到外面，一眼就看到了胤礽。
他今日穿着很是喜庆，见到她时瞬间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林默涵也很开心，随即也回报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两个人就这般看着对方，仿佛周遭哄闹的人群并不存在一般。
直到黛玉拉了拉林默涵的衣袖，她才回过神儿来。
看着黛玉一脸看穿的笑容，林默涵转了转眼珠子，指着远处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说道：“妹妹快瞧瞧，那个就是富察氏的李荣保，可还看得上眼。”
黛玉瞬间俏脸一红，拿着扇子生气地轻轻打了她几下，随即又悄悄地抬起头来望李荣保的方向看去。
谁知那少年竟然也恰好在瞧她，在两人的目光触碰的一瞬间纷纷红了脸，黛玉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害羞地匆匆离开了人群。
胤礽悄悄都摸到林默涵的身边，傻兮兮滴看着她笑了又笑，随即说道：“礼部已经为咱们定好婚期了，就在三个月之后的八月初十，钦天监说是个十分极力的好日子。我……我心里盼着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林默涵表示知道了，随即也说道：“我也是盼着的，只是……”
胤礽急切地问道：“只是什么？”
林默涵幽幽地道：“只是你身为太子，能不能去跟宫里的嬷嬷说，成婚当日不要把我化成一只白面猴子啊？”
胤礽是见过新娘子的妆容的，他立刻变笑了起来，说道：“你放心，等将来的梳妆嬷嬷定下来后我必定重金收买她！不过，涵儿不管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丽的。”
得到了胤礽的保证，林默涵心情美丽了，说道：“你也是我心里最俊俏的呢。”
前边月盈已经上了花轿，胤礽也只得跟着自家大哥离开，他咧着嘴巴与林默涵作别，依依不舍地走了。
随即便到了开宴的时候，觉罗氏拉着菀凝与她们几人坐在一桌上，席间她不住地拿眼神盯着迎春瞧，越瞧脸上的笑容越多。迎春一直被盯着，脸上虽然红艳艳的，不过神态倒十分自然，只是不大好意思与她们说说笑笑了。
林默涵在一旁观察着，便觉得这门亲事大约是要成了的。
果然，不过几日的功夫，王熙凤又上门，她这次是特地来找迎春的。
彭春正式与贾赦提出结为亲家的请求，贾赦高兴坏了，一口就要应下，不过突然想起自己可是老岳父，无论如何也该摆一摆派头的。
而且这老小子整日穿的跟个花蝴蝶一样来自己面前晃悠，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
那身儿衣裳穿在彭春身上，活脱脱好像个大狗熊披龙袍，怎么看怎么别扭，他都替那些做衣裳的绣娘委屈。
偏偏彭春老儿不自知，以为穿成这样就能比他大老爷英俊，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于是，贾赦便决定先晾上一晾，让这老小子再求求自己，或者至少也要以后再来时不再穿这些辣眼睛的衣裳了。
彭春也明白贾赦的心思，不就是嫉妒的丑恶嘴脸吗？于是他放下话来，老子下次来提亲时会穿的更加华丽！
等人走了之后，贾赦便与王熙凤和邢夫人说了此事，然后打发王熙凤先来林府只会迎春一声。
贾赦自然不是让王熙凤来问迎春是否同意的，不过就是觉得这好歹也与她有关，倘或顺利的话，姐妹三个也该回家了。
迎春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大家都觉得这门亲事其实很是不错。
贾敏也说道：“虽然还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但是彭春大人与你父亲交好，必定不会为难你。他夫人和女儿也都很喜欢你，又是那样殷实的人家，你嫁过去应当会好过许多的。”
王熙凤也是这样的想的，说道：“难得他们家虽然势力强盛却人口简单，后宅里只有一个亲婆母需要侍奉，最为重要的是董鄂夫人也对妹妹满意，已经下了帖子，于五日后就来家里拜访。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三位妹妹也该回家去见见客人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若非董鄂氏情况特殊，即使贾赦和彭春关系再好，这门亲事也是不可能成的。
若非这些年来董鄂氏的少男少女们婚事一个比一个困难，增寿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不成婚。
觉罗氏身份高贵，想来对于儿媳也是有要求的。按理说是瞧不上迎春的，偏偏自己的儿子性情太温柔了，倘若娶上个泼辣的难免会被压的抬不起头，所以她一早儿就定下了要一个温润娴熟的姑娘做儿媳妇。
然而出身高贵的满族姑娘大多是豪爽泼辣的，那便只能去汉臣家里寻摸，然而这就有很大风险了。
万一不慎，相回来个董鄂妃那个调调的，她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
眼看着女儿都要出嫁了，身为兄长的儿子连个像样的未婚妻都没找到，觉罗氏的心里是有些着急的。
正在这个时候，迎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观察了好几次，又让女儿说了许多与迎春相处的细节，这才慢慢地上了心。
偏巧儿彭春还与贾赦有一段少年时的情谊，知道了荣国府最近清理门户的动作，才算满意了些。
若只是原来的贾赦和荣国府，即使是太子妃的表亲，觉罗氏也是不敢要的。就连丈夫都瞧不起那样的人家，早早地与贾赦疏远了起来。
不够现今倒是能够明显看出来他们的势头，尤其彭春还试过贾琏的身手，对他的评价极高，凭着荣国府当年的人脉，加上太子的帮扶，甚至还有大阿哥的青睐，将来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
迎春虽然与贾琏不是一母同胞，但是贾琏之妻与这些妹妹们的关系都十分亲厚，有时候这后宅女眷们之间的关系也很重要的，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也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女眷们来维持。
种种原因结合起来，觉罗氏就从三分满意变成了八分，剩下的两分便要看看迎春将来进门后是否能与自家的儿子增寿相处和谐。
如今的三春在林默涵的熏陶下早已经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了，这些道理她们都是明白的。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迎春在面对这门亲事的时候也坦然了许多，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依靠都没有的了。
探春也十分高兴，一方面是为迎春得了个如今看起来十分不错的亲事，另一方便是她自己也看的了一些希望。
原以为三姐妹在婚事上还要再艰难一段时间，没有想到二姐姐转眼间就有了好消息。想来，很快她一直担心的事情也会迎来转机了。
在家做姑娘时时，她过了许多年苦不堪言的日子。她惯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现如今生活好了起来，她如今唯一的期盼便是能寻一个好人家。
是寻一个好人家，而不是寻一个如意郎君。
如今她更加看重婆家人的品性和生存环境，只是希望自己将来过得不要那么地糟糕，再也不要遇到如自己嫡母那样的长辈了。
只是家里迟迟都无人提起她们姐妹的亲事，偶有人上门，也都是实在不堪般配的人家，探春的心里其实是有些着急的。
如今好了，只要迎春一定亲，旁人便会知道荣国府的姑娘们如今都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这也算是一个信号吧。
尤其还是董鄂氏，探春倒不是羡慕人家门庭显赫，只是这样一来，上门提亲的人家也该好好掂量一番，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筛选掉那些实在不像话的。
惜春就只是纯粹为迎春高兴了，她自己没有嫁人的念头，也不觉得成婚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如今出家她是不想了，毕竟她已经舍不下金银珠宝这些身外之物了。只是又开始做梦都想买上个小院子自己过一辈子了，那才是真正的清净自在。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她们却不能再在林府住下去了。
等觉罗氏上门之后，若无意外迎春的亲事恐怕很快就会定下来，她们也得回荣国府了。
第83章 诚意
三春跟着王熙凤回去了，林默涵想了想便去找贾敏了。
因为上次胤礽告诉自己婚期已经定下，而且富察氏也马上就要来下聘，所以贾敏最近的心思都在两个女儿的亲事上。
林默涵来时，贾敏正在清点两个女儿的嫁妆。
她说道：“母亲先休息会子吧，女儿来是有事想要求您帮忙。”
贾敏笑着坐下喝了口茶，说道：“说什么求不求的，我是你的母亲，你只管说就是，可是最近想出门了？”
林默涵说道：“不是我的事情，是我想着，若迎春姐姐的这门亲事要成的话，能否请母亲去一趟荣国府，让大舅舅和大舅母把她认做嫡女，记在大舅母的名下。”
谁知贾敏微微一笑，说道：“可真真是我亲生的，咱们娘俩儿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这几日总思量着这件事情，董鄂氏毕竟是大族，传出去果真为唯一的嫡子求娶个庶女也不好听，让迎春以你舅舅嫡女的身份出嫁对两家来说都是件好事，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
林默涵也是这样想的，荣国府已然低了董鄂氏一头，若再把董鄂氏与庶女定亲的消息传出去，旁人难免会在背后议论纷纷。
他们不会认为是迎春自己很出色赢得了青睐，只会说董鄂氏为了讨好太子和太子妃竟巴巴儿给儿子定了个落寞公府的小庶女。
贾敏作为当家主母，自然也早就想到了这里，便说道：“你迎春姐姐是你大舅舅唯一的女儿，把她认做嫡女又不会妨碍旁人。你大舅母那里也不会不同意，就冲着董鄂氏的门第，她也会欢天喜地的接受。日后她多了个嫁入高门的嫡亲女儿，迎春在娘家也有了个更牢固的靠山，这确实是一桩于谁都好事情，你外祖母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你就放心吧，等到荣国府那里有消息了，我就去促成这桩好事。”
林默涵点了点头，有一个事事周全的老母亲就是很幸福。
没过几日，王熙凤就派人来传了话，说是觉罗氏与贾母相谈甚欢，已经说定了择个良辰吉日就上门下聘礼。
听到这件喜事，林家也都十分高兴。
贾敏连忙让人套车，兴高采烈地去了荣国府。
林默涵和黛玉原本也想过去祝贺迎春，不过想到荣国府这几日恐怕还有的忙碌，如今王熙凤挺着大肚子，许多事情少不得要落到三春身上，便决定此时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于是姐妹二人便只让贾敏帮忙带去祝福，等到过几日定亲宴时再阖家前往。
等到日落西山时，贾敏圆满完成任务而归。
这会子他们正在一处用晚膳，贾敏高兴地说道：“母亲听到我的提议高兴极了，兄长和大嫂也一脸的喜笑颜开，我一提此事他们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只说三日后便去开祠堂，正式将迎春记在大嫂的名下，以后便是正经的嫡女了。”
林如海摸了摸胡子，说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也算是岳家给董鄂氏的诚意，辛苦夫人来回奔波劳累了。我瞧着两个女儿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这段时日还是好生休息吧。有什么事情便交给底下的人去做，莫要累坏了身子。”
贾敏笑意吟吟地应了下来，说道：“老爷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林默涵也觉得如今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心情甚好地回了房。
太子娶妻自然是一丝不马虎都不能有的，这段时日内务府的人一趟一趟地往林家跑。不厌其烦地确定大婚当日要穿的衣裳、戴的首饰，以及严苛的礼仪流程。
林默涵虽然耐心极好，但也少不得有些烦闷。
胤礽大约知道她的心情，便见天儿地送些新鲜的东西来林府，供林默涵和黛玉赏玩。
黛玉亦是十分忙碌，博尔济吉特氏亲自操持着亲子的婚事，女方又是她十分满意的黛玉，故也时常遣人来送东西，以表重视之情。
李荣保也跟着上了几回门，不过黛玉终究不似林默涵的脸皮厚实，只隔着帘子略与他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林赫瑾知道两个姐姐马上就要出嫁，这些时日便减少了读书的时间，想要多多地陪伴会儿两个姐姐。
她们的日子过得平静且温馨，然而荣国府这段时日却闹将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月盈大婚那日，贾宝玉在伊尔根据罗氏的府上瞧见了黛玉。
因着林默涵的刻意引导，先前他们每次去荣国府时，都让黛玉和贾宝玉避的远远的，所以她们进京这么久了，黛玉与贾宝玉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的。
不过那日月盈大婚，大家都闹哄哄的，竟叫贾宝玉一不小心就瞧见了黛玉。
当真是惊鸿一瞥，便深刻地记在了心里，他如今正在家里闹的天翻地覆。
贾宝玉并不知道黛玉是谁，只是那日一瞧见黛玉便觉得心神震动，仿佛是许久不见的故人般，让他一下就呆在了原地。
直到回家之后他也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不过那日贾母一直被贾琮和贾兰二人哄得心花怒放，是以竟没有注意到贾宝玉的异样。
不过即使注意到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贾宝玉惯来都是这个样子，只吩咐了袭人和麝月好好照料着。
谁知贾宝玉竟对黛玉的身影魂牵梦萦，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再与黛玉相见，旁的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他呆呆地过了好几日，最后竟连饭也不吃了，嘴里只说着要去寻那个姑娘。
这件事情报到了贾母那里，她搂着贾宝玉心疼的不行，一直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值得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贾宝玉在贾母的怀里腻歪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我前儿个在伊尔根觉罗氏的府邸上瞧见一个姑娘。”
一听他说这话，贾母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可是大福晋的娘家，去恭贺的宾客们都是非富即贵的，若非大福晋与迎春有些交情，再加上贾家是林家的亲眷，只怕人家根本不可能邀请他们荣国府的人。
然而贾宝玉却瞧上了那日出现的姑娘，贾母现在早就清醒许多，即使她心中再将宝玉视为世间至宝，然而旁人却并不会这般认为，他再是聪明绝顶，如今身上也没有半个功名。
贾母想来想去，便没有接下这个话茬，反而说道：“你这几日与你云妹妹相处的不好吗？她知道你这些日子连饭也不用，担心的了不得，你舍得看她因为你难过吗？”
贾宝玉摇了摇头，说道：“该死该死，都是我的不是，我自是舍不得云妹妹难过的。我只是想着，若知道那姑娘是谁就好了，可以把她也接到咱家一起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日瞧见了便觉得放不下，这几日见不着她我感觉就好像心被剜掉一块儿似的。”
贾母一听他这么说，心也揪了起来。
她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帮着贾宝玉找找那姑娘再说。
宰相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万一那个女孩儿的出身并不高贵，那岂非让自己的宝玉生生错过了这段缘分？
而且，随着迎春的亲事敲定了下来，贾母也开始琢磨起贾宝玉的终身大事了。
虽然湘云论起来也是个千金小姐，与宝玉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但是她无父无母，将来一点儿都帮不上宝玉。
哪怕那姑娘是哪家高门里不受宠的庶女呢？如今他们有林家这门亲家，倒也不是没有成就好事的可能。
于是，贾母想了想，便对宝玉说道：“我的心肝儿，你只说看上了那位小姐。但这没头没脑的让咱们去哪里寻呢？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将她的样貌画下来，我拿着画像让你凤姐姐帮忙去打听一番，你说可好？”
贾宝玉立刻来了精神，连连点头，忙要来了笔墨，专心致志地画了起来。
他的画功虽然比不得擅长此道的惜春，但是从小也是学过的，再加上他对黛玉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所以很快就画了出来。
鸳鸯一直在旁边瞧着，只是越瞧越觉得熟悉，等到贾宝玉把眼睛描摹完之后，她瞬间就认出了这画上之人大约就是黛玉。
荣庆堂里的丫鬟自然都是见过黛玉的，同在一旁的玻璃也瞧了出来，正要笑嘻嘻地说话，然而鸳鸯却一个眼刀拦住了她。
鸳鸯在荣庆堂的地位乃是一人之下，自从上次连她偷了身契给贾琏夫妻都被贾母轻而易举的饶恕后，底下的丫头们便更加惧怕她了。
所以，玻璃及时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贾宝玉却疑惑地问道：“玻璃姐姐方才想说什么？难道你见过这画上之人吗？”
鸳鸯在一旁警告地盯着她，玻璃自然不敢多嘴，只能尴尬地说道：“我哪里能认得？不过就是瞧这姑娘生的好罢了。”鸳鸯听了这话方才满意，随即连忙把这事情告诉了贾母，也好让她老人家早早做好准备。
而贾宝玉则失望地点了点头，等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拿起画像来吹了吹，随即兴冲冲地去找了贾母。
贾母知道这人是黛玉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林默涵姐妹来了那么多次荣国府，然而宝玉第一次见黛玉却是在外人的家里，林家这是一直在防备着这件事情啊！
原本他们是表兄妹，宝玉比起旁人来应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被林家生生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贾母的心里五味杂陈，对于黛玉另嫁旁人这事儿，她好不容易才想开了些，如今竟又被宝玉给掀了出来。
她不由地想着，这两个玉儿是否就该是有缘分的，宝玉一眼就瞧上了黛玉，倘若她早就使些手段让黛玉也瞧见了宝玉，以宝玉的人品相貌，是否最终的结局会不一样呢？
敏儿和林如海那般疼爱孩子，倘若是黛玉打定了主意要嫁给宝玉，敏儿身为亲姑姑，说不得就会点头同意的！
贾母现在不住地后悔，鸳鸯瞧着她的神色，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不由地劝说道：“老太太，表姑娘的亲事是太皇太后出面牵的线，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是绝无更改的可能了。如今还是劝说宝二爷打消了这个念头要紧。”
“这个道理我如何不知啊？罢了……他们终究有缘无分。你说的很是，还是叫宝玉打消了这个念头为是。你去只会一声凤丫头吧，倘或宝玉问起，就说并没有找着这个姑娘。还有但凡府里曾经见过表姑娘的人，你都亲自去敲打一番，倘或谁敢在宝玉面前胡言乱语，不必留情立刻发卖出去。”
鸳鸯应了一声，就连忙去做了。
等到贾宝玉带着画进来之后，贾母一瞧画像上的人果然就是黛玉，她先是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一番，而后困扰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姑娘我倒是不曾见过，你也别恼，我叫云丫头先陪你用膳，然后把这幅画给你凤姐姐送去，叫她着人给你打听打听可好？”
贾宝玉点了点头，跑出去之前还不忘叮嘱道：“那可要凤姐姐快些，我等着呢。”
他一走，贾母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第84章 责任
王熙凤听到鸳鸯讲的这件事情后，狠狠地无语住了，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响才说道：“不是我说话难听，也就老太太仗着生了姑妈才会这般想，旁人是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的。幸好她老人家还是明白的，不然真是一桩麻烦事。”
鸳鸯也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看重宝玉，也算是为他着想过了，但两人实在不匹配的。我这就去敲打家里的下人们，还请二奶奶这里这准备好如何应对吧。”
王熙凤有些头大，说道：“家里这些还好说，但过些时日必定会为二妹妹举办定亲宴的。我怕宝玉若见了黛玉，那股子痴劲儿当场发作可怎么好？到时候大家颜面都无光。”
迎春和董鄂氏的亲事在顺利地进行着，荣国府许久没有好事发生，贾母和贾赦的意思也是想将这定亲宴大办一场的，好为家里添些喜气，也冲冲晦气。
届时林家势必要来的，也没有为了避及一个贾宝玉而不让贵客上门的道理。
如今的贾宝玉在荣国府可不是什么凤凰蛋，他整日都在自己院里与女孩儿们厮混，反而贾琮、贾环、贾兰等人被贾琏和王熙凤严格地管教，认真地读书习武，现如今这几个小爷都比贾宝玉在府里有威信的多。
所以，就连鸳鸯身为下人，也直接开口说道：“不如让宝二爷避一避吧，哄着他别出院子也是使得的，琏二爷虽然不在家，但是前头有两位老爷和琮哥儿、兰哥儿照料着，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就算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王熙凤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荣国府里，少了一个贾宝玉也算不得什么。
于是，她亲自把现如今贾宝玉屋里主事的麝月叫了过来，叮嘱她这几日务必要看牢贾宝玉，尽量让他少出院子，尤其是迎春定亲宴的当天，把他死死地拘在院子里便是。
因为贾母的要求，贾琏和王熙凤对贾宝玉十分地照料，他的吃穿用度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比以前更加滋润了几分，再加上贾母的额外赏赐，他比王夫人管家时过的还要豪奢。
这自然也惠及了他院子里的人，当初王熙凤为了避免麻烦，根本没有动贾宝玉身边的丫鬟，且由着她们在自己的院子里闹腾，左右出了贾宝玉的院门，旁人都不会多给她们什么脸面罢了。
所以，现在整个荣国府里也只有贾宝玉和贾母身边的丫鬟们维持着副小姐的生活，而贾母那里有鸳鸯辖制着，根本不敢闹腾，但贾宝玉这里可就热闹多了。
因为袭人和麝月接连从丫鬟上位，所以其他的丫鬟们也都不免存着心思，整日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使出百般解数讨好着贾宝玉。
而袭人和麝月两个为了争夺人心，事事都要打擂台，所以贾宝玉的屋子里整日鸡飞狗跳，越发不成个样子了。
贾母现在的心思都在贾家和董鄂氏的亲事上，再有便是林家两个即将飞黄腾达的外孙女，也没有顾及到贾宝玉的屋子成了什么样的境况。
麝月被王熙凤这般叮嘱，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她也是在贾宝玉的屋里做主惯了的，便笑嘻嘻地说道：“瞧二奶奶这话说的，哪有姐姐定亲时兄弟不出面的。再说这样隆重的场合，琏二爷又不在家，满府里也就宝玉还能上得了台面，奶奶却不叫他出去，若让老太太知道了……”
她总觉得王熙凤是在刻意打压贾宝玉，二姑娘的定亲对象可是满洲大姓董鄂氏，届时不知会有多少达官贵人来府恭贺，二奶奶竟然不让宝玉出席，这不是打压是什么？
这两口子的心也忒黑了，全府上下都已经被他们给把持住了，如今竟连个露面的机会都不打算给宝玉了。必定是怕旁人见了宝玉这样的人品相貌后争相上前结交，耽误那两口子拓展人脉。
麝月觉得不能让王熙凤得逞，于是就把贾母给抬了出来。
王熙凤一下子就气笑了，不过很快她便觉得与麝月生气实在不值得。
这丫头敢这般猖狂，无非是因为现在府里的人都不怎么与贾宝玉的院里打交道罢了。
三春姐妹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李纨也一心都只在陪着儿子读书上，偶有闲暇也更喜欢到三个姑娘屋里坐一坐，而赵姨娘的人就更加不与贾宝玉这里往来了。
所以，许久以来，贾宝玉的人基本上都只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一直都以为贾宝玉还是那个被整个府里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王熙凤很能理解麝月的态度，但是却没有必要忍让她，直接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提起老太太。若老太太知道你在宝玉的屋里做的好事，你猜她老人家是一巴掌把你打出去，还是会来责怪我。既然你敬酒不吃，那也不要怪我不给你脸。晴雯，你遣人把这狗奴才给送回去吧，直接用大锁把他们院子锁起来便是！”
麝月被这般打脸，得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褪下，就这般僵在了脸上。
尤其当晴雯冷着脸上来时，她更觉得屈辱，却也不敢真的与王熙凤撕破脸皮，只是委屈地说道：“我好歹也是宝二爷屋里的姨娘，二奶奶就算不给我脸面，好歹也要看宝玉的面子。再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略有些疑惑罢了。奶奶既然吩咐了下来，我好好看着二爷便是了，何故这般下我的脸面呢？”
王熙凤扶着自己的肚子，听她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生气，只是说道：“脸面从来都是自己挣得，不是旁人给的。宝玉的屋里也不止你一个姨娘，你若是不能谨守本分，那我换一个人也无妨。就算是闹到老太太的跟前儿，难道她老人家会为了你而与我翻脸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宝玉是宝玉，你们是你们。”
这一番敲打下来，麝月连平静的表情都维持不住，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其实王熙凤说的很对，贾母毕竟不是王夫人，王夫人的心中是只有宝玉，就算是宝玉身边得用的猫狗儿也比贾琏和王熙凤重要许多。
而贾母却只是格外偏爱些贾宝玉，但是贾琏和王熙凤在她心里也是十分重要的。
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若与管家奶奶对上了，在老太太那里确实是要吃亏的。
若太太还在就好了，必定不会让宝玉吃这么大的闷亏。
麝月匆匆忙忙地回去了，王熙凤皱着眉头与晴雯说道：“我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怕是要出幺蛾子。你找几个人盯着她们的院子，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来报我，千万别在这种时候闹出事来。”
晴雯应了一声便去了，她如今顶了平儿的身份，满府里的人除了听王熙凤和三春的命令外，就是她了，只要吩咐几句自然会有人帮她留意。
王熙凤觉得这件事情腻味的很，不过该做的防范还是不能停下。
思来想去，她又亲自来了一趟林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默涵。
林默涵听完之后立刻就想去荣国府警告贾宝玉，可是一想人家目前也没有做出很过分的事情，而且若她就这样上了门岂非直接让贾宝玉知道了黛玉的真实身份，以他的性子恐怕真要闹的人尽皆知，真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很恶心。
她一直都觉得爱情真的是一种十分美好的东西，它不分高低贵贱，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甚至是应该拥有。
贾宝玉的爱情同样也是美好的，可是他的做法却恶心。
林默涵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脏话，说道：“因为他自己不懂事，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若是让黛玉为了避着他而从此不去荣国府也不是道理，嫂子，还是让外祖母尽快给他议亲吧。最好再给他普及一下再这世上生存的道理，他怎样过日子我不管，可若给黛玉惹下了麻烦，我必定容不下的。”
王熙凤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的事情我也意识到了，不能放任他不管。原先我和你表哥把他娇养起来，未必没有心存报复的意思。以前老太太那般宠爱他，我那个好姑妈做下许多令人不齿之事也是为了他能得到爵位。后来我和你表哥掌了家，就连环儿都能用心去教导，却有意把他给忽略了。我们心里有怨气，就给他数不尽的锦衣玉食，也给他许多丫鬟姨娘伺候，让他整日都躺在女人窝儿里，现在想想和当初被我姑妈故意养废你表哥的做法有何区别？今日这件事情归根到底是我和你表哥的错，到底是一家子，想要往前走就谁也不能被落下。你放心吧，我回去之后就和老太太商量宝玉教养的事情，不敢说让他去官场上博取功名，至少也不会让他因为懵懂无知而闹出笑话。”
林默涵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嫂子不必如此自责，他长到这般年纪却是这样的性子，哪里就是你们的过错？若说错，那也是他父母之过。只是嫂子和表哥如今是一家之主，日后若宝玉是闹出笑话也好，闯下祸端也罢，就全是你们的责任了。这当家人身上的担子向来不轻松，宝玉只要是个人就不能一辈子只知道追逐姑娘。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这辈子若不能从这里头走出来早晚害人害己。”
王熙凤满脸晦气，说道：“你表哥十几年的痛苦全是源于他和他的兄长贾珠，偏我们日后却还要为他的人生负责，否则他真能做出连累家族之事，真是没得让人恶心。这也没法子，如今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挽救贾家的名声，妹妹放心吧，我心里比谁都重视这件事情。既然是当家人，就不能只享受好处，有些事情忍着恶心也一定要去做。”
林默涵十分理解贾琏和王熙凤的心情，正是因为贾宝玉和贾珠的存在，贾母和王夫人才做下许多伤害贾琏之事。
如今贾珠已死，恩怨全消。
但贾宝玉却活的好好的，甚至还被贾母一再要求厚待于他。
贾琏和王熙凤就干脆厚待到极致，直接让他过着万事不用操心的富贵闲人生活。
一本书不用读，一分钱不用挣，享受着最安逸的奢侈生活，整日最大的烦恼就是没有更多的新鲜女孩儿来陪伴自己。
而贾琏本人却是勤学苦练，严格磨炼自己的受益者，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王熙凤让贾宝玉过着这样的生活其实是另一种报复和狠毒。
就如同当年的王夫人般，他们暗暗地想要把贾宝玉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离开了家族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废物。
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却给了王熙凤当头棒喝，荣国府、宁国府、林家，是剪不断的血脉关系。哪怕把贾政一房分出去了，他们做下的的事情在法理上是牵连不到旁人，但是于名声上却能大大地影响他们。
活于世间，谁也不敢说自己一丁点都不在意名声如何。尤其是女子，沾染了这些桃色绯闻，即使你清清白白，也要处处面临别人的打量和猜测。古往今来因为名声受损而失去性命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再豁达的人都不可能活的舒心。
贾宝玉是贾家的一份子，他的教养不该被落下。荣国府若想真正扭转颓势，至少在他们这一代不可以放弃任何一个子孙。
贾琏和王熙凤也必须放下成见，这也是他们做好当家人必须担起的责任。
这些话不必多说，林默涵和王熙凤都心中有数。
林默涵最后也只是说道：“诚如嫂子所言，贾宝玉不需要多么出色，但求他不要制造麻烦，懂得这世上为人处世的道理，不给大家拖后腿也就是了。我知道外祖母不愿他受一丝一毫的苦楚，也知道当初珠大哥的事情给她老人家造成了心理阴影，但是让他这样醉生梦死终究不是个事儿，嫂子若是说不动外祖母就传个话儿，我让母亲过去当说客。再不济，等我与黛玉成婚之后就让他来林家，我让太子找几个严厉的师傅轮番教导他。总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说道：“妹妹放心吧，我已经知道这事情的利害了。再则这冤有头债有主，我若还有气就撒到我姑妈头上便是。等回去之后，我就求老太太先给他说门亲事，再找先生好好管管他，等到将来二爷回来后也让他亲自管教，务必要教出个正常人来。”
两人说定了此事，王熙凤便回去了。
林默涵在屋里坐了半响，最后也没有去找黛玉。
黛玉从来没有过错，她实在没有必要来承受这份心烦了。
就让贾宝玉在她的人生里只是个还未曾谋过面的荒唐表哥吧，普通到连提起他的兴趣都没有。
第85章 面目（虫）
虽然这件事情不应当让黛玉烦心，但是却不能瞒着贾敏。
林默涵便跟自家老妈说明了始末，包括她与王熙凤的谈话。
贾敏听完之后也很生气，愤怒地说道：“都怪你二舅舅和二舅母，瞧瞧他们把孩子都养成了什么样子！珠儿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元春那里若非你出手还不知要在宫里熬到什么时候，剩下这个宝玉小小年纪就口无遮拦，半点人情世故都不通，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本事都没有！”
发泄一通之后，她尤嫌不解气，接着说道：“玉儿本就厌恶这些俗事，若被宝玉缠上还不知会如何烦心，还是不叫她知道的好。偏偏你外祖母那样宠爱宝玉，生怕累着一星半点儿，步了珠儿的后尘，若宝玉也是个冥顽不灵的，死活都不受教，你打算怎么做？”
林默涵早就想到了这里，她之所以与王熙凤提出好好教养贾宝玉不过是看在他并不是有意犯错的份上而已，但若他没有改正的可能，林默涵也不可能为他的人生保驾护航一辈子。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若他的亲人教不会，自然会有生活给他个血淋淋的教训。若他当真坚守自己所谓的真理，那便让他和他那群小老婆丫鬟们一起回金陵吧。除了监视他的人外，金银财物一概不给，就算是外祖母也休想给到他手里一文钱。总要叫他知道，他这样连自己的温饱都顾不上的人，是没有资格给旁人制造麻烦的。”
贾敏听着这些话，是极其赞同的，然而心里也不免有些难过。
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没有贾宝玉的年龄大，却要因为他的缘故烦心劳累，她真恨不能去把自己的二哥、二嫂大骂一通，质问他们为何把孩子教成了这幅德性！
再则宝玉并不知道他这样做会给旁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如果他当真因此受到惩罚，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可是终究她心里的天平是偏向自己女儿的，她会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给宝玉最后一个改过的机会，如果他一点都不珍惜，那么不管最后沦落到何种境地都不值得可怜了。
贾敏劝慰了林默涵好一会子，最后让她只安心待嫁便可，不需要再操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会处理好。
林默涵原本是不想让自家老妈夹在其中左右为难，谁知贾敏却说道：“什么侄儿不侄儿的，你们姐弟三个才是娘心里最重要的人，谁敢让你们受委屈，娘就去和他们拼命！”
一番话让林默涵的心中温暖许多，也知道贾敏的心中贾宝玉的分量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便放手不管了。
确如贾敏所说，她在林家的日子也不长了，还是多与家人们相处要紧，便去寻黛玉和林赫瑾一起去商量晚膳时吃什么锅子了。
而贾敏在安抚完女儿后，心里仍旧不大放心，便亲自往荣国府而来。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贾母，而是先去寻王熙凤了。
贾敏见到她后，直接说道：“若能劝的动老太太最好，若是劝不动就直接把宝玉送回金陵去吧！”
王熙凤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明白贾敏的意思，这是要直接放弃贾宝玉这个人，让他再也不要在京城出现了。
他们贾家虽说祖宅在金陵，然而现在的根基早就移到了京城里。若贾宝玉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生存本领的人独自回到了金陵，旁人都会揣测他是否犯下什么大错，才会被家里人放逐回老家，那么他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王熙凤不敢再深思下去。
不过想想也是，贾琮和贾环原先是那样顽劣的性子，如今都改头换面成了上进的好孩子，若是贾宝玉还是装疯卖痴，只顾着自己的快乐，那么日后的贾家也是决计容不下他这个异类的。
姑侄二人正在说话，晴雯却在此时进来了，她俯身悄悄地在王熙凤身边说了几句话，瞬间将她气的不轻。
王熙凤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说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姑妈的，宝玉院子里的姨娘见我开始管束他，想来心中不大服气，她们不敢去叨扰老太太，就把心思放在了二太太的身上。这不，那两个姨娘方才偷偷去见了她，现在二太太正在里头闹着要出来见老太太呢。”
贾敏冷笑一声，“那两个姨娘也忒没规矩了，既然是要教宝玉学好，就先把他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打发了吧。至于二嫂子，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不如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王夫人这个时候闹腾，想必情绪正是激动的时候，王熙凤害怕她说些不中听的话冲撞到贾敏，便想劝说一二。
贾敏看穿了她的意图，抬手阻止道：“你不用劝我，如今我既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是为了娘家，她不是个什么好的，我却也不怕她，还是让我去见见她吧，总要让她死了这条心才是。”
听罢，王熙凤也知道没法再劝下去了。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有这么个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她也要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哪天一睁眼就听到外头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她无比庆幸府里的奴才们被清洗了一遍，否则以宝玉那张没个把门的嘴和原先奴才们的放肆，只怕早晚有一天会宣扬的人人皆知。
两人来到了关着王夫人的院子，这里虽说算不上破败，但是长久都没有人打扫照料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角落里甚至堆积着一些食物残渣，脚下的路并不好走，晴雯小心翼翼地扶着王熙凤，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袭人和麝月早已离开，王夫人听见外头有声音连忙走了出来，这种清心寡欲的苦日子早已让她的面上不再带有光泽，取而代之的是蜡黄的脸色，和愈发刻薄的双眼。
王夫人看到她们三人时很是激动，她瞧着容光焕发的贾敏和挺着大肚子的王熙凤，就连曾经在她说话间就天塌了一半的晴雯都是这样地体面漂亮。
反观她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换成了粗布棉衣，灰扑扑的面料上甚至还沾着些黄色的饭渍，就连头上都是光秃秃的，连根像样的银簪都没有。
王夫人都已经被关了起来，贾母和贾政甚至怨恨她丢了荣国府的脸面，连提都不愿提起她，王熙凤自然不可能还让她维持着二太太的尊荣。
毕竟是曾经对贾琏下过死手的人，她没有悄无声息地了结了王夫人的性命就已经很是仁慈了。
“好啊，你们这些黑心的贱蹄子还敢来见我！快与我到老太太面前分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对待宝玉的，看她不撕了你们的皮。别以为把我困在这里你们就能为所欲为了，别忘了我的元春还在宫里，她那样好的命格，迟早会被封为妃嫔，到时候你们就算跪下来求我都不会饶恕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敢不敢得罪我！”
她面目扭曲地嘶吼着，贾敏几人就这样淡淡地瞧着她。
她们不为所动的样子让王夫人越发大怒，瞧着王熙凤那刺眼的肚子，她发了狠般快速地撞了过来。
晴雯早就防备着她，一把就将她半路给拦住。
王夫人没有成功，嘴里不住地骂着污言秽语，晴雯生怕她再伤害王熙凤的肚子，亲自拿绳子捆住了她，听着耳边左一句“贱人”，右一句“天杀的淫、妇”，晴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将巴掌甩到王夫人的脸上，捆好后就将她随意往地上一扔，不再理会。
贾敏和王熙凤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王夫人要吃人的目光，贾敏开口说道：“你还做梦呢！元春那样的好孩子被你扔在宫里为奴为婢，你不但没有丝毫愧疚，恐怕心里还在怨恨孩子没有成为妃嫔，是个废物吧。”
被贾敏说中了心思，王夫人的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她便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的女儿不也去攀龙附凤了？我的元春不过是运道不好罢了，但她出生在那样好的时辰，早晚会爬上枝头做凤凰。你们这样欺辱我，将来等着被报复回来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看着这样疯癫的王夫人，贾敏摇了摇头，说道：“你还真是没救了，被关了这么久，不但不反思己过，反而把出去的希望寄托在女儿去搏命上，你根本不配做个母亲。索性告诉你吧，元春已经进了太皇太后的宫里伺候，只等着遇见合适的时机就会出宫，这是她的选择，孩子欢喜的很。”
王夫人原本听见元春进了慈宁宫还十分高兴，没想到她却是为了出宫。
这怎么能行？她花费了那么多的人脉和金钱，甚至让她一个样样出色的千金小姐去做奴才，可不是让她熬到年龄后灰溜溜地出宫的！
“是你？是你蒙骗了元春是不是？你害怕她将来做了娘娘，压着你那个女儿一头，所以把她骗出宫是不是？”
贾敏根本不想搭理她，转而说道：“元春本可以拥有一桩极好的婚事，过着属于她自己的人生，然而这些通通都被你的贪婪给毁了。还有宝玉，他确实很聪慧，可是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却大肆宣扬他衔玉而生的奇象，为了留住他的性命，他便绝对不能再是个聪慧的孩子，甚至全家都要暂避锋芒。时至今日，他还如同三岁小儿般天真幼稚，每每祸从口出，毫无担当，都是因为有你这个母亲。最可惜的是珠儿，他连性命都没有留住！”
说到这里，贾敏也难过了起来。
大家族里，男人们在外拼搏，带领家族走向昌盛，女人们则身负管理内宅，教养儿女的重担。
所以娶妻要娶贤，一个贤良的妻子可保家族三代屹立不倒。
然而王氏这个贱人，把三个孩儿全都给耽误了。
不可否认的是，二哥贾政和自己的母亲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是若非王氏贪婪无度，心狠手辣，孩子们哪怕只是成长为平庸之材，至少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当初宝玉衔玉而生，但凡换个头脑清醒的都会将此事捂个严严实实，可是王氏却广而告知，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生了个不同寻常的儿子。
她与林如海得知此事后连夜写信给自己的父亲荣国公，叮嘱他老人家务必要妥善处理好。
最好再也不要传出贾宝玉聪慧异常的消息，否则全家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当今皇室原本就是外族，早年间为了坐稳皇位，不知废了多少心思堵住汉人的嘴。
你们荣国府倒好，竟敢生出一个带“玉”的男丁，还闹的人尽皆知，很难不被人怀疑是为造反做准备！
当年她父亲的信件也很快就传了回来，只说他早已递上了辞呈，上交了兵权，如今已经赋闲在家了。
而这个男孩儿，便被抱到了贾母的屋里，以后被充作女儿教养。
贾宝玉出生时，荣国公刚刚打完一场胜仗，他在归家的途中便听说王夫人生了个带玉的哥儿，当即便吓的面色惨白，立刻狂奔了回去。
第一件事便是上折子说自己年老力弱，以后怕是不能再领兵打仗，毫不犹豫地把兵权交了回去。随后就是给贾政求了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的职位，直接断了他的科举之路。
贾政自小熟读诗书，他原本觉得自己是有宰相栋梁之才的，然而工部却是六部之中里政治权利最远的，而且贾政于这些事情一窍不通，这就不可能有所建树，荣国公这样做等于变相地让他郁郁不得志一辈子。
只有一家子废人，才能让皇家打消对贾家下手的念头。
等到荣国公去世之后，原本应该袭侯爵的贾赦也只得了个一等将军的爵位，这便是皇家对此事的态度。
他们对这件事情并非完全不在意，只是觉得贾家掀不起风浪了而已，然而还是给了一个警告。
当初林如海把这件事情分析的十分透彻，并写了封长信委婉地把原因告知了贾母。
不过后来从贾母的态度来看，她并没有相信自己女婿的话，反而认为是贾赦过于无能才让爵位降等。
贾敏当时陷入迟迟不能有孕的烦恼之中，也没有什么心思理会娘家这些事情。
再者说，当初的荣国公去世不久，人情冷暖的显现也并不在一二年之间，荣国府花团锦簇了许久。
直到许多年之后，贾家豪奴为非作歹的行径京城无人不知，接着就是贾珠去世，贾琏烂泥扶不上墙，这才让贾敏看到了危机，林默涵开始出手整顿。
也是这些年，贾家宁、荣两府的名声在京城已经臭不可闻，再不出手就要抄家灭族，林家这才把快要成年的贾琏带到了身边教养。
后来，连皇上都瞧上了林默涵做太子妃，甚至还对贾琏大加夸赞，想来是不再介意贾宝玉这桩陈年旧事了，林如海这才敢放心地让贾琏与两个皇子相交，甚至教他许多官场上的门道。
贾家已经用过去十几年的荒唐经历表明，他们绝对没有那个本事挑衅皇权，如今的康熙根本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那么贾宝玉富贵闲人的好日子便也顺理成章地到了头，尤其这次他还把黛玉牵扯了进来，就更加要快些让他成长起来了。
“不过，宝玉侄儿这辈子是别想去参加科考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衔玉而生，若上了朝堂所有人都可以拿此事做文章。所以他充其量也只能做个不能沾染丝毫权力的富家翁。二嫂，你这个母亲在他一出生时不但为他树下许多敌人，也断了他的显贵之路。倘若当初不是你太贪心，或许他也是有机会官拜一品的。”
“你胡说！少在这里骗我，宝玉是衔玉而生的天之骄子，定是个有大作为的！别以为你女儿马上要当太子妃了就能在这里乱说，旁人知道他有这样了不得的来历，都会高看他一眼，我那是在为他铺路。你一个出嫁女，在娘家危言耸听，污蔑长嫂，你……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登门！”
王夫人歇斯底里地喊着，仿佛这样便可以让自己也相信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前途，她没有任何的私心。
王熙凤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王夫人发疯，她实在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怎能狠心到这种程度。
每一个孩子都被她当做垫脚石，活生生地逼死了大儿子的性命，让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儿去做最严苛的皇宫里当奴才，把小儿子出生时的异象宣扬的人尽皆知。
嘴里说着为了孩子们的前途，然而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抬高她自己的地位罢了。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贾珠的心情，没有问过元春是否愿意进宫，也从未想过宝玉是否会因为怀璧其罪而失去性命。
她只想着这些东西能够给她的脸上增添荣耀，能够让她拥有与贾母抗衡的底气，能够吞下这座富丽堂皇的荣国府。
王熙凤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母亲，明明拥有天底下最自私冷漠的嘴脸，偏偏整日里竟把神佛挂在嘴边，妄图以此彰显自己的慈悲之心。
关了这么久，她还是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被贾宝玉的两个姨娘轻易一挑拨，便闹着要出来给儿子伸张正义。
可是，这不过也只是她的借口罢了，她还做着元春被封妃的美梦，做着宝玉在各种宴席上露个脸就能越过寒窗苦读而被贵人直接提携的白日梦，还等着孩子们出息后，她重新掌管荣国府。
贾敏的心彻底凉了，她说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是否还有救。但观你言行，怕是永远也不知悔改了。其实我真想亲手了结你的性命，然而却不得不顾忌着孩子们。元春出宫之后会按照她自己的想法生活，至于宝玉他也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自此之后你就永远待在这里吧，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
王夫人却是不相信，她嘴里骂出许多难听至极的低俗话语，比那些粗使的婆子们还要无所顾忌，见贾敏不搭理她，就转而对王熙凤说道：“凤丫头，我可是你亲姑妈啊！要不是我，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可能嫁给贾琏？你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啊，你快回去找你叔叔，告诉他贾家的人欺辱我们王家，让他过来给我做主，你快去啊！”
“我与二爷的亲事确实是要感激你，可是当初你让我嫁过来不过是抱着用亲情哄骗我带着二爷倒向你的心思罢了。你连自己的孩子们都能利用，更别提区区一个侄女儿了。至于叔叔，他如今正忙着帮我家二爷打点武将人脉，恐怕也没工夫来救你了。姑妈，你就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吧。不过您也不要觉得闷，待会子我就把宝玉的两个姨娘关到隔壁去，你们日后隔着墙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下子王夫人连王熙凤也给骂上了，她在地上不住地扭曲着身子，一点都不见当年在荣国府发号施令的样子，如今活像个臭虫般，面目全非。
贾敏和王熙凤两个也不再停留，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直到锁上大门，王夫人依旧被绑着躺在地上，王熙凤吩咐晴雯道：“我瞧着她现在火气太大，还是让她先冷静一下吧，等到晚膳时你再让人给她解绑。”
晴雯应下了，她的脑海里一直都记得当初二太太要赶她出去的画面，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也那样不给她留丝毫的脸面。
还有二奶奶尚未回家时，因为宝玉而跳井自杀的金钏儿，那已经是周瑞家的被发卖后，唯一真心对待王夫人的下人了。
只是与宝玉说了几句调、情的话，就被王夫人骂道无法活下去。
晴雯的心里只觉得痛快，当初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做一回事时，可有想到会有今天？
王熙凤察觉到晴雯心绪不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王夫人日后再也掀不起风浪了，就让那些噩梦般的经历慢慢褪色吧。
随后，她们又与贾敏一同来到了贾母这里。
其实贾母也听说了王夫人闹着要见她这件事情，只是她现如今过的顺心如意，根本不想再添烦恼，所以直接给回绝了。
贾敏便与贾母说起了方才她们在院子里与王夫人发生的事情，贾母越听心里越生气。
之前去林家参加宴会时，贾敏早就告诉了贾母元春在宫里的事情。
其实对于贾母来说，如今她已经有了一个嫡亲的外孙女要做太子妃了，在宫里已经很能说的上话了。
眼见着荣国府一天比一天好，大阿哥和太子都十分照顾贾琏，就算元春真的成为了皇上的女人，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不再是贾家唯一的指望了。
而且元春在宫里沉浮多年，也受够了委屈，能够从慈宁宫里出来，将来也会有个好去处。贾母在贾敏的劝说下，也觉得这对于元春来说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没有想到，王夫人竟然一直都在等着元春成为嫔妃后让她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然后来和她这个老婆子争夺府里的话语权。
其实王夫人并不知道，现在的荣国府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年轻的贾琏夫妻。只不过现在贾母与他们算的上利益一致，在没有分歧的状况下，贾母乐得一份清闲罢了。
不过今日的重点还是宝玉的教养问题，贾敏直接说道：“母亲，其实我日过来，是想与您商量宝玉的事情。他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贵族子弟，想要立足于这世间，都离不开一个礼义廉耻。宝玉大了，却一天都没有正经进过学，如今也该学起来了。”
贾母愣了半响，说道：“怎能突然说起这些？”随即又转向王熙凤，说道：“你把那件事情告诉你姑妈了？”
贾敏说道：“您不要怪罪凤丫头，玉儿是我的女儿，这件事情难道还要瞒着我吗？”
“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罢了。我已经敲打了下人，不许叫他们说出去。你放心，我不会叫玉儿受到影响的。”
贾敏皱了皱眉头，说道：“仅仅敲打下人可远远不够，我的意思是，宝玉应该好好管教起来了。我会让我家老爷给他请几个严厉的师傅，先教上一段时日吧。”
贾母不高兴了，说道：“宝玉这孩子原本就不爱读书，你们非要逼他作甚？家里这么多出息的，还等着他去博富贵吗？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好好做个孩子吧，你们若是瞧他不顺眼，我叫他少出门就是了。”随即又点到王熙凤，说道：“凤丫头，这爵位都已经是你们的了，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是你们的人，难道还不放心宝玉吗？”
贾敏和王熙凤已经做好了贾母会反对的准备，不过等到真的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叹贾母对贾宝玉到底有多么地偏爱。
每每提到这个问题，都好似随时会起冲突般，每一句话的语气都在伤害着她们之间的感情。
可也正是这样，贾宝玉的问题才必须要彻底解决。不然它就会发展成一个谁也碰不得的毒瘤，越长越大，总有一天演变成一个难以根除的大麻烦。
王熙凤连道“不敢”，贾敏却说道：“母亲也不用质问凤丫头，就算您埋怨我，宝玉也必须跟着先生学习，把他身上的毛病全部改掉。如果他最后还是不能让人满意，那么……”
贾母问道：“那么怎么样？”
“那么我会让人把他送回金陵，再也不让他在京城出现。”
贾母想要发怒，然而却碍于林默涵的身份，最后只能平息怒气，说道：“你是宝玉的亲姑姑，不要做的这么过分！”
“正是因为我是她的亲姑姑，所以才必须让他活的像个正常人。既是要开始进学，他身边那些妖妖娆娆的姑娘们还是遣散了的好，尤其是那两个姨娘，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二嫂今日闹这一出儿就是被她们挑拨的。宝玉的房里乌烟瘴气的，他根本不能辖制住这些女孩儿，留着也是反受其害。母亲若真心为他着想，还是给他寻一门好亲事，找一位贤妻吧。”
贾敏的态度这般坚决，贾母也知道宝玉进学这件事情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果是贾政逼着宝玉读书，她还可以仗着身份大骂一通，然而贾敏是她唯一的女儿，又素来孝顺贴心，更是她以后最大的依靠，根本不可能像对待贾政那样对女儿。
再者说，她也不喜欢宝玉房里的丫鬟们。
她看了看跟在王熙凤身后的晴雯，叹了口气说道：“到了今日，才证明只有你这个丫头是个好的。以前瞧着袭人和麝月老实忠厚，谁知竟全是装出来的。你们若叫宝玉读书我也不反对，只是千万要顾着他的身子，万万不能走向珠儿的老路，不过他这亲事也正巧说到我心坎儿上了。敏儿，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贾敏根本没指望把贾宝玉教成个状元郎，所以十分干脆了应下了量力而行的要求。她只是会要求先生们教导贾宝玉为人处世的道理罢了，至于八股策论根本就没有打算深入教导，不过这些都没有必要再与贾母扯皮解释了。
然而说到贾宝玉的亲事，贾敏之前根本没有关心过，想了想才说道：“听闻宝玉与史家的大姑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母亲就没有想过亲上加亲吗？”
说到这里，贾母也有些发愁，“湘云自然也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的活泼性子，只是终究太孩子气了些，少了几分稳重。若配给宝玉做媳妇，以后两个孩子怎么在一起过日子啊？”
这便是不满意史湘云了。
其实说到稳重，王熙凤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不过既然有贾敏在，她便决意不掺和这趟浑水了，省的将来贾宝玉过不好了再赖到她的头上。
第86章 下聘
关于贾宝玉的事情，贾敏也只知道他与史湘云的关系最亲近，贾母既然不满意，她也不再相劝。
其实贾宝玉的亲事着实很艰难，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长处，偏偏在贾母的眼里却是天上地下第一好，不用想便知道是要高不成低不就的。
在贾敏看来，史湘云已经十分不错了，她一个姑娘家，天真烂漫的性子又不是错处。反而贾宝玉身为男子，却擎等着一位稳重的妻子来中和他的孩子气才叫人瞧不上。
说到稳重，其实贾母的心里也是有个极其符合的人选的。
此人正是王熙凤也想到的宝钗。
贾母便说道：“其实薛家的宝丫头倒是个性子稳妥，只是她到底是王氏的外甥女，若真娶了进来，怕是想让她姨妈出来重新掌家的，这便是我不能容忍的了。”
她自然是盼望着贾宝玉将来的媳妇是一心想着自己的，可是薛宝钗却不见得会如此。
贾敏也不想过多地插手，只是让贾母自己定夺也就是了。
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决定的，她们便先打算处理好宝玉院子里的人。
袭人和麝月当晚就被绑走关进了王夫人隔壁的空院子，如果没有意外，这两个自作聪明之人下半辈子将在这里度过余生了。
紧接着便是他屋子里剩下的那些莺莺燕燕，看到两个姨娘被拿走之后，剩下的丫鬟们方才还在幸灾乐祸，然而下一刻就全部都被发卖出去了。
可以说，至今都留在宝玉屋子里的丫鬟没一个是省事的，贾母原本想留下几个，然而贾敏却坚决不同意，必须让他彻底过上清心寡欲的日子，否则整顿院子的意义也不大了。
贾母没有办法，只好看着晴雯在王熙凤的指挥下干净利落地把人全部清理了出去。
除此之外便是屋里的摆设了，宝玉把自己的房间活脱脱布置成了一个大姑娘的闺房。既然是要把他的性子给扭回来，这些怡情弄性的东西就不能再留着了。
于是，他的屋子也很快就被搬空了。甚至于贾宝玉私藏起来的话本子和私房用品也被晴雯全部搜罗了出来，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贾宝玉气急败坏地质问着“要做什么”，贾母还能耐下心来哄哄他，然而王熙凤却并不理会他，只是扶着自己的肚子坐在一旁，看着人重新用文房四宝填满了整个房间。
贾宝玉最不喜这些东西，然而看着王熙凤冷峻的面庞，却不敢放肆，只能瑟缩在一旁由着人重新摆设。
顺带一提的是，就连贾宝玉往常穿的大红大紫的衣裳都通通被收走了，过几日便会送来素色简约的长袍给他换上。
他本就失去了袭人和麝月两个贴心人，现在屋里又跟被强盗洗劫般被人搬走许多心爱之物，眼睁睁地看着他温香软玉的屋子变成了生平最为厌恶的书房。
可是他也只能愤怒地吼叫几声，根本没有人听从他停下来的要求。
贾宝玉最后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任由下人们对他的屋子大改造，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当晚，他大受打击，然而能做的也只是跑到关着袭人二人的院子门口哭哭啼啼地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还被王夫人中途给打断了。
听着王夫人凄厉地一声声唤着“宝玉”的嗓音，他当即被吓了一大跳，晚上回去就开始躺在床上发热了。
不过这回可没有丫鬟们伺候了，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些长相平庸又老实听话的小厮。
当然，这些小厮们听的是王熙凤的话。
贾宝玉一开始还闹腾着只要丫鬟，然而他哭喊了一夜，也没能把丫鬟给哭回来。
反而被告知日后他的身边就只有这几个小厮了，若他不愿意被这些人伺候，那便自己动手好了。
或者也可以自己花钱去外头买丫鬟，然而贾宝玉又哪里有钱呢？
他的钱一向都在袭人和麝月那里保管着，原本每月的花销都很大，基本不剩多少，这次他的屋子跟被抄家了似的，那点散碎银子也早就不见了。
贾宝玉突然发现自己别说没有买丫鬟的钱了，假如家里哪一日不再给他送饭，恐怕他会活活饿死。
他发疯闹了几日，甚至连玉都摔了几回。
贾母几次想要妥协，都被王熙凤和鸳鸯给劝住了。
等到林如海把师傅都给他寻好，便直接把他往院子里一关，每日都穿着简朴的衣衫，吃着粗茶淡饭，不听话甚至真的会被打手板子。
贾宝玉又有多少骨气呢，他又哭又闹地要见贾母，不过根本没有人给他递消息出去。举目四望全是铁面无私之人，几天而已就老实了下来。
林默涵和贾敏一直都在关注他这里的状况，听到贾母没有插手便放下心来。
贾宝玉固然执拗，但他一没本事二没骨气，林如海特地为他请的极其严厉的古板学究，整治一个小小的贾宝玉应该不在话下。
他现在整日忙于应付生活上的巨变，再也没有提起过黛玉。
林默涵十分地满意，不过让她更加高兴的是贾琏，继上次的在童试中取得头名之后，他又在乡试之中夺得魁首，照着这样的势头，很有可能可能会三元及第！
她洋洋洒洒地写了封长信过去鼓励贾琏，让他在待考期间不要松懈，每日都要坚持锻炼。同时也送去许多补品，这些都是系统搞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林默涵给贾琏补补身子，甚至特地多准备了一些，就怕林默涵雁过拔毛。
林默涵也没有辜负系统的期待，直接留下一部分给自己的老父亲和弟弟林赫瑾用上了。系统骂骂咧咧了几句，便回去继续追剧了。
而荣国府里，贾母在深思熟虑几日后，终于决定派人到薛家去探探口风。
只是，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宝钗竟然早已入宫，如今已经在四公主的身边侍候了，想来一时半会儿是不得出宫的。
如此一来，宝钗就不可能嫁给宝玉了。
之后贾母又打听了几家，然而却总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之处，算下来竟还是史湘云最为合适。
而且贾宝玉身边连一个贴心亲近的人都没有了，贾母实在心疼他，史湘云好歹是两小无猜，起码两人在性子上是合的来的，最后便也只得认了下来。
她已经把这件事情知会过贾政了，如今的贾政哪里敢违逆贾母，尽管他心里也不太满意，然而却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贾、史两家一拍即合，快速地说定了此事，只等着忙完迎春的定亲宴之后就为宝玉下聘。
第87章 阴险
迎春的定亲宴来的很快，毕竟两人的年龄都不小了，尤其增寿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找到合乎心意的妻子，耽搁了许久，就连妹妹都在他前头有了亲事。
因为他们对迎春很是满意，所以彭春和觉罗氏就紧锣密鼓地推进此事。
如今两家都已经交换完了庚帖，所以贾家很快就要举办定亲宴了。
这是贾家洗心革面之后第一次举办宴会，所以必须再三斟酌地邀请来客。
贾琏不在家，这件事情就全压在了王熙凤的身上，不过只她一人也做不得主，还是需要与贾母商量一番才是。
贾母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然而事实证明贾琏夫妻的所作所为对荣国府的发展确实更有好处，所以便也肯多听一听王熙凤的意见，两人之间的意见还算和谐。
原先的一些老亲里面，凡是老实安分的，哪怕已经没落，却也并不妨碍照常走动。但是若有那内宅混乱，犯下律法也不以为意，行径和往日的宁国府没有任何区别的，便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断了往来，哪怕落得个攀上高枝后翻脸不认人的名声，也好过日后他们倒霉的时候牵连到自家。
若是放在之前，贾母和王熙凤是万万不敢这般得罪人的。
毕竟能与贾家交好的人家，就算现在子孙不争气，那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身后又有着庞杂的姻亲故旧，动辄就是得罪一大串人家。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一来是他们有了林家和董鄂氏这样分量十足的亲家，二来贾家也必须尽量剔除这些腐肉，这难免要承受割肉之痛，但是却不会伤及到筋骨。
而且就算那些人家得罪了也无妨，有林家和董鄂氏两家在撑着，他们也不敢对贾家如何。
家里的这桩喜事实在让贾母觉得脸上有光，于是也舍得从自己的私房里面拿出不少好东西给迎春做嫁妆，她的这些东西都是在当年娘家和夫家最为如日中天时置办的，最是漂亮金贵，迎春即使这些年积攒下不少身家，然而见了这些东西后也免不了惊叹欣喜。
林家举办宴会之时，王熙凤和三春都出了不少力气。
所以在确定贾宝玉会被关在院里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不能出席后，贾敏也放心地带着两个女儿提前几天过来帮忙了。
现在的荣国府里的奴才远超不过之前的半数，不过使唤起来却听话好用的多。
管教奴才之事都是王熙凤带着三春在做，她们完全按照林家的规矩来，所以林默涵母女三人在帮着忙碌时也算十分熟悉流程了。
不过最为忙碌的还是王熙凤，她如今的肚子愈发大了，不过因为心里高兴，身子养的也极好，所以行动处不见半点笨拙，走起路来还是那般地风风火火。
贾家因为林家的缘故，这段时间也新结识了一些很是了不得的人家，或许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这些人在收到请帖之后都表示会携家眷出席，于是林默涵便来帮王熙凤参考一下他们在宴席上应该如何就座。
两人商量的差不多时，晴雯满脸慎重地走了进来，对王熙凤说道：“二奶奶，方才门房来禀报，说外头来了个人来找大老爷，说是与咱们家二姑娘有婚约……”
王熙凤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现在人在哪里？”
晴雯说道：“门房听着不对劲，把他请到了会客的小厅，已经找了几个家丁在外头守着。”
听到把人给隔了起来，王熙凤略微的放了放心。
林默涵心中对来人有一些猜测，随即问道：“可问了这人的姓名？”
晴雯回道：“说是姓孙，名绍祖，曾与咱们家大老爷有一些交情。”
林默涵点了点头，果然是那中山狼。
这个不要脸的泼皮无赖可不是那么好摆脱的，她连忙叫紫兰打发人回林家把卢大雷叫过来，然后又让晴雯赶紧去找贾敏，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同时请她立刻到贾赦那里见面。
林默涵和王熙凤则起身连忙往贾赦那里去，在门口等了会子，便见贾敏匆匆忙忙而来。
几人到时，贾赦正在后院和两个小老婆厮混，邢夫人窘着一张脸把人叫了出来，贾赦一见她们顿时也有些尴尬。
这个节骨眼儿上，三人还来这里想必是为了定亲宴之事，这件事情他也一直在关注着，明明一切都十分地顺利啊，便疑惑地问道：“这会子来，可有什么拿不定的事情？”
王熙凤屏退了下人，焦急地说道：“外头来了个叫孙绍祖的人，说老爷曾为他定下与迎春妹妹的亲事，这会子就在会客的小厅等着，媳妇不知这里头的缘故，特来问问老爷是怎么回事？”
贾赦听说是孙绍祖，茫然了好一会子，直到目光落到窗边高几上摆放的美人瓶，才一下反应了过来。
他一拍大腿，尴尬地说道：“几年前，我曾经在外头看上了一对花瓶，当时钱不凑手，正巧他也在店里，便借给我五千两银子。我瞧着他是个仗义的，便与他一起到松鹤楼喝了一顿酒，当时我喝醉了，后来只隐约记得叫他到府里来取银子，谁知一直也没等到，慢慢地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怎么，如今他竟然找了过来，还说与迎春有婚约？”
这话说的含糊，但是几人算是听懂了，想必是贾赦喝醉了之后说了不少胡话，说不得就被那孙绍祖引着说到了家中女儿的亲事上头，现在就这样被人找上门来。
现在迎春可是邢夫人的女儿了，她是最不希望与董鄂氏的亲事出现任何变故的，若是旁的事情她不敢反驳贾赦，但这件事情着实让她生气，便皱着眉头说道：“老爷也太不当心了，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怎能轻易与旁人提及。此人这会子上门，分明是冲着亲事来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说到这个，贾赦更加没脸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和他也不甚相熟，也是偶然间在一次酒席上遇到的，说来也不大清楚他的底细，只知道是个什么武官，孤身一个人，家里没甚背景。你们放心，我这就去把他给打发了，必定不会影响到迎春。”
贾敏连忙拦住他，说道：“大哥先不要轻举妄动，你先仔细想想，当初到底是怎么说的，可有留下什么凭证？”
贾赦挠了挠头，说道：“这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能确定那五千两银子却有其事，我也是打过欠条的，旁的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贾赦十分明显地感受到屋里的几人都在用谴责的目光盯着他。
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实在荒唐，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过他也知道轻重，忙说道：“还是让我去会会这小子吧。”
王熙凤说道：“先不忙，方才听老爷所说，此人是个无甚根基的。那么不管是董鄂氏还是咱家，都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我琢磨着，他此番上门未必真的来要老爷兑现当年的酒后戏言，再则是否真有这么一出儿还不一定呢，咱们家便是真的耍赖，他也没法子的。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为了旁的，比如说助他谋个职位之类的。”
这是方才林默涵与王熙凤在来的路上商量出来的，不过是因为林默涵不好在这里多嘴，这才让王熙凤提醒一下贾赦。
孙绍祖这个人，走的是武官的路子，不过他出身细族，没有人在背后撑腰。
按理说是不敢招惹贾家的，贾家就算要没落了，也不是他这种毫无根基之人可以任意欺辱的。
可是在原著里，贾家刚一有败落的倾向，他就上门来要求迎春嫁给他，甚至还是极为不体面的求亲方式，用贾赦那五千两银子做借口，嚷嚷着迎春是被老爹卖给他的。
这个人显然是个有心人，他自己出身低微，却想要娶上个大家族出来的妻子，无非是为了图个面子的同时再利用一下贾家的人脉。但是他就算有些本事，应该也是有限的，不然也不可能找一个已经没落的家族了。
只是贾赦因五千两银子卖女儿一事却有些说不通了，按照原著的说法，光是为三春的亲事准备的花销就为每人准备了一万两，再加上贾赦那么多值钱的古董，且贾母若是知道此事也不可能不伸出援手，公中账上虽然没什么钱了，但五千两于她老人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就算不为迎春，只为了贾家的颜面，都不可能让自家的孙女因为区区五千两而嫁给孙绍祖这种无耻无赖、出身微寒之人。
所以林默涵觉得贾赦再混账也不至于为了五千两把女儿卖了，应当还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孙绍祖的手中。不过联系到贾赦这糊涂又混沌的脑子，林默涵更加倾向于应是孙绍祖花言巧语把贾赦给蒙骗住了。
因为这个人就极其下流无耻之徒，他恐怕早就算计好了贾赦，就等着合适的时机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谁让贾赦就是活脱脱一个人傻钱多的形象呢，被那些猥琐阴暗的宵小盯上实在太正常了。
贾敏也说道：“凤丫头说的不无道理，若真是光明磊落之徒早该在当时就上门说明情由了，又怎会等到现在。想必就是趁着此时咱们不敢张扬，上门来求些好处。他这种人最是懂得见风驶舵，若他真有凭证，大哥准备怎么做？”
被几人这么一说，贾赦心里越发不好意思，这都是当年他稀里糊涂给女儿惹下的祸端，万一处理不好，不但与董鄂氏的亲事要黄，而且恐怕还要连累全家的名声。
贾琏两口子费劲周章地把全家上下清理的干干净净，好不容易才挽救了些名声，这才有好些前途光明的显赫之家愿意给贾家几分颜面和他们往来，倘若因为他的过错而搞砸了，别说儿媳妇正在用吃人的眼神盯着他了，他敢保证远在金陵的儿子连科举都不参加了，能立刻回来做些惨绝人寰的忤逆不孝之事，把他的老脸给狠狠地撕下来。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他是来求官还是来求财，我尽量满足就是。只把凭证要回来，好好地把人给打发走，绝对不能让他毁了迎春的好亲事。”
林默涵再也忍不住了，急急说道：“万万不可！”
众人都看向她，贾敏说道：“小孩子家家，不要在长辈面前多嘴。”
贾赦却不敢默认这话，毕竟这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是他全家日后的仰仗，是在他心里比贾母还重要的神天菩萨，他连忙说道：“妹妹不要这般说，外甥女素来聪慧过人，想必一定是有道理的。只是舅舅脑子笨，想不明白里头的关节，还请外甥女掰开了讲讲，舅舅一定照你说的做。”
这马屁拍的，让众人一阵无语，就连系统都突然冒出来说道：“想不到琏琏的爹是这样的老登，啧啧，幸好琏琏只遗传了他的外貌，不然我真的爱不了。”
林默涵：“……你回去追你的剧吧，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凑？”
系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它嘛，不然这平淡有钱的日子该多么地无聊啊。
那些剧再精彩也不如现实的狗血来的激动人心啊！
不过遭了林默涵的嫌弃，统子也不再说话，大不了它拉来自己的闺蜜统一起看，换个人一起吐槽就是了。
贾赦十分真诚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林默涵清了清嗓子，说道：“按照大舅舅的说法，以这个孙绍祖的出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千两银子借给大舅舅呢？这对于他这样的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而且事后也不来荣国府讨要，显然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谋求更大的利益。而且这个人来的时机这般凑巧，一定时刻在暗处盯着荣国府，有着十足的耐心。除此之外还有不小的胆子，他费尽心机，恐怕胃口很大。如果这次应下了他，万一以后他再来呢？表哥肯定会日渐高升，董鄂氏也会昌盛下去，还都走的武将的路子，那孙绍祖也是个武官，两家手里有他梦寐以求的人脉，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攀升之路，他怎么可能只做一锤子买卖。”
这话实在太有道理，贾赦开始坐立难安，连忙问道：“那该怎么办才好。”
林默涵说道：“小人畏威不畏德，我们不但不能答应，还要态度强硬地把他打发走。我再找人先去盯着他，然后查一查他的过往，这种人手里不可能干干净净，一旦查到证据，立刻给他定罪就是。”
毕竟搜查证据这种事情，她手里可是有一拨经验丰富的老刑侦专家的。
她一说这话，贾敏和王熙凤便明白了，这是要比照着当年收拾赖、周两家的手段解决掉这个孙绍祖。
不过若真的叫他们搜查出来孙绍祖的罪证，便就不算为了自家利益而去冤枉好人了，那是为民除害。
贾赦哪里敢有意见，他只知道听外甥女的准不会有错，就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会会那厮，瞧瞧他到底有没有凭证。如若没有，就把他打发走。”
林默涵说道：“舅舅记得把钱还给人家，可以多付一千两算作利息，先把当初立下的欠条拿回来，彻底撇清关系再说。若他还有其它关于亲事的凭证不肯交出来，便是抢也要抢回来。”
贾赦点了点头，便去了。
几人在这里等消息，邢夫人焦急地走来走出，生怕会出什么变故。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贾赦终于回来了。
不出众人所料，他拿回来一张欠条和一枚玉佩，然后说道：“那厮果然是个阴险小人，他说我当初给了他一张字据和随身玉佩当做信物，但是今天却只带着玉佩来了，字据却是放在了旁的地方。我还他钱他也不要，硬说是他当初下的聘礼，也不肯把玉佩还给我。那玉佩确实是我的，只是我出去喝酒一时高兴了也常常把随身的东西送给旁人，送出去的东西海了去了，实在做不得凭证的。至于字据，我更加不可能立下的。迎春可是国公府的姑娘，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个没见过几面的泥腿子。那六千两我是硬塞给他了，欠条和玉佩也都抢了回来，只是那字据可怎么办？”
邢夫人也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董鄂氏送来的聘礼单子可有足足八万两之多，区区五千两他也好意思说是给咱家姑娘的聘礼，真是马不知脸长，不知天高地厚。老爷日后可当心些吧，出门多备些银钱就是了，身上的东西再也不能往往送了，若再遇见这等狂徒可怎么了得！”
她难得理直气壮地埋怨起来，贾赦因为深觉理亏也不敢还嘴，头一次唯唯诺诺地应下了，还保证了好几回。
那孙绍祖暂时被打发走了，这时有人来通报，卢大雷已经从林家赶了过来。
林默涵便干脆在贾赦这里见了卢大雷，吩咐他亲自去盯着孙绍祖，一旦见他做出不利于迎春之事时，就立刻出手阻止，哪怕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然后还让他去找林泉，林泉就是当初处理赖、周两家那拨人中的头领，通知他立刻发动手下的人去查孙绍祖的过往，尤其是否有过作奸犯科之事，越快越好。
卢大雷应下后就去做了，林默涵的手下都是能力极其出众的人才，安排好了这些众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贾赦从当晚开始便忧心忡忡起来，也没什么心思找小老婆玩耍了，甚至于就连看到那些心爱的古董时也会想到今日这桩糟心事。
当初若不是他非要买那破瓶子，今日也不知被大家这般奚落也不敢还嘴。
他连夜命人把自己往日心尖儿上的古董都收集了起来，一部分交给了邢夫人，让她整理一些合适的充入迎春的嫁妆里头，剩下用来日后送礼用。
其余的就都交给了王熙凤，是留给贾琏和贾琮兄弟两人的，让她暂时代为保管着。
王熙凤看着贾赦送来的东西，十分地意外，随后哭笑不得地对林默涵说道：“这些可是大老爷命根子，置办这些东西的钱都能买下三个荣国府了，没想到大老爷竟也有舍得割肉的一天。得了，我家姑娘和肚子里头这个往后的日子是不用愁了，琮儿那泥猴子的荣华富贵也有着落了。看来这回是真把大老爷给吓怕了！”
林默涵笑了笑，说道：“我可是听说，大舅舅看着这些东西往外抬的时候，抱着门前的柱子不舍地嚎啕大哭。不过即使他不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你们，只怕表哥回来之后也不会让他继续这烧钱又惹祸的爱好了。大舅舅这个人，还是挺识时务的呢。”
王熙凤想了想也笑了，说道：“看来只有出息才是硬道理，儿子若是有本事且强硬占理了，就连老子也怕他。不过你说的对，你表哥一门心思就想出人头地，老爷看见他这股子疯狂的劲头也害怕的不行，是万万不敢惹怒他的。”
两人说了会子话，又到迎春那里去瞧了瞧。
平儿亲自带着满朝欢的人来给迎春送定亲宴当日穿的衣裳和首饰，这些东西是从觉罗氏上门说亲当日就开始准备的，一连做了好几套，为的就是日后在正式的场合里穿。
也不光是迎春的，贾家的女眷都有，当然是不包括王夫人的，她都不用再出来了，穿什么也无所谓。
平儿如今也有了身孕，不过她才刚过三个月，身形还不显，这回也是特来凑个热闹，顺便来和以前的姐妹门叙叙旧。
这次回来就更加物是人非了，袭人都被关了起来，要好的也只剩下个鸳鸯了。
她给鸳鸯带了不少适合她的首饰和衣裳，不算多么地名贵，但是样子精巧可爱，甚是讨喜。
鸳鸯明白她的好意，便也不拒绝。她在闲暇之时也常帮着平儿做些孩子用的针线活，虽然满朝欢不缺这些，但是这里面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平儿和她的婆母如今是没工夫再亲自为自己的孩儿做这些的，也只有鸳鸯才想到这些
越是长大，旧日的许多美好的事物也都会慢慢地变了味道，袭人便是个例子，所以两人也很是珍惜互相之间的友谊，用着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对方。
第88章 热闹
定亲宴的当天，荣国府宾客临门，热闹非凡。
因为贾琏不在家，贾母和贾敏也实在不放心贾赦和贾政两个，而且隔壁的贾珍和贾蓉父子两人也是一早儿就说要在家中养病无法过来帮忙的，所以便让林如海也去前头迎客，毕竟他这女婿也算是半个儿了。
而且许多宾客确实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来的，有林如海在，也方便许多。
内宅里，除了王熙凤外，便是邢夫人与迎春在招待宾客，母女二人都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大场面上充当主人，虽然都还稍显拘谨，不过表现的还算不错。
尤其迎春这几年也没少历练，连皇宫里都进了一遭，平日在林家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倒是比邢夫人落落大方许多。
觉罗氏与菀凝是一早就过来了的，她们也带着迎春引见了许多夫人和小姐，有些是与董鄂氏和觉罗氏娘家交好的，日后也是要常常打交道的。
荣国府虽然前几年是有些荒唐，不过当年好歹也是国公府邸，十分气派宽阔，装饰的华美精致，瞧着是一片花团锦簇。
尤其今日来了这许多贵客，衣香鬓影充斥其中，满眼都是华丽的珠光宝气，瞧着倒与往年荣国公还在世时没有什么区别了。
贾敏一直陪在贾母的身边，她作为太子爷未来的岳母，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人奉承。
于是，贾母也连带着享受了一把被人追捧的老封君待遇，凡是来府的女眷们都要先来她这里来见个礼，说上几句赞美之语。
贾母以前不大爱见亲戚是因为贾家也只能向下社交，她的地位最高，不是谁都有那个脸面能见到她的。
但是今日来的却不乏出身尊贵之人，贾母原就是个爱热闹的，便更要出来多见见人了，她又极其会说些亲近有趣的话，所以她这里一直笑声不断，一时之间倒是宾主尽欢。
林默涵与黛玉则是在姑娘们聚集在花园里玩耍，菀凝和淑容今日都来了，她们聚在一起打趣一番迎春，或者说一说月盈的婚后生活，倒是十分和乐。
众人在说话期间，菀凝突然指着一个小姑娘，说道：“你们快瞧，那边的美人靠上竟有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你们可知道她是谁？”
众人朝着美人靠瞧过去，果然有个极其貌美的女孩儿坐在那里，一举一动都灵气十足。
探春笑着说道：“她名唤宝琴，是宝钗姐姐的堂妹，应当是今日跟着薛姨妈过来的。”
林默涵了然，原来是薛宝琴，怪不得这般地美丽。
只瞧这样貌，都快能与黛玉一较高下了。
她记得书中写过薛宝琴幼年跟随父兄一起经商时，走过许多地方，甚至还到过别的国家。
想到这里，林默涵心中一动，便叫人把她请了过来。
薛宝琴与大家一一见礼，菀凝笑着说道：“方才远远地瞧见妹妹便觉得十分貌美，心生亲近之意。现在细细一看，只觉得更加可爱可怜了。我瞧你一人在那里坐着不免孤单，便想着与我们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才是。”
薛宝琴也只认识探春和惜春两人，探春便为她介绍起众人的身份，薛宝琴听完之后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人的身份远不是她一个商人之女所能攀比的，毕竟区区一个翰林都已经让她十分担忧这婚约是否能够进行下去了。
在场之人竟是这般身份尊贵的小姑娘，一般人都会有些局促，好在薛宝琴走南闯北倒是练出了一身的胆量和气度，面对众人倒也不怯懦，她又生的格外地好，总是叫人喜欢的。
林默涵便说道：“原先也曾听宝钗姐姐提起过有这么一个好妹妹，如今一见才知道这天底下也有这般仙女一样的人才。我听说妹妹见过的世面多，跟着父母连四山五岳都走遍了，就连外国人也是见过的。我当年从扬州进京，瞧着岸边的好风景，只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去瞧瞧这天下所有的好风光那才叫不枉此生呢。妹妹别见怪，只因我们困在这京城里，就连每日看到的天空都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儿，所以便想问问是否方便与我们说些新鲜的见闻？”
薛宝琴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见怪的，我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①。至于外国人，以前也和父亲一起去过西海沿子那头的几个小国，那里的女子都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我手里还收藏着她们的墨宝呢。”
林默涵问道：“墨宝？那她们的文字也与咱们的一样吗？”
薛宝琴说道：“不都是一样的，不过一些小国的祖先曾来咱们这里学习过语言和文字，譬如高丽的文字就与咱们的一样，但倭国就大不相同了。再有便是咱们西边的一些国家，说起话来叽里咕噜的，用的文字也都是一些歪歪曲曲的线条，我是不大懂这些的，不过我兄长与他们那边的人打过交道，倒是略懂一些。”
说到这里，林默心里便有了些数。
其实她也是想要派人去国外，尤其是欧洲瞧瞧的。
毕竟历来都数这海外生意最能赚钱，她是个俗人，也免不了被金钱吸引。
再有一则便是，虽然距离欧洲的工业革命还没有开始，但是他们那里的科学技术研究已经遥遥领先了。
林默涵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好的，她也没打算让康熙全然向西方学习，更没打算插手康熙治国的决策，因为她根本预料不到这些举动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的起。
不过，做些小小的改变还是可以的，万一就能引发蝴蝶效应呢？
就算现在再有钱，林默涵的骨子里还是一个现代人，在这里的生活总有不方便之处。
她的系统里面是有不少关于科技和工业革命的书籍，但是她本身对这方面的了解就很少，而且身处于这样一个全然封闭的农耕社会之中，和旁人讨论起这些东西来也未免过于苍白无力了。
所以，她一直打算派些人手到世间各处去瞧一瞧，让他们亲眼去看看这世界的发展，主动去接触一下新鲜的见闻，等有了一定的基础，她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那些书籍拿出来，这才叫水到渠成。
只是她身边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光是语言不通就是个麻烦。康熙身边是有外国人，但是她却不想与之接触，毕竟还是不要去犯这个忌讳比较好。
薛宝琴的出现，算是让林默涵看到了一丝希望。
尤其她的兄长薛科，是个十分靠谱之人，比薛蟠那混账要强上百倍，是个极其合适的人选。
薛宝琴缓缓地说着她这些年的见闻，她自幼熟读诗书，才情不比三春等人差，说起来这些闻所未闻之事时也十分地风雅，全然是以一个闺阁女子的闲情逸趣的眼光和精巧绝妙的心思来看待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说的引人入胜，几人听的聚精会神，脸上全是神往。
就连一向擅于控制自己的的淑容也感叹地说道：“听到妹妹经历过这般精彩有趣的生活，我才知道自己过的多么地枯燥。倘若我是个男子，只怕立时就要骑马扬鞭，也到那京城之外的地方去闯一闯。”
只是很可惜，就连这京城她们了解的也不多，所能达到的地方，不是自家后宅，便是旁人家的后宅，每年能去几趟庙里都是一次了不得的放松了。
等过段时间一嫁人，这辈子也就只剩下相夫教子了。
黛玉说道：“是要谢谢妹妹的，不然我们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活法。妹妹以后闲暇了可要常来与咱们一处说说话才是，妹妹不光人有趣，就连身边这个丫头瞧着也很讨喜伶俐。”
薛宝琴应了下来，又把她身边跟着的人拉了过来说道：“她叫香菱，原是我伯母和堂姐身边侍奉的人，后来堂姐进了宫，伯母怕我无聊就叫她来陪我顽。”
原来她身后的女子竟是香菱，林默涵不免又打量了一番，果然眉心有颗红痣，长的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十分可爱。能跟在薛宝琴的身边，想必是还没有被薛蟠那大傻子给祸害。
黛玉瞧着香菱总觉得有几分眼缘，便也与她一起说了会子话。
等到用膳时，几人更是聚在一起，荣国府的厨房如今归惜春管，这种大宴上呈上来的饭菜与她们平日里用的不大一样，在食材上并不比往日那般豪奢，只是比照着林家的宴请规格罢了。
其实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凡事都过犹不及，今日的主角是贾家和董鄂氏两家的联姻。倘若被那些精致昂贵的菜品抢了风头，旁人也只会说他们贾家打肿脸充胖子，上赶着讨好亲家和宾客们。
毕竟，来客们虽然也都是非富即贵，但真的没几家如同荣国府那般在吃上耗费那么多的银子。
而且如今的荣国府是再不愿传出去奢侈挥霍的名声的，所以整场宴会下来，吃的、用的都十分符合一个虽然没落但底蕴犹在的形象，不敢让这些吃喝用度再引起旁人的侧目了。
总地来说，就是不穷讲究排场了。
宁国府里今日也只有尤氏一人来参加定亲宴了，不过她来这里可不是做客人的，几日前就被王熙凤抓来做苦工，帮她在后面盯着下人们的调度。
自从贾珍“病了”之后，尤氏的生活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贾珍为了保守秘密，除了她和贾蓉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见，尤氏哄也把他给哄的服服帖帖了。
现在偌大一个府邸，全部由她一人说了算，闲来无事她就过来找王熙凤说说话，看看荣国府里有了什么新鲜好用的法子，她回去后便也折腾一番，毕竟如今她实在无事可干，也只靠这些打发一下时间。
没成想一段时间下来，宁国府里竟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就连空气都比往日清新许多。
惜春与她的关系也在逐渐变好，现在也肯三五不时地回去宁国府小住几日。
姑嫂两人已经在商量着整顿家里的庄子了，只等着忙完迎春的事情就开始着手处理。
随着日暮降临，客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这场定亲宴办的十分热闹而圆满，贾母高兴地拿出自己的私房给全家上下都发放了赏钱，就连主子们也都没有落下。
迎春也不知怎么了，当晚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好地痛苦了一场，只觉得这些年来所受到的那些委屈渐渐地也都变的模糊了。
林默涵几人已经回到了林家，距离婚期也已经很近了，下一个要出嫁的人就是她了。
第89章 告官
回到林家后不久，卢大雷那里便传来了消息。
孙绍祖上次被贾赦打发走之后，其实心里是不大满意的。
不过碍于贾家正如日中天，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卢大雷跟踪了他几日，发现他一直都在贾家和董鄂氏的府邸前偷偷地窥伺。
其中有一件事情令人十分地恶心，最近孙绍祖一直都在积极地拓展人脉，混迹与各大酒楼和青楼，卢大雷把这些人背后的关系捋了个七七八八后，得出个结论。
这个人，八成是在想法子结识彭春或者增寿。
这不，孙绍祖前几日已经成功地与董鄂氏一个旁支的庶子称兄道弟了。
林默涵收到消息后，只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这是铁了心地想要缠上贾赦，并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威胁贾家了。
其实以现在的贾家未必能够满足这孙绍祖的胃口，只怕这等蝇营狗苟之人也是将林家给盯上了的。
好在林泉那里动作起来也相当地迅速，已经打探到孙绍祖的府里曾经抬出去过好几具女尸。
林泉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发现这些女尸不是孙绍祖的妾室便是他家中的丫鬟。
丫鬟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即使查出来被主人家打死也伤不了他根本。
但这些死去的妾室之中却并不都是贱籍，其中有两位是正经的良家女子。
林泉就把重点放到了这两家上，细细一查果然叫他查出了眉目。
不过几日的工夫，林泉就把证据整理好交给了林默涵。
林默涵大致地瞧了瞧，尽管她早就知道这厮最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还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也没有耽搁，直接叫上贾敏就往荣国府去了。
王熙凤提前收到了消息，在门口迎接着她们二人，随后便去了贾赦的院子。
贾敏把林默涵查到的这些事情往贾赦的面前一放，便生气坐在那里不说话。
贾赦拿起来慢慢地看了起来，越瞧他的脸上越难看。
这死去的妾室之中有位名唤窈娘的良家子，她原本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然而不过一次偶然被孙绍祖瞧见之后，便惦记上了美貌的窈娘，然后就设局令其兄长欠下巨债，最后逼迫着窈娘嫁给自己为妾。
窈娘自然是不乐意的，只是孙绍祖的手段实在太残忍了。
他给了十日之期，每过一日便砍掉窈娘兄长的一个手指头，直到最后砍下他的人头。
等到第五日时，他兄长一双手掌只剩下了五个手指头，窈娘全家再也坚持不住，她就这样不得不放弃青梅竹马，进了孙家。
她家原就只是以卖菜为生的普通百姓，哪里能与孙绍祖这等武官一较高下。
进府不过两个月而已，窈娘的性命就被活生生地折腾没了！
窈娘家人不肯接受，上门去讨要说法，谁知其父竟也被孙绍祖指使家奴暗地里给打死了。
好好的一家人，就被这么个好色残忍之徒给整的家破人亡了，如今也只剩下窈娘一个兄长和老母了。
贾赦脸色难看的原因在于，孙绍祖设局令窈娘之兄欠债的手法与当初借钱给他时如出一辙，甚至也曾扬言窈娘的兄长醉酒后把妹妹许给他做妾！
贾赦一辈子都活在富贵窝里，几乎未曾经历过丝毫阴暗狠辣之事，现在看完这些不住地后怕，后背上已满是冷汗。
原本就愧疚无比，现在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曾经闯下过什么样的大祸！
这人分明就是个手段极其恶劣的豺狼。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贾敏说道：“大哥这回还是狠狠记下这个教训吧，若再有下一次就恐怕就不只连累家人丢了性命这么简单了。”
贾赦连忙点头，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日后在外头碰到来路不明之人我再也不与其相交了。以后我就尽量在家里待着，只是这孙绍祖怎么办？他既然盯上了我们，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贾敏说道：“大哥说的不错，这人本事大着呢，这会子已经和董鄂氏的旁支亲眷搭上了话。若哪一日他出现在彭春大人或者增寿的身边，以此来要挟你与琏儿给其方便，到时候你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贾赦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这不要脸的狗东西心机竟然这般深沉，还敢以此来要挟我？不如我干脆叫人把他痛打一顿赶出京城去，看他还敢不敢来放肆！”
贾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哥哥怎么这般冲动？如今咱们已经把他杀人害命的证据握在了手里，自然应该交给官府处置才是正理！只要官服接下这个案子，届时便要细细地查。他这般张狂残暴，难保没有犯下其他的大罪。到时候，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怕是连性命也留不住的，自然也就不用我们再费心了。”
这也是林默涵的意思，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被她给撞上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林泉也说过，孙绍祖这个人还是有一定警觉性的，他也不好过于伸开手脚，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目前为止，他查出的这些也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实在是因为孙家出过的人命太多了，难免就有那么几桩没有用心遮掩，这才叫他给探查到了。
如此草菅人命的混账东西，即使没有盯上贾家，林默涵遇上了也是要管到底的。
贾赦自然十分同意贾敏的话，他的脑子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开了些窍儿，连忙说道：“咱家和京兆尹有些交情，只要那窈娘的兄长去告状，我就立刻去拜访京兆尹，让他务必好好查这个案子，把这个渣滓给法办了。就是不知道他一介白身敢不敢去告那个混蛋，可要我去找人提点他一下吗？”
贾敏没好气地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差人去办了，等着大哥你去黄花菜都凉了。窈娘的兄长一开始确实不敢出头，不过我林家可不怕那姓孙的豺狼。如今证据确凿，窈娘和她父亲都是良籍百姓，只要京兆尹能够秉公办案，那豺狼难逃一死。”
如此一说，贾赦才把心给放了下来。
面对众人责难的目光，他屁股底下跟有钉子似的，再也坐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我还是现在就去找京兆尹吧！”，就逃也似的蹿走了。
王熙凤抚着自己的肚子，方才她一直在忍着，直到公爹离开，她才狠狠地说道：“呸！这姓孙的真是个黑心肝的烂货，骗了人家好好的女儿不善待也就罢了，竟连个性命都不肯留下，真该叫他下十八层地狱进油锅里炸才是。”
邢夫人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世上还有这样残暴的人，连连念佛：“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啊！幸亏迎春没有被骗了过去，但愿她躲过了这次灾祸之后能够逢凶化吉，日后和夫婿和和美美才好！”
林默涵抿着嘴笑了笑，邢夫人如今是越来越有做母亲的样子了。
王熙凤也私下里与林默涵说过：“大太太现在待迎春是有几分真心的，把自己嫁妆里的一大半都拿出来给了迎春。当初大太太嫁过来时，为了保住颜面，掏空了邢家的家底才凑够了一副勉强上得了台面的嫁妆，但能与国公府相匹配，也很是可观了。如今肯拿这么多东西出来，应该也是真的想与迎春做好一对母女的。”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林默涵也是为迎春高兴的。
又过了几日，窈娘的兄长在林家的鼓动之下终于到京兆尹状告那孙绍祖了！
孙绍祖一开始根本不当一回事，他按照往常做事的习性，给京兆尹送去了一份厚厚的礼物的同时派人去找窈娘兄长和老母，打算偷偷地将他们母子二人给杀掉以永绝后患。
只可惜他的人却扑了个空，林默涵早就让林泉给他们重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就连出入都有林家的人在暗中护着，务必保证他们不会出现任何闪失。
孙绍祖听到竟然没有找到窈娘家人，心中渐渐有了一丝怀疑，他刚想出去打探些情况，就被京兆尹带人给围住了。
他怎么可能肯束手就擒，不过他再力大无穷也抵不过京兆尹的带的的人多。
来之前贾赦特地交待过的，这孙绍祖是个目无法纪的武夫，不见得就会乖乖地跟他走。京兆尹一开始还不信，他在京中办案多年，除了皇亲国戚归宗人府管辖外，就连官至一品的大员都要好好地配合，这孙绍祖不过区区一个无名武官，还敢反抗不成？
不过因为贾家和林家的关系，他不想惹恼了对方，再说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这才带了足足一倍的人手。
现在京兆尹十分地庆幸，幸好他听了贾赦的话，这孙绍祖的身上还真有些厉害的拳脚功夫，力气又十分地大，若非人多还真有被他逃脱的可能。
这等反抗行为罪加一等的同时，也无异于是挑衅的行为，京兆尹心里也来了气，又是贾家特地提出要“重点关照”的人，他回去之后连夜审问，谁知这孙绍祖根本就不配合，甚至还反过来以家人性命威胁他，京兆尹直接上了重刑，终于从这孙绍祖的嘴里掏出来不少的东西。
第90章 处置
这的确不是孙绍祖唯一犯下的命案，他府里但凡平头正脸些的女孩子，几乎都被他祸害过，且其手段之残暴简直骇人听闻。
有些人被抬出来时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更甚者身体残缺，最后的下场不过一卷草席了之，连个安身之处都不肯给她们，种种形状简直惨不忍睹。
都是花一样明媚漂亮的女子，有些人原本可以度过她们安逸平稳的一生，都叫这畜生给毁了。
孙绍祖大多只挑那些无依无靠的丫鬟或者落魄贫困的良家女子下手。在他的嘴中，这些人都只是贱命一条，不过值几两银子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被家人卖出去的，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无人伸张。而那些被蒙骗进孙府的女子们家中又无权无势，稍有不满之意便全家都被打击报复，长此以往，无人敢轻易招惹，竟叫这孙绍祖祸害了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那黑心肝的中山狼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手下的冤魂到底有多少，还是京兆尹从他管家手里得出的具体数字，这些年下来居然有三十多条人命！
不但有丫鬟、有妾室，更甚者连她们的家人也没能幸免。
孙绍祖这个名字一下子成了京城的议论中心，百姓们堵在京兆尹的门前要求将这样的恶魔进行严惩，他之前居住的孙府整日被烂菜叶子围攻，已然成为了一座散发着臭气的垃圾堆。
就连康熙都被惊动了，他实在不敢想象，就在天子脚下，竟然会有人这般放肆狂妄，竟将人命看的这般贱如草芥，而且还是朝廷的一名武官！
他在早朝之上大发雷霆，直接下令将孙绍祖押到菜市口下跪三日以平民愤，且不必等到秋后，三日期满之后直接问斩。
不但如此，他还下令严查文武百官之中是否还有这等草菅人命的败类，借此机会下了狠心要整治官吏。
那孙绍祖在菜市口都快被百姓们的口水给淹没了，窈娘的兄长和老娘就在人群之中留着眼泪瞧他如今被万人唾骂的下场，这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们的家人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有所安慰了。
迎春也亲自过来了，她也不知为何，虽然从未与孙绍祖见过，但是心中却对他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惧意，就好像自己曾经真真切切地在他的手上受过折磨然后连命也没了似的。
如今瞧着他戴着沉重的枷锁，被官差押着跪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所有路过的人都会朝他吐口水以示不屑，就连身上也挂满了腌臜之物，迎春没来由地觉得仿佛多年委屈一朝宣泄了出来般，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真正迎来了新生。
孙绍祖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在迎春的坚持之下，他曾经上门之事并没有瞒着董鄂氏。
好在董鄂氏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送来许多礼物来给迎春压惊。
这下子，贾赦也终于把心放了回去。
贾母知道之后，又把贾赦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这次他自觉理亏，全程缩着脖子任由贾母数落，一句也没有顶嘴。
再往后，康熙又毫不留情地处置了几个曾经犯下人命的官员，这次的风波才渐渐过去。
月余之后，贾琏也终于回京了。
经历此次科考之后，他周身气质更加沉稳许多，就连那双天生的桃花眼居然也硬生生地从风流多情变成了精光毕露，可以出去吓哭几个小孩儿了。
跟随他一起回来的贾环身量也变高许多，黝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早年的猥琐怯懦之态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行动之间干练利落，瞧着便是一个练家子，看向贾琏的目光之中满是尊崇。
赵姨娘看着儿子变成这番模样又狠狠地哭了一场，不住地说他真的很争气。
就连贾政看着自己这个从来都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也露出了满意的目光，只是贾环对他并不十分孺慕，更没有待赵姨娘的亲热。
贾政心中不是滋味儿，然而如今的少年锋芒尽显，已然没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以置喙之处了。
贾家为了迎接带着荣耀归来的贾琏，特地举办了一场宴会。
席间，包括贾兰在内的小子们都围在贾琏的身边，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南下参加科考的见闻。
贾赦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心情十分高涨地拉着贾政喝酒，嘴上满是：“这臭小子，不成想竟然次次都是头名，还算他没有给咱们贾家丢人。二弟啊，咱家这武将算是后继有人了，这文官上可就指望宝玉了啊！”
贾政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贾宝玉对于贾琏的经历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贾母的怀里，撒娇卖痴地想要去瞧一瞧许久都没有见到的袭人和麝月。
看着两边泾渭分明的样子，一直在与王熙凤说话的李纨执起酒杯送到嘴边，掩盖住了一声冷笑。
从前她恨极了全家人把宝玉当成凤凰蛋般宠溺着，分明自己年幼丧父的儿子更应该倍加呵护才是。偏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只会卖乖的宝玉身上，养的比女孩子还要精细。
反而将自己母子的艰难处境视若无睹，兰儿自小就有读书的天分，却连个好先生都不肯请上一位，只让他在那混乱不堪的族学里耗费时光。
可是如今的境况却是完全不同了，琏二和凤丫头当了这家后，他们母子不但吃穿用度上比以往好上太多，兰儿读书所需一应器具也都是极佳的，就连请来的先生都是鼎鼎有名的当世大家，其门下还曾出过状元，两榜进士更是数不胜数。
李纨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是儿子与以往的不同之处还是很明显的。
不但这书读的更加发奋了，而且明理懂事更胜往昔。
每每回去与自己谈论和先生学到的东西时，都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就连眼中都仿若有星辰般璀璨明亮。她在自己儿子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让自己从这死水一样的日子中看到了希望之光。
如今再看就连贾环、贾琮都变成了为前途努力的好少年，而宝玉却依旧如同孩童般天真懵懂，李纨突然就释怀了许多。
凤姐儿两口子从未限制过宝玉去跟着先生们一起学习，只是人家不领这份情罢了。
现如今还专门请了严厉的先生来教导他，但不知是否时日尚短的缘故，看起来效果似乎并不太明显。
她婆母王夫人总说那块玉预示着宝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李纨却觉得这兴许就是一块无论怎么雕琢也没有用的顽石罢了。
有些人或许生来就是要做过富贵闲人的，但她却是更愿自己的儿子依靠自己的努力去另博一番天地的。
贾珠死后，她的人生中是不被允许有太多笑容的。
李纨以前总是有恨的，恨自己的婆母王夫人，也恨这个荣国府中每一个比自己过得欢乐、过得痛快的人。
然而现在，她的心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
守寡的这些日子足够令人痛苦，但痛苦却会使人清醒。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贾琏夫妻待他们母子的善意，所以便也一改往日的作风，主动承担了府中最为琐碎难缠之事，尽心尽力地帮衬凤姐儿一二。
她们妯娌、姑嫂之间的关系比以往亲近许多，大家总想着帮对方多分担些，气氛融洽热闹，这在王夫人管家之时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境况。
她自然也得是从内心深处盼着如今的当家人贾琏能够在这次武举之中一举夺魁，自此之后平步青云。
贾琏这次回来是要参加会试的，他这一路都是头名，自然也不想在最后掉链子。
如今正是紧要的关头，他也丝毫不敢懈怠，第二日便来到了林府。
林默涵正备嫁备的无所事事，贾琏回来之后总算有事情做了。
演武场上，贾琏再一次被打的骨头都快碎了，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呈现出一个“大”字，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这次回金陵，也算和无数英雄好汉交过手了，本以为这次长劲了不少，不成想在表妹的手下还是这样狼狈啊！全天下也就你这么独一份儿地强悍了，太子殿下果然非同凡人，这都能叫他摊上。”
林默涵冷哼一声，说道：“他能当太子，自然是比普通人更有福气些的。我听表哥这意思好像有点不服气，不如让大雷再陪你练一会儿吧。”
贾琏连忙求饶道：“不用不用！我马上认错！我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大雷再来今日就是要我命了。”
虽然每次都被林默涵打成快不能活的凄惨模样儿，但是收获却十分明显。
不管是耐力还是反应速度都会比以前强上许多，尤其是抗击打能力和力气都能比以前更上一层楼。这便让他在与别人的对战之中能够坚持更久，甚至便是真的到了战场上，也能极大增加活下来的机会。
卢大雷这段时间不是跟着林默涵练习就是教导底下的师弟和师妹们，他的进步也十分明显，再加上他原本的力气就大，贾琏这会子是真遭不住了。
林默涵自然不是真的让大雷来揍贾琏，再说她对贾琏取得的成绩还算满意，便决定放他一马。
不过还是不能背后讲究人，因为方才还被贾琏说道的太子殿下这就登门造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