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饭吃得和平时无异。
气氛融洽自在，有说有笑。
吃完饭，裴小雯带小书雁出去散步。
家里，剩下乔晚庭、裴知夏和晏漠寒。
“漠寒，你腿现在感觉怎么样？”
医生那边的检查结果，对起比之前是乐观了一些。
但这也不能代表他就能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晏漠寒手握成拳用力捶了捶膝盖。
“这样的力度的话，能感觉到一点点痛意。”
“二叔你放心，为了知夏，为雁雁，我会努力配合治疗，争取早日恢复如初。”
乔晚庭点点头。
“辛苦你了。”
他看过晏漠寒做康复运动，很大强度，很痛苦。
一般人，未必能忍受得了。
但他几个月来如一日，天天坚持。
医生说他今天受了大刺激，机体完全忘我做出扑出去救人的决定。
但若没他这几个月来受的治疗和他自己的努力，就算受再大的刺激，也是白搭。
晏漠寒偏头朝裴知夏笑了笑，又对乔晚庭道。
“不辛苦，对我来说，这是全部意义和活下去的希望了。”
他说的“这”，没特意指明。
但乔晚庭和裴知夏都明白。
“这”包括很广很远，是指他要让腿尽快好起来尽自己所能给予裴知夏最大的依靠和安心。
虽然无论是裴知夏还是乔晚庭和裴小雯，都没拿他腿脚不便利的事来阻挠他们的恋情。
但他爱裴知夏，自然想要给予她最好的未来。
裴知夏接过话。
“爸，我会陪他的，不用太心疼他。”
乔晚庭瞪她一眼，“你就陪陪，辛苦的是他。”
裴知夏啧了一声。
“爸，还说我是你的宝贝闺女呢！”
晏漠寒看着父女俩轻松地调侃，心里那些忐忑和不安，渐渐消散。
乔晚庭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便起身。
“我有点事还要处理，你俩聊着。”
乔晚庭是识趣的。
既然女儿决定和晏漠寒重新试试，那他就给足二人独处的空间和时间。
早点磨合和了解，要是不合适，早点分，省得彼此伤心伤身。
裴知夏忙道。
“爸，你有点咳嗽，我让陈叔炖了川贝雪梨，一会记得喝。”
乔晚庭应了声好，起身离开。
裴知夏也起了身，扶着晏漠寒的轮椅，“走吧。”
晏漠寒扭头无比眷恋地看着她。
“这就赶我走了？”
裴知夏已经推着他往外走。
“对啊，你这只是试用期，难道还想待到吃完夜宵再走？”
晏漠寒虽有些失望，却也明白，他这表白才小半天，不可能一下子就进展到留宿那么神速。
裴知夏推着他出了家门，经过院子那丛蔷薇时，问。
“晏漠寒，那束花怎么跟我爸这些花挺像的？你在我爸这偷摘的？”
晏漠寒手扶上她的手背。
“你就这么看我的？”
裴知夏笑了，“我爸这些宝贝，他经常跟我叨叨都叫什么名字，这里面，还真有一种花叫初恋的。”
晏漠寒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裴知夏瞅着他，“神秘兮兮的，去哪？”
晏漠寒眼里带了些笑意，“不敢？”
如果是以前，裴知夏还怕他强迫她什么。
现在的晏漠寒，绝对不会做出强迫或伤害她的事。
“你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怕什么？”
她推着晏漠寒回到他家，进了电梯。
见他按了顶楼，裴知夏问。
“你要带我看星星？可今天阴天啊！”
晏漠寒没有解释，电梯很快到了顶楼。
门打开，裴知夏眼前一亮。
只见偌大的顶楼露台，盖成了一个玻璃花房。
里面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裴知夏一眼看过去，姹紫嫣红，目不睱接。
“初恋的植株，确实是从二叔那拿的，但花，却是我亲手养植出来的，绝不掺水。”
他一手驱着轮椅，一手牵着裴知夏，一直走到一丛怒放的蔷薇前。
“你看，这丛就是。”
裴知夏认真看一眼，确实，这丛灿烂盛开的蔷薇，和她今天收到那束花一模一样。
“晏总，你真是闷声不响干大事啊！”
晏漠寒捏捏她的手心，柔声道。
“本来想着，亲手在这种满露台的花，每天给你送上不同的美好和心情。”
结果，被她的不解风情给逼得自揭谜底。
“抱歉！我的不解风情，破坏了你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的浪漫和神秘。”
裴知夏真心实意向他道歉。
“不过……”，她目光快速在露台上的鲜花上扫了一圈，笑道。
“现在这样看是观赏的惊艳，但若你每天一束捧到我面前，那是收获和被人宠着哄着的喜悦。”
在那三年里，裴知夏和他做着最亲密的事。
但除了肉体上的接触，俩人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
一切与恋人有关的事情，除了上床，再无其他。
对裴知夏来说，那是一段单方付出、憋屈、卑微，却连要求都不敢提的感情。
而严格意义来说，现在，才是她的第一段恋爱。
人，是旧人。
但感情和关系，都是全新的。
而正是因为从前那三年实在太憋屈也有太多的遗憾和伤害。
如今的裴知夏，便尽量坦诚。
她真心希望，能和晏漠寒收获一份美好的恋情。
弥补从前的遗憾。
晏漠寒深邃的眼里闪着深情和喜悦。
他以前，总认为裴知夏冷漠无情、刻意端着，即便他示弱，她也视而不见。
但从他受伤之后这几个月的接触，他才发现，他从前，从不曾真正了解她。
真实的她，不仅善解人意，还大方坦荡。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带了些兴奋问道。
“那以后，我送的花，会摆在你办公桌上了吧？”
裴知夏嗤地笑了。
“那当然，我男朋友送的花，不摆我办公桌上，难道摆我助理办公桌上？”
晏漠寒被她大大方方一句“男朋友”愉悦了，手搂上她的腰，轻轻抚着。
“知夏，我试用期有什么福利？”
裴知夏对上他流露着灼热爱意的眼眸，脸上露出抹狡黠的笑意。
“我一会回去想想。”
晏漠寒被她调皮的模样勾得心痒痒，但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狂魔，温柔地点头。
“好，我等你。”
亲亲不行，那……
“我可以抱抱你吗？”
虽然，他心里，可不止亲亲抱抱这么简单。
但他深谙循序渐进的感情，才能渐入佳境得到升华。
裴知夏抿着唇微笑着看他。
她心情本来就不错，加上这一露台的鲜花，而她捅破了他花了几个月营造的神秘感。
多少，有一点点内疚。
她微弯下身，张开手臂，抱了抱他。
本是想一抱即分。
但晏漠寒的双手极快地环上她的腰，紧紧搂着她，头顺势埋在她肩膀上，鼻尖轻蹭着她的颈。
裴知夏很久没和人有如此亲密缱绻，而上次有人如此抱着她蹭着，是将近两年前的晏漠寒。
她身体微微一颤，然后整个人僵在那。
晏漠寒先是意乱情迷，察觉她的不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放开她，抬手，无比珍惜地抚摸着她的脸。
“抱歉，一时间没控制住……”
裴知夏自己，并没有太抗拒他。
但身体的记忆，不受她意志控制。
“晏漠寒，我们慢慢来……”
她也不怪他。
她相信，他和她一样，已经将近两年没亲密接触过异性。
而他抱着喜欢的人，想做亲密事，那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
晏漠寒的指尖轻抚过她眉梢，又顺着她的脸颊滑至唇边，轻点了一下，收回手。
低声回她，“好，我们慢慢来。”
她能同意重新开始，无论她怎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况且，她这要求，并不过份。
他心里明白。
过去的自己，曾经狠狠伤害过她。
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所以，她说试用期。
并非她矫情，也并不是她想端着钓着。
而是，给彼此一个适应期。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却是不舍得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如此亲密地抱过她。
无论身体还是心里，对她的渴望都像压抑的火山一般。
炽热汹涌，触势待发。
他放开了她，但手，却扔紧紧握着。
裴知夏也不挣扎，和他在花香四溢的露上遛跶赏花。
“天气好的时候，在这里沏上一壶茶，或是赏花，或是看星星月亮，都很惬意。”
晏漠寒点头。
“对，这些玻璃，可以活动，如果你喜欢吹风的感觉，可以打开一部分玻璃。”
裴知夏想想自家那边的露台，不由得啧了一声。
“我爸就很随便，就是摆了茶桌，偶尔上去喝喝茶，吹吹风。”
晏漠寒笑道。
“二叔又不用追谁，不一样。”
裴知夏瞥他一眼，“这些是你待家休养时弄的？”
晏漠寒摇头。
“这个玻璃房，是我搬过来后弄的，花是出院后开始弄的，反正整天待家里，就和霞姐一起伺候这些花，想着哪天你赏脸，带你上来看看，说不定，能增加点好感度。”
“确实！”，裴知夏点头，“没有人能拒绝美丽的事物，尤其是这满满一园的香艳。”
比起乔家院子那满院的蔷薇，晏漠寒这里的花种类繁多，各种颜色各种美态争相斗艳。
“你喜欢就好。”
俩人转了一圈，裴知夏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
她把晏漠寒往回推。
“还有两小时，足够你弄好机场那个项目的方案吗？”
晏漠寒有些惊讶，“你真相信？”
裴知夏点头，“你现在，应该不敢拿假消息骗我。”
在他表白之前，他和她，本来就无一点牵绊。
经不起一点点的折腾和欺骗。
晏漠寒带了几分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着她。
“确实不敢，下午我整理了一部分，如果你帮忙，应该不用两小时。”
很快，裴知夏就推着晏漠寒进了书房。
一人一台电脑，开干。
“我用越恒号登陆，没问题吧？”
晏氏的系统，有相应的权限。
“不用，你的号还在，你如常登陆就行，密码你记得吗？”
裴知夏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
然后，手极自然地输入了密码，无比丝滑地进到晏氏系统。
“你为什么一直保留着？”
晏漠寒眼里闪过抹伤痛，嗓音低沉沙哑。
“我那时，只一心想着，留个念想……”
若不是她和他一起那间公寓由裴小雯住着，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的。
裴知夏沉默了半晌，才抬头对他笑了笑。
“都过去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是不带一丝沉重的。
她知道，此刻，那些伤痛，全都过去了。
晏漠寒深深吸一口气，也对她笑笑。
“是啊，都过去了，我等到了你回来，它也等到了你回来。”
裴知夏点进系统首页，上面罗列的高管人员列表。
总裁特助那一栏，除了关越恒，还有“裴知夏”。
她眼里带了点湿意，心头无限感慨。
撩起眼皮，微红着眼看向晏漠寒。
“晏漠寒，你这不是折磨你自己吗？”
在过去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的认知里，她是个死人。
每天进入系统就看到她的名字，不等于每天捅自己一刀子么。
“我活该！”
晏漠寒无法原谅自己。
可他想弥补的人已经不在，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惩罚自己。
裴知夏吸了吸鼻子，脚蹬了几下，靠到他身边，微抬起身，凑过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疯子！”
晏漠寒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震惊，有喜悦，亦有浓烈的爱。
裴知夏幽幽深深看他一眼。
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蹬回电脑前，对着屏幕“嗒嗒嗒”打字。
“机场方的诉求，有点过份了。工程是两年前验收，这两年间的维护是他们不肯花钱，现在来怪我们工作不到位，工程质量不过关？”
晏漠寒点头。
“确实不该我们去担这份责任，只是，后期还有那么多期合作，现在跟他们死揪这个，会因小失大。”
对于这样长期的大合作方，有时，确实不能死揪着一点小得益。
裴知夏翻了一下旧的资料。
“那我来算算由我们负责的话，能不能把费用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晏漠寒嗯了一声。
“行，你先算算。我和机场那边的负责人再沟通一下，这事我们也不能净吃哑巴亏。”
于是，裴知夏在电脑前忙，晏漠寒拿着电话跟人沟通。
俩人各忙各的，似是互不相干，却是默契十足、合作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