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
傅言臻:“你出门了吗?”
沈清灵:“还没有, 马上就出了。”
“我有份合同协议书落家里了,你能不能帮我送过来。”
沈清灵停下穿鞋的动作,问道:“很急吗?”
“急。”
他明明可以派人回来取, 估计是真的快赶不上,沈清灵在工作上属于非常守规矩的类型, 感同身受到他的急迫,张口答应了, “好, 你等我一下。”
她把穿了一半的鞋脱了, 返回书房,“你放哪里了?”
她表现得太乖, 傅言臻心软软的,“办公桌左边第二个抽屉, 绿色文件袋套着的,有标签。”
沈清灵抽开那个抽屉, 文件被排列得很整齐, 她很快就找到了, 抽出来看一下标签, 是这个没错。
“找到了,我给你送过去。”
虽然时间紧急,傅言臻还是耐心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开慢点。”
“嗯。”
十五分钟后, 沈清灵来到了傅恒大厦楼下, 傅言臻已经和前台交代过,沈清灵进来后直接坐了总裁专梯上去。
好在现在是上班时间, 电梯厅没啥人,沈清灵加快脚步, 以免碰到不认识的员工,低调地进到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空间很大,比她的还要大好几倍,冷灰色调,很符合他的气质。
沈清灵把东西放他桌子上,声音还带着微喘:“你要的文件。”
傅言臻的视线从文件转到她脸上,“跑这么快?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要走了。”她只是单纯送个文件,还有工作等着她。
她不带一丝犹豫地转身,傅言臻听着她清晰的关门声,还真是说走就走。
回到电梯厅,沈清灵碰到从电梯里出来的傅申博,他穿着西装,五官和傅言臻有一点点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庄严肃穆,不苟言笑。
沈清灵和他打招呼,“小叔。”
傅申博点头,“嗯,你来找言臻?”
“我给他送文件。”
“哦,”傅申博厉色批评,“那小子都这么大了还丢三落四的,麻烦你跑一趟了。”
沈清灵客气道:“没事,落东西很正常,谁没个粗心的时候。”
傅申博背着双手,表现出长辈的威严:“你不用惯着他,他要是有什么你难以忍受的毛病可以找我们,我和爷爷帮你出头。”
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问题,而且小叔好像有误解,傅言臻没有他说的这么糟糕,她直言道:“不用了,他人挺好的。”
傅申博话锋一转,“你也要注意点,你现在是傅家的一份子,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傅家的风评,抄袭借鉴这种事……”
沈清灵局促不安,“这真的是误会,我会处理好的。”
沈清灵不知道这样误会她的人还有多少,在法律做出判决之前,她可能都要背负这样的骂名,抄袭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致命的一击。
一个声音强势插进来,“谨言慎行这件事,叔叔更应该告诫自己吧。”
“严以待人宽于律己,叔叔还真是双标。”
傅言臻迈着宽大的步伐走过来,在沈清灵旁边停住。
傅申博的怒火肉眼可见地烧起来,沈清灵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担忧地看向傅言臻,他这么嚣张地揭别人伤疤,会不会被揍。
转而发现他是在为自己出气。
傅申博握紧放在身侧的拳头,又缓慢松开,“你在说什么,这可不是在家里,你说话注意分寸。”
“难道我说错了吗,小叔结婚还没一个月就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这可没少让我们傅家遭受流言蜚语。”
沈清灵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事,正人君子的叔叔也会这样,果然人不可貌相。
有两个员工路过,不敢光明正大看热闹,就是脚步有意放慢了不少,傅申博的面子快要挂不住,也不想过于声张,让更多人知道这事,他压低声音解释:“我说过了,这是一场意外,那晚上我们都喝醉了才会这样,我已经和我太太解释过了,她相信我。”
“小婶真是大度。”
他轻飘飘的语气让傅言博更加生气,胸口不断起伏,沈清灵见状不妙,赶紧劝架,“好了,你们不是还有事吗,我要回去工作了,有事回家再说吧。”
傅申博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戳傅言臻的痛脚:“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你可别忘了,你因为冲动闹出人命,该收敛脾气才对。”
傅言臻眸光微动,讽刺道:“在你看来他已经死了是吗,也是,他躺着这么久你也没看过他,只有这个时候才会主动提起。”
私生子是傅申博最不想承认的存在,抹不掉的污点。
沈清灵不可避免全部听了进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冷静点。
好在傅言臻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成熟了不少,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吵下去。他和沈清灵说话的语气明显好很多,“我要工作了,你先回去吧。”
“好。”沈清灵终于可以逃离此地,赶紧走了。
两天后,鲸游高层整合各方意见,最终还是决定要起诉沐星,他们这个海底迷宫的玩法可是申请了专利,还高价聘请了专业的律师,信心十足,完全不怕傅恒的律师团队。
陶悦然从网上看到这个消息,无所谓地划过去,早上起来肚子还是空的,先吃早餐要紧。
她走到经常吃的一家早餐店,居然没开门,往日热闹的档口空空如也。
真是不赶趟,她看向隔壁的包子铺,热气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可惜她不喜欢,总觉得包子馒头都太干了。
对面是一家炒米粉的点,一个男的在靠门口的桌t子上嗦粉,红油在嘴巴上染了一圈,陶悦然看得流口水,拍手决定早餐吃这个。
时间紧急,她只能打包回工作室吃。她拎着饭盒在等电梯,还给远在美国出差的男朋友发了条语音:“我喜欢的那个早餐店没开门,今天吃点新鲜的。”
沈清灵刚来到这里,站到陶悦然身后。陶悦然足足有一米七,比她高了五厘米,还穿了高跟鞋,她得费劲抬起手才能拍到陶悦然肩膀。“今天吃什么?”
陶悦然回头,举起手里的外带饭盒和她分享,话里满是喜悦,“爆辣新疆炒米粉,你要来点吗?你今天吃什么?”
沈清灵佩服道:“不用了,你吃吧。”
陶悦然看她身上只背个包,“忘了你现在有专门做早餐的阿姨,不像我这样的孤家寡人,随便凑合。”
“你也可以成家嘛。”沈清灵记得她男朋友会做饭。
“还没有到那个阶段。”
电梯门打开,她们进去刷卡,电梯往上走,封闭空间里,沈清灵闻到米粉里的辣椒味,“早上吃爆辣真的没事吗?”
陶悦然有绝对的自信心,拍胸脯表示,“没事,我钢铁肠胃。”
早上十点,陶悦然肚子不舒服,以为是肠胃不适,上个厕所就好了。然而疼痛越来越剧烈,换了个姿势也没用,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打电话呼叫旁边办公室的沈清灵:“坏了,我好像真的要出事了。”
她气若游丝,沈清灵担心起来,“你怎么了?”
她没等回话就起身往隔壁走,陶悦然脸上一层汗水,脖子上散下来的头发都被打湿了,疼痛转移到右下腹,她通过自己仅有的医学常识诊断道:“我肚子好痛,好像是阑尾炎。”
沈清灵抽纸巾给她擦汗,“别说了,赶紧上医院吧。”
沈清灵把她送到医院挂急诊,一查还真是急性阑尾炎,阑尾化浓,再拖下去有穿孔的危险,医生当即准备了手术。
沈清灵去她家帮忙收拾住院需要的证件、衣物和生活用品,楼上楼下跑着办手续,等陶悦然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
陶悦然嘴唇还有些苍白,微创手术后肚子上多了三个孔。
沈清灵关心她说:“伤口痛不痛?”
陶悦然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摇头:“不痛,麻醉还没消,一定是爆辣新疆炒米粉闯的祸,早知道不吃了。”
“好了,后悔也没用,你休息一下吧。”
陶悦然的父母定居在国外,男朋友也出差了,虽然有很多朋友,但是交心的没几个,沈清灵就是她最要好的。
沈清灵也知道这事,怕她孤单,晚上留下来陪床。
傅言臻今天比较忙,下班晚了半个小时,回家路上天空完全黑下来。
街角的商场户外大屏上播着广告,傅言臻抬眼一看,是七夕的节日宣传。
再过几天就是七夕了。
他以前不会关注这种节日,与他无关。
这段路车流量大,车速很慢,傅言臻把手肘搭在车窗上,看着大屏问司机:“杨阅,七夕准备做什么?”
杨阅从后视镜看他,激动道:“傅总是要给我放假吗?”
傅言臻无情地说:“自己去请期。”
杨阅弯起的嘴角放了下来,他就不该和这些资本家说这些,老实回答:“和女朋友吃晚餐,送花。”
“俗气。”
杨阅有怒不敢言,这不是标配吗,“傅总有什么高见?”
“等我想好再说。”
杨阅:“……”
沈清灵会喜欢什么,送游戏机她不缺,送装备不实在,送花太俗气……
回到家他也没想好送什么,他把手指按在门锁的指纹识别处,门顺利打开,屋里黑漆漆的,居然没人?
他换鞋进去,桌上还放着张姨做好的饭菜,用盖子盖着没动过,沈清灵估计还没回来。
打开手机,沈清灵的微信头像上多了个红点,有新消息:我朋友病了,我今晚要留在医院照顾她,不用等我
傅言臻看着满桌的饭菜,居然有点失落。
以前都是他一个人吃饭也没出现这种状况。
他心不在焉吃完了晚饭,吃完了也没品尝出什么味道,心思不在这里。
这完全不像他自己。
他承认他对她是有好感,但也还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怎么也不至于没她就跟失了魂似的。
应该只是习惯吧,养成一个新习惯需要28天,他们在一起已经住了将近两个月。
傅言臻打算去找点事情做,找回自己生活的节奏。
在她回来之前,他不会主动联系她。
他健身、玩机器人模型、连麦陪傅白晞打游戏,整整三个小时没想到过她。
洗完澡躺床上,傅言臻翻身的动作都变得自由,两个枕头连着,他一不小心就翻到沈清灵的枕头上,上面还残留着她头发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傅言臻脑海里又浮现出她的身影,好像她还在这里,开着橘色的床头灯玩游戏,背景音乐旋律轻快。
很快这些画面被他清除出去,他严格执行自己的入睡计划,仿佛从没被干扰过。
此时的瑞启医院,沈清灵躺在展开的陪护椅上,陪护椅并不舒服,医院噪音也大,隔壁病房住进新病人,家属吵吵嚷嚷的。
陶悦然第一次住院,以为选了单人病房不会有这些状况,没想到还是被吵到睡不着,麻药褪去后伤口隐隐作痛。
她见到沈清灵翻身,问道:“你是不是也没睡着?”
“嗯,太吵了。”而且她还认床。
“早说了让你回去,我请护工。”
“那就只有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行动不便又没熟悉的人陪你说话,你会郁闷的。”沈清灵看着窗外的月光,回忆起过去,那些无人问津的夜晚,她只是偶尔会得到尤璐给的温暖。
“也是哦。”生病的人敏感脆弱,她的心理不一定有那么强大,她自信的钢铁肠胃已经败下阵来。
陶悦然感动得不行,“你和傅言臻离婚后嫁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她还要过来拉沈清灵的手,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吸了一口冷气。
沈清灵听到了病床摇动的声音,起身开灯,“你小心点,别把伤口扯开了。”
陶悦然心虚地吐了下舌头,“没事的,伤口很小,关灯睡觉吧。”
后半夜两人才入睡,七点半医生过来查房,陶悦然情况不严重,他们很快就走了。
沈清灵在陪护椅上躺了一会儿,不小心又睡回去。
陶悦然对疼痛敏感,即使昨天只睡了3个小时现在也睡不着,她决定还是要请个护工,至少得分担沈清灵的工作,不能让她跟自己耗着。
护士长知道她要找护工,当即给她推荐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张姐。
陶悦然放轻声让张姐扶她起来,她得起身走走,防止肠道粘连。
这时,傅言臻出现在病房门口,西装领带一样没落下,不像是探病,更像是去上班,唯一生活化一些的是他手里的大塑料袋。
他一眼就看到盖着毯子还在睡的沈清灵,把塑料袋放桌子上,对陶悦然说道:“我来给你们送早餐。”
陶悦然还不知道他这么粘人,沈清灵只陪了她一晚上,他大清早就过来找人,她摇摇头说道:“你们吃吧,我做完阑尾手术24小时内不能吃东西。”
她留在这里总觉得像电灯泡,“我们出去走走,促进肠胃蠕动,你自便啊。”
陶悦然让张姨扶着她出去,病房只剩他们夫妻两人。
沈清灵还没醒,挨着枕头睡得正香,呼吸均匀。
傅言臻没过自己那关,车子开到傅恒大厦楼下,转个圈又绕到医院来了,还装模作样买了一堆早餐。
他真是败给她了。
病房的楼层不高,窗外一排树,小鸟栖息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叫,傅言臻把窗户关上,在最后一点缝隙即将要被关上时,一只蚊子迅速飞了进来。
傅言臻不悦地皱眉,蚊子在他身边饶了两圈,飞行路径过于狡猾,他没拍着。
蚊子也知道在他身上吸血有难度,又绕到沈清灵那边,在她身旁飞着,找落脚的地方。
傅言臻继续赶它,往四周看有没有电蚊拍这种东西,没见着,动作太大又怕吵醒她。
蚊子见他没动静,大着胆子落到沈清灵脸上,傅言臻眼疾手快把它捏住,松开手指全是血。
沈清灵被他的动作吵醒,张开眼睛,见到他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傅言臻去里面的卫生间洗手,打了两遍消毒洗手液,“想你了。”
流水哗哗响,沈清灵还以为自己听错t了,打了个哈欠。
陶悦然的床位空了,屋里也没见她,沈清灵问道:“我朋友去哪了?”
“护工陪着她出去了,她要运动。”
沈清灵放心了,她实在太困,陪护不太专业。
桌子上放着的早餐吸引了她的注意,香味飘出来,她空空的肠胃发出声响催她吃饭。
她走过去掀开袋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早餐,小笼包、三明治、鸡蛋饼、清淡的粥……
“你怎么买这么多?”
“不知道你朋友要吃什么?”
沈清灵挑了个三明治,“她不能吃,对了,你找我做什么?”
傅言臻抽纸巾擦干手,从洗手间出来,“你不是要一起去拜访我的书法老师吗,还有过几天就到他生日,我们得去挑礼物。”
沈清灵还没想好买什么,一起挑也是个好主意,“可是……我还要陪悦然。”
“她有护工,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用24小时陪着。”
“说得也是。”
礼物
走路伤口扯着疼, 陶悦然脚步放得很慢,背上还是出了不少汗,出来十多分钟便回去病房, 碰到小夫妻俩站着对视,“你们还在腻歪啊?”
她这话把沈清灵说得不好意思, “没在腻歪。”
“好吧。”陶悦然由护工张姐扶着进去,眼睛往早餐袋子上瞅, 咽了下口水, 真香啊, 可惜不能吃。
她挫败地躺回床上,对沈清灵说道:“你回去休息吧, 有阿姨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沈清灵吃完三明治, 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看她脸色好多了, “好, 我晚点再来看你。”
傅言臻把剩下的早餐分给医院的工作人员, 和沈清灵离开。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热闹, 乌泱泱的人挤满走廊,一个护士推着小推车急匆匆经过,沈清灵精神不足没注意, 眼看着就要撞到她, 傅言臻揽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移了一下, 惊险躲过小推车。
他低头说道:“小心点。”
“哦。”
为了防止这种事故再次发生,沈清灵挨着他走, 他高大的身材总是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他穿得这么正式,沈清灵问他:“今天又不是周末, 你不用回去工作吗?”
傅言臻来医院途中已经让秘书把工作延后了,“工作是忙不完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沈清灵还以为指的是给他老师选礼物,点了点头,很合理。
邹进海脾气古怪,爱好也变来变去,傅言臻拿不准他现在喜欢什么,“我要不还是问一问老师要什么礼物好了。”
等电梯的人太多,他们走楼梯下去,沈清灵看着脚下的阶梯,“那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傅言臻反问她:“你喜欢惊喜吗?”
问题回到她身上,沈清灵想了想,“应该没人不喜欢吧?”
傅言臻摇头,语气笃定,“他老人家都六十二了,还要什么惊喜,早就看淡一切,而且身体又不好,心脑血管可撑不住惊喜。”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沈清灵无法反驳,转而一想又不太对,“那你早点问他要什么,直接买了不就好了吗?”
何必特意往医院跑一趟来找她商量?
傅言臻脸色一红,有种心思被戳破的窘迫,她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得快。
沈清灵看他耳朵发红,摸了下他的西装,好意道:“是不是很热,空调不够冷,你要不把外套脱了?”
“不用。”他回答道,“一起挑选是心意。”
沈清灵再次被他说服,回到车上,傅言臻把外套脱了,拨通邹进海的电话。
乡间一隅,绿树花草环绕,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鸟叫虫鸣的格外清晰,邹进海吃完早餐,拖着水管在花园里浇花,顺便清洗石子路。
他听到铃声,放下水管回到屋里接听起来,“喂。”
傅言臻问他:“进海老师,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
邹进海:“有啊,我想要你爷爷拍下的那幅《秋日败荷图》。”
邹进海虽然人搬进了山里,眼睛还关注着网络上的消息。《秋日败荷图》出于名家杨钧礼之手,这位水墨画大师天赋异禀,可惜英年早逝,留下来的作品不多,真迹更是稀少,《秋日败荷图》便是其中一幅。
这位名家的后代因为经济原因决定拍卖这幅画,邹进海想让人帮忙拍下来,结果被傅锦平的人冒出来拍走了,一开口就是一亿。
从傅锦平手里抢东西不亚于虎口夺食,傅言臻很为难:“你能不要要点好的?”
“这个不好吗,我就是想要这个,没有其他的。”
还真坚持,非要不可啊,邹进海老了脾气更犟,傅言臻想了一下不送《秋日败荷图》,到了他家被赶出去的概率有多大,要是他只有一个人,不去就算了,偏偏……
他看向沈清灵,沈清灵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也看着他。
他一咬牙答应了,“你等着,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挂了电话,沈清灵问他:“怎样,你老师要什么,我们去哪里买?”
“我们不买,回家取。”傅言臻让司机开车回老宅。
“什么意思?”
“他看上爷爷收藏的画,这些老头,越老脾气越古怪。”爷爷也是,可能是老头的共性。
沈清灵笑了笑,“你不也会变老吗,老了也这样?”
这丫头还调侃起他来了?傅言臻抿唇,幻想他们俩老了的样子,“我不一样,我叛逆得早,老了很正经。”
沈清灵勾着唇,也不知道信没信。
从这里过去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沈清灵靠着座椅,街边商户的玻璃反射进来的窗户很刺眼,她眯着眼睛,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
傅言臻一直关注着她,车子路过减速带,她的脑袋往前仰又往后磕了一下,没醒,但是这个姿势肯定不舒服,他把她的脑袋轻轻带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太阳还在往上升,进入另一条空旷的道路,阳光斜着照进来,洒在沈清灵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皱了下眉头。
傅言臻从储物盒里拿出眼镜盒,打开取出墨镜,轻轻给她戴上了,眼镜不太合适,有点松动,好在她鼻子够挺,架住了。
她大概觉得有点痒,用指尖挠了一下脸,没醒。
傅言臻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她这样子看不出闭着眼睛在睡觉,倒是多了点小鸟依人的意思。
他拿出手机,翻转到前置摄像头,找准角度给他们俩自拍了一张。
杨阅不经意往后看了一眼,扫到他春风得意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
傅言臻抓到他的小动作,警告他:“好好开车。”
“……是。”
车子开到主宅门前停下,傅言臻取下沈清灵脸上的墨镜,叫醒她:“到了。”
沈清灵见他把墨镜放进眼镜盒里,以为是他戴的,就是鼻梁不知为何有点酸。
两人进了别墅,司机依旧在外面候着,等他们出来随时可以离开。
沈清灵在客厅扫了一圈,“爷爷好像不在这里?”
“不在正好。”
“?”
傅言臻带着她前往书房,傅锦平就爱把藏品放那里,每天欣赏,“我们自取。”
不问自取?沈清灵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偷啊?”
傅言臻清了下嗓子,“一家人怎么能算偷呢,这东西留下来迟早要给我的,我只是提前预支。”
沈清灵:“……”
傅言臻打量她一眼,她不适合跟着他干这腌臜事,交代她说:“算了,你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
沈清灵经历了一番挣扎,在她心里这事确实算不上正确,只是他说出疑似嫌弃她的话时,她鼓起勇气说道:“我也可以……”
傅言臻迅速打开门进去,厚重的木门合上,她的话被隔绝在外。
傅家拥有最先进的防盗系统,只是防外人,不防家里的。傅锦平一堆珍贵的藏品都放在这里,随手可得,为了更好地近距离欣赏,没什么别的保护。《秋日败荷图》就挂在墙上。
残败的荷花垂在湖面上,凄美壮丽。
沈清灵在外面守着,紧张地走来走去,走廊那边传来一声脚步声,她的心提了起来,还好只是佣人在打扫。
她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身后又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傅锦平,猛吸一口气。
傅锦平最近身体好了,中气十足,走路步伐都快了不少,还没等沈清灵反应过来就走到她面前。
沈清灵甜甜笑了一下:“爷爷。”
傅锦平很受用:“清灵啊,怎么回来了也t不说一声,我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沈清灵不得不扯个借口:“不用了,我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走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
沈清灵捏紧单肩包的背带,“不是。”
七夕
每幅画都有对应的包装盒子, 傅言臻找了一个不相干的木盒,把《秋日败荷图》卷起来装进里面。
走到门边时,他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是爷爷过来了。
她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傅言臻单手抱着盒子, 开门出去。
他完全没有做坏事的紧张,脸不红心不跳, 若有其事地说:“爷爷, 我有个客户过生日, 我想把这幅《观鹤》送出去。”
他这话信手沾来,沈清灵在旁边替他紧张。
《观鹤》已经是傅锦平的旧宠, 傅言臻猜他不会介意。
傅锦平果然没什么抵触的表情,只是感觉不太妥当, “《观鹤》的作者人品不行,早就被调查出他让手下的弟子代笔作画卖高价, 没一点艺术家操守, 我打算清理掉这幅画, 你送这个不太好吧, 我给你换一幅。”
他伸手过来想帮他换,傅言臻躲开了,“我去换吧, 这个客户喜好特殊, 我比较了解他。”
傅锦平有很多喜欢的藏品, 可不想送出去,要在一旁盯着他, “你说喜欢哪个,我看能不能给。”
傅言臻抱着盒子作势要打开门, 赶他走开,“我可能要挑很久,你不用守着我,去忙吧,我挑好了和你说。”
“我没什么要忙的,就看着你挑。你说吧,要什么样的,我比你了解。”
“真的不用。”
傅言臻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说了半天书房门也没打开。
傅锦平察觉到不对劲,这小子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客气了,肯定有诈,他第一时间想起他的《秋日败荷图》,想进去看看。
傅言臻握着门把,给沈清灵使了个眼色,沈清灵:“爷爷,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我们到那边说吧……”
“你等一下啊,我先进书房。”
傅言臻握着门把没动,“爷爷,不用劳烦你的。”
傅锦平更加确定内心的猜疑,“你今天转性了态度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傅锦平想抢过来,傅言臻用力把着。
傅锦平:“给我。”
傅言臻:“不给。”
傅锦平硬抢,傅言臻怕伤到他这把老骨头,没用尽力气,争夺之下两个人都没拿稳,木盒掉落在地摔到开关,里面的《秋日败荷图》掉落出来,随着惯性在地毯上徐徐展开。
爷孙两人都愣了一下,傅锦平盛怒,这小子居然敢偷他的宝贝,他拿起拐棍就往傅言臻身上挥去,“你这小子还想造反啊,拿我的宝贝还骗我是《观鹤》,我看你是活腻了。”
傅言臻往沈清灵身后躲,傅锦平不想碰到沈清灵,拐棍在沈清灵两边挥过去,傅言臻左右躲,傅锦平挨不着,自己先打累了。
他气喘吁吁地逼问:“你要拿我的东西送给谁?”
“邹进海,你的老朋友,他生日送这个不过分吧?”
傅锦平在此刻断情绝爱,“他派你来的是不是,我现在就和他绝交,这老贼真是为老不尊。”
“绝交也得送啊,说好了的。”
“你和他说好了你就自己画一幅,别拿我的东西。”
“爷爷,讲点理,你也没给我遗传到这个技能。”
“我不管。”傅锦平用拐棍杵地毯。
傅言臻把《秋日败荷图》从地面上收起来,放进盒子里,一副非要带走它的架势,和傅锦平谈道:“爷爷,你要怎么才能把它让给我。”
傅锦平本来是说什么都不肯,突然想到一件事,“你陪我去邻市参加8号的酒会。”
傅言臻经常把傅锦平气得冒烟,但确确实实是他的得意爱孙,打小就长得好看讨人喜欢,被他抱出去炫耀,再大点上学了学什么都比同龄人快,名列前茅,吃得多长得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除了不服管教没什么好诟病的,现在又把他的商业帝国打理得有模有样的,他别提有多欣慰。
傅言臻早就知道傅锦平怀的什么心思,无非就是带他出去和那些老头明里暗里地攀比,他十几岁就识别出这一套,尽量不和傅锦平一起出席类似的活动,这个酒会是傅锦平同僚办的,也就名头好听,八卦起来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早年被傅锦平拉着去,傅言臻现在很抗拒这种场合,吵得他头疼。
傅锦平上个月就和他提过,他没理。
而且8号那天刚好是七夕,酒会又是晚上。
傅言臻叹气,“我答应你行了吧,你把邀请函发过来,我准时到。”
傅锦平脸色变和悦了,“行,我这就让老陈去办。”
既然是付出代价才拿到的画,傅言臻返回书房,把《秋日败荷图》原本的包装木盒换了过来,抱着它和沈清灵离开老宅。
沈清灵从紧张的氛围释放出来,看向他西装下裹着的长腿,“爷爷没打到你吧?”
傅言臻享受着她的关心,等她在他腿上研究了一圈才说:“没,我躲得快。”
傅言臻把今天的工作往后推,接下来的两天忙得没回家,晚上在办公室的休息室睡的,这还是他上任之初会干的事。
沈清灵两天没见他,偶尔微信聊天他都要很久才回,沈清灵也知道他忙,没怎么好意思打扰他。
转眼就到了8号,路边的商家都在进行节日消费宣传,广告牌一个比一个亮眼。沈清灵开车去医院接陶悦然出院,路上见到不少情侣捧着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已经是陶悦然住院的第五天,伤口恢复得七七八八,没有感染的症状,可以回家休养了。
医院除了手机几乎没有娱乐,陶悦然闷在这里无聊得要命,早就归心似箭。
沈清灵到了医院,和护工张姐一起帮忙收拾东西。陶悦然被她们勒令在一旁休息,她看着窗外,楼下有人给护士送花,一堆人起哄。
她摇摇头,和沈清灵说道:“这么个浪漫的节日,我们估计要自己过了。”
沈清灵叠着被子,她已经快三天没和傅言臻碰面了,他今晚又要去邻市参加酒会,光是来回都得四个小时,晚上估计又不回来了吧?
而且本来就是协议结婚,他不一定想过七夕。
病房门关着,响起敲门声,陶悦然喊道:“请进。”
方淮穿着西装出现在门口,头发稍显凌乱,风尘仆仆,像是刚下飞机就从机场赶过来的,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陶悦然的嘴巴都张成o型的了,走过去激动地张开双手,方淮把玫瑰花放一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实在是太想念对方了,他们在门口抱了两分钟陶悦然才出声问方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10号才能结束吗?”
“这不七夕吗,我们团队加班加点把工作赶出来,提前回来了。”
“不早说?”
“给你个惊喜。”
沈清灵看着这对抱成连体婴儿的情侣,她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陶悦然终于放开了方淮:“你要说你过来,我就不用清灵跑一趟这里了。”
谁送她都行,但是她要和方淮过七夕。
方淮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相比这个,让她在这里看他们亲热更加坐立不安。东西都收拾好了,陶悦然也有人照顾,她提起包告别,“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下午去工作室忙了会工作,晚上回到家沈清灵依旧一个人吃饭,她早早洗完澡躺床上,看时间才九点。
朋友圈被鲜花礼物刷屏了,她没有兴致,退出来登游戏,领了七夕送的道具。
傅言臻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睡了吗?
沈清灵把屏幕切回微信:没,你在酒会吗
傅言臻确实是在酒会,被傅锦平拉着在他朋友面前走了一圈,终于得空找了个位置坐着,秒回复:嗯
傅言臻:七夕的烟花很漂亮
沈清灵看向窗外,一片夜色,哪有烟花,A市为了环保在禁烟花,私自放烟花被警察抓到得罚款,可能B市没这个规定吧。
沈清灵:这边没有烟花
傅言臻:晚上十点,你上天台看
沈清灵以为他从哪里听到了内部消息,还在怀疑可不可靠,傅言臻又交代:天台风大,你穿多点
沈清灵:在阳台看不行吗?
这次傅言臻没回,又跟失踪了一样。
沈清灵在床上挣扎,快要到十点时,还是套了件外套坐电梯上去,天台没开灯,只有其他地方折射过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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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灵打开手机的灯光,踩着门槛出去,天台外,一对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激情拥吻,像是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沈清灵突然的出现惊动了他们,高中生停下亲吻的动作,都把视线投向沈清灵。
沈清灵愣了一下,把灯关了,她真不是故意打扰他们的,她还是下去吧。
这对高中生是躲着父母上来的,看到不是上来抓他们的父母,松了口气,只是氛围被破坏,继续不下去,男生当机立断拉着女生下去了,动作非常迅速。
沈清灵摸着发烫的脸,点亮屏幕,时间已经到十点了,他不会在整蛊她吧?根本没有烟花。
她给他发消息:你确定真的有烟花吗?
傅言臻还是没回,天台确实风大,她没绑好的头发到处乱飞,发丝打在脸颊上,她心里泛起委屈,又被耍了。
旋翼转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沈清灵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往上看,白色的物体悬在半空中,她眨着眼睛努力看清,那是一台直升飞机。
正在往她的方向飞来。
随着直升飞机越来越近,沈清灵感受到巨大的风力,她退回天台门口,直升飞机缓慢而准确地降落在停机坪标志上。
旋翼停止转动,轰鸣声消失,天台恢复安静,沈清灵往外迈了一步。
舱门被打开,傅言臻迈着长腿从飞机上下来,茫茫夜色中的身影高大挺拔,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向她伸出手,“走,带你看烟花。”
掠夺
沈清灵揪着外套的边缘, “你都不回复,我还以为你在骗我呢。”
傅言臻听出她的委屈,笑道:“我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没接到。”
他向前伸手,沈清灵原谅他了, 把手放了上去,他的手掌很温暖, 指尖有一层薄茧, 应该是运动时练出来的。
傅言臻把她带上直升飞机后排, 给她戴上航空降噪耳机,系上安全带。
一切准备好后, 他对飞行员说:“出发。”
“好的。”
飞机再次起飞,沈清灵体验到失重感, 她还是第一次坐直升飞机,看着眼前的风景变换, 她感觉到陌生, 身体紧贴着座椅。
傅言臻想到一个他没考虑到的问题, “你不会恐高吧?”
“没有, 我适应一下就好了。”她内心还是有些兴奋的。
第一次制造浪漫,考虑不周很正常,下次改正就好了, 傅言臻没有挫败, 和她说话缓解紧张气氛, “等很久了?”
沈清灵回想刚才的事,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没有好久,就是破坏别人的好事了。”
“什么?”
“一对高中小情侣亲热被我碰见了。”
她脸皮这么薄, 傅言臻设身处地想着,忍住了笑意,“现在的学生也太早熟了。”
沈清灵在高中见过同学谈恋爱,也是背着老师家长偷偷谈。像他这种离经叛道,长得还好看的,对象隔一阵子换一个,都不带停的。
她问道:“你谈过吗?”
傅言臻笑容肆意,双手放后脑勺上,“喜欢我的还挺多的。”
沈清灵变了变脸色,傅言臻又说:“但是没我喜欢的,不想谈。”
沈清灵意识到又在耍她,转过脸不看他,看向窗外的夜景。
从上面看完全是不同的视觉体验,一栋栋高楼里亮起的灯光像明明灭灭的星星,围绕着街道展开,高耸的摩天轮还亮着灯,一圈圈旋转,光芒是彩色的。
她说道:“夜景好漂亮。”
“喜欢的话,下次还带你飞。”
“好啊。”沈清灵抬头看星空,离天空也好近,星星都被放大了。
盯着繁星点点,沈清灵没来由陷入悲伤,他们真的还能有下一次吗,她总是会往坏处想,所有美好的事物总会有离开她的那天,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
她不知道他对她的帮助是出于她妻子的身份,还是一时的好感,他们以后会离婚,好感也不会长久。
假如她对他上了心,他却转身离开,她要怎么办?
直升飞机飞过市区,到了两座城市的交界处,这下面是山区,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大片的漆黑。
她安静下来,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也暗淡了很多。
傅言臻想到江祈年说的,她没有安全感。
他是对的。
他握住她交叠在双腿上的手,用指尖摩挲她柔嫩的皮肤,放轻声音,“我不会伤害你,开心点好吗?”
沈清灵的心软了下来,对啊,他一直是保护她的那个角色,就像公主身边的骑士,即使他有时说话嚣张又刻薄,但是从来没实质伤害过她,甚至成为她安全感的来源……
她眼眶湿润,好在这片没有灯光,没人看到她的样子。
她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答道:“好。”
很快直升飞机又进入市区,陆地上的灯光逐渐明亮。
远处,一束束火光升起,在高空炸开花来,颜色依次变换,黄的蓝的紫的粉的,绚丽多彩,在夜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随着直升飞机逐渐靠近,烟花也变得更加耀眼,如梦似幻的光亮照了进来,沈清灵摇动被他牵着的手,少见的活泼,“快看快看,好漂亮的烟花。”
烟花多种多样,形态各异,看样子是花了大手笔,每个都漂亮的不成样子,有如花朵般绽放的,还有像星光瀑布一样飞流直下的,接着放了个心形的,一排粉色的爱心依次排开,又炸开成小爱心,拼凑成"LOVE"的字母。
沈清灵往前探头,手肘靠在前排座椅上,看得入神,沉浸其中。这个位置实在太好了,隔了一条江,不远不近,简直是视觉盛宴。
手被拉了一下,沈清灵回头,傅言臻拿着一个展开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中间镶嵌着一颗梦幻闪耀的大钻石,旁边是垂下来的小钻石,钻托是星星的形状,有“流星”的意象。
“送你的七夕礼物。”
沈清灵靠近欣赏它的美丽,伸手想要触碰,又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贵重了。
傅言臻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我给你戴上。”
他解开项链的搭扣,捏着项链两边绕到她脖颈后面,慢慢摸索着系上。
这个动作他得前倾着身体,和沈清灵面对面,沈清灵感动又紧张,直着身体不敢动,傅言臻眼里含着笑意,扣好搭扣后手掌贴在她后脖上,把她的头发从项链里提了出来。
“项链很合适你,很漂亮。”
沈清灵低头看项链,脑子一片混乱,只感觉胸口被项链吊坠压着凉凉的。
傅言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索要礼物:“你有没有给我准备?”
沈清灵舔了一下嘴唇,她是有买的,前阵子陶悦然挑礼物,她被怂恿着挑了个腕表,但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她先是谨慎问一下,“你想要什么?”
傅言臻以为她没准备,不过是意料之中,他没在意,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大灰狼在看自己的小白兔晚餐,“我想亲你。”
傅言臻没给她反应时间,低头压了过去,沈清灵始料不及,没坐稳被他按在了座椅上,无处可躲。
他亲吻着她的嘴唇,不同于上次的浅尝辄止,像暴雨落下,又急又凶。她被灵活的唇舌撬开贝齿,霸道地掠夺。
热吻
沈清灵紧闭着眼睛, 连空气都被他抽干,仿佛溺水一般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动弹不得。
远处烟花发出巨大声响, 头上旋翼的颤动声都被降噪耳机隔绝在外。
此刻,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她的嘴唇都被吮吸得麻木,口腔湿润, 分不清是谁的津液。
她抓得越来越紧, 傅言臻见她几乎窒息, 终于放开了她,分开了一些距离, 打量她被蹂躏过后的嘴唇。
“我喜欢这份礼物。”
沈清灵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胸口上下起伏, 良久才恢复理智:“你……怎么不先问一下我。”
“你不喜欢?”
沈清灵不说话,也不能说不喜欢吧, 她坚持, 好像这样能找回她内心的秩序, “但是你得先问我。”
傅言臻捕捉到的是另一个重点, 笑容灿烂,“喜欢就行。”
沈清灵不说了,继续看烟花, 手指会时不时摸一下胸前的项链。
傅言臻还在回味刚才的吻, 小猫没有伸出利爪抓他, 温顺的样子真可爱。
烟花又放了十分钟便结束,最后的烟花盛大又热烈, 沈清灵还意犹未尽。
回到家后她又整理了一遍相册,翻下来全是她刚刚拍的照片, 傅言臻洗完澡出来,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默默浏览。
沈清灵闻到沐浴露的香味,回头一看,t果然是他。
傅言臻出声道:“你这照片也发我一份?”
“好啊,”照片太多了不可能全发,沈清灵让他选,“你要哪张?”
傅言臻伸手在她相册上下移动,点了几张他想要的,沈清灵被他的气息包围,像被他抱在怀里,盯着他移动的手指出神。
“好了,就这些。”
沈清灵什么都没记着,又不好意思说,点开微信传照片的页面,“你自己传。”
傅言臻结合对她的了解,猜测道:“你是不是又走神了?”
沈清灵没回答,把手机塞给他,已经表明了她的答案。
傅言臻无奈地笑了笑,“还好你不是我手下的员工。”
他耐心那么差,沈清灵想象被他训的画面,“你会骂我吗?”
傅言臻选着照片,口吻不太正经,“我会惩罚你。”
沈清灵为了保持灵感什么类型的作品都会看一点,那些漫画里上司在办公室调戏秘书的戏码在她脑海里上演,她脸颊又开始冒热气,借洗澡的名义跑开了。
虽然今晚已经洗过一次,出门她觉得又弄脏了,又不厌其烦地洗一遍。
洗完澡的沈清灵浑身舒畅,回到房间,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表盒,里面躺着一个腕表,镂雕万年历机芯,极具现代感。
傅言臻开门进来,手里把玩着她的手机,“跑这么快,连手机都不要了?”
视线一转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自动认领,“这是给我的吗?”
沈清灵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刻意:“陪朋友顺便买的。”
“那你真是有钱。”傅言臻了解过这款表,几十万呢,对于她的收入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他给自己戴上,转动着手腕欣赏,“谢谢,我很喜欢。”
原来她早就买好礼物,他今天便宜占大发了。
他捧着她的脸,还想要亲她,沈清灵给躲开了,警觉地看着他。
傅言臻收回手,小猫受惊了,他还是不应该太着急,得慢慢来。
*
第二天是休息天,傅言臻受江祈年的邀请要去迷度酒吧一趟。
迷度酒吧很多调制酒度数都不高,傅言臻见沈清灵又懒懒窝在沙发上,再次问她:“你要不要和我去酒吧?”
酒吧?
沈清灵还警觉着,那种混乱的地方,她酒量又不好,“不要。”
傅言臻手指勾着车钥匙,上次叫她去打球她也这么笃定,“行吧,但愿不会在酒吧遇见你。”
沈清灵翻着手里的杂志,眼皮一跳。
迷度酒吧,江祈年坐在酒吧上玩手机,穿着花衬衫短裤,像是在海边度假,偶尔哼几句语调轻快的歌曲。
昨天七夕搞活动,他酒吧的营业额创了开业以来新高。而且有好友帮他宣传一波,新来的顾客打扮时尚,消费水平也高。
不知道谁传的消息,说他这里很多有钱人富二代,邂逅爱情概率大,要多来几次。
他翻着顾客群里的讨论,看笑了。
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热度开放会员制,入口处一对男女在拉扯,他看过去,不正是司宸,那家伙居然会来这里?
误打误撞还是他的朋友圈宣传效应?
司宸往里走,女生在后面追,他很不耐烦:“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和你结婚,你不要跟着我。”
女生有点眼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你爸说让我们俩试试的。”
“你这么听我爸的话就和他试吧,他虽然年纪大,性功能还正常。”
女生受不了他的羞辱,生气地跺脚,转身走了。
司宸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摆脱了她反而更轻松,进去找了位置坐下来。
江祈年的位置灯光很暗,他没看见,否则肯定不想待下去。
傅言臻来了之后,江祈年去吧台给他调酒,给他分享昨晚的营业战绩,“我就说我这酒吧能做起来吧。”
傅言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嗯,挺好的。”
江祈年看到他的腕表,“你又换新表了?这个款式还不错。”
“七夕礼物。”
江祈年满是不解,说话音量都提高几个度:“七夕礼物?我有点搞不明白,你们协议结婚还过七夕?两年后离了多尴尬?”
司宸和傅言臻敌对了这么多年,在有傅言臻出现的地方,他的雷法总能自然锁定这个人,这次也不例外,傅言臻刚进来他就感应了。
要不是傅言臻他也不会莫名其妙被催婚,他还没玩够呢,怎么会踏入婚姻的坟墓。
他悄摸摸地靠近,又想使坏主意。
在距离他们还有两米的时候听到江祈年的话,和他一样震惊,原来是做样子的假结婚?!
他又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位置,惬意地点了一杯喜欢的烈酒。
傅言臻转了转手里的腕表,面对江祈年的不理解,说道:“规矩是死人是活的,改一改就好了。”
江祈年品出他话里的意思,之前各种关心,现在还过七夕,“你铁树开花,要玩真的了?”
“嗯。”
名字
烈日当空, 阳光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沈清灵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四个玩偶拿出去阳台晒,让他们在秋千椅上排排坐, 位置刚好够。
微风吹过,迎面就是一股热浪, 她把玩偶摆好,待不下去了, 走进屋里。
又是她一个人的下午, 沈清灵进书房练了会儿字, 江奈安这种大师级的写法她没办法模仿,还是傅言臻的比较接地气, 她对着练能有点效果,晚点再让他指导一下就好了。
他老说她下笔太轻, 她这次专门在力气上下功夫,练了半个小时, 累得不行, 去沙发上放松了下, 陶悦然的电话又过来了, 她接起来,“你的伤口好得怎样了?”
陶悦然说话很快:“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方芝男朋友昨天出轨了, 方芝现在在酒吧喝闷酒呢, 打电话给我哭诉,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的亲人都不在A市,应该是没有人可以倾诉了, 你过去看一下吧,我怕她做傻事,我还通知了林柚,你们一起开解她。”
陶悦然急得不行,要不是方淮不让她拖着病体过去,她现在已经到酒吧了。
方芝是沐星游戏工作室的员工。
“啊?”昨天是七夕,渣男这是和小三走到一块被抓到了?
沈清灵也不是第一次处理员工的私人事情,上次有人做手术她帮忙签字,上上次有人被舍友赶出来她帮忙找房子,都是出来打拼的年轻人,有点难事很正常。
她从沙发上起来,往衣帽间走,“好吧,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给你发个地址。”
沈清灵换了外出的衣服,在导航地图上找到陶悦然发的地址,从她这里过去要二十分钟。
她把车钥匙装进包里,迅速下楼。
二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在迷度酒吧门口,下车碰见急匆匆赶来的林柚和另一名员工陈美心,陈美心和方芝的关系还不错,听到方芝的事也赶了过来。
林柚她们和沈清灵一块进去,在吧台找到了方芝,她头发凌乱,没化妆,睡眠不足状态更差,面前已经摆满空杯。
这么喝下去,沈清灵都怕她酒精中毒,夺走了她手里的酒杯:“别喝了,再怎样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方芝看清是沈清灵,扑到她的怀里,“呜呜呜清灵姐,我失恋了,他昨天骗我说加班,结果把小三带回他家去了,我还想提前布置给他惊喜,就看到这对恶心的狗男女滚在床上……”
她说到这里还干呕了一下,沈清灵心疼地给她拍背顺气,林柚为她打抱不平,“这种狗男人不要也罢,早点看清是好的,要是你今天没发现,他说不定还继续瞒着你,给你戴绿帽子。”
陈美心也开解她:“对啊,这两年青春就当喂了狗了,下一个更乖。”
方芝从沈清灵怀里出来,沈清灵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方芝被安慰后心情好了一点,用纸巾擦眼泪醒鼻涕,还是气不过,“你们说得我都懂,脏男人是不能要了,可是我不能白白放过他们,让他们逍遥快活。”
林柚给她出主意,“你有没有拍到他们滚在一起的照片啊,去打印出来,给他们单位大门口贴上。”
陈美心经常看新闻,看过相关案例,“这会不会侵犯对方名誉权啊,万一对方告过来怎么办?”t
林柚:“是吗,好像不太妥。”
方芝气愤地拍了一下吧台的桌面,酒杯都被震了起来,“不行我去打他一顿吧。”
都怪她昨天太伤心了,没动手。她可是专门练过,有武术功底的。
她拍桌面的力气很大,引得全场注目,傅言臻和江祈年也看了过去。
傅言臻注意到那个绑着马尾背对着他的身影,不正是那丫头,又来这一出,拒绝他的邀请,自己跑来酒吧了。
江祈年往那边指了一下:“你老婆。”
傅言臻:“我知道。”
沈清灵还不知道有人在观察她,她看着方芝憔悴的脸,“你先回去休息吧,精神好了才有力气对付他们。”
方芝猛地起身,“你说得对,我一天没睡觉了,我要先回去睡觉,”
她喝醉了,自己还没察觉,走得东倒西歪的,差点摔地上,林柚和陈美心赶紧去扶,沈清灵看着方芝落下的包,急忙送了出去。
调酒师在背着他们调酒,转身回来看到人已经跑没了,桌面一堆空杯子,这可不少钱,“唉,你们还没付钱呢。”
他正要追出去,傅言臻拿出一张信用卡,“刷我的吧。”
江祈年大方说道:“算了,我请。”
傅言臻:“不用。”
江祈年见他如此坚持,不和他争,“刷吧刷吧。”
林柚和陈美心送方芝上车了,想起酒钱还没付呢,沈清灵说:“我回去付吧。”
她返回酒吧,碰到正从里面出来的傅言臻,思绪停滞了一瞬。
傅言臻嘴角噙着笑意,迎了上去,“好巧啊。”
“……好巧。”这是什么奇怪的缘分?
傅言臻审视她:“不是说不来酒吧吗?”
沈清灵解释:“我是突发事情,工作室的员工有事,我来处理一趟,还得进去买单。”
她怕被误会逃单,急匆匆往里走,傅言臻抓住她手腕,她被拉着退后一步,和他持平,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挺好闻。
“我帮你结了。”
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沈清灵摆出工作时的做派:“多少钱,我转给你。”
傅言臻把她掏手机的手按回去,“我不和你计较,我喝了酒,你送我回去吧。”
他也看不上这点钱,沈清灵放下手机,“好。”
傅言臻还是第一次坐她的车,到了车上给自己绑好安全带,什么都不管,打开双膝,懒懒坐着,还要挑剔一番,“有点挤。”
这车本来就是专门给女性开的,座位高度距离也是适合大部分女性,他个子太高了,沈清灵说:“你调一下。”
傅言臻弯腰给自己把座位往后调,这次舒服了些。
沈清灵见他调好了,开车上路。
傅言臻没喝多少酒,神色清明,观察着路况,身边一辆又一辆的车超了过去。
他偏头看时速表,时速40,这条道路人多车多,傅言臻憋着没说什么,又过了一段路,道路空旷,这次变成了时速50。
傅言臻忍不住开口:“你开得好稳。”
他这口吻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她,嫌弃她开得慢呢,沈清灵没觉得这速度有什么不对,她就习惯这样,“你不喜欢可以不坐。”
还来脾气了?
在长辈面前文静乖巧,员工面前关爱有加,对着他就是不爱坐别坐,傅言臻无声叹气,“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挺温柔的啊,我都给你当司机了。”
说起这个,傅言臻还想到孟译那小子,他也坐过这个位置,他在周围检查了一下,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沈清灵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事,没管他。
傅言臻没找到属于男性的物品,安静下来看着前方,继续忍受这龟速。
红绿灯路口,一辆白色的小车闯红灯,横穿马路,从右边突然闯出来,傅言臻紧急提醒沈清灵:“打方向盘。”
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强烈的碰撞、汽油的味道、救护车,沈清灵无法反应,整个人跟被定住了一样。
傅言臻等不及她动作,伸手过去打方向盘,车子往左偏离原先轨迹,小白车后一秒便擦着他们车尾开了过去,惊险躲过一次车祸。
沈清灵手上出了一层冷汗,这才回过神,“对不起,我刚刚好像走神了。”
傅言臻皱眉,没看错的话,她刚才是握紧了方向盘,这不是走神的反应,更像是受到某种刺激。
他凝视了她几秒,“是吗?”
“嗯。”
*
周日是10号,邹进海的生日,夫妻俩带着《秋日败荷图》去山里拜访他。
他住的地方太偏,开车得三四个小时,太久了,傅言臻选择直升飞机,提前申请了航线,直达邹进海家的大门口。
邹进海和他妻子曹舒兰出来迎接,邹进海见到傅言臻手里拿着一个用礼品包装纸包着的长盒,平静已久的心雀跃起来。
他们分别从舱门的两边下来,傅言臻过去另一边拉起沈清灵的手把她牵过来,给他们互相介绍:“我妻子,沈清灵。”
“老师,师母。”
沈清灵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邹进海慈祥地点头,拍了拍傅言臻的肩膀:“你这小子果然长大了,都娶媳妇了,小姑娘和你很般配啊。”
“般配”这字听着很顺耳,傅言臻勾了下嘴角,把手里的礼物送出去,“老师,这是我们两个送你的《秋日败荷图》,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
邹进海当然懂他,傅锦平手里的东西有多难取大家都知道。
他勾着傅言臻的手进门,“走,我们进去欣赏这幅画,让你师母给你做好吃的。”
曹舒兰站在原地没动,她一直在打量沈清灵,眼神不善,这个长相和名字跟那个人的女儿一模一样。
沈清灵被盯得心里反毛,她很确定自己对这个女人没什么记忆,她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傅言臻回头,见沈清灵没跟上,招手道:“过来啊。”
“哦。”沈清灵忽略曹舒兰的视线,小跑着跟了上去。
虽说是乡下,居住质量其实一点没下降,木栅栏后面是一个大花园和两层的别墅,结构和装修都是请专业人员设计的,一楼有一排大的落地窗,可以欣赏花团锦簇的院子和远处群山叠嶂的美景。
屋里的家具大部分由胡桃木制成,客厅的木地板上铺了地毯,沙发布是深绿色的,清新自然。
邹进海把礼物放在桌子上,拿了一把小刀过来,拆礼物的速度极快,很快木盒表面便露出来了,他激动地打开盒子,双手捧着卷轴打开,《秋日败荷图》在他面前逐渐展现出来。
“太好看了,笔法灵动飘逸,折断的荷花又那么真实,不愧是大师的作品,我得仔细欣赏一番。”
傅言臻给他时间欣赏,和沈清灵一起坐沙发上。
一只橘色的小猫走了过来,两个月大,小小一只,跑跳还不利索。
它用爪子抓着布艺沙发爬上来,沙发边缘不少多余的线条,就是被它抓出来的。
它跳到傅言臻腿上,傅言臻用手掌量它的腰身,能被他一手握住。
沈清灵干坐着无聊,伸手过去摸摸它的背部,小耳朵,毛发软软的。
小猫面积就这么大,根本不够他们俩摸,总是会碰到对方的手。
脚下又有小猫叫,沈清灵往下看,这里有一只一样大的小狸花,她抱起来,顺着它的毛摸,小猫还是不断叫,声音越来越大,吓得她把它放了下去。
邹进海放下画,“它这样叫是饿了,到吃饭时间了,我去放猫粮。”
邹进海往猫碗里放猫粮后,小猫都屁颠屁颠跑过去,也不叫了,埋头吃起来。
沈清灵环顾四周,两人两猫,别墅美景,这山里的生活真不错。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邹进海早餐吃得早,也饿了,对着厨房喊道:“老婆,赶紧做饭吧,孩子们还得吃饭呢。”
按邹家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请保姆做家务,只是曹舒兰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家务都一手操办,完全不会不耐烦。
曹舒兰没应声,邹进海感到奇怪,盖好猫粮桶的盖子进厨房看是怎么回事。
客厅茶几的盘子上放了一盘橙子,清香的味道一凑近就能闻到,沈清灵拿起来一个,“好新鲜,这是刚采摘下来的吗?”
在直升飞机上,她看到这附近有橙子树。
傅言臻:“你要吃吗,我去拿刀。”
“好啊。”
傅言臻起身去厨房拿刀,厨房比较靠里,在长廊的尽头。
厨房门关着,只是木门上还开了一个小窗口,用布盖着,完全不隔音,傅言t臻清楚听到里面的对话。
曹舒兰:“你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她不就是江奈安的女儿?江奈安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惦记着她吧?”
邹进海:“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我和言臻好久没联系了,都没见过那个小姑娘,今天只是凑巧而已,你连这都要和我生气?”
曹舒兰:“凑巧?你书房里留着的照片也是凑巧吗,里面可没少见你们的合影。”
邹进海:“那是我们师门的回忆,她只是刚好在里面而已,我都已经听你的话和奈安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我没去祭拜过她,也没联系过她女儿,她女儿和言臻结婚上我们家你都要怀疑,你心眼就不能再大点?”
邹进海气得手抖,再吵下去他都活不过63岁的第一天,他打开门出去,和站在门口的傅言臻面碰面。
傅言臻摊开手掌,“我进来拿水果刀。”
邹进海甩袖子走人:“你自己进去找。”
傅言臻进去拿了水果刀给沈清灵,转进去书房找邹进海,厚着脸皮说道:“老师,你和师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邹进海不想理他,转了个方向坐着,“哼。”
“老师,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是我的问题,我没和你说清楚我妻子的身份。”
邹进海的呼吸变缓,气顺了很多,终于有人理解他,“就是嘛,你师母真是无理取闹,整天疑神疑鬼的。”
傅言臻露出狐狸尾巴,“我能看下你们师门的相册吗?”
邹进海用手指点他:“你小子……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哄我,是有事要求我呢。”
可惜他就吃这套,邹进海认命去开柜子,从底下拿出一本表皮泛黄的相册,一边翻一边说往事。
“我和奈安是师兄妹,她长得漂亮又有才华,我以前确实暗恋过她,不过也只限于暗恋了,后来她结婚生子,我就没想过这事,你师母知道我暗恋过她,一直说个没完。”
“你是想看清灵那小姑娘的吧,我给你翻翻,她小时候很可爱的,奈安经常会带她出来玩。”
邹进海翻到一张照片,几个人以江边为背景拍照,女人穿着时髦,手里抱着一个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圆圆的,嘴里咬着棒棒糖,另一只手想抓旁边男人的头发。
邹进海指着小女孩说:“这就是小时候的清灵,她那时候挺活泼的,还有点调皮,名字还是师父取的呢。”
傅言臻好奇:“有什么含义?”
“出自阮籍的诗,‘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清灵,早晨刚升起的太阳,希望她像太阳一样快乐阳光地长大。”
他遗憾地感慨:“不过她好像性格变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活泼讨喜了。”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傅言臻低声念了一遍。
她现在就很好,她是他的小太阳。
照片
厚厚一本相册, 邹进海给傅言臻讲解累了,“要不你自己来吧?要看什么自己翻,我去哄哄你师母。”
“好。”傅言臻坐下, 把相册搬到自己面前,慢慢欣赏。
有关江奈安母女的都是一些合照, 沈清灵的画面只占一小格,有在吹泡泡的, 抱猫的, 吃西瓜的, 脸颊被食物塞得鼓鼓的,照片上的她是三四岁的样子。
再翻转一页, 照片上沈清灵坐在石凳上在看书,小手撑着脸颊, 很认真。
拍照的人应该主要是想拍她,后面不远处的几个成年人都有点虚焦了。
邹进海哄完曹舒兰, 曹舒兰脾气好了, 开始准备做菜, 邹进海等吃饭, 迈着悠闲的步子回到书房。
傅言臻抬头看他,“老师,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带回去吗?”
“什么照片?”邹进海走近一看, 果然是那小姑娘的照片, 摆摆手, “带走吧,你那个殷切的眼神我都不好拒绝你。”
傅言臻满意地从相册里取出照片, 邹进海认识他这么久,都还没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你们是谈恋爱顺理成章结婚的吗,怎么没听你提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傅言臻一个没回,“现在还不是时候,有机会我再和你说。”
“你这小子……”还搞得这么神秘。
客厅就沈清灵一个人,她切了一个橙子,橙子的香味溢得满屋子都是,她拿了一块,剥开表皮,咬了一口,汁水甘甜微酸,味道很好,很快她就把一整个橙子都吃完了。
手上不可避免沾到汁水,半干着很粘腻,她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时听到厨房传来一阵闷响。
她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曹舒兰正弯腰把掉地上的米袋重新抱起来,她想把米倒进桌面上的米桶里,大米有三十斤重,她咬紧牙关,显然是很吃力。
沈清灵说:“我来帮你吧。”
曹舒兰正纠结着,她已经上前去帮忙把米袋托起来,曹舒兰这边轻松多了,把米顺利倒进米桶里。
受了她的帮助,曹舒兰也不好随便对她发脾气,而且可能真的是自己误会了,语气软下来,“谢谢你了,最近腰不太好。”
沈清灵笑了笑,“没什么,顺手的事。”
做四个人的饭并不简单,这里只有曹舒兰一个人忙活,沈清灵主动问道:“你是在做午饭吗,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曹舒兰虽然对她没有了怨气,但是一起相处还是别扭,“不用了,我都做惯了,你出去等开饭就可以。”
沈清灵被赶了出来,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想出去花园赏花,走到门口刚想开门就有人按门铃。
“叮咚,叮咚——”
她拧动门把手开门,没看见有人,低头才发现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年龄不大,肤色偏黑,提着一篮子鸡蛋还有一个礼品盒子,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姐姐,邹老师在家吗?”
“在的,你找他有事吗?”
“今天是他生日,我给他送礼物。”
沈清灵把他请进来,过去叫邹进海,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发现书房门开着,她往里一看,他们师生两人果然在这。
“邹老师,有个小男孩找你,给你带了礼物。”
邹进海秒懂,他在村里闲着没事的时候会教一些小朋友写字,“好。”
邹进海走了,书房就剩她和傅言臻两个,傅言臻向她招手,“过来。”
沈清灵:“做什么?”
她往傅言臻指着的地方看过去,照片里面竟然是江奈安,还有小时候的她。“这些照片从哪里来的啊?”
“你妈妈是邹老师的师妹,他有这些照片很正常。”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了。”她那时候太小了,还不怎么记事,上学后便很少和江奈安师门里的叔叔阿姨接触,怪不得今天见邹进海这么陌生。
傅言臻又翻到一张她年龄更小的,剪了个西瓜头,撅着小嘴,他笑声爽朗,“你像那个樱桃小丸子。”
“樱桃小丸子不是蘑菇头吗?”
“像被剪坏的。”他还用心地搜了图片出来,沈清灵生气呼呼地推开他的手机,“你才像。”
把全部照片带走不实际,傅言臻用手机拍下来,沈清灵以为他要带回去继续嘲笑她,用手盖住他的摄像头,“不准拍。”
傅言臻不再是那个调戏她的样子,变得正经起来,用夸赞的语气说道:“挺可爱的,真的。”
要是他们有个女儿会不会也是这样?
生孩子的话,得有造孩子的过程,一些活色生香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傅言臻清了下嗓子,掩饰他的心猿意马。
一个小时后,傅言臻终于把相册翻完了,他的手机相册也多了不少新照片。
沈清灵也跟着拍了几张她和江奈安的。
到了吃饭时间,邹进海把小男孩留了下来,他有些腼腆,一直在低头扒饭。
邹进海给他夹肉:“小凯,你爸妈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啊?”
他还不到五岁,两家之间的距离不近,这附近人烟稀少,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走在路上总归不安全。
小凯吃他给夹的肉:“他们一大早就出去摘橘子了,树上的橘子都成熟了,他们要摘下来卖给别人。”
这下面有几百亩橘子树,仅凭村里的劳动力忙不过来,每到这个时候还会有很多外地来的采摘工人帮忙采摘,橘子会卖给收购商。
吃完饭后,邹进海不放心小凯一个人回去,试图把任务交给傅言臻:“言臻t啊,你要不出去送送他,顺便散散步。”
傅言臻没什么所谓,看向沈清灵:“你要去吗?”
“好啊。”这附近的景色很漂亮,她想去看看。
两人护送小凯回家,小凯和他们待久了,渐渐开朗起来,给他们介绍这附近的景色。
沈清灵捧场听讲,为了让他感受到热情,偶尔还能问一两个问题。
道路太小,只容得下他们两个并排走,傅言臻跟在身后,没出过声,只有身后的脚步声让沈清灵意识到他还在。
她想着这样会不会冷落他,转身一看他摘了一手的野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她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很好看。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小凯家,沈清灵送他进去,嘱咐他锁好门,和傅言臻一起往回走。
走到半路,傅言臻喊道:“我累了,我们在树荫下休息一下吧?”
“好。”沈清灵也累了,山路真难走。
傅言臻把手里的花放下来,散下来数量不少,他盘着腿细心整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影影绰绰,色彩艳丽的花朵还吸引了小蝴蝶,扑腾着翅膀,画面美不胜收。
沈清灵问道:“这么多花是要送给老师吗?”
合照
傅言臻说:“他不喜欢鲜花, 院子里的花都是师母种的。”
沈清灵:“是要送给师母?”
他转身在附近找了一条结实的藤蔓,卷成圆圈,在她头上比划大小, “不是,觉得好看就摘下来了, 我想做个花环。”
沈清灵直觉是做给她的,没问, 就静静地看着。
夏日炎炎, 阳光所到之处气温居高不下, 即使坐在树荫下也抵抗不了暑气,四周静悄悄的, 连风都没有。
沈清灵把头发用发绳绑起来,还是感到闷热, 从旁边的植物上摘了一片比巴掌还大的叶子给自己扇风。
中学的手工课教过编花环,没有太多技术含量, 傅言臻回忆着课上的内容, 把花朵按颜色分类, 错开着编进藤蔓里。
他也不可避免被热到, 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沈清灵好心给他也扇了几下。
或许是炎热的天气更容易让人烦躁,沈清灵藏不住心事, 和他吐露心声:“我感觉师母好像不喜欢我。”
傅言臻眼皮都没抬, “很正常。”
他这敷衍的态度更让沈清灵感到失落, 心里闷闷的,反问了一句:“哪里正常了?”
傅言臻听她郁闷的语气, 猜测她知道的还没他多,“师父暗恋过你妈妈, 你在师母眼里就是情敌的女儿。”
这消息太震撼,以至于她停止了扇风的动作,这么大件事她居然不知道。
傅言臻提醒道:“师母好像疑心病挺重。”
沈清灵:“这样啊?那我岂不是不能向老师请教问题了?”
“是要注意点。”傅言臻自荐:“你也可以找我,我有他的几成功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到时候再说吧。”
花环进入收尾阶段,傅言臻最后打了个小结,一顶漂亮的花环就做好了。
他拿在她面前转了几圈,沈清灵:“好漂亮。”
傅言臻勾起嘴角,“我的审美不会出错。”
他在她脑袋和花环之间来回打量,计算他们两个的匹配度,沈清灵默契地没有动,他双手举着花环,举到她的头顶上,缓缓落下。
沈清灵脑袋一沉,知道自己的头顶多了一顶花环,眼睛往上瞧,余光能看见粉色的花瓣。
傅言臻站起来又帮她调整了下位置,沈清灵看不到自己戴着花环的样子,看他的反应应该挺合适的。
沈清灵有点喜欢,可是他看了半天也没说是不是送给她的,她怕期待落空,没问出口。
傅言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想对着她拍照,沈清灵第一反应是想躲,转过了头,手虚掩着脸。
傅言臻拍到了和她平板里类似的照片,模糊不清的,他举着手机说道,“别躲,给我当会儿模特。”
“你找别人吧?”
“这不是没有其他人吗?”
沈清灵勉为其难给他拍,身体僵硬,不知道摆什么动作。
傅言臻给她指导:“笑一个。”
沈清灵牵起嘴角,还是不够自然,不过已经比前面的好多了。
傅言臻走到她身边坐下,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稍纵即逝,手绕过她的背部搭在她的肩膀上,“来,我和我的花环照一张。”
沈清灵偏头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提出异议:“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你自己戴着照不就行了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嘴上虽然这么说,他的手机靠过来,她还是对着屏幕认真看了一眼,这花环是把她衬托得挺漂亮。
傅言臻想到她的小脾气,收敛了点,把手移到到花环上,轻轻捏着一朵花。
“太粉嫩了,不适合我,你帮我戴着。”
沈清灵无奈,配合着看向镜头。
两个颜值上乘的人根本不需要特意找角度,怎么拍都好看,傅言臻看准时机,往她那边轻微地歪了一下头,按下拍照键。
美好的瞬间被定格下来,这是他们第一张双人合照。傅言臻目的达成,“花环和你很配,送给你。”
“谢谢。”沈清灵把它摘下来,看它的构造,鲜艳和淡雅的花朵互相交织,艳而不俗,细节也被处理得很好,形状是规整的圆圈,没有多余的枝条串出来。
傅言臻不怎么发朋友圈,基本都是重要节日他懒得私发祝福,发一条朋友圈完事,或者把朋友圈当广告展览板,转发集团公众号的一些文章。
今天破天荒在私人微信发了一张他刚拍的合影,配文“漂亮的花环。”
朋友列表几百号人,发出去才两分钟就有不少人点赞评论,“漂亮的只有花环吗?”“对我的眼睛很友好”“祝福”“七夕不是已经过了吗?”
深夜是酒吧流量高峰期,江祈年经营酒吧后几乎日夜颠倒,刷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刚醒,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顶着鸡窝头又看了一遍,确定是傅言臻发的没错。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仗着没加沈清灵微信,沈清灵看不到他的发言,什么都敢说,评论区留言:没想到咱们傅少也有这样暗戳戳的一天,恋爱使人面目全非,智者不入爱河
傅言臻的嘴毒程度不减当年:你单身多年数学也没及格
江祈年:[心碎]
花环戴在沈清灵头上,陆可欣看啥都不顺眼:这也不好看啊
傅言臻:我编的
陆可欣:刚刚没戴眼镜,是挺好看的
陆可欣上次把人拉下水后就不见人了,一句道歉都没有,也不往傅家跑了,跟失踪了一样,傅言臻决定让她消失得更彻底,点开她的头像把她的账号删除了。
司宸是早些年在学校社团活动上加的傅言臻,这些年从来没有在微信互动过,今天突然给他点了个赞,傅言臻直觉不太妙,不知道他又想使什么坏。
为了不让他偷窥朋友圈,傅言臻清理门户,把他也删了。
沈清灵不经意扫到他的手机屏幕,打开自己的朋友圈确认了一遍,还真的是他们的照片。
沈清灵:“你干嘛……放上去了。”
这种亲密的照片,她只有在有人官宣恋情的时候才刷到。
傅言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像是在调整花环,“增加我们婚姻的可信度。”
他们回去和邹进海待了一会儿,邹进海还想留他们在这里住一夜,被他们以还要工作为由拒绝,吃完饭便乘着直升飞机回家了。
又是周一的早晨,沐星游戏工作室收到了鲸游起诉他们的法院传票,一个月后开庭审理。
夏子尧带着助理过来和他们确认事件起源和经过,林柚侃侃而谈,把事情始末详细地说了一遍,“他们那个海底迷宫好像还申请了专利,会不会有点棘手啊?”
夏子尧:“专利?”
“对,我查询过,他们在一年前申请了专利。”
“这会有点麻烦,但是总归有突破口。”
沈清灵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个玩法也不是《小镇时光》独创的,三年前发行的《魔力稻田》就出现过类似的,为什么申请专利还能成功?”
夏子尧拍了一下手掌,“这不就是突破口吗,他们这是钻了空子申请专利,只要我们证明他们专利无效,那我们就不构成抄袭的罪名。”
林柚:“是哦!”
寻找相关证据需要不少人手和时间,《庄园物语》的玩家活跃度在不断恢复,需要员工进行维护和更新活动,这些工作加班都干不过来,劳动力短缺问题突出。
陶悦然的手术伤口痊愈后,回到工作室继续工作,在加了三天t班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进去找沈清灵商量:“我们是不是得招新员工了,这样下去吃不消的,我要困死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今天不能加班了,心脏跳得好快。”
她夸张地表演了一个晕倒的动作,头磕在桌子上,把沈清灵吓一跳。
沈清灵看向外面靠咖啡提神的员工,陶悦然的提议是个好办法,“那我们让美心在招聘网站上挂信息,招一批新员工吧。”
陶悦然瞬间满月复活:“早该这样了,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每月为员工工资发愁的小工作室了。”
做完这个决定后,今天正常下班,沈清灵临时收到沈择川的电话,她不情不愿地接起来:“喂。”
沈择川又是一副凉薄的语气,“下班了?”
沈清灵正收拾东西准备下楼,淡淡道:“嗯。”
“我和爸妈准备搬家了,你房间剩下的东西要不要搬走,不要的话都扔掉了。”
搬家?沈清灵都没听他们提过,也不知道他们要搬去哪里,不过这些不是她在乎的。
哪怕没用的物品也不想留在他手上,谁知道他会怎么处理,沈清灵问道:“急吗?我改天找时间过去。”
沈择川没给她商量的余地,“打扫的阿姨已经在楼上了,你要是还想要就尽快过来,不要就算了。”
他搁下这句话便挂了电话,沈清灵皱眉,额角突突跳,直觉不太好。
她得回去一趟。
到了沈家,打理整洁的院子里放置了一些旧家具,还真有要搬家的样子。
她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拎着包开门走进去。
屋里有一些变动,还算整齐,搬家工作还没开始。
竟然到这时候才急匆匆通知她,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她上到二楼,没见到什么人,连爱做饭的尤璐今天也不在,真是奇怪。
年轻的佣人小慧正在打扫,小慧曾经受过沈清灵的一点帮助,见着沈清灵主动打招呼,“小姐,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收拾东西。”
“这么晚啊,吃饭了没,今天老先生和夫人都不在,你要吃饭得专门叫厨房的阿姨煮。”
沈清灵疑惑,“他们都不在吗,去哪里了?”
“好像是参加婚礼去了。”
“沈择川呢?”
小慧想了想说道:“他好像刚回来。”
回忆
沈清灵回到自己的房间, 外面天色渐黑,她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翻找有什么能用的东西赶紧带走。
她先打开衣柜, 里面竟然空子,什么都没有, 她的一些旧衣服和校服……全都不见了。
沈哲辉没空理她,尤璐虽然变得怪怪的, 也不像会做这种事, 估计又是沈择川搞的鬼。
想到是他, 沈清灵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这么多年早就认出他的真面目, 表面正经实则变态罢了。
这些校服春夏秋冬的加起来有十几套,好在她想留的已经拿走了。
书架上还有一些书, 她找了个纸箱,挑了有价值的几本放箱子里。
天黑得很快,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 天空已经看不见亮光, 沈清灵仔细辨认清楚, 原来是乌云聚集过来。
她加快了速度,翻开书桌底下的柜子,里面装着很多她的回忆。
以前没想着带它们走, 但是直接扔了又很可惜。
沈哲辉和尤璐还能腾出时间去参加婚礼, 这搬家的事一看就不急, 沈择川不会是在骗她吧?
她犹豫着要不要改天再找人过来收拾,工作了一天, 精力有限。
窗外狂风大作,吹进来的风都是凉的, 温度降了好几度,让她以为直接进入了秋天。
很快暴雨就落了下来,又快又急,敲打在窗台上动静极大,好像能掩盖住一切声音。
沈清灵不喜欢暴雨天,文艺作品里,坏人作恶总是挑这种天气。
她去把窗户关上,屋里的雨声小了点,正当她想继续收拾东西时,灯光突然灭了,不只是其中一盏,是全部灯光都没了,屋里陷入黑暗,唯一的光源是照进来的闪电。
沈清灵惊恐地屏住呼吸,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停电了?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出卧室想找个人问问,“小慧?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面对的是黑暗里的寂静,还有走廊尽头的回音。
其他人也不在,这是都下班了?她好几年没在这里住,也不清楚他们的工作时间安排。
尽头传来一阵拍打声,噼里啪啦很吵闹。
天空闪现出一阵电光,门框的轮廓映在墙壁上,杂物室的门还开着。
杂物室装的是推窗,这像是没关上的窗户被风吹动拍打窗框的声音。
雨水肯定会灌进来,杂物室还有她的东西,她得过去看看。
沈清灵迈着缓慢地脚步过去,心脏砰砰跳,可能是她对黑暗的恐惧。
她举着手机照量前方,站在杂物室的门口往里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全身裹着黑布,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面容是模糊的惨白,眼睛上下都带着鲜红的血迹……
她呼吸一窒,心跳漏了一拍,手机掉在地上,射出灯光那面朝下,屋里重新陷入漆黑。
她忍着恐惧把手机捡起来,眼睛还关注了一眼那个黑衣人,发现它没有脚。
是个人形模特。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勇气去分辨它脸上是涂了什么颜料还是道具,窗户也不想去关了,她只想回家。
沈清灵往楼下跑,在客厅遇见沈择川,他穿着衬衣西裤,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挡住沈清灵的去路。
“东西都带走了?”
沈清灵咬了下嘴唇,“停电了,我改天再来。”
“打雷跳电闸了,忘了告诉你别去杂物室,我朋友的摄影道具放在那里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贴心的话,好像是在告诉她道具是他故意放的。
沈清灵:“用不着你的好心。”
沈择川轻轻念叨:“是吗?”
她懒得和他纠缠,绕过他往门口走去,在鞋柜旁边找了一把伞,撑开伞进入雨里。
雨势很大,大风把雨吹成斜线,雨伞不顶用,雨水打在的鞋和腿上,等她回到车上,身上湿了一半。
晚上八点半,傅言臻坐在沙发上翻看新闻的财经板块,听见门口有动静,往玄关那边望去。
沈清灵跟半个落汤鸡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只有头发是干的。
他起身走过去,“怎么变成这样了?”
湿着的衣服沾在身上,再加上骤降的气温,沈清灵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把濡湿的包放在桌子上,“雨太大了,我先去洗澡。”
她进衣帽间找衣服,傅言臻跟着进来,“吃饭了吗?”
“还没。”
傅言臻双手插兜,倚着门口,说话没个正形:“你爸妈虐待你,不给你吃饭?”
沈清灵找出睡衣,接着打开抽屉找内衣,“他们没在家。”
她想穿件宽松点的,傅言臻没有避讳,看着她挑,她找了件粉色的,正要关上抽屉,他多嘴评价一句,“这个好看。”
沈清灵红着脸骂他瞪了他一眼。
晚上睡觉,沈清灵做了个不算美好的梦,更像是一段回忆。
那年夏天,沈清灵放学回家,尤璐牵了一个男生出来,给她介绍:“清灵,这是我和一个叔叔的孩子,比你大两岁。”
沈哲辉笑着说:“他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和我们一起生活。”
沈清灵看向他们说的那个男生,比她高一个头,和沈哲辉、尤璐站在一块,而她站在他们的对面。
她还没弄清是什么状况,沈哲辉给她施压,“快叫哥哥啊。”
她极不情愿,从嗓子眼里挤出声:“哥哥。”
样貌还算清爽的少年,却没以“妹妹”回称她,只是木着身子简单地打招呼:“你好。”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她站在他面前,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瞬的阴寒。
她做梦都很不安,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四肢乱踹。
由于靠得太近,浅眠的傅言臻被她踹到小腿骨,醒了过来。
他皱眉,翻身看她,认识到她又在做噩梦。
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故技重施,把手伸进她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这个做法有点效果,她没再乱动,反过来握紧了他,力气不小。
房间
早上醒来, 沈清灵发现自己手特别累,她掀开被子,看到傅言臻和她牵着手, 更准确地说是她在紧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掌上还出被勒出了细纹。
沈清灵松开他的手, 疲惫的感觉逐渐消失了。
奇怪,她为什么会拉着他的手, 而且他的手是放在她的被窝里,t 总不能是她睡梦中拉过来的吧?
为了避免误会, 她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掀起他的被子盖住,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言臻被她的动作弄醒,探究的眼波淌了过去, “你就是这样答谢我的吗?”
沈清灵的桃花眼闪烁着澄澈的天真,“什么?”
“你昨晚做噩梦可是我来安抚你的。”
“有吗?”
“嗯, 效果很不错。”
沈清灵没好意思看他, 挠后脑勺, “我可能是睡迷糊了。”
他勾唇调侃:“身体倒是挺诚实。”
她用被子盖住半边脸, 只记得昨晚做了噩梦,除了手上有感觉,牵手这事一点记忆都没有。
*
沈清灵不清楚沈家什么时候搬家, 隔天周六又回去一趟搬东西, 省得夜长梦多。
她把要带走得东西都装进箱子里, 都是零碎的小物品,堆起来份量不少。
她的房间和沈哲辉的房间在不同方向, 他今天破天荒主动过来和她说话,“你这么久不回来, 搬家这事我忘通知你了。”
沈清灵放慢了收拾的动作,微微抬起头,还能赖到她身上?
沈哲辉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你也不用这么勤着收拾,我在那边也给你留了房间,晚点我让人发地址给你。”
搬家给孩子留房间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放在他这里倒像是施舍,沈清灵婉拒:“不用麻烦了,我没空过去住。”
沈哲辉不依不饶:“还是有必要的,我们又不差这点地方,以后你有时间可以和言臻一起回来住。”
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清灵沉默着,沈哲辉算她答应了。
尤璐亲自下厨做饭,留沈清灵吃午饭,“我做了你喜欢的松鼠桂鱼,蒜蓉罗氏虾还有排骨汤,快过来吃饭吧。”
沈清灵东西还没收拾完,摸了摸憋下去的肚子,还是起身跟着下楼了。
餐桌是长方形的,沈哲辉和尤璐坐一块,沈清灵坐他们对面,以为就他们三人吃饭,结果没多久沈择川也出现了,他从楼上下来,坐到沈清灵旁边,沈清灵斜着瞥了他一眼。
尤璐先打开话匣子,结婚以来第一次问她的状况,“清灵,你和言臻那孩子相处得怎样?”
沈清灵:“挺好的。”
尤璐:“你以前的那些校服怎么都扔了啊,我看有一些还保存得挺好的,没被虫子污染。”
沈清灵一脸懵:“什么?”
尤璐:“你的衣柜长虫了,前阵子让择川问你衣服还要不要,你说都扔了。”
两个月前沈择川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奇怪的地方原来在这里,他根本没提这事,“他没和我说过,会不会是弄错了?”
尤璐审视的目光落在沈择川身上,没有责怪的意思,更多是好奇和探究。
沈择川面不改色:“是吗,可能信号不好我听错了。”
尤璐:“那多可惜啊。”
沈择川起身给自己盛汤,“我下次注意。”
佣人帮忙上最后一道菜,桌子上摆了很多菜式,为了方便其他人夹菜,沈择川帮忙挪了一下盘子的位置,最边缘的盘子推动他面前的酒杯,酒杯带动汤碗,一不小心把汤洒了。
倾倒的方向正好是沈清灵所在的位置,汤水猛地往她那边涌去,顺着桌沿往下流。
她避之不及,一部分汤水落在她的裤子上,烫得她一哆嗦。
沈择川假装吃惊,抽纸巾给她擦干净。“不好意思,没看到。”
尤璐着急站起身,“有没有烫到,要不要紧?”
沈清灵躲开他的触碰,把他手里的纸巾夺了过来给自己擦,天气炎热,还好汤水不是刚出锅的,没有多严重。
沈清灵拒绝他们的关心:“没什么大碍,我去换件衣服。”
她往楼上走,沈哲辉看着沈择川来了一句:“下次小心点。”
他的语气不太好,尤璐护犊子:“好了,择川又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他,我去给清灵那孩子找套衣服。”
桌上只剩父子俩,他们之间的空气还是第一次这样凝重,以前即使沈择川工作上出现差错,沈哲辉也只是多交代他几句。
沈择川低垂着眉眼,咬紧了后槽牙。
沈清灵最后收拾了两个大箱子的东西回去,沈择川站在楼上的窗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离开的身影。
八月下旬,收集反抄袭的材料进行得很顺利,他们从游戏页面、网络视频、网络文章等地方找出了30多项不同的证据,再加上鲸游申请的专利有过先例,完全可以指证他们的专利无效,打赢这场官司。
夏子尧已经跃跃欲试,把最近进度汇报给傅言臻。
傅言臻正在办公室和季屿森谈游戏的事,季屿森一副精英打扮,鼻子上夹着银框眼镜,问傅言臻:“沐星和鲸游那事怎样了,你出手我可就不管了。”
傅言臻浏览完和夏子尧的聊天页面,靠在座椅上,双手枕着脑后,下颌线清晰锋利:“完全没有问题。”
季屿森本就不爱操心,正好顺了他意:“那我就等着赚钱,这鲸游也是够阴险的,还能想出这种办法,《庄园物语》的热度我看是退了不少,他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傅言臻眉宇间浮现着一抹矜傲,他可没在这上面吃亏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那么简单,我还没给他们回礼呢。”
季屿森来了兴致,“你要怎么做?”
“他们这是涉及不正当竞争,我告回去完全没有问题,或者侵犯著作权,鲸游开发的游戏黑料可不少……”
季屿森知道傅言臻以前不碰游戏的,对他和江祈年通宵玩游戏嗤之以鼻呢,他戏谑道:“你知道得还挺多啊,不是不玩游戏的吗?”
傅言臻轻描淡写,“人都是会变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傅言臻嘴角带上笑意,季屿森摇了摇头,这人能闪婚是有原因的。
沐星工作室新招十几个员工,工作室人数多了一倍。有人替老员工分担工作,他们瞬间轻松了很多。
陶悦然参与过面试,沈清灵没这个想法,然而还是有新员工在入职第一天就认识了她,跟专门蹲她似的,她一进写字楼就喊住她,格外热情,提着早餐要和她分享,“清灵姐,早上好啊,吃早餐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