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从花铃苑出来, 东河曦与顾君谦刚在晨曦院的书房坐下,柳哲与于侍郎便寻了过来。

    “小公子,长风。”在得知东河曦的身世之后, 柳哲与于侍郎便就随着李御医等人开口叫他小公子了。

    东河曦让他们随意坐,“可是有事找我?”

    于侍郎开口,言语里都是感激, “小公子, 今日是特来告辞的,现下我身体已痊愈,也该回去了。还有, 真的很感激您, 若不是您, 我这一辈子怕是得在床上躺着生不如死过完下半生。”

    于侍郎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再站起来的一天。

    若非东河小公子,他都不敢想他的后半生该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若不是了解这位东河小公子的性情,于侍郎都想要跪下来磕头感谢他的再造之恩了。

    再造之恩, 恩同父母。

    虽说是银货两讫。

    可人若是不愿救,有再多钱又能如何?

    那凤血草有多珍贵,看太子殿下这数月在天武朝内派遣那般多人都搜寻无果便就知晓了。

    于侍郎说着眼眶都有些泛红,不曾经历过绝望之人是无法了解他现下的心情的。

    东河曦摆摆手, “于侍郎无需这般客气, 不说柳哲与长风哥是好朋友关系,且你也是给了我银钱的, 再则,你还是因着帮朝廷办事方才有这一遭, 于情于理我都会救你的。”

    道理大家都懂, 但感激的心情却并非是这般换算过去的。

    不过有柳哲与顾君谦的关系在那里,于侍郎也未再说那些感激的话。

    感激的话说一遍便可, 说再多就影响大家之间的感情了。

    东河曦问道:“你们是准备何时启程?”

    柳哲开口,“后日一早便离开。”

    嵘峥他们方回来,他们便也没急于一时离开。

    东河曦点点头,心里则在想着要给他们准备些什么东西带走。

    他手上的东西无非就是蔬果粮食药材。

    ***

    下晚,东河老爷子与老太太方才红光满面的从东河村回来,下午过去的王嬷嬷并一个小丫鬟手里都拎着不少东西。

    老太太过来拉着东河曦笑呵呵道:“曦哥儿来看看,这是今日午食我与你三奶奶做的野菜饼子,跟我记忆里的味道一般无二,你也来尝尝,看看可否吃得习惯。”

    老太太精气神都很好,东河曦彻底放心了,“那我尝尝看。”

    老太太在一边慈和的看着他,“别吃太多,尝尝便可,晚食该吃不下了。”

    东河曦点头,“三奶奶他们身体可好?”他一直都很忙,也就去岁见过几次那几位长辈,后来便就再也没见过。

    老太太笑道:“都好,说是常到你这里来买那些蔬果粮食回去吃,身体看着比我还要健康些。”

    老太爷也在一边说今日在村子里的事情,东河曦认真的听着,不时还会说一两句他从方婶子他们那里听来的一些事情。

    直到方婶子来叫他们用晚食,祖孙三人这才停下话头。

    ***

    顾君如六人要离开,东河曦便将要给六人带走的东西吩咐了下去,“药材这些多准备着些吧,这些日子李御医他们炮制晾晒了不少,给我们自己余下一些备用,其余的都给他们带走,蔬菜我记着你们有晾晒干菜,也准备一些吧,还有水果,他们是乘船离开,眼下天热,将槐树多让他们带两株离开。”

    墨书边点头边往手里的小本本上记,这他还是从小公子那里学来的,觉着这样方便许多,不用担心一时没记住将事给忘记了,“小公子,毛皮这些要给顾老夫人那边带一些吗?”

    东河曦点头,“带一些吧,肉干之类也带一些。”

    毛皮倒不是他去猎来的,而是狼王它们猎来。

    在家里狼王便会吃他特意种出来的蔬果粮食,但作为食肉性的野兽,自是不会总吃这些,每日里狼王都会带着狼墨往山里去打猎。

    打得大猎物了,像是老虎等,便会拖回来给他。

    下人们就会将皮子完整的剥出来削制好,只将血肉留给狼王与狼墨吃。

    大约是看出他对那些皮子感兴趣,狼王时常会去山里带着狼群去深山里猎那些大型的猎物,因此他手上便也就积攒了好些皮子。

    他也用不上太多,眼下倒是可以拿出一些让君如他们给顾祖母那边带回去。

    将事情都吩咐完,东河曦便紧接着往花铃苑那边赶。

    今日上午他检查阿爸颅内活动时,见其比头几日更要活跃许多,东河曦有些不放心,想守在其身边。

    顾君谦今日不在,顾君如几人明日便就要离开,他在顾宅那边忙着。

    老爷子老太太今日也没在,上午看过东河臻换药之后,心疼得一上午心里都不得劲,东河曦劝过两位老人,但拗不过,事后也只能干脆叫王嬷嬷把他们带去村子里散心。

    东河曦过来时,正好碰上太后过来走动,“外祖母。”

    “曦哥儿。”太后一见到他,脸上的笑都大了些,“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东河曦几步来到她身边扶住她一边手,“找我?”

    太后笑着颔首,“这些日子我闲着无事给你做了一身衣衫,晚些时候去花月苑穿看看?”

    她也有许多年不曾动手做女红了。

    皇帝他们年幼时她倒是有给他们做过几身,后来皇帝登基,心疼她,便也不让她动手做这些费眼睛的事情。

    这些日子在这里待着心情好,又吃着曦哥儿种出来的蔬果粮食药材,觉着身体好了不说,早年伤了的眼睛也清明了不少。

    便就闲来无事,给曦哥儿做了一身衣衫出来。

    齐王看得紧,不让她每日里多做,好不容易昨日才做完。

    东河曦没想堂堂太后竟是亲手为他做了一身衣衫出来,受宠若惊之余,心里也很是感动。

    他从太子表哥那里听说了太后为何这般对他特殊的原因。

    外祖母并非他们真的外祖母,而该是他们的亲姨奶。

    他们的祖阿爷是早逝的元君后,外祖母的嫡亲兄长。

    外祖母与其感情甚笃,在祖阿爷去世之后,伤心之余,为着年幼的阿爸他们,毅然入了宫。

    彼时皇祖父也为皇祖爷的去世伤心,便允了这事,以贵妃之位娶了外祖母,但却从未碰过她。

    外祖母与皇祖爷的感情是真的很好,这些年一直没法忘记皇祖爷。

    在得知他的存在后,这才不远千里过来。

    东河曦并没因着这个就觉着心情不舒坦,相反,他觉着很庆幸。

    庆幸自己与皇祖爷长得这般像,不然他又如何能得到那般多的亲情与疼爱。

    他从不觉着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与爱。

    哪怕是父子母子之间,那也是因着你是他们的子女,是他们血缘的延续,是他们年老的所依,方才对你好。

    男女之间更甚,家世,人品,外貌,身材等等。

    何况是他与外祖母,他们从未见过,即使有着阿爸这一层,人家又不缺他这一个孙辈,缘何就要对他特殊?

    东河曦并未有这般敏感的玻璃心,他能感觉到外祖母他们对他的关心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谢谢外祖母,一会儿我就过去穿给您看。”东河曦扶着她来到花铃苑小屋,东河臻正在听小厮给他读话本。

    见他们进来,开口让人停了下来,“外祖母,小曦。”

    太后来到床边,见他气色好,满意的点头,“养得不错,瞧着脸上的肉都比早些时候多了。”

    东河臻笑着附和,说话也越来越流畅,不过习惯几日之后,眼下说话语速慢一些便已经不再会几个几个字往外蹦,相信再过不得几日,说话便也就能恢复正常。

    “这些日子小曦没少让厨房那边给我特意做吃食,再不长些肉,怕是要被小曦当猪养了。”

    东河曦挑眉,并未反驳他的话。“哥你倒是看得很明白。”

    他的确是这般想的,若是他哥光吃不长肉,他可不得给他使劲喂。

    东河臻抬手隔空点点他,脸上一片笑意。“你啊,没大没小,还敢承认。”

    东河曦搬出上一世的万金油句子,“我这都是为你好。”

    太后在一边听着笑出声。

    兄弟二人笑闹几句,东河曦便往边上去看自家阿爸,东河臻在一边问他,“小曦,到底是怎么了,这两日我总见着你去看阿爸。”

    倒不是这样不对,只是比起往日,小曦这般频繁的动作就有些让他觉着奇怪。

    东河曦倒不是不想跟他们说清楚,一来这都是他的猜测,二来也担心他们太过深问,异能的事情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们说。

    回头见兄长与外祖母都很想知道的样子,想了想,只得挑着能说的道:“就是我这两日总感觉阿爸快要醒过来,具体的我一时也无法说清,这只是我的猜测。”

    东河臻没想竟是这个原因,一时惊讶,“阿爸要醒过来了?”

    算算时间,距离上次醒来也不过才不到半月的时间,“可有感觉错?”

    他倒是没去深究小曦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见兄长没问别的,东河曦松了口气,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这也是他为何没有一开始便就说出来的原因。

    到底他不是医者,人的脑子又是很精密神秘的区域,他没个确实的对比,所以也只是有点猜测,具体的还得看这两日他阿爸是否会醒过来。

    东河臻蹙眉,担心道:“这般快又要醒来?”

    距离上次阿爸苏醒才过去不到半月时间,他还记得上次阿爸醒来时的情状,心情很是复杂。

    又想阿爸醒来,又不想阿爸醒来。

    但与阿爸醒来的痛苦相比,他还是希望阿爸在药未曾找回来之前,一直这般沉睡着更好。

    如此至少不会经历那样的混乱痛苦。

    第202章 第 202 章

    东河曦的猜测尚未证实, 太后在一边听着不放心,便叫来邓御医等人,“你们去看看璃王脉象可有何变化。”

    邓御医几人对视一眼, 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一一上前去为武璃把脉。

    他们每日都会为璃王殿下与璃王夫把脉,就连东河少爷的脉, 他们也是每日不曾落下, 虽不知太后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邓御医几人却还是很认真仔细的把脉,之后几人又互相询问过彼此, 最后邓御医开口道:“回禀太后, 璃王与璃王夫的脉象并未有任何变化。请问太后, 不知可是有何不妥?”

    太后不会无故叫他们这般做,定是有他们不曾知晓的因由。

    太后看向东河曦,“让小公子与你们来说吧。”

    东河曦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与邓御医等人说, 他用的方法原本就与他们不同,不过想想看过的那些医书,他起身来到自己阿爸身边握住他的手,精神力感应下, 此时阿爸颅内活动趋于平静, 他也没放开手,而是一直握着。

    邓御医等人见他此番动作, 掩下疑惑,只安静的站在一边。

    大约半刻钟, 感觉到阿爸颅内活动重又变得活跃起来, 东河曦双眼一亮,“邓御医, 你再来把脉试试。”

    邓御医闻言来到近前,不一会儿,邓御医双眼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担心自己一人诊出错,便又唤来李御医几人一一把脉。

    当然,几人此时的结果都与邓御医所把脉相同。

    一时之间,几人都有些惊讶,邓御医转身看向东河曦,“小公子,这,不知你可知这是为何?”

    若说早前璃王殿下的脉象呈现的是一片安静,那方才的脉象便就是一片跳跃式的杂乱。

    邓御医又去把脉,却发现此时璃王所呈现的脉象又回归于一片平静。

    邓御医蹙眉,又去掀开武璃的眼睑仔细查看,又重去把脉,且这次把脉的时间更久。

    东河曦见他如此几番动作,回道:“我的感觉告诉我,阿爸的颅内活动极为活跃,像是有醒来的征兆。”

    邓御医放下手,神色微凝,慢声道:“璃王殿下的脉象确实会在某个时候呈现一片跳跃式的杂乱,且我方才看璃王殿下的眼睛,在其脉象有变化时,其眼球也会稍有变化,若是小公子所言为真,如此看来,璃王殿下确实有可能在近日醒过来。”

    邓御医边说边让一边的医丞将他方才所诊脉象与眼睛表象都仔细记录下来,这确实是他们以往不曾注意到的。

    若是这次能得到证实,在药未曾找寻回来之前,他们可以另写药方,在璃王殿下醒来之前喂其喝下,如此可以减去璃王殿下醒来的痛苦。

    每次璃王殿下醒来,安神药汤对其都起效太过慢,且璃王殿下还会时常抗拒喝药。

    这次若是能在其醒来之前喝下安神药汤,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邓御医说完这些,便拱手对一边的太后说道:“太后,请责罚我等往日的失责。”

    虽说他们已经极为负责,自打璃王殿下与其王夫被救回来,他们从不敢有一日有任何懈怠,日日把脉不辍,仔细留意其身体任何变化。

    但璃王殿下今日的这番脉象表象他们这两年却是从未有一人发现,若是早日发现,这两年璃王殿下便也不用受那醒来的痛苦。

    说到底,还是他们身为医者的不够仔细。

    太后闻言摆摆手,“惩罚便就罢了,只是这几日你们都好生注意着点璃儿这边,看看如何能减去他醒来的痛苦。”

    邓御医等人的表现她一直看在眼里,这两年整个太医院是如何做的,她也看得明白,今日这事,倒也不到责罚的程度。

    邓御医等人感激的拱手,“谢过太后,这几日我等便会商量着再写一张药方,我等也会时刻关注璃王殿下的变化。”

    太后点头,“行,你们看着来。”

    东河曦在一边听着点点头,有邓御医几人的时刻关注,便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阿爸的苏醒,如此他也能放心了。

    下晚,顾君谦过来寻东河曦,“小曦,晚食去我那边用可好?”

    “嗯?”东河曦将手中温养好的种子放进小荷包里,他这两日依着顾君谦几人的意思给自己放假休息,但到底早前忙习惯了,家里大事小情又有方婶子面面俱到,顾君谦不陪着自己,一时之间他除了去小山头转转,就只有看书来打发时间。

    下午看过一个时辰的书,便又闲着无事将祖母送的那些种子拿出来温养打发时间。

    祖母给的种子种类很多,但每样种子的数目却都不算多。

    不过看得出来,这些种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粒粒饱满,不出意外,几乎每一粒都能发芽。

    他猜想,这些种子怕都是祖母,也可能还有祖父,他们一起为他挑选出来的。

    顾君谦笑道:“明日君礼他们便就要回去上京城,想着今日我们在一起好生聚聚,热闹热闹。”

    太后与齐王在这边,到底是不好过来太过放肆。

    顾宅都是年轻人,即便是太子,他们的关系也处得不错。

    “行。”东河曦笑着点头,将种子都收好,跟着他往外走,顺便让墨书去跟方婶子和祖母他们都说一声,晚食不用等他了,“行礼可都收好了?”

    “都已收好。”顾君谦握着他的手,两人慢慢伴着夕阳的余晖往顾宅走。

    橙色的霞光落在屋顶树梢,也落在两人身上,在脚下画出了相连的人影。

    ***

    翌日,天光将将有亮色,正是一天之内最为凉爽的时辰。

    东河曦被叮嘱过的墨书叫醒,今日顾君如等人离开,作为顾家未过门的夫郎,他自是要去送上一送的。

    眼下天热,几人便决定一大早就乘船离开。

    东河曦洗漱完方走出大门,便就见顾君礼几人精神抖擞的围站在码头,顾君如看见他,冲他蹦跳着挥手,极为活泼。

    东河曦快速来到码头,“这么早,可用过早食了?”

    “曦哥,我们吃过了。”顾君礼过来挽住他的手,“曦哥,好舍不得你,听大哥说,今岁年节你们不去上京城过了?”

    东河曦笑着点头,“是,不过明年应当会早早去上京城。”

    若是无意外,阿爹阿爸今年该能治好,如此明年便会去往上京城。

    顾君礼叹气,“那也还得好几个月呢。”

    不过他也能理解,曦哥的阿爹阿爸都在这边,还有其祖父祖母也都回了这边,今岁是如何也不能去上京城的。

    “曦哥,那我们上京城等你。”顾君礼晃着东河曦的手臂撒娇。

    “好。”东河曦笑着看向一边的顾君如,“你们若是有甚想吃的,便给我写信过来,我会让人给你们送过去。即便没有,我也可以种出来。”

    边上柳哲与于侍郎双眼一亮,柳哲开口,“小公子,不知我们到时可否能购买?”

    说实话,吃习惯了小公子这边种出的蔬果粮食,再让他们去吃旁的,已然有些吃不惯了,总觉着差着点味道。

    这些日子两边村子村民为感谢小公子卖给他们种子,时常便就有村民摘了自家种的水果蔬菜送来,都是村民的心意,方婶子征得小公子同意之后,大多都接了下来。

    为了不浪费那些心意,蔬菜都会当天炒了上桌,水果便就会分给大家尝。

    柳哲与于侍郎也没少吃,但那味道,怎么说呢,与他们从前所吃并未有任何不同,可与小公子种出的蔬果相比,却总觉着味道不对。

    但他们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不过吃了小公子种出的蔬果对身体更好,他们却是能感觉到。

    他们手中也有从小公子那里买来的种子,原就打算回去之后种来自家吃,但若是能跟着在小公子这里买,那肯定是更好了。

    东河曦自然不会拒绝,这不过就是顺便的事情。“自然可以,届时你们写信给长风哥,我一并让人送过来便成。”

    郭航几人还没太过体会东河曦种出的蔬果粮食的好处,但见好友都这般出口了,他们也跟风一并嚷嚷,“我们也买。”

    他们相信好友,这般远都想买小公子种出的粮食蔬果,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郭航与裴斐也知道了东河曦的身世,便也开始跟着柳哲二人叫东河曦小公子。

    东河曦能如何,自然也是一视同仁了。

    说笑间也到了几人该登船离开的时候了。

    顾君礼松开挽住东河曦的手,“曦哥,大哥,我们先走了。”

    东河曦摸摸他的头,也看着一边的顾君如,“一路顺风。”

    “嗯。”两人不舍的跟着柳哲几人登上船。

    看着船开动驶远,东河曦才跟着顾君谦离开。

    ***

    如此又过去两日,这日,东河曦正在书房里与顾君谦说话,“我也休息了好些时日了,长风哥是否可以将这些日子你们收来的种子都送回来了?”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顾君谦三人将收回来的种子等东西全都放在东河镇买下的库房里,硬是不送回来。

    东河曦休息了这么些日子,觉得自己应该开始继续温养种子了。

    且这次他并非只温养种子,而是想将水稻、小麦、并几样常吃的蔬菜种子给改造一番,叫它们能留种,而非眼下只能他现温养。

    原先是想着待得明年或者有闲暇时间了再来改造一些种子出来。

    可现下他恢复记忆,又万幸一家人团聚,再则还有长风哥这边,加之阿爸的身世,若无意外,明年他们该会跟着皇外祖母他们一并回去上京城定居。

    届时怕是再无这般多的时间来改造种子。

    如此便就得趁着眼下将这件事提前。

    第203章 第 203 章

    今日难得是个清风和煦的天气, 天空没有犹如火球般炙烤大地的烈阳,只有一片望不见头的无云湛蓝。

    就连风都是带着清凉的气息。

    院子里的果树上还零星坠着几颗品相极佳的红彤彤果子,廊檐下环绕的花坛里, 各色的花朵随着清风微微摇摆,便有一阵混合的花香从敞开的门窗送进书房之内。

    偶尔几声鸟鸣在院中响起。

    顾君谦俊美无俦的脸上神情温柔,削薄而淡绯的嘴唇微勾起一抹弧度, 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正落在他身侧容貌精致昳丽的小哥儿身上, 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奈,“昨日我便已经叫笔润在今日将种子送回来。”

    与小曦相识数月,又几乎日日在一起, 他又如何不了解他?

    休息了这几日大约便已是小曦的极限, 因此昨日他便已经吩咐过笔润。

    东河曦双眼一弯, 欢喜的笑意流溢,人也扑进了顾君谦的怀里,“长风哥你这也太了解我了。”

    有这么一个了解自己的爱人, 简直不要太好。

    顾君谦眉眼低垂,眼里都是宠溺的温柔,双手揽住他纤细的腰身,“不过之后可不要如前一阵那般赶时间, 时间还富裕, 我们可以慢慢来,并不着急。”

    他是知道小曦要种子有何用的, 虽不明其理,但见平日里小曦的动作, 想来也并不那么简单, 他虽觉那些种子一旦出来,定是能为天武朝带来极大的改变, 可作为小曦未来的郎君,他并不希望小曦太过让自己忙碌于此。

    东河曦在他怀里不住点头,双手圈抱住他的脖颈,微扬头与他低垂的眉眼对上,嘴里保证,“放心吧,前一阵那是没办法才会那般赶时间,之后我不会了。”

    之前委实是中间耽搁了一些时日,落下的种子便就有些多,不然他也不会紧赶慢赶那么几日。

    东河曦视线下移,落在那张吸引他的淡绯嘴唇上,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我还想着多留着些时间出来陪你与哥哥他们,如何也不能像头前那般忙碌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顾君谦眼神骤然变得深邃,纤长的眼睫遮挡住内里愈加浓烈的情绪,骨节分明的双手微微收紧,温和的嗓音变得略微低沉,“如此自是最好,数月的时间,如何也是够用了。”

    再需要种子得是明年开春之后,小曦完全可以慢慢来。

    即使再慢一些也无妨,凡事并不能一蹴而就,他也并非是个心怀大爱之人,若要小曦受累,他自是不愿意的。

    东河曦嗯嗯点头,双眼盯着眼前一开一合的嘴唇,圈抱的双手倏然用力往下压,原就距离不远的两张嘴唇瞬间无缝贴合在一起。

    东河曦眉眼一弯,微微启唇,气音含糊,“长风哥,先不说这个。”先来亲一个先。

    顾君谦眼神暗沉,在其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就掌控住主动权,也没回他的话,而是以行动答之。

    强势的舌头窜进温热濡湿的口腔,缠勾住其内极为主动撞上来的另一条舌头嬉戏勾缠。

    ……

    ***

    笔润的动作很快,还不到午时,便就已经带着诸多种子乘着船回村,还另外将枫树槐树一并也给带了回来。

    这次东河曦所需的种子有些多,光是原始品种良好的粮种就有十几担,就遑论药种与花种果种等等。

    一米余高的枫树更是有上百棵,还有十来棵槐树苗。

    早早收到消息就等在码头的下人们在笔润的叮嘱下,小心的搬着一担担的种子、枫树槐树下船。

    东河曦无事站在大门口往那边看,这些东西大部分都会暂时放去顾宅的库房,他这里只会放一小部分。

    顾君谦缓步从一侧的石板小道拐过来,原本有些不愉的眉眼在见到门口的东河曦时,霎时便就被一片温柔覆盖,几步来到他身边,温和着嗓音道:“怎么没在屋里待着。”

    东河曦伸手牵住他的手,脸上挂着愉悦的笑意,双眼落在他的脸上,“反正也闲着,便就出来凑凑热闹,你那边的事可是忙完了?”

    方才顾君谦被墨观突然叫走,他一人呆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墨书就来与他说,载着种子的船回来了。

    他便就干脆出来看看。

    顾君谦回握他的手,“已经忙完。”

    东河曦看着他略微点头,“可是有何不好的事情?”说着右手抬起轻触他微凝的眉心,眉头都皱起来了。

    顾君谦原也没想瞒着他,见他瞧出来,便叹了口气道:“可还记得荣宁侯府与永宁侯府?”

    东河曦闻言在脑子里扒拉了一下记忆,“是那个齐冉跟什么莫什么来着他们家?”

    “莫常。”顾君谦笑着补充。

    “他们怎么了?”东河曦微微侧头,那位齐小公子先不说,莫常可是在二皇子举办的文武会上诋毁长风哥被他狠狠收拾过一次,“你回去就是因着他们的事?他们能有何事?”

    一个前未婚夫朗,一个二皇子一派的人,这两人能有何事让长风哥皱眉的?

    顾君谦微微凝眉,眼里也有些不太愉悦的情绪,“齐冉一直想入五皇子府,听说这数月便总是在其嫡姐的帮助下时常接触五皇子,头前在丹妃组办的赏花会上与二皇子妃,也就是永宁侯府的那位嫡小姐起了争执,莫常见不得他姐被欺负,便对齐冉动了手,齐二少去寻齐冉见到这一幕,便将莫常给打了一顿。上京城那边来信,说是这两人都伤得不轻,太医院那边束手无策,过几日恐会动身来东河村寻你医治。”

    “嗯??”东河曦惊讶,“那莫常将齐冉打得很重?”至于莫常伤得重不重他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当初就能瞧出那人有多贱了,会被旁人打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只是惊讶齐冉。

    他倒不是觉着什么男子不该打哥儿姐儿,只是当真如长风哥说的那般只是两个小公子小姐儿的争执,莫常一个男子出手本就不对,竟还将齐冉伤得很重,这就让他有些惊讶了。

    “伤得多重?”

    顾君谦知晓他问的是齐冉,微微蹙眉道:“听说是伤到了孕囊。”

    对于齐冉,顾君谦并未有太过重的情绪,当初的事情已然过去,无论齐冉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眼下他已与小曦定亲,日后也会和和美美相伴一世,齐冉便就不过是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往事而已。

    他眼下心中不愉,并非针对齐冉,一个小哥儿伤了孕囊,那将是会影响一辈子的事情,他家里也有哥儿弟弟,虽说不太乐意那边有人过来打扰小曦,但他也并不会在这件事上说出旁的话来。

    他针对的是莫常。

    这位永宁侯府的嫡次子如何他是半点不在意,甚至喜闻乐见。

    只是有二皇子在其中搅合,莫常来怕是既定的事实。

    哪怕当今不乐意,也是不好开口阻止的。“想来晚些时候太子殿下就会来与你说这件事了。”

    东河曦微微张嘴,“齐冉伤到了孕囊?”

    他身为哥儿,自然是知道哥儿与女子的不同的。

    虽说两者都能怀孕,但哥儿与女子不同的是,女子能怀孕的是子宫,而哥儿则是在体内有一个孕囊。

    孕囊与子宫在体内同一位置,但孕囊就好似子宫的低配版,即使哥儿印记深浓,在孕育子嗣上也是与女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东河曦道:“我这里也没有治疗孕囊的药呐。”

    他对齐冉倒没有什么不喜,虽然当初荣宁侯府的做法遭人诟病,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并非那般简单,再则也是因着对方退婚他才能与长风哥在一起,他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同为哥儿,虽然他觉着怀孕不怀孕并没甚关系,但他到底只能算是半个土著,他对子嗣看得不重,可旁的哥儿女子肯定不会与他一般的想法。

    伤了这地方,哪怕是皇哥儿皇女都会受到影响,遑论是齐冉。

    “还有那莫常,他一个男子将一个哥儿伤得这般重,怎不曾将他抓起来,反是还能来我这里治病?”

    荣宁侯府可不是靠女儿嫁给皇子为妃换来门庭的永宁侯府。

    荣宁侯可是正经的朝廷正三品官员,且还是有实权在手的那种,岂是一个小小的皇商变凤凰的永宁侯府能得罪得起的?

    且还有个齐冉的嫡姐是三皇子妃。

    虽说二皇子母妃是婉贵妃,品级比三皇子母妃丹妃要高着一些。

    但男子将一个哥儿伤得这般重,按律法如何也该要抓起来才对。

    “里面还有旁的事?”

    他大舅舅是个明君,哪怕里面弯弯绕绕多,也不可能放任这样。

    顾君谦揉眉,“是,二皇子妃怀孕了,二皇子那边以齐冉欲伤皇嗣为由要治罪他,荣宁侯府这边只能退让,虽大家都知晓当日并无人知晓二皇子妃怀孕一事,齐冉算是不知者无罪,且两人也只是口头争执,并未动手,但……”

    顾君谦未尽的话东河曦理解,在现代要伤害孕妇都是大事,何况是在这个封建时代,且对方还是皇子妃。

    哪怕没有伤到呢,齐冉也只能认了,说不得还得上门赔罪。

    谁让对方是皇子妃,还怀着皇嗣。

    且还得庆幸莫常伤到了他的孕囊,否则怕是打白挨不说,还得被以欲伤皇嗣为由抓起来。

    东河曦也跟着叹了口气,“来我这里能如何,我又不能出手给他治病。”他再同情对方也不可能用异能给他治病的。

    “那个莫常又是伤到哪里了,还非要来我这里?”

    顾君谦神色有点古怪,见他这表情,东河曦抛开齐冉的事,挑眉,“怎么?”

    顾君谦道:“伤到了脸与右腿。”

    “嗯嗯嗯????”东河曦这下可当真是惊讶了,“伤到了脸与右腿?是毁容跟残废了的那种?”

    顾君谦点头,“齐二少当时见到齐冉被其踹到吐血,怒火上头就给人抓起来往花丛里撞,更是将其踹人的那条腿给整个捏碎。”

    顾君谦与他说道:“齐二自幼学武,莫常不过是个手不能提的纨绔少爷。”

    东河曦睁大眼睛,毫不客气的笑出声,“哈哈哈哈,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可没忘记当初参加二皇子举办的文武会时,这莫常是如何拿长风哥脸上与脚上的伤来疾风嘲笑他的。

    现下他也体会到了这样的痛苦,不知道心情如何,想来应当是很不错的吧。

    东河曦眉眼璀璨,全是止不住的笑意,“我决定了,我一定好好为齐冉找药医治好他。”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兄长这一手,他高低也得帮他一下。

    第204章 第 204 章

    对于将要来的齐冉与莫常一行人, 东河曦在问清楚之后便就没再多去关心。

    他这里也并非什么皇宫内院,无法禁止别人过来。

    再则,有人来给他送银钱, 他又为何要拒绝?

    还有什么比赚仇人的钱更开心的事情?

    东河曦笑看向顾君谦,“长风哥你就为了此事心情不好?”

    说实话,对于许多人快将他这里当成类似于医院的地方, 他是没甚关系的。

    他家建得足够大, 用来给人治病的院落离得他自己住的晨曦院也足够远,但凡知礼之人都不会无故往一个小哥儿所住的院落去。

    因此对于上门来求医之人,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反正去医治的也并非他, 他也就提供下药材与种药材。

    “他们会带大夫来吗?”若是不带来, 那就得提前去与邓御医等人招呼一声。“还有, 那莫常的腿,我这里可再没有多余的凤血草给其医治了。”

    这个还是得说清楚的,太子表哥那里若是没有凤血草回来, 他手上的凤血草医治阿爹他们都尚且不够,何况要他拿出来医治那莫常了。

    真想要医治,那也只能等。

    等他将阿爹他们彻底医治好再说。

    “他们不会带大夫过来。”顾君谦道:“我也并非单因此事心情不好,齐冉他们此次过来尚且只是其一, 在这之后, 是还有其余人会陆续过来。如此,你又要开始忙碌不说, 来的还大多都是长者。”

    要来的有好些都是边关因伤不得不回上京城的老将军,还有一些皇亲国戚。

    前者以己推人, 他说不出不让人来的话来。

    想想祖父与大伯堂兄他们, 他怎可能说出旁的话来?

    后者按辈分又都算是小曦的族亲,就连皇上都没法说不让他们来的话, 他又岂能说出?

    他只是心疼小曦。

    要忙着那些种子,之后说不得还要为来的一行人特意种药材。

    顾君谦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他身为小曦的未婚夫,却是半点忙都帮不上,哪怕是找寻种子,那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再则里面有好些人惯会仗着身份说教别人,他担心那些人会叫小曦心情不愉快。

    听明白了他的话,东河曦没想他是因着这个,捏了捏他的手安抚道:“我只是弄弄种子药材而已,也忙不到哪里去,且只要并非要命的急症,以我如今的身份,外祖母他们还在的情况下,有谁能催促我不成?”

    东河曦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且不说这些,我的性子长风哥莫非忘了,若是当真有人不知好歹,先不说他们还需要我的药材救命,若是当真要仗着身份对我如何,我又岂会忍着?”

    不知自己身世前他尚且没想过要忍让着那些作死之人,何况眼下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在,不说别的,就凭他这张脸,怕是他将人打死了,外祖母都只会怪责那个被打死的人,而非他。

    再说,只要不将人直接打死,那他就能将人命保住。

    如此,又有何可担心的?

    异能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顾君谦闻言微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叹道:“倒是我着相了。”

    且不论是小曦如今的身份,还是他的性情,又岂能叫自己受气?

    再则还有他在一旁,他又怎会看人欺负小曦。

    东河曦也不管外面不时会有人搬抬着种子等物路过,倾身微微垫着脚在顾君谦嘴角轻吻了一下,“长风哥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

    不过就是因着太过关心他才会忽略了一些事情。

    感受着嘴角一触即离的温度,顾君谦微垂眼看着他,眼里都是满溢的温柔,温润的声音里全是说不出的爱意,“小曦。”

    东河曦笑着蹭蹭他的肩,与他说笑道:“想想又有这许多人给我送银钱来,我不要太开心。想来他们应当都不缺银钱吧?”

    他可不会因着那些人什么长辈身份就不要钱,没可能的。

    顾君谦轻笑出声,“都不缺,小曦可以尽情问他们要银钱。”

    东河曦双眼亮晶晶的,“这就好。”

    “这就好甚。”太子的声音突兀响起,东河曦两人闻声侧头,就见太子从一侧的石板小道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脸上带着些微笑意。

    两人赶紧招呼,“太子表哥/太子殿下。”

    太子来到两人身边,摆摆手,“怎么在门口站着。”

    “我闲来无事出来瞧瞧。”东河曦道:“太子表哥,我听长风哥说,齐冉他们会过来?”

    太子没觉着意外,顾君谦先他一步过来,自然会将事情说与曦哥儿听,“对,齐冉与莫常会先过来,路老将军他们等随后也会过来。”

    太子声音里有些歉疚,一双眼睛里满是歉意,“小曦,此事说来有些对不住你,路老将军他们为天武朝付出良多,一身病痛尽是为守卫我朝边关所致,原这些都该是朝廷的责任,眼下却是得连累你为此受累。还有众老亲王等人,彼时也为父皇登基付出许多。”

    太子有些话不好说,彼时父皇登基并非很容易,族里的宗亲帮了许多,虽说眼下父皇贵为皇上,但却也不能无视了这些宗亲的帮助。

    原本这些缠绵病榻,饱受病痛折磨的将军宗亲,每年宫里都会为他们搜罗许多的上好药材不说,宫内的御医更是时常去为他们看诊。

    若是这些将军宗亲是那仗着功劳就贪婪之人便也罢了,偏这些人无一人是如此。

    眼下曦哥儿这里有让他们好起来的药材,他们又能如何说出叫人不能来的话来?

    也正是因此,太子才会觉着歉疚,曦哥儿自小就不曾受过皇室的半点好处不说,眼下还不曾正式认回皇室,却要为皇室付出。

    东河曦见不得他们如此,摆摆手,“太子表哥你如何也与长风哥一般了,他们过来便就过来,真受累的也是邓御医等人又非我,我也不过是种些药材而已,且种子还是你们为我寻来。只要太子表哥你与他们说清楚,一个个的不要赖我银钱便成,旁的就不要多说了。”

    他是真没觉着这些人来会对自己有何影响。

    说一句不好听的,但凡这些人脑子清楚一点,都该知道得讨好他才对,除非当真脑子坏掉了才会想不通的来得罪他这个能救他们命的人。

    要知道,以这些人的身份,什么好药材得不到?

    可为何眼下却还要不远万里来他这里求医问药?

    不就是因着他所种出的药材药效与一般的药材不同?

    他种出的那些药材,因着生长过程中他时常用异能去浇灌它们,因此多少都带着一些治愈异能与木系异能的效果,只要用过的人就没有感觉不到不同的。

    所以这些见惯了好药材的人才会如此降身份舟车劳顿的来他这里。

    这个时候不说讨好他,得罪他?

    他觉着应当是不会有这般没脑子之人的。

    因此他真是没有担心过。

    他唯一比较在意的也就是那些人会不会在被治好之后仗着身份赖他银钱。

    他可不想自己给人白白干活。

    这般一想,东河曦微微蹙眉,心里想着是否应该在下了药方确定好药材之后,便就先将银钱收了再说?

    虽然那些人可能不会大概做这般有失身份的事,但万一呢?

    说不得里面就有人一时脑子不清楚呢?

    反正人都治好了,说不得就要性情一下?

    想到末世里见过的一些人,东河曦觉着不定当真会有人这般做。

    有些人别看有钱有势,但完全是属貔貅的。

    想要他们的钱不比要他们的命来得容易。

    东河曦看着太子,微眯着双眼,问道:“太子表哥,这些人里可有那种吝啬银钱之人?”

    要知道在他这里医治,那银钱可不便宜。

    没从自然阁买药回去,而是不辞辛劳的来他这里,定然就可能会要定制药材,如此价格自然也就便宜不到哪里去。

    太子与顾君谦闻言一顿,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点不好的预感来。

    一个胖乎乎和蔼笑眯眯的老人形象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子里。

    东河曦一见,双眼微微睁大,“怎么,当真有?”

    顾君谦轻咳一声,微微侧了侧头。

    太子殿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如何说。

    东河曦看看两人,皱眉,“怎么?”

    太子看看顾君谦,见这人侧着身就是不回头,心里无奈,只得看向东河曦,在其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注视下心虚的开口,“是有这么一个人。”

    若是曦哥儿不问这么一句,他都几乎要将厉老亲王给忘记了。

    东河曦没出声,等着他往下说。

    太子轻咳一声,清朗的声音都因着那点心虚往下低了一两个度,“此次厉老亲王亦会过来,厉老亲王算起来我们应当叫其堂叔爷,他是高皇祖父唯一的皇长公子的独子,彼时那位曾皇叔爷是尚的王夫,并非下嫁。因此厉老亲王虽说随其父姓,但却是承继了皇室这边的爵位。”

    那位曾皇叔爷的王夫是上了皇室的玉蝶,厉老亲王随其姓,也不过是因着曾皇叔爷与那人感情甚笃。

    所以他们得唤厉老亲王为堂叔爷。

    东河曦看看顾君谦,见他眼里带着笑意,但就是不偏头看太子殿下那边,又听太子说这么多,就是没说到重点上,心里很是好奇。

    太子说了这么一串之后,话题一拐,“早些年边关动荡得厉害,可谓是连年征战,朝廷这边又有点不平,国库空虚,一度无法将将士们的军饷给上。”

    说到这里,太子的声音低沉压抑,“彼时父皇尚未登基,那时朝廷可谓是内忧外患,边关将士的军饷很长时间给不上,当时堂叔爷承其父亲在边关为将,朝廷这边给不出军饷时,堂叔爷他们家就自己掏钱,大概是那时留下的阴影,堂叔爷即使后来因伤回到上京城荣养,也一时无法改变节俭的习惯。”

    第205章 第 205 章

    太子说完, 但想到这位堂叔爷,嘴角抽了抽。

    说得好听是节俭,说得难听点, 那完全就是只进不出。

    且他不光是对外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

    但话自然不能这般说。

    说到底也是朝廷无能才叫堂叔爷有了这样让人诟病的习惯。

    太子一脸歉意的看向东河曦,“小曦, 若是堂叔爷届时说出何不妥的话来, 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至于银钱,堂叔爷……”太子迟疑道:“堂叔爷应当不会在这个上面赖账。”

    毕竟他的确并未听到有人说过堂叔爷赖人药堂的账之类的话。

    东河曦难得见到自家太子表哥如此神情, 有点想笑出声。

    至于赖不赖帐什么的, 他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倒是眼下太子表哥与长风哥两人的言行更叫他得趣。

    边上顾君谦突然开口, “我受伤那时,笔润常去药堂抓药,回来与我说, 偶有几次见到厉老亲王与人药堂对峙,说人药钱太过高昂,非让人家给他减免一些。”

    太子闻言一滞,这的确可能是堂叔爷能做出来的事。

    曦哥儿这里特意种出的药材价格自然便宜不到哪里去, 他倒不觉着有何不对。

    曦哥儿种出的这些药材那药效, 不说立竿见影,那也是旁的药铺无法比拟的。

    价格贵着一些, 自然。

    但若是当真如顾君谦所说,太子迟疑的抬头看向东河曦, “小曦, 若是如此,那届时缺少的那一部分银钱由我来出。”

    总不好叫曦哥儿劳心劳力却得不到应得的。

    堂叔爷那边, 那自然也不好非要让人老人家给。

    东河曦终是没忍住笑出声,眉眼璀璨,双眸晶亮,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灼灼,精致昳丽的脸被渲染得更为夺目。

    顾君谦与太子一时看呆,抬着种子树苗路过的工人也被吸引得呆了一瞬,反应过来连忙面红耳赤的慌乱着脚步离开。

    这,这东河家的小公子生得也忒好看了。

    太子回神,心里赞叹自家小表弟生得好看,倒是便宜顾君谦了。

    顾君谦握住东河曦的手略微收紧,眼神深邃。

    东河曦笑完,声音里都还带着未完的笑意,“太子表哥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叫自己吃亏的,至于之后嘛。”

    东河曦难得俏皮的冲太子眨眨眼,“山人自有妙计。”

    太子失笑,也没再纠结这件事,“如此便好,这次来的人有些多,只有几人会带着自家的府医,晚些时候我会去与邓御医他们说一声,皇室宗亲与几位老将军太医院那边都是常去看诊,应当会记得一些他们的脉案病情,我会叫他们先将所需的药材罗列出来,有所缺的种子等我这边也会事先寻找,届时小曦便只需种植便可,其余的事有我们处理。”

    这么些日子,他也是多少看出了一些自家这个小表弟的性情。

    不喜这些琐事,也不喜处理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

    顾君谦在一边颔首,“小曦若是不喜与他们多接触,便就只安心处理药材种子便可,其余的事我们来做。”

    顾君谦与太子同时看向东河曦的脸。

    这次来的长者皆是见过先君后的,若是得见小曦,怕是也不敢为难。

    他们都知太后/皇祖母对先君后的感情,哪里敢为难?

    三人没再在大门口站着,太子还得去花铃苑寻邓御医几人说一下此事,之后还得安排住宿等,事情也是很多。

    一次来这么些人,定然不可能尽皆住进东河曦家与顾君谦家,还得另外寻住处。

    还有安全等,都是需要仔细安排下来的。

    届时顾君谦也得跟着帮忙。

    ***

    东河曦与顾君谦两人回了晨曦院,一部分种子与槐树苗被放在了这边。

    东河曦仔细看过买回来的稻种,粒粒饱满,精神力感应之下,尽皆都富有活跃的生命力,“这些种子都挑的不错,届时我只需改造它们便可,我听说这些种子都是从更南方的榕城买来的?”

    顾君谦颔首,“对,榕城那边的水稻每次的收成都要比旁的地方更多一些,司农司那边有将他们的稻种放在别的地方种植,同样的水田同样的照顾,最后收成亦是相同,早些时候朝廷有想过将榕城那边的稻种推行至别的地方,但后来发现,榕城的这些稻种竟是只能在南方温暖些的地方种植,像是北方寒冷之地并不能有如此的收成不说,且还会减产。之后这榕城的稻种便也就只在更南边温暖的地方推行。”

    他们此次会去寻榕城的稻种,就是知晓经过小曦温养出来的种子是不挑环境的。

    “原来如此。”东河曦没在记忆里搜到相关的信息,他早些时候有阿爹他们三宠着,很少去关注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那我先温养改造这些稻种,药种就慢慢来。”

    药种不急,他温养的速度也够自然阁售卖的。

    倒是稻种这些所需甚大,得先行改造出来。

    顾君谦也是这般想的,“不过稻种也无需一次都改造出来,小曦量力而行便可,想要推及全国并非一蹴而就,总是得慢慢来给人适应相信的时间,因此我们时间还是很富裕的。”

    想要旁人相信当真有这般好的粮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总是得有人先去做出来叫人看见结果了,才会有更多的人去跟着做。

    因此小曦也并非要一次就将所有的稻种都弄出来,只需弄出一部分,先在上京城或是东河村附近的村子推行。

    上京城就是整个天武朝的标杆,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得许多人争先效仿,最是好推行。

    还有东河村附近,这一年多小曦这边的事情早就在附近七里八乡传开,眼下若是推行收成更多的粮种,这些村子也是最能接受的。

    待得这些人来年种下收成了,更远一些的地方的人才会跟风。

    东河曦知道这个理,“放心吧,我不会累着自己的。”

    顾君谦摸摸他的头,“今日我们便先休息,明日再开始可好?”

    东河曦笑看他一眼,接受了他的提议,心里好笑,长风哥当真是被那几日他的忙碌劲给吓到了。

    ***

    上京城又会来一些人的事,东河曦与顾君谦两个宅子里的下人尽皆得知,也都开始跟着忙碌起来。

    而在这期间,东河曦对于自家阿爸的猜测也被得到证实,有邓御医等太医日日不离的守在其身边关注武璃的变化,果真叫他们等到结果。

    不等武璃醒过来,邓御医便就叫人将事先预备好的根据武璃病情新写下的安神药给他喂了下去,原有醒来迹象的武璃便就这般又陷入沉沉睡眠里。

    东河曦东河臻兄弟心里有些失望的同时又多少松了口气。

    阿爸醒来所经受的痛苦他们是半点不想再看到,如此,莫不如一直这般沉睡下去,待得药寻回来再说。

    邓御医等人经此对东河曦更加敬重,虽说这位小公子并未潜心研究过医术,但却不能否认其在医道上也有些他们所不及的地方。

    就如璃王殿下此事,他们这些太医院的人精心照顾两年有余,却无一人发现璃王殿下这般明显的病情变化,还得从未学过医术的小公子来说出此事。

    多少叫他们羞愧。

    也是经此事,邓御医几人对东河钧也更加上心。

    这位璃王夫自打被救回来便从未醒来,他们诊出的结果是其后闹的骨裂导致其头部受损,若是能得南香籽,应当有苏醒的可能。

    但在此前,璃王夫可是当真没有任何意识?

    邓御医等人都快驻扎在这间房里,还别说,他们还当真发现了一点变化。

    “当真?”东河曦听到邓御医的话有些惊讶。

    邓御医郑重点头,“小公子,我们几人仔细瞧过好几次,璃王夫确实在你与东河少爷说话时,尤其是在提到璃王殿下时,其脉搏会跳得更为活跃。初时我们以为是我们诊错了,因为以往也偶有几次璃王夫的脉搏会如此跳动,我们也有记录,但却并未将其与你们联想在一起。”

    这次也是因着他们几人日夜不停的轮番守在璃王夫与璃王殿下身边无意中发现此种变化的。

    初时他们还未放在心上,也未多加联想,但好几次都是如此,便就由不得他们不这般想了。

    邓御医道:“小公子可去璃王夫身边说话试试,我们试过好几次,在提到你们时,璃王夫的脉搏确实跳得更为活跃。”

    若非几经证实,他们也不敢到小公子面前来说。

    东河曦心里有些激动。

    他以往给阿爹检查的时候并未发现,他也知晓原因,通常那时整个屋里都极为安静,如此阿爹没有反应也实属正常。

    倒是邓御医等人这些日子轮流守在阿爹阿爸他们身边,时刻记录着他们的脉案,能发现也就不奇怪了。

    东河曦直接起身,想立马去花铃苑看看,若是当真如邓御医所言,那他阿爹醒过来的几率是很大的。

    早前邓御医他们说找来南香籽阿爹就会醒过来。

    但他们都知晓,这也是有几率的。

    毕竟阿爹这两年从未醒来过一次,哪怕寻来南香籽,其醒来的几率怕也不大。

    但眼下却是发现阿爹对外界并非全无意识的,如此一来,若是当真寻回南香籽,那阿爹醒来的几率就会大许多。

    第206章 第 206 章

    关于阿爹, 他其实也很无奈。

    他的治愈异能等级并不高,且人的大脑又太过精密,他只能利用异能检查出阿爹脑部的一些伤势状况, 却并不能将其治愈苏醒。

    这也是为何他此时这般激动的原因。

    若是阿爹对外有极强烈的意识,那再将南香籽寻回,加上他的异能, 如此阿爹苏醒的几率就会变得极高。

    东河曦加快脚步往花铃苑去, 在小花园与被李御医告知消息的东河臻正巧撞上,“小曦。”

    “哥。”东河曦放满速度等着他过来,“哥也是听说了阿爹的事情?”

    东河臻脸上的神色也略微激动, “是, 李御医告诉我阿爹对我们有反应。”

    “对, 我们去试试,若是当真如此,那待得药寻回来, 阿爹苏醒过来的几率会极大。”

    东河臻点头,兄弟二人心情激动的来到花铃苑便就迫不及待到东河钧床边。

    二人对视一眼,由东河臻先行开口,语音都有些颤抖, 是激动的, “阿爹。”

    东河曦右手搭在自家阿爹的脉搏上,一边精神力也往其脑部而去。

    在听到兄长开口之后, 东河曦眼睛微微睁大,他感觉到了, 手下的脉搏在兄长开口时跳动得略微快了一些不说, 阿爹的脑部也从极为平静略微活跃起来。

    虽不如阿爸头几日的活跃度,但这点发现却足以叫东河曦振奋。

    要知晓早前他每每为阿爹用精神力检查脑部时, 都只能感觉到一片平静,亦或是寂静。

    其脑部没有半点动静。

    若非阿爹的呼吸能明显感觉到,就脑部的动静,他几度以为阿爹是否已是没了。

    当然,今日知晓了,那是因着那个时候周围环境都很安静的原因。

    东河曦对着期待看过来的兄长点头,东河臻瞳孔紧缩,嘴角骤然挂起一抹弧度来。“太好了,小曦。”

    东河曦嗯了一声,也紧跟着叫了几声自己阿爹,还与阿爹说起了阿爸的事情。

    期间其脉搏与脑部都一直在保持一定的频率跳动活跃,东河曦双眼晶亮。

    在确定过结果之后,东河曦与东河臻来到隔壁小厅,邓御医几人正在这边等他们。

    几人就着东河钧这一反应商量了一些后续的治疗。

    例如他们可以每日花更多的时间来这边与东河钧说话,现有的药方也要稍微变动一些。

    甚至李御医还提出下次璃王有苏醒迹象时,可以先不用喂其安神药,让其与东河钧说话,如此几方努力刺激,说不得能叫东河钧能在没有南香籽的情况下苏醒也说不得准。

    但此方法暂时还未得到东河曦与东河臻兄弟二人的同意。

    他们是见过自家阿爸苏醒时的难过的,他们没办法让其为了阿爹就再经历痛苦。

    因此一时之间也没法下决定。

    不过眼下这也是初步的提议,暂时不定下来也无妨。

    之后首要做的便就是调整现下服用的药方,东河曦兄弟二人经常与其说话。

    因为东河钧对他们二人的声音也有明显的反应,暂时武璃不加进来也可以。

    在与邓御医几人商量时,东河曦也在心里决定,之后也可以尝试用异能对阿爹的头部进行医治。

    虽说他的治疗异能等级低,达不到治愈的效果,但有总比没有强。

    每日一点点的治疗,说不得就是日后阿爹苏醒的强力基础。

    只是他自觉醒异能之后,就惯来用的是木系异能种植,治愈异能却是鲜少用。

    大脑又是那般精密的地方,他不知要用多少异能更好一些?

    东河曦一边与邓御医几人说话,一边在心里分心想着。

    不过为了安全,他决定异能的输入可以以最小的量去给自家阿爹治疗。

    只要不输入过量的异能,以治疗异能的柔软都不会给阿爹的头部带去伤害。

    而在与邓御医等人商量之后如何治愈东河钧的事情时,太后等人也知晓了东河钧的事情。

    太后等人尚且还好,虽说也感激认可东河钧是武璃夫君一事,但到底感情不到,顶多也就是为武璃感到开心。

    旁的情绪便就没有了。

    倒是东河老爷子夫妇,在听闻东河钧这般的反应时,不知有多激动。

    老两口也来与东河钧说话,反应也是有的,但与东河曦兄弟相比,反应只能算是平平。

    即使如此,老两口也很是开心。

    几乎喜极而泣。

    ***

    东河曦回到晨曦院,听闻消息的太子与顾君谦也一并跟他过来了。

    三人进到书房坐下,太子开口道:“第二批去往南蛮的人已经到达那边,第一批人也传回更多消息。”

    说到此,太子的声音明显微扬了几分。“他们虽不能突破守护部落进到虫噬林深处去,但也想法多打听到一些消息,其中一条便就是,听说十几年前便有人无意中在火山内发现过凤血草,因着不好采摘,也因着暂时无用,一直不曾去采摘。他们几经确认,这个消息知晓的人不少,但具体是否为真,暂时不得而知,他们无法去确认。”

    太子说到这里有些无奈,他派去的人都是暗卫中武艺最为高强的几人,但一来虫噬林毒物极多,他们手中的药并不能解所有毒,二来就是那支有狼为战宠的守护部落将那有凤血草传说的神山守护得极为严密。

    想要做到不打草惊蛇之下去到神山显然并不可能,何况是想要深入神山之内采摘凤血草了。

    眼下也只得等第二批人在带着狼王的情况下多少能与那支部落有点联系沟通。

    即使得答应一些条件也无妨,只要不影响朝廷太多的利益。

    东河曦双眼一亮,身体不禁略微前倾,“太子表哥,当真吗?”哪怕没有确认呢,但有消息,就表示凤血草至少有极大的几率找到。

    虽然他手上有凤血草,但能多一些,他岂会拒绝?

    太子颔首,“虽未最终确认,但据他们得到的消息来看,此事应当十之八九。”

    东河曦放松的靠回椅背上,“希望狼王有用。”

    太子也点头,希望狼王有用。

    ***

    转眼时间到得九月中旬,过高的气温略微有些下降,空气中再不那般令人燥热难受。

    宁夫郎也已经离开,虽说还没有坐足月,只要包裹严密一点,加之眼下天气晴好,出门并无太大问题。

    何况这些日子在东河曦这里住着,吃的可都是东河曦种出来给自家人吃的蔬果粮食药材,哪怕因着生产暂时无法用旁的药来治疗弱症,体质也要比生产之前强上许多。

    若非宁少爷听说东河曦这边又要来一些上京城的贵人,且出来这般长时间,委实不好再继续住下去叨扰,就这看着自家夫郎日益健康的气色,怕是宁愿多给银钱都不想搬离开。

    不过即使如此,宁少爷也在离开之时买了许多对自家夫郎孩子们有用的蔬果粮食药材,甚至若非东河曦这边种子暂时无法挪出来,他连种子都想买。

    一时不能买到种子,宁少爷不死心的找到东河曦,请求他看在自家三个孩子与夫郎的份上,可以允许他在他这里长期定购蔬果粮食药材。

    他是吃过自然阁里买来的蔬果粮食药材的,哪怕并不敏感,他这些日子也明显察觉到这位东河小公子宅子里所吃的与自然阁的区别来。

    他家不缺银钱,为了孩子夫郎,即使求人他也愿意。

    东河曦这段时间也去看过宁夫郎与三个小家伙,虽不到极为喜欢的地步,到底是自己看着出生的三个小家伙,他又与温温柔柔的宁夫郎颇为谈得来,不过是多种些菜的事情,不费事,反正不是他种,稍微想了一下便也就同意了。

    不过他也叫宁少爷对外不可说是从他手中买来的,而是要说是从自然阁买的。

    他可不想日后总有人跑来求他要买自家吃的这些蔬果粮食。

    从槐树的销量里他是看出来了,有钱人是真多。

    待得宁少爷他们一家离开,隔壁便就收拾了出来,准备留待之后过来的齐冉等人来看病时所用。

    而另一件事便就是上月分株出来的凤血草又成株可以分株并采摘了。

    兄长那里已经用去两株凤血草,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只要再得一株,兄长身上所有的骨伤便就能尽皆治愈。

    之后再成株的凤血草便就能拿来给阿爹阿爸医治。

    当然,东河曦知晓之后要用凤血草的地方还有许多。

    就例如此次要过来的莫常。

    在他尚未将阿爹阿爸治好,南蛮那边还未采到新的凤血草之前,莫常肯定是不可能给他用凤血草的。

    哪怕他手中有多余的凤血草。

    但那株瞒下的凤血草可是他为着以防万一的,在没有富裕凤血草的情况下,那株瞒下的凤血草除非分株,否则他是绝不可能拿来给那莫常用的。

    谁知道狼王过去之后,那支守护部落就能看在狼王的份上愿意放他们进神山去采摘凤血草?

    万一不让进去,他手中的凤血草可就是仅有的了。

    因此如非必要,他手中瞒下的那株凤血草他是没打算让他与长风哥之外的第三人知晓的。

    等到阿爹阿爸也都治好,他才会可能让旁人知晓他手中还余有凤血草。

    不过那也得是在瞒下的那株凤血草分株之后才会对外泄露消息。

    无论如何也得保证自己手上有富裕的凤血草才行。

    第207章 第 207 章

    天空黑压压的凝着一片片乌云, 空气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还带着一些滞闷的热气,吹过的风刮在人身上, 也让人觉着有些不舒服的沉重。

    一只只鸟雀啾鸣着低空飞过。

    田地间正忙着查看出苗状况的村民们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这才出苗不多久,苗们还稚嫩, 这若是下一场大雨, 他们担心本就不够茁壮的苗们会被雨水给打死了。

    看这态势,这雨怕是小不了。

    村民们忧心忡忡的在田间地头转悠,不时抬头看一眼几乎乌云压顶的天空。

    东河曦在小屋温养改造稻种, 太过专注, 加上心里还想着旁的事, 以至于并未去注意到今日天空的变化。

    上次去小山头发现凤血草已然可以成株分苗采摘,但兄长那里正在愈合早前为着治疗肋骨而割开的伤口,眼看着再有两三日那些伤口就能彻底愈合, 他便没心急赶着给兄长治疗余下的骨伤。

    总得给兄长休息的时间。

    每次治疗骨伤都会将伤处的肉割开,虽说有黄藤花能缓解这些被割开的伤口带来的疼痛,但却并不能彻底止疼,还会余下一些疼痛得他兄长自己忍受着。

    虽每每过去看兄长时, 他都不曾在其神情上见到半分异样, 但这并不能说明兄长不怕疼,不过是知道这些疼痛是在治疗他的伤, 亦或是这些疼痛不及当初北狄带给他的那些疼痛半分。

    就是因着这个,他才更为心疼。

    早些时候凤血草不够时, 他心急, 想着要早日将兄长治好。

    可眼下凤血草足够治疗他时,他却反而想慢着一点, 想让兄长有喘息休息精神的时间。

    因此这次即使凤血草成株了,他也并未急着将其采摘回来制成药膏,想等着兄长身上那些伤口彻底好全后,再休息几日后再为其治疗余下的骨伤。

    不过就是再等两三日的时间,不急。

    当然,他这般的想法亦是征得过兄长的同意的。

    毕竟事关兄长自己,他即使再担心心疼,也不能打着关心他为他好的旗号替其做决定。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东河曦看了眼框子里今日需要温养改造的粮种,嘴角勾了下,眼里溢满笑意。

    上次种子回来之后,长风哥便给他每日需要温养改造的种子定了量。

    每日只得那些种子,再多便就不允他做了。

    距离明年需要稻种还有好几月时间,大家都不希望他累着自己,东河曦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大家的关心,他便也就顺着他们的心意来。

    东河曦心里好笑的同时又很是温暖。

    今日需要温养改造的粮种已经快要完事,他想着完事后去看看墨书那边制作的药膏如何了。

    早些时候将治兄长伤疤的药膏交于他制作,谁知竟是挑起了他制作药膏的兴趣来。

    这些日子在他这里无事需要他忙的时候,墨书便就会去花铃苑与那些医丞待在一起,不是帮着人晾晒药材,就是帮着炮制简单的药材,然后就会在余暇时请教人做药膏的事情。

    因着有他的关系在,那些医丞也对他算是倾囊相授了。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墨书制作药膏的熟练度肉眼可见的在提高。

    这几日采摘回许多制作伤疤的药材,从晾晒到炮制都是墨书在负责,最后的制作药膏,墨书也期期艾艾来他这里求了去。

    东河曦知道他这些日子的努力,便也就放心的交给了他。

    这些制作伤疤的药材最后制作出的药膏是准备运去边关给长风哥祖父的。

    早前他从长风哥那里得知,顾祖父想要为边关的将士求一些祛疤的药膏,虽说不急,但他也是将此事放在了心里。

    只是前一段时间手中事情委实多,加之他也并未专门去种植那些药材,这还是后来特意种下一批,前几日方才成株可采摘。

    虽放心墨书的办事能力,但他也不好就半点不关心了。

    今日便就想着过去看看。

    东河曦心里这些念头转完,这才蓦然注意到空气的变化。

    抬头往外一看,天空铺开了一片乌云。

    因着还不到遮天蔽日影响视线的程度,因此他也没及时注意到。

    看天空这乌云的程度,今日的雨势怕是小不了。

    正巧框子里的种子全部温养改造完,东河曦起身出门,一阵大风刮来,吹了他一脸,身上轻薄的衣衫也被这阵风吹得猎猎作响,衣摆都被掀了起来。

    “小曦。”顾君谦从小院拱门进来,见他站在小屋门口,提步快走了几步。

    东河曦笑着伸手迎接他过来,两只手握住,东河曦问道:“那边都忙完了?”

    因着齐冉他们一行人这次过来得有些多,说是前后脚过来,怕是也不差着多少时间,因此该事先准备的还是得准备起来。

    太子表哥虽是在这边待着,但也并非全然闲着,朝廷那边亦是不定时会给他送来一些要处理的文书,安排住宿的事情虽不至于需要他堂堂太子亲力亲为,却也需要他过问。

    顾君谦这几日就是在帮着忙这事。

    事先无人想到过这次会来这般多的人,也便就没有想着再建新屋出来,加之又是过来治伤的,自然不好安排得太远,最好的方法便就是在东河村与丽水村两村之内就近安排房屋让人住进去。

    又因着过来的都是些为国流过血牺牲繁多的老将军,以及皇亲国戚,总不好叫他们住得太过破旧。

    丽水村还好着一些,有着顾君谦祖父这个一飞冲天的村人,丽水村这些年的日子比着旁的村子要好过许多,不说人人都有青砖瓦房,但比之附近的村子更多的泥瓦房来说,村子里的青砖瓦房是要更多一些。

    但也是相对而言,要将所有人都安排进丽水村这边住那也是不行的。

    有些人家自家里也有老人幼童,总不好叫人为着他们搬离自家的房屋。

    再说东河村这边,村子里还是因着东河曦去岁回来日子才好过着一些,这一年多虽说村子里也有人攒足银钱盖上新瓦房,到底不多。

    商量着也就三家人能空出新房来,加上丽水村这边,拢共也就不到十家。

    但此次过来的主仆少说上百人,且这还是皇帝舅舅清楚这边的情况要求尽量精简过后的人数。

    总不好叫人老将军宗老等人连点侍候的人都不带过来,这些可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者,且又是几乎各个身体都有毛病,或大或小,身边如何也是少不了侍候之人。

    当然,若非身体有伤病,人也不会放着上京城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远山远地来东河村了。

    如此这般,看着好似就是与人商量腾房的事情,但其中涉及的杂事还不少。

    长风哥与太子表哥不用时刻盯着,却也需要看着人将这些事情办好,不能叫下面的人仗势欺人,届时传出不好的言语来。

    东河曦没去关注过这事,都是每日里听长风哥与他说起进度来。

    按照往日的时间,长风哥此时应当在他家处理事情,今日竟是早了些时间过来。

    顾君谦声音温和,眼睛落在他身上,里面满满的都是温柔,“今日事情都忙完了,便提早过来。”

    “房子都找好了?”东河曦拉着他往花铃苑那边去。

    “嗯。”顾君谦温声与他说,“能空出来的房屋都已空出来,且已安排好人去收拾,余下的便就在两个村子里寻了些人家与人商量着空出一些屋子来安置人。”

    侍候的人身边有那么两三个便就行,无需个个都守在身边,但那些人也不能安置得太远,他们便商讨过后,准备将人分别安置在与那些空出来的房屋不太远,且稍好些的人家里住,他们届时给人算银钱。

    索性大家都很好说话,当然,也或许是因着身份不敢拒绝。

    这是必然的。

    不过他们也并未亏待人家,给足了银钱。

    他与太子都去那些人家看过,并与主人家见过面,看得出大家并未被下面的人欺压,至少看得出他们还是挺愿意的。

    顾君谦也明白,这都是他们给足银钱的原因。

    不过无论如何房屋的事情是安排好了。

    他与太子也算是能松下口气。

    里面的弯弯绕绕顾君谦都与东河曦说过一遍,然后道:“眼下就是等他们过来了。”

    东河曦道:“算下时间,也快到了吧?那边可有信过来?”

    顾君谦颔首,“齐冉乘船过来,到得是最早的,约莫也就这两日便能到了。之后是那莫常,他该会比齐冉晚到两日左右的时间。再之后便就是那些老将军与皇室宗亲,他们会分成两路过来。说是有些人晕船,只能走陆路,到得是最晚的,但按着行程,最迟不过十月底也能到了。”

    东河曦点头,“那他们可能需要用到的药材种子可是找好了?”

    早前在得知这些老将军宗亲会过来之时,太子表哥便就说过会去询问一下邓御医他们,会事先将可能需要用到的药种准备好。

    他也没去问准备好没。

    顾君谦道:“已准备齐,不过届时应当会有一些变动。”

    听说里面有几位长者的伤情有加重,邓御医那边早先记录下的脉案与药方应当就不那么准确了。

    第208章 第 208 章

    听到药种已备好, 东河曦便就没再继续问。

    就两人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天色便就越来越暗沉,此时还是不到正午的时辰, 可天色却已是快要天将黑的程度。

    天空的乌云更加浓重,黑压压的坠在天空,空气越加滞闷, 有些让人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预示着一场暴雨随时会倾盆而下。

    风也愈加大了起来。

    两人进了屋。

    有下人来将屋里的灯盏点上, 不点上不行,天色太过暗沉,屋内已然有些看不清。

    原本还想着过去瞧瞧墨书制作药膏, 瞧着天色, 东河曦打消了念头, 干脆就与顾君谦在书房里看起书来。

    宅院各个大院落之间虽是被连廊连通,但若是雨势太大,连廊之内亦是会淋着雨的。

    就眼下这态势, 这雨怕是小不了。

    看书的间隙,东河曦想道,那齐冉可别倒霉的在今日过来,不然怕是要赶巧遇上这场雨。

    愈加大的风吹得敞开的窗户啪啪作响, 顾君谦起身过去将书房之内所有的窗户都关上, 只余书房门敞开着。

    东河曦从敞开的门口看向院子内,花坛内的花卉药草与果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有些尚在花期的花卉,那花朵被吹得七零八落, 院内已然落了一地的树叶与花瓣, 然后再随着吹过的风飘得到处都是。

    “这场雨怕是比早前那两次的还要大着一些。”东河曦回来东河村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拢共也就遇上那么几次大雨。

    其中一场是与顾君谦相遇那日, 另一场是他那好大伯设计的东河山之内有灵芝一事时。

    这两场雨算是他另类新生这一年之内遇上的少有的两场大雨了。

    但瞧着今日这天空的酝酿,怕是那两场雨都有所不及。

    东河曦心里略微担心了一下田地里才出没多久的苗们,但这点担心也就一闪而过。

    倒不是说他不在意,但眼下在意也无法。

    他既无法阻止这场大雨的落下,也无那般大的能耐给脆弱的苗们加一层防护罩。

    他的精神力隔离罩顶多也就能覆盖大半的东河村,旁的地方却是无法笼罩的。

    如此他自然不会费力的去做。

    顾君谦也有些担忧的看着天色的变化,“这场雨怕是要影响明年的收成。”

    若是还是早前从未出过上京城的他,自是注意不到这些的。

    可回来祖籍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知道了更多以往不了解的事情。

    就例如这百姓们看天色收成一事。

    今日这场雨一旦落下,那些才出的苗定然是十不存一,若是补种的及时尚且还好,若是不及时,明年的收成自然也就不会好。

    东河曦嗯了声,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哪怕现下去给有苗的田地覆上一层油布也是不成的。

    这风这般大,那油布怕是覆上不大一会儿就要被吹飞。

    且就这风势,油布都不一定能成功覆上。

    “不若我先匀出一些粮种来将苗催生出来,虽说不能弥补所有损失,但多少能少损失一点?”这大约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还好手中就有不少的粮种,现催生一批也不费多少劲。

    虽没听懂东河曦嘴里的催生具体是何意,但也不妨碍顾君谦不想答应这事,虽说他担心这场雨会影响收成,也同情百姓们,并且打算来年拨出一笔银钱捐献出去,但并未想过让小曦为此做甚。

    且若是这场雨当真影响收成过甚,朝廷亦是会出钱粮及减免赋税的。

    顾君谦准备摇头表示反对,东河曦就好似看出他内心所想一般先他一步开口,“我田地里的苗们怕是也活不了多少,还有小山头那边,那些药草怕是也得损失不少。我肯定得将这些补上,反正也是要做的,不过就是多一些,也不会累着我。”

    顶多就是费些异能。

    眼下正是草木丰盛的时节,木系能量还不就是费点时间吸收就有了。

    顾君谦还未拒绝的话就被这一席话给噎了回去。

    他忘记小曦亦是有不少田地了。

    顾君谦道:“那你别累着自己。”

    眼下他也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东河曦轻笑出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来到他身边将他身子转过来并拉开他双手,然后自己跨坐上去,双手一搂就圈住人脖子,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滞涩,显然两人相处之时他没少这般做,“放心吧长风哥,我也不是甚菩萨,不会累着自己的。”

    他方才就是瞧着顾君谦的神色看出他的想法,这才说出那一席话来的。

    当然,他也并非是胡乱找的理由。

    他自家田地里的种子虽说比之卖给别人的要好着一些,但也没到能抵抗天灾的程度,这雨下下来,他家自然也是会有损失的,不过就是比旁人要轻着一些。

    还有小山头那边,虽说天然地理位置,有些药材会受不到太多的雨水摧残,但也有一部分药草会在受损之内。

    届时雨停,他肯定不会置之不管。

    既然自家的也是做,不若就干脆多做一些,到时便就说是多育苗了一些。

    别的人想要及时补种自是不能,谁也没这般未卜先知提前有富裕的苗来。能多那么几十株怕已是顶天了。

    他不一样,有木系异能帮助,现催生也赶趟,可及时补种上不说,只要不再遇上这样的不可抗力,补种上的苗虽说晚了些日子,但也不会影响明年的收成。

    当然,他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所有受损人家的田地都给弥补上,顶多也就是附近村子里人家一部分田地。

    保证明年他们能有些收成,不至于坚持不到来年秋收。

    将所有田地都补种上,先说现实不现实,他也没那般大的伟大奉献精神。

    顾君谦便没再多说,届时有他与太子等人在一旁看着,再不会让小曦如早前那般忙活。

    两人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儿,“啪嚓”一声,紧接着轰隆轰隆震耳的雷声接连响起,期间还有闪电不时划破云层照亮阴暗的天空,风势更大了。

    两人抬头看向外面,闪电落入眼里,震天的雷声刺破耳膜,震得房屋都好似在跟着颤动。

    如此骇人的天象过了盏茶时间,接随着轰的一声,倾盆大雨终是从天空急坠而下,天空就好似被方才的闪电与雷声给弄出了一个大洞,连天的雨势是又大又急,落地不大一会儿便就在院里灌了一层雨水,更有水汽蒸腾而起,让人看不太远。

    东河曦从顾君谦怀里下来,顾君谦起身去将敞开的书房门关上,旁的屋子里的门窗早已被下人们一一给关上了。

    院子里的植物门遭了殃,先是被大风吹得叶子花瓣来了一场空中芭蕾,眼下又被这一场暴雨将仅剩的叶子花瓣也给打落跌进积聚的水里,就连脆弱的枝干也被急雨给打断倾覆在泥水地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院落里积聚的雨水已经有愈加升高的趋势,连廊下的水渠早就满溢了出来,里面喂养的鱼们随着上涨的水势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里,尾巴摆动得不知多欢快。

    两人对视一眼,东河曦眉眼弯弯拉了拉他的手,“不若趁着这会儿我去小屋里先温养一些种子出来?”

    顾君谦被他笑得心软又无奈,心里酸软得厉害,“好,我陪你。”

    “嗯。”

    东河曦两人在这边尽己之力想要给这场雨受损的人家田地弥补一些损失,而在这场暴雨笼罩的土地上的庄稼人家里,早已是愁云惨淡,有那受不住的已经哭出声。

    原还想着买了那东河小公子弄出的良种,明年的收成会更好,家里日子能更好过一些,也能叫家里孩子老人吃上几餐大白米饭,眼瞧着田地里的苗们长得比往年的都要好,欢喜还没在脸上多久,谁知就遇上这一场暴雨。

    “呜呜呜,老天爷不长眼呐,就瞧不得我们庄稼人日子好过,这明年可咋过啊。”

    如此哭诉同时在许多庄稼人家里响起。

    ***

    与此同时,在大平县与安宁县之间的东河上,一艘结实的大船急急停在靠岸的地方,好几个身强力壮的船夫将两指粗的绳子从船上抛下来,再有人急急从放下在风中摇摇摆摆的悬梯上过到对岸去,寻了棵粗壮的大树就快速将绳子紧绕了几圈在上面,又扯了扯,确定绑结实了,这才又急急的回到船上。

    “哥,我们还有多久到东河村?”船内,随着大风骤起,吹得大船在河上摇晃,齐冉惨白着一张脸被贴身侍候的小哥儿抱在怀里,防止他原就不好的身子再被这东摇西晃的给撞伤了。

    船窗边,一身姿挺拔的身影矗立在那里,面向敞开的船窗看向外面被大风吹得水波荡漾的水面,听到后面虚弱的声音,转过身来,一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右脸更是被一道蜈蚣般的伤疤从太阳穴下方紧挨耳朵处破开,避开嘴唇,直至下巴正中,回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若是不遇上这场雨,再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就该到了。”

    说完,男子又转身看向窗外,对坐在床上,面色苍白无血色的齐冉没有半点关心之色。

    齐冉身体本就没好,又因着自己身体原因心里一直不好受,还遇上这该死的天气,再看着自家兄长这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再受不住的哭出声来,“呜呜,哥,你作何这般冷着脸对我,自打你从南蛮回来就没给过我们好脸色,我知道我们没问过你,还那般落井下石白眼狼的与顾家退婚不对,我已经后悔了,我也受到报应了,我是你亲弟弟,再不对,你也该对我有一点关心呐,我这已经很难受了。呜呜呜呜。”

    齐冉边说边哭,哭得肝肠寸断,瘦弱的身体伏在抱住他的小哥儿怀里颤抖得不成样子。

    叫人看一眼就心疼。

    但这也只有抱住他的小哥儿心疼,船窗边站着的人身子动都没动一下,只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过来,“这是你该得的。”

    齐鸣策抬手摸了下脸上的伤疤,在心里补充道,也是我该得的。

    他当初就不该因着弟哥儿的哭诉哀求去与长风说定亲的事,他就该反对到底。

    他知晓自家弟哥儿被家人宠坏了,也知晓爹娘的那点心思,但他没受住家人的裹缠,还是去寻了长风说两家定亲的事,更甚至临去南蛮前还去寻了长风,希望他在他不在上京之时能代为多照顾一点自家弟哥儿。

    他在南蛮拼死想要为家里挣一份功,且还因着两家将会是姻亲的关系受到将军的几分照顾,攒功的机会比得旁人来得更多,可等他受伤也攒了功回来休养听到的是什么?

    他们竟是在长风因救弟哥儿受伤之后,不知感恩就算了,竟是落井下石白眼狼的选择退婚,且还不曾询问过他一句。

    他们将他置于何地?

    他与长风的关系虽不如柳哲三人,却也比旁人来得要更好。

    他的家人可曾想过他们这般做,他日后要如何与长风相处?

    此番作为又如何对得起长风的救护?

    且他回来的这些时日,面对他的质问,他的家人甚至没有感觉到半分羞愧,只是后悔不该与顾家退亲,原因也不是旁的,不过是他们想攀上五皇子不得。

    他知晓家人因着自家在朝廷没甚权势有些势力,但他从前并未觉着有什么,只是默默的让自己更努力一些。

    可最后呢?

    齐鸣策垂眸掩下眼里的难受。

    他都说过给他一些时间,他会给家里挣功,好叫他们荣宁侯府能在朝廷有些地位。

    他不要命的在战场上杀敌,他们却在后面如此作为。

    在他们那般与顾家退亲时,可想过他?

    齐鸣策听着后面的哭声,没有半分动容。

    他的心早在回上京城那些时日里就被他的家人们给磨硬了。

    若非这些人是他这辈子割舍不断地血亲……

    齐鸣策苦笑一声,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十指几乎掐进掌心里。

    眼下来找他哭得这般委屈又有何用?

    他又能去与谁哭?

    若非家里无人能陪他来东河村,他都没脸来面对长风。

    第209章 第 209 章

    东河曦与顾君谦坐在书房内看书, 但两人也没如何看进去。

    两人耳力惊人,硬是在这暴雨雷鸣声中听到了偶尔出现的咔擦声。

    “院子里的果树怕是都被吹折了。”东河曦放下手中也没翻看几页的书,叹了口气, 纵使他再如何没有博爱世人的心,这会儿心里也有些沉重了。

    顾君谦也跟着放下手中无心再看的书,起身来到关闭的窗户边, 从朦胧的窗纱中往外看, 遮天的雨幕倾盆而下,院中早已在如此暴雨下积聚了到小腿的水深。

    “原还想着这场雨虽说会大,但如何也不会下得太久, 看这雨势……”后面的话无需说两人也都明白。

    若是下得不久那损失还能少着一些, 可要是下得久着一些, 这田地里才出没多久的苗那当真是啥也都不剩了。

    东河曦是经历过末世饥荒时期的,虽说那时他尚且还小,爸爸妈妈都有异能, 他还早早觉醒了木系异能,一家三口都没饿着过,可他见过基地里别的人是如何忍饥挨饿的。

    若非基地负责人本身是正派出生,且自身异能也高, 平日里就对基地管理严苛, 不然那一年的饥荒还不知要发生如何可怕的事情。

    但他们基地有好的管理者,别的基地可就没有了, 那岂是一句人间炼狱能形容的?

    看着外面的暴雨,东河曦不期然便就想起了这些事情, 一时也没有说话。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 前世基地长聚集了全基地的木系异能者连轴般的种植,就连他这个才几岁的木系异能者也都加入其中, 也不过是堪堪让整个基地的人饿不死而已。

    这个世界可没有那许多的异能者,他一个人也无法一次性弄出能满足所有受损人家的苗来。

    两人的忧心,此时也是在隔壁顾家书房里太子的心情。

    “殿下,属下方才出去看过一圈,附近田地里的苗几乎都被这场雨给打折,加上风也大,田地里不剩什么了。”说话的是暗龙卫,整个人全身都还湿着,也没顾着休息,便先行过来禀报方才受命出去查看的结果。

    太子皱着眉头,侧头透过关着的窗户往外看,听着外面不时就啪嚓轰隆的震耳声,右手在桌上连点几下,沉着声音道:“你先下去换身衣衫。”

    这场雨还不知要下多久,不过才一个多时辰受损就这般大,若是再继续下下去……

    太子起身来到窗户边,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连天暴雨。

    ***

    这场泼天的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期间还有大风怒号着在天地间响起,不时还伴随着闪电雷鸣,轰隆啪嚓声撕开雨幕,几欲连天都要轰出一个窟窿来。

    待得一天一夜的雨停,纵使太阳紧接着高挂天空,也无法让百姓们,尤其是庄稼人们露出丁点笑容来。

    这一天一夜的暴雨下下来,田地间是丁点矗立的绿色都不剩,更甚至沿河的田地已经被暴涨的河水给淹盖,若非他们这边并非东河的下游,怕是在这一场大雨下,村子都要被暴涨的河水给淹了。

    顾不得外面到处都是雨水,几乎所有有田地的人都在急急的往外走,想看看自家田地的状况。

    虽然心知不会好,可心里还抱着一点点的妄想。

    东河曦站在房檐下看着下人们将院落里积聚的水排掉,听着外面不时就响起的悲号,一张精致昳丽的脸上面无表情,若仔细看去,却是能从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瞧见闪烁的一点情绪。

    早在大雨初停,他便已经用精神力查看过异能所及的地方,不出预料,这场暴雨毁掉了所有田地里的苗,就连他小山头那些药草也不剩下几株。

    昨日纵使在心里设想过最坏的结果,但现实却比想象更加惨。

    当真面对时,就算东河曦平日里如何自认自己心比旁人来得硬,此时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看着在院子里被下人们追着最终捉住的红色锦鲤,转身进了隔壁小院的小屋里。

    这里都是长风哥他们给他找来的稻种,边上有几筐已经被他温养改造过,明年再下种,便就能自行留种,也不会影响来年的产量。

    另一边的几筐里,其中一筐是昨日温养出来尚未催生出秧苗的稻种,其余的则还是普通的良种。

    东河曦盯着筐子里粒粒饱满的稻种,漂亮的桃花眼被垂下的纤长卷翘睫毛遮盖住里面的情绪。

    昨日还与长风哥说起要催生一些苗来弥补大家的一部分损失,他当时也没想到这场雨会下得这般大,受损的人家会这般多。

    还想着先温养种子,然后再催生秧苗。

    眼下怕也是不得行了,受损的人家多,容不得他先温养种子。

    当时还答应长风哥不会累着自己,还想着自己没有那般伟大的奉献精神,可眼下……

    算了,自打脸也不是第一次了。

    半晌,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在屋内响起。

    末世丧尸围城时,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为保护基地而异能枯竭而死。这一世,他同样也做不到在一边看着这些疼爱自己的人因着这场暴雨而忧心。

    想到精神力给他传回来的画面,东河曦终是又一次心软了。

    绯色润泽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罢了,不过是多费一些异能,纵使再出格,上面不还有高个的给自己顶着吗?

    且他也只需催生些苗来,至于要如何安排,又要如何去运作,那便就交给太子表哥与小舅舅他们了。

    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东河曦便也就没再迟疑。

    就若末世决定牺牲自己救爸爸妈妈一样。

    好在这一次并不用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只需要费点异能。

    东河曦在这边用异能尽可能将小屋之内尚未温养改造的几筐稻种催生出秧苗来,他也不再费力费时去用异能温养它们,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将秧苗催生出来,尽快让太子表哥跟小舅舅他们分发给受损的人家,让他们快些种下。

    这些秧苗他舍不得浪费任何异能去温养,仅仅是催生,产量与存活率那完全是看他们如何去侍候了。

    而顾家这边书房之内,雨一停,齐王与顾君谦便都过来这边与太子聚集在一起。

    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继任者,纵使这次奉命来了东河村,但关于朝内的一些事情他也是在经手的。

    就如眼下这场暴雨带来的灾难,因着他人就在这边,还得更加用心去做。

    不然朝内怕是会借由此事生出许多话来。

    再板上钉钉,那也还没正式登基,其中的变故可不要太多。

    太子坐在书桌边,今日雨一停,他便就让暗龙卫去查看附近的受损情况,远一些的地方亦是写了信过去让人尽快给予回复。

    但就眼下来看,光是附近村镇在这场暴雨下就损失不少。

    别说田地里的苗们十不存一,就连一些村镇里脆弱的房屋也在这一场暴雨里被冲垮。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朝廷每年都拨付了大量的银钱在修建堤坝,这一场一天一夜的暴雨虽说让东河水暴涨不少,淹了沿河的不少田地,也让一些稍低的村子被水淹了一些,冲垮了一部分本就不甚结实的房屋,但好在并未造成大面积的洪涝灾害,绝大部分房屋都尚且完好,仅是水稍微深着一些,待得水消下去,大家还能回去好好休整休整继续过日子。

    太子将目前他所知的消息一一说完,顾君谦与齐王便都在心里思索着这次事情该如何去做。

    开仓放粮那是必然的,那些被水冲垮房屋的人家里怕是米粮也都不剩下了,还得朝廷放粮让他们渡过眼前的日子。

    还有赈灾银钱也得及时跟上,房屋冲垮的人家虽说少,却也是需要朝廷拨付一部分银钱去修缮。

    至于田地里受损的苗,眼下也只能叫大家尽量腾出人手来补种,若是速度快着一些,明年收成会影响一些,至少不会颗粒无收。

    三人将事情一一商量完,时间便也到了午时。

    太子道:“我们先去用午食,我会尽快书信给父皇禀报这边的事情,并申请一部分钱粮种子。之后还要劳烦皇叔与长风帮着一下了。”

    太子冲两人略微拱手。

    他此次带来的人并不多,还派遣了一部分去南蛮寻凤血草,受灾面积不小,他手中人手不足,且一个人是如何也忙不过来的,还得劳烦皇叔与长风将手下的人手派出去帮着他做事。

    甚至他俩届时也得帮着忙。

    齐王略微点头,“应该的。”

    作为朝廷的王爷,享受着百姓们的供奉,这些事情本就是该做的。

    至于顾君谦也并未推迟,他受祖荫,无需科举便能入朝为官,眼下有一件事情让他去做,正好也能叫人看看自己的能力。

    日后回上京城了,进入朝廷才能真正得到重用,而非给一个闲职。

    三人前后脚往东河曦家来,顾君谦去晨曦院叫东河曦,却不曾想来到小院的小屋时,会看见满屋翠绿的嫩苗。

    顾君谦一时震动,站在门口半晌没迈出一步,嘴里更是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深邃如墨的眼内瞳孔骤缩,垂在两腿侧边的双手在袖内紧握成拳,十指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

    他知晓小曦的一些能力,却是知晓得并不多详细。

    小曦也从不在他眼前避讳他的能力,但也从未这般直观。

    看着屋内认真将稻种一点点变成秧苗,再一点点让秧苗长到足够插秧的程度。

    顾君谦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眼睛所看见的这种景象,若是叫他来说,这只能是神仙手段。

    哪个正常人能凭空将种子变成茁壮的苗?

    至少他活到这般大,有且仅见过小曦一人。

    也是此时他才明白昨日小曦所说的催生苗来弥补受损人家是何意。

    顾君谦暗暗深吸一口气,按下心里的震动,想到这一路过来都不曾见到一个下人,心里方才安下心。

    第210章 第 210 章

    东河曦虽一心专注在用异能催生秧苗上, 事先业已嘱咐过下人们,无事不要来他这边的小院,但以防万一, 他还是放了一丝精神力在外警戒注意着。

    他眼下所做之事可不是早前对外所说善于种植能蒙混过去的。

    长风哥一进到院里他便已经通过放下的精神力注意到,但这次需要的秧苗多,他一次也催生得多, 一时不好分神, 免得届时给秧苗的催生异能不同,以至于秧苗参差不齐,便也没有先给出反应来。

    待得手中秧苗完事, 东河曦这才抬头, 注意到人一直站在门口, 失笑道:“长风哥怎的不进来?”

    屋里秧苗虽多,稍微拨弄一下,下脚的地儿还是有的。

    顾君谦神色复杂, 避开满屋的秧苗走到他身边,出口的声音都有些喑哑,“小曦,这便是你所说的催生出苗来?”

    东河曦微微仰头看他, 点头, “对,昨日不是与你说过?”

    此时东河曦还没想到自己的这番手段给人带来的震动。

    以往他没少在长风哥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来, 因此他也没觉着催生秧苗的手段会有什么奇怪的。

    东河曦拉他手示意坐下,这样仰着头说话有点累脖子, “我这边的稻种怕是不太够。”

    他想尽量多催生一些秧苗出来, 虽可能无法给所有人弥补损失,但能是多少是多少吧。

    既然决定做了, 便尽量做到最好。

    顾君谦顺势坐在他身边,双眼落在他精致昳丽的脸上,哑声道:“稻种晚些时候我叫笔润再去买一些回来。”

    东河曦便点头。

    “小曦。”顾君谦叫他。

    东河曦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他怎么觉着长风哥好似有甚话要与他说?“长风哥,可是有事?”

    顾君谦见他这样,含在嘴里的话便不知要如何问出口。

    东河曦见他这样满心疑惑,他还没想到人反常是与他有关。

    东河曦握住他的手捏捏,“不好与我说?”

    顾君谦摇头,将一肚子的疑问暂时咽下去,转移话题道:“催生这些秧苗对你可否有妨碍?”

    “没甚事,就是费点精力而已。”东河曦见他不说,便也没追问,既然长风哥此时不说,定是还没想好如何与他说,既是如此,他等着便是。

    “那就好,别累着自己。”顾君谦与他说起在太子那里听到的消息,“此次受损的地界怕是囊括了安庆府与沧州府两个府城,具体的太子那边尚未得到确切消息,不出意外,下晚也该能确定了。”

    东河曦听得蹙了下眉,竟是两个府?

    顾君谦见不得他皱眉,伸手将他眉头揉开,拉着他起身,“走吧,先去用午食。”

    今日大家都聚在一起用餐,就连稍有好些的东河臻都叫人给推了过来,见他俩进来,赶紧招呼,“小曦,长风,过来这边坐。”

    两人一一与屋里太后东河老爷子老太太几人招呼过,便来到东河臻身边坐下。

    菜已上齐,太后便示意大家先吃,“再重要的事,也要将自己的肚子填饱才好去做。”

    齐王等人自然应是,大家便也都好好用午食,期间说话也是一些轻快的,都默契的没提这次受灾的事情。

    用过午食,太后被青葵嬷嬷扶走,太子与齐王还得回去隔壁顾家接着商量这次灾后的事宜,倒是顾君谦陪着东河曦与东河臻回了花铃苑,路上,东河曦问他哥,“哥,你身上的伤口可都愈合了?”

    兄长的肋骨早两日便就已经彻底愈合。

    东河臻笑道:“还差着一点,不过也快了,应当也就这一两日便就能彻底愈合。”

    东河臻心情很好,待得这两日胸口的伤口彻底愈合,他便就可以等着治疗双腿上的骨伤,不久之后便就能站起来。

    光是想想,心脏的跳动都快了几分。

    跟自己想的没差,东河曦便就将自己的打算准备跟他说说,当然,若是兄长想要快些治好,他自然也会尊重他的意见。

    “哥,凤血草又成株一株,只是我想等等再给你制作药膏。”担心兄长误会,东河曦快速说道:“这些日子你连续治疗身上的骨伤,虽有上好的药材与食材养着身体,到底也是得在身上开那许多的伤口,多少是有些伤身体的,加之你早前那一场遭罪,身体也是并未彻底养好,我便想着待得这次的伤口愈合之后,你再多养养身体,之后再来彻底将余下的骨伤都一并治了。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哥你若是想快些都治好身上的骨伤,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只是如此一来,你日后养身体的时日自也会更久一些,不然恐会对日后身体健康有影响不说,还会影响寿数。”

    原是该等兄长身上除却骨伤以外的其余伤势尽皆好了之后,再来治疗骨伤,但他见兄长身上骨伤对他行动的影响,也瞧出了掩藏在其平日嬉笑下的那点急切心情,这才决定先行给兄长治疗一部分骨伤。

    眼下就差最后双腿上的骨伤待治,一些话他也该与兄长分说清楚。

    当然,若是兄长选择将身上所有的骨伤都治好,他也会照做。

    至于影响日后的健康与寿数,他自然不会让这样的结果发生。

    大不了日后用异能温养改造几支人参与几朵灵芝出来,影响的那点健康与寿数,如何也是能补上的。

    眼下说这些,不过就是想兄长歇歇心神。

    到底是治疗骨伤时,需要日日经受伤口的疼痛,即使有黄藤花稍微止疼,那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东河臻听完,并未思考太久便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便多等几日再治疗双腿。”

    眼下即使将所有的骨伤都治好,他也不能去做旁的,回去边关也不急于一时。

    经过这一遭,他更希望自己日后身体健康,陪阿爹阿爸小曦他们更久。

    东河曦闻言笑着嗯了声。

    在花铃苑陪了自家兄长一会儿,东河曦便就与顾君谦回了晨曦院继续催生秧苗。

    待得下晚,墨书过来与他说:“小公子,荣宁侯府的船只到了。”

    “嗯?”东河曦略有些惊讶,早上雨才停,下晚齐冉他们就到了,莫不是雨刚停就往这边赶了?心里虽然惊讶,东河曦嘴上却还是吩咐道:“到了便就按照早些安排的将人安顿便好。”

    又不是甚重要的人,自然不需要他出去迎接。

    他能不计前嫌的同意齐冉过来治病,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让他出去接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墨书点头,他过来通知,也就是给自家小公子说一声而已。

    哪怕小公子想出去接人,他们也是不让的。

    “那我就将其安排去东河村那边定下的屋子去了。”

    “嗯,去吧。”东河曦颔首,他自然不会让齐冉住进自家来,应该说这一次过来的所有人,他都没打算让他们住进来。

    毕竟他家能让人住的也就花铃苑那点地方,这次过来的,除却齐冉与莫常,其余的各个都算是长辈,尤其是那些宗亲,安排谁住进来都对别的人不好,既然如此,那就谁都不让住进来就好了。

    说就是有外祖母在,不好叫人过来住。

    现成的理由。

    且还叫人说不出什么来。

    齐冉的到来并未给东河曦带来任何的变化,他照常催生秧苗,隔壁的顾君谦自然更是不会出去迎接。

    莫说荣宁侯府做的那些事,就单是性别上,他也该避着一些。

    晚上用过晚食,太子才寻顾君谦说起荣宁侯府过来的事情,“齐鸣策此次也过来了。”

    太子是知道顾君谦与齐鸣策之间的关系的,他也是之前忙忘了,没早早与他说这个。

    而顾君谦呢,他是并未对此次过来的人多打听,只知道个大概。

    此时听太子提起齐鸣策,微微蹙了下眉,“他从南蛮回来了?”

    太子点头,“立了点小功,又受了点伤,便就让其回来上京休养。”

    太子没往深了说,但他想顾君谦应该能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顾君谦当然也是听懂了太子话里隐藏的意思,没多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多谢殿下告知。”

    太子对其摆摆手,虽知晓顾君谦的为人品行,但还是隐晦的警告道:“你与荣宁侯府之间的事便已是过去,莫伤了小曦的心。”

    顾君谦郑重对其拱手,“殿下放心。”

    他明白太子的意思,他此生只会有小曦一人。

    太子没再多说,他能说这点话,也是因着知晓两家当初定亲的因由,这才多嘴说了一句。

    顾君谦过来时,东河曦正站在廊檐下与墨书说话,他原是打算送自家兄长回花铃苑,却被墨书给拦下,还以为是有甚重要的事,听完只觉有些无语,“见我作甚?且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有何好见的?”

    他没想墨书与他说的竟是齐冉想要见见他。

    他有些不明白,他跟齐冉的关系不说仇人吧,那也算是半个情敌?

    就这还有什么好见的?

    且他们这才到,不好生歇歇,迫不及待见他作甚?

    两人见了又无话可说,说不得他还得挤兑对方几句。

    墨书也有些无法理解对方,“我已经给拒了,但我瞧那位齐小公子的神色,怕是还会来求见小公子你。”

    东河曦摆手,“不见,有甚好见的,你去与门房那边说,若是想好好治病,便就不要来打扰我。”

    若非有二皇子插手,哪怕他再同情对方,他也不可能主动宽容的同意对方过来治病的。

    墨书应是,“我会吩咐门房那边的。”

    顾君谦过来,墨书便就告退离开,东河曦拉住他的手先与他说了这事,“我都不知晓我与他之间有何好见的,就我们这复杂的关系,他莫非还觉着我能与他好好聊天说话?难不成他以为我同意他过来治病就是和解?”

    顾君谦送他回晨曦院,他没想那齐冉会想见小曦,他也不理解对方想的什么,他也不想理解,只跟他说,“不见便是。”完了又与他说起齐鸣策的事来。

    “齐鸣策是荣宁侯府的嫡长子,也算是自幼与我相识,若是论关系,自是没有我与明理他们之间更好。但比之旁人也算是极好了。荣宁侯一共就四个孩子,齐冉是最小的一个,年幼时便时常跟在其身后,也不知他是何时对我有了心思,齐鸣策来与我说起两家结亲的事时,我初时并不想同意,但齐冉嘴甜会哄人,总是去顾府,哄得祖母他们很是开心,加之彼时我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两家家世虽有些出入,但你也知晓,我们家并不看重这个,如此我们便定下了亲事。”

    荣宁侯府算是世袭爵位,只是到了这一代的荣宁侯,在朝内已是没甚地位,空有爵位品级,按天武朝律法,到齐鸣策这一代,便就要降爵承袭,若是如此,荣宁侯府在朝内的地位怕是要更低。

    也是如此,彼时荣三小姐尚未攀上三皇子时,又得知齐冉对他有心思时,荣宁侯府才那般乐意他们两家定亲。

    齐鸣策当初会撮合他们,固然有齐冉心仪他的原因在里面,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看中顾家背后的权势?

    但这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没想后面他因救齐冉受伤,荣三小姐又刚巧攀上了三皇子。

    如此荣宁侯府会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退亲,虽说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顾君谦接着道:“听太子殿下说,此次送齐冉过来的便是其兄长齐鸣策。”

    之后顾君谦便又与他说了齐鸣策的一些事情,“听太子殿下的意思,齐鸣策此次回来,若无意外,当会以他挣下的那点军功在朝廷领个职位,但想要保下荣宁侯府的爵位怕是不得行了。”

    若是早前兴许尚有可能,只要三皇子在里面稍微运作一下,也未必没有办法。

    但眼下却是半点都不可能。

    原因嘛,顾君谦看了一眼边上的东河曦。

    小曦的身份委实太过特殊。

    齐鸣策若在军中挣下的军功足够,哪怕没有三皇子在里面运作,保下爵位也有希望。

    但没有如果。

    第211章 第 211 章

    东河曦也是此时才知顾君谦与齐冉定亲的缘由, 早前去上京城时,他从未想过去追问这些东西。

    在他看来,齐冉那就是过去式, 无论是何种理由,反正也已经是与长风哥退亲,且还是对方站不住理的退亲, 其中有何牵扯, 以顾家的家世,都万无可能两家还继续,不结仇便已经是顾家大度。

    他没想两人定亲竟然只是如此简单又算是有点复杂的理由。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 顾家如今的权势, 若是当真汲汲营营寻一个家世相当的人家定亲, 即便是保皇党,怕也会招惹非议。

    皇帝舅舅或许不会猜忌他们,但保不住朝中就有那看不过眼的使绊子呢?

    既如此, 便就借着荣宁侯府顺其自然。

    在那个时候,齐冉也算是知根知底,家世又要比得顾家差着一些,算是刚刚好。

    两家结亲, 无论是对谁, 在彼时,都应当算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东河曦虽不喜欢太过复杂的人事, 但这种不算是太复杂,且方才长风哥话里意思也说得很明白的, 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那齐鸣策此次送齐冉过来, 其中也是有深意?”

    顾君谦回他,“算是。”

    但里面太过复杂的, 他就不与小曦说了。“齐冉你若不想见,那便不见。”

    不说他们顾家,就以小曦自身的身份,也有如此任性的资本。

    东河曦嗯了声,他自然是不想见那齐冉的。

    倒不是旁的,而是他眼下时间委实太过紧张。

    那般多的秧苗等着他去催生,他哪里来的时间去见齐冉。

    将东河曦送回晨曦院,顾君谦摸摸他的头,“晚上好好歇息,事情明日再做也可。”

    东河曦点头,“我知道,洗漱完我就休息。”

    顾君谦便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下,眉眼温柔,夜色下,衬着他的声音也更温柔几分,“那我先回了,你也早点洗漱。”

    东河曦可不满足这么个不轻不重的亲吻,将人脖子拉下来就把自己的唇给印了上去,两张湿润暖融的嘴唇贴在一起,东河曦还听到了一声来自顾君谦的轻笑。

    东河曦:……

    东河曦毫不矜持的回吻得更凶。

    ***

    一夜过去,地上的雨水与泥泞尚在,高温便又继续,秋老虎的尾巴那也是让人热得难受的,加之空气中的潮湿,田地里的损失,更是让人心浮气躁。

    从昨日雨停开始,东河村与丽水村便就不时传出压抑不住的哭声,哪怕东河曦在晨曦院亦是能隐约听到。

    而他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加快速度催生出更多的秧苗来。

    看着满屋挤挤挨挨的秧苗,东河曦无奈扯了下嘴角,心到底还是不够硬。

    但这大抵便就是所有觉醒治疗系异能的异能者的通病吧,哪怕他是双系变异异能也无法摆脱。

    在心底叹了口气,东河曦心里还有点烦恼,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将这件事告知太子表哥与小舅舅。

    下定决心做时,凭着一股对亲人的不舍与一点心软的同情,但做后,又不知要如何去说。

    他也知眼下自己所做的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很匪夷所思。

    但事情已经做下,他也没必要后悔,且眼下也容不得他后悔,总不能再将这些催生出的秧苗给毁了?

    只是眼下,他确实是还没想好该如何将这些秧苗让太子表哥他们知道。

    东河曦手中异能不停,铺在木板上的一层种子便就簌簌裂开,嫩绿的小苗从内钻出,再肉眼可见的长高。

    待得木板上的种子全都变成二十公分左右的秧苗,东河曦方才停了异能,将秧苗抓到一边,又从竹筐里抓一把种子出来均匀的撒在木板上。

    原本秧苗十六七公分左右便就足够插秧,但眼下经过这一遭,他便想着干脆将其催生得更高一些,也能让人拿去种下以后省点生长的时间。

    墨书站在小院拱门处冲里喊东河曦,“小公子。”

    东河曦闻声停下异能,起身从仅供一人通过的地儿出了小屋,反手将小屋门关上。“怎么了?”

    倒不是信不过墨书,委实是屋内的秧苗多少有点叫人匪夷所思。

    暂时还是先瞒着除却长风哥以外的人吧。

    墨书便走到近前跟他说道:“小公子,方才村长过来说,村里几个长辈去世,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东河曦惊讶,“几个长辈去世?”

    墨书脸上带着点唏嘘的沉重,“我听村长那意思,昨日雨停之后身子就有点不好了,看了大夫,也给抓了药,但也不过是拖了点时间便就都相继去了。说有两个是小公子你们这一支的直系长辈,便就过来通知一声。”

    东河曦也就是昨天雨停用精神力在两村扫了下,这一天多都在催生秧苗,精力都花在这事上了,也没那功夫去顾旁的。

    “是原本身子就不好?”两人往一边的小院落去,墨书侍候着他稍微洗漱整理了一下,两人便又往外走。

    墨书回他,“我问了村长,有一个长辈倒是身子平日里就有些毛病,另外几个都是身子骨健朗的,会有这一遭,都是因为见着田地里的损失一时气急攻心给弄的没缓过来。”

    说到底就是被这一遭损失给气死的。

    东河曦蹙眉,他是知道有人会因为这一遭损失难受,但没想会有人被气死。

    对此,他除却尽量多的催生出秧苗来弥补一点他们的损失,再多他也做不了。

    人都气死了,他还能做什么?

    他异能再厉害,也不过是对活物有效果。

    “我祖父祖母他们呢?”

    自打两位老人回来以后,每日里偶尔会在一起用食之外,其余的时间两位老人都是去村里待着。

    有时一呆便就是一整天。

    东河曦见他们精气神都比回来那日好,对此是鼓励的。

    “老太爷与老夫人已经过去了。”

    一路过来,家里也没见几个下人。

    东河曦知道,除却需要守在家里侍候实在走不开的,其余的都被方婶子派出去田地里跟小山头那边忙去了。

    他们自家田地里的作物也没剩下什么,还有小山头那边,他也就昨日精神力看过,草药全都被这场大雨捶打得七零八落,好些都被雨水给从泥土里冲了出来,到处飘得都是它们破烂的残枝败叶,仅有的几株独苗还是藤蔓类草药,因着缠绕着大树枝干,被大树遮挡了狂风暴雨才幸运的活了下来,但也只是主要枝干活了下来,叶子,花瓣,甚至是果实,那是已经没有了的。

    眼下这节骨眼,想要雇佣人过来帮忙那是雇不到的,各家各户都在赶着时间查看自家的损失,想着法的看看能不能弥补,有钱挣这会儿也不会想过来。

    方婶子便将家里下人都安排去田地里忙活了,就连在镇上的雷叔跟风阿爸他们都回来跟着忙。

    出了大门,正巧碰上穿着一身素衣过来的顾君谦,“小曦。”

    “长风哥。”东河曦见他这身穿着,问道:“莫不是顾家那边也有长辈去世?”

    顾君谦与他并肩往东河村去,“是,都是族里的直系长辈,我先与你去东河村那边一趟,然后你还得与我去丽水村。”

    眼下两人是未婚夫夫关系,没在家便就算,在家自是要互相去全个礼数。

    东河曦嗯了声。

    村子里一片愁云惨雾,田地里的情况昨日该看的都看过,情况并不乐观,这么场大暴雨,那点稚嫩的苗哪有活下来的?

    两人穿村而过,时不时就能听到从旁边屋里传出来的痛哭咒骂。

    墨书带着两人往村祠堂那边去,解释道:“村长说,因着天热,又都是这样去世的,大家此次损失都大,便就不破费了,族里出一部分银钱,各家再出点,在祠堂停一天就上山完事,眼下要紧的事是赶紧赶时间将种子再种下,时间晚点没事,好歹明年能收成点。”

    东河曦觉着村长这做法是最好的,老人去世固然让人难过,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尤其是眼下,能抢时间种种子,还是得赶紧抢时间把自家的田地弄好。

    看来他得赶紧寻个时间将秧苗的事与太子表哥和小舅舅说一下了。

    东河老爷子老太太见到他们过来,红着眼睛让两人给几个去世的长辈磕了个头,并点了柱香就完事,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对两人说道:“回去吧,这里也没啥事,过午就要上山了,你俩不用在这里守着。”

    有他们两个老东西在,没得让孩子们这大热天过来待着。

    东河曦也嘱咐他,“你跟祖父也仔细着点自己的身子,别让我们担心。”

    老太太便笑得慈和的摸摸他的头,“祖母知道。”

    虽然难过这些认识的同辈因着这样的事情去世,到底不是自家嫡亲的人,难过也就那么一点,更多的还是被这气氛给感染的。

    两人便就没再多待,也没时间多待,还得去丽水村那边一趟。

    从丽水村回来,东河曦一头又扎进了小屋继续催生秧苗。

    只希望这些秧苗到时能让大家心里好点,哪怕少,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吧。

    虽说大家都在说赶紧抢时间补种,但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心里安慰而已。

    哪怕他们这是南方,天然的地理就比北方好,但眼下这时间,即使补种,那发芽率也是要被影响的。

    明年的收成如何,不用想都知道。

    但眼下不这般做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能将田地空着不成?

    庄稼人哪里看得过去。

    还是那句话,抢着时间补种,明年能是多少是多少,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做了,至少还能得一点,不做,一家子明年吃啥。

    东河曦也是知道这点,这才特意多花点异能将秧苗催生得高一些,就是想着能给大家节省点时间。

    东河村这地界,冬天虽不至于下雪,降温多少,但冬天该冷的还是少不了。

    若是苗稚嫩点,能不能挨过冬天都是个问题。

    茁壮点,好歹生命力比幼苗更强一点。

    第212章 第 212 章

    唢呐吹奏而出的哀乐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秋老虎的余热带着潮湿的气息,入目所及都是湿漉漉的, 被阳光这般一晒,蒸腾出一股叫人烦闷的湿热来。

    偶有一阵清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送进来,将一屋新绿的秧苗吹得波浪般起伏。

    埋头催生秧苗的间隙, 抬头从窗户看出去, 便就是一院子的萧瑟。

    原本满院的绿色与各色花卉早已被这场暴雨尽皆打落,只剩零散坚强的叶子尚且挂在枝干上,随着清风在阳光下摆动。

    今日的午食大家并未聚在一起用食。

    东河曦简单在自己的晨曦院用过午食之后, 便继续开始催生秧苗, 小屋早已经被秧苗铺满, 就连隔壁的屋子也都被他放满催生出的秧苗,两个屋子的秧苗都是他这一天一夜的成果。

    但还不够。

    东河曦抬头看看窗外早已不复往昔美丽盛景的小院,手中的异能不停。

    ***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 稍远一些地方的消息也都通过信鸽陆续传了过来,太子自接到第一个消息时,皱着的眉头便就没在消下去。

    被他叫来的齐王与顾君谦在相继看过传回来的消息后,脸上也尽是沉肃。

    这场暴雨累及安庆与沧州两府, 沧州地处东河上游, 暴涨的洪水倒未对这段地界造成太大的损毁。

    但安庆府却处在东河下游,汇聚而下的洪水虽并未造成太大的洪涝灾害, 但损毁的房屋却是要比沧州府地界更多。

    加之被这场一天一夜的暴雨淋垮的房屋也不少,如此积算下来, 这次的损失却要比太子三人原本所想要更多一些。

    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 大概便是这场雨是在秋收之后,田地间成熟的粮食作物等都收过一轮。

    即使这场大雨损毁了秋种下去的苗们, 暂时也不至于让受灾的百姓们无粮过日子,毕竟朝廷的赈灾钱粮送到灾民的手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太子眼下担心得更多的是补种的事情。

    因着南方天然的地理环境,种植比得北方要多上一轮,因此南北的税收亦是不同的。

    南方的税收比得北方要多上两成。

    若是没有灾害,即使多上两成的税收,南方的百姓日子也要比得北方更好过一些。

    但今年的秋种被这场暴雨毁得一无所有,补种及时,且之后再无灾害尚还好,若是补种之后再来一场暴雨,明年的春收怕是颗粒皆无,再加上两成的税收,日子怕是难过。

    可这样的灾害在天武朝的律令里,还不到减税的程度。

    即使他上奏,朝廷那边怕也会有绝大部分的官员会持反对意见。

    比起减税,他们更愿意朝廷拨一笔赈灾钱粮过来。

    毕竟与一年的两成税收相比,这么一笔赈灾钱粮也不过尔尔。

    顾君谦自看过所有消息之后,便一直垂头沉默不语。

    他自是看得出太子眼下所担心的事情,就是因为看出来了,他才选择不开口。

    小曦那里催生而出的秧苗,他不知小曦是如何打算的。

    且他心里还有一层更深的担忧。

    顾君谦眼里情绪晦涩。

    太子出声说出之后的安排,顾君谦便也收敛情绪,时不时说一些自己的意见。

    顾君谦三人在这边商量暴雨之后的各种赈灾事宜,东河曦家大门外的小院坝这边却是围聚了十好几人。

    这两日因着家里大部分下人都被方婶子派遣去了田地里忙碌,因此大门是关着的。

    这些围聚过来的人先是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有一中年男人上前拍响了大门。

    守在东河曦家附近暗处的暗龙卫早便注意到这群人,见这些人神色憔悴中带着怨愤,尤其是其中两三人眼里闪着明显的算计,便有两暗龙卫一前一后去通知东河曦与隔壁顾宅的太子等人。

    “小公子,大门口来了十几人,看神色似来寻麻烦的。”暗龙卫与墨书一般,也是站在小院落的拱门处稍提高声音朝小屋喊。

    东河曦闻声开门出来,并快速关上门。

    但那一闪而逝的绿色还是被眼神敏锐的暗龙卫看进眼里,心里闪过一抹疑惑,不及深想,便被东河曦的询问声打断,“寻麻烦的?”

    东河曦问话的同时,精神力便也朝大门处铺了过去,然后神色冷了下来。

    “是,属下瞧着他们的神色不太对。”

    东河曦拍了拍衣摆,声音里含着冷意,“走吧,去大门口看看他们的来意。”

    “是。”

    大门那边已经有听到门响的下人去开了门,田间地头正在忙着收拾雨后田地的两村村民也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

    更有那机灵的已经拔腿朝各自的村子跑了回去。

    东河曦出来时,太子三人也正好赶过来。

    “小曦。”顾君谦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东河曦冲他笑笑,并开口朝太子与齐王一一招呼,“表哥,舅舅。”

    太子与齐王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齐王尚且还好,他这个外甥哥儿早前一直唤他为小舅舅,眼下不过是去掉一个小字,他惊讶的是他对太子的称呼。

    边上的太子亦然,自相认初始,曦哥儿便一直称呼他为太子表哥,从未这般去掉前缀叫过他。

    惊讶也不过一瞬,两人都是从皇室那腌臜地方出来的,稍一想便就知晓他的用意。

    因此两人便也自然的回应他。

    齐王作为四人里辈分最大的一个,便自然开口问门口的十几人,“不知你们过来我外甥家里,可是有何事。”

    常年在战场厮杀带来的冷厉煞气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让一众人吓得顿时噤若寒蝉,一时竟无一人开口。

    听到齐王开口,东河曦挑了下眉,没出声。

    方才精神力过来这边时,他便听到了一些这些人的来意。

    小院坝里暂时安静下来,院外倒是慢慢围聚了一群两边的村民过来。

    齐王见震慑到这群人,便稍收敛了一些浑身的气势,冷声开口,“既然无人说话,那便是没事,没事便就离开吧。”

    这群人闻声一阵骚动,打头敲门的那位中年男子微微挺了挺胸,握着拳看向一边未出声的东河曦,颤声开口,“我们有事。”

    许是这一开口给了旁人勇气,其余人也相继出声:

    “我们是来找东河小公子的。”

    “对,我们找东河小公子。”

    东河曦此时闻言开口,“找我有事?”他扫过这些人,淡声道:“我并未见过你们。”这十几人面生,并不是东河村与丽水村的村民。

    打头的男人听到东河曦说话,声音激动的道:“我们来找小公子你说粮种的事情。”

    说到粮种,其余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对,我们村都是在你这里买了粮种的。”

    “我家将家里所有银钱都拿了出来买粮种。”

    “我家也是。”

    “我家……”

    东河曦不耐听他们这些没营养的话,提高声音打断他们的声音,“所以呢?若你们是来寻我还想买粮种,眼下是买不到的,我手里没有粮种。”

    “我们不是来买粮种的。”男人许是这群人的打头人,听到他的话,神情怨愤,声音也更激动了几分,“我们是来叫小公子你补偿我们粮种的。”

    其余人没出声,但眼睛全都盯着东河曦。

    太子等人听到男人的话脸色一沉,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东河曦一一扫过这群人,冷笑道:“叫我补偿你们粮种?是我听错了?莫非你们在我这里买的粮种并未出苗?若不是,我不知你们是以何种理由叫我补偿你们粮种的。”

    过来瞧热闹的村民们听到男人的话也一阵惊讶。

    叫小公子补偿他们粮种?

    又听到东河曦的问题,众人摇头又点头。

    摇头是否定东河曦前面的问话,他们这些买过他粮种的人,就未听到过谁家有粮种未发芽的情况来。

    可以说,从小公子这里买回去的粮种,就没有一粒种子没发芽的。

    就算有那没发芽的,那也是种子被地虫给吃了。

    只要是好好的种子,全都发了芽,且之后的苗也比往年他们自家的粮种出的苗长得壮。

    若非这场暴雨,这些苗好好长大,来年的春收不知能收成多少粮食。

    想到此,好些个村民都红了眼睛,小声低咒,“这该死的老天爷。”

    男人大声道:“出了苗又如何?我们的苗都被这场雨给打没了,我们的银子全白给了。”

    “对,我们的银子全都白给了。”

    “小公子你得补偿我们粮种。”

    “我们拿了银子给你买粮种,但眼下我们的银子给了,可苗都没了,我们都再没有银子买苗了,眼看着明年春收就要半点收成没有,小公子你得了那许多的银子,总要给我们一些补偿,至少再给我们一些粮种。”男人大声道:“我们为了买你的粮种,家里的粮食除却留下自家吃用的,其余的全都卖了,银钱也都拿来买了粮种,可眼下我们啥都没有了。”

    说到后面,男人声音哽咽,“我们好些个人家甚至都是借银钱来你这里买粮种,可这该死的老天爷,叫我们现下啥都没了。就连想补种,我们也拿不出半点银钱跟粮种来。”

    男人话落,现场响起几声哭声来,外面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听完男人的话,也感同身受的红了眼睛,有些处境相同的,甚至也跟着哭了出来。

    东河曦听完男人的话,神色没有半分变动,甚至就连眼神都没有变一分,只淡声反问,“所以呢?雨是我叫老天爷下的,还是你们买粮种是我逼着你们买的?雨既不是我叫老天爷下的,粮种也不是我逼着你们买的,所以你们哪里来的脸叫我补偿你们粮种?就因为你们花了银钱?”

    东河曦冷笑,“那你们花了银钱买的锅碗瓢盆衣衫布料,坏了可有去叫掌柜的补偿你们新的?既是没有,我又为何要补偿你们粮种?”

    他同情在这场暴雨下受到损失的庄户人家,因此他愿意尽己所能给予一些帮助,虽然初衷是不想见到太子表哥他们为这件事忧心。

    可那些催生的秧苗,却的确是他们受益,且他也并未想过要一文银钱。

    甚至为了不影响他们来年的春收,他还不惜多费一些异能将秧苗催生得更茁壮一些。

    可眼前这些人呢?

    竟用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来叫他补偿他们粮种。

    东河曦神色冷淡,眼里一片寒凉。

    第213章 第 213 章

    阳光照在空地上, 一点点将湿漉漉的泥泞路面晒干。

    小院坝靠村路的一排半人高的木栅栏被这场暴雨狂风吹打得歪歪斜斜,其上缠绕着的藤蔓植物上零落挂着几片翠绿的叶子。

    清风一阵阵吹过来,带着一股潮湿的热气。

    不大一会儿, 东河曦家大门外小院坝里外便就围拢不下上百人。

    原本嘈嘈杂杂的声音,在东河曦那番犀利的一系列反问之后,慢慢安静下来, 就连过来闹事的十几人也都一时被他这番外震得哑口无言。

    太子与齐王冷凝的脸色微缓, 但看向闹事的十几人时,却依然冷冽。

    顾君谦是几人里神色最冷的,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本该常挂着温煦的笑, 眼下却满是冰冷, 就连那一双深邃如点墨的眼睛里,也被一片冰霜覆盖。

    尤其是想到晨曦院小院落里那两间满是秧苗的小屋时,顾君谦看向以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来闹事的十几人时, 更是带着一丝杀意。

    太子与齐王都在战场上待过,五感敏锐,察觉到身侧顾君谦的情绪,都惊讶的看过来。

    他们虽然也对这闹事的十几人不满, 甚至还想着晚些时候叫人好好惩罚一下这十几人, 可却也没到起杀意的地步。

    两人扫过顾君谦,又将视线落向闹事的十几人身上。

    此时这十几人已经被东河曦的那番话震得面色一阵青白交错, 更是半晌无话可说。

    有几人面上明显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神色踌躇。

    而其中两人面上神色闪烁, 看看边上的人, 又看看东河曦,眼眸一闪, 邹然出声嚷嚷道:“那又如何,这些事又不同。没了碗筷衣衫我们不会被饿死,但没有粮种,我们一家十几口人就要被饿死了,来年没有收成,还要上交那些税收,明年一家子的日子都不知道得多难过,我家儿子才一岁,爹娘也都身子不好,一家人全靠家里那点田地养活,这一下子田地都毁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男人很会说话,甚至说完还半点不犹豫的跪了下来,面向东河曦哽咽道:“东河小公子,求你可怜可怜我们,你这么有钱,就拿出一点来帮帮我们吧,你自然阁给你挣了那些银钱,哪里缺了我们这些粮种的银钱了是不是,求你可怜可怜我们。”

    说着男人便使劲在地上磕起头来,砰砰砰的声音在小院坝响起。

    男人的话好似打开了这十几人身体内的开关,竟是全都跟着跪了下来,不停向东河曦磕头。

    一时之间,整个小院坝之内都是一声接一声的磕头声,砰砰砰……

    围聚过来看热闹的两村村民也被这突然的场面震住,众人面面相觑,又转头看向磕头不停的十几人。

    有些人眼尖,甚至见到有几个人竟然都磕出了血。

    “出血了。”

    “这磕得真够狠的。”

    太子跟齐王脸色沉得可怕,冷冷的盯着跪着的十几人。

    若非看出曦哥儿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他们早就命人将这十几人给抓起来了。

    顾君谦垂下眼睛掩住里面的杀意。

    他们怎么敢。

    东河曦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十几人磕头,即使见到石板上有血滴下,他也没有半分动容,更是没开口阻止。

    外面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瞧瞧东河曦,又看看磕头的十几人,其中几人忍不住同情的张嘴,“你们别磕头了,人曦哥儿也没说不帮不是。”

    “就是,你们在这里一直磕头做啥。”

    磕头声顿了下,打头的男人抬起他被磕得血红一片的头,颤声道:“小公子愿意补偿我们粮种了?”

    其余人也赶紧停下磕头,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便就神色期待而激动的看向东河曦。

    东河曦抬眼扫了外面说话的几人,扯了扯嘴角,“你们觉得我该补偿他们粮种?”他没回答男人的话,而是冲外面过来看热闹的东河村与丽水村村民问道。

    方才说话的几个人张嘴想说是,反正这点粮种的银钱对于曦哥儿来说也没多少。

    就像方才那个男人说的那样,曦哥儿家那个自然阁可没少给他挣银钱,只要出点银钱就能帮帮这些人。

    但这几人话并未说出来,全被边上的人给阻了,“你们可闭嘴吧,想说啥呢。”

    “人曦哥儿挣的银钱再多跟咱们有啥关系,凭啥老天爷弄出来的灾祸,要让人曦哥儿给补偿?”

    “可不是,就像人曦哥儿说的,当初买粮种人曦哥儿可没逼着我们买,再说了,上面还有朝廷在,这次肯定有灾银拨下来的,怎么就叫人家曦哥儿补偿粮种了?”

    “可不,这些人的确是值得同情,但这次遭灾的又不止他们这十几人,这要是人曦哥儿在这里补偿了他们粮种,旁的人就没啥子想法了?莫不是到时候全让曦哥儿补偿?”

    “就是,你们几个说话也不过脑子,可别就被这些人这点子把戏给糊了眼睛。”

    “你们莫不是忘了早前那些来曦哥儿这里闹事的人的下场,咋地,你们想跟那些人一样?”

    阻止的人七嘴八舌的一顿输出,说得想开口的几人面红耳赤的,然后又白了脸色。

    那些人的下场?

    几个人几乎同时摇头,他们不想。

    要知道那些闹事的自那以后,可再没能从曦哥儿这里找到活干不说,就连粮种的事情,若不是有村长他们说情下保,他们连买粮种的资格都没有,且就算是这样,他们想买粮种,给出的银钱也要比他们更多一些。

    他们一点也不想跟这些人一样。

    东河曦听到那些人劝说的话,不禁挑眉,脸上冷淡的神色总算是稍微有点变化,就连一直冷着脸的顾君谦神色也略缓和了一点。

    太子与齐王也不禁朝那边看热闹的村民看过去几眼,他们自然也是听清楚了他们说的话。

    想到早前调查到的关于曦哥儿的一些资料,两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们倒是忘了曦哥儿的脾性。

    东河曦看了眼那边的村民,劝说的几人都是东河村的村民,他低头看向跪着的十几人,“你们说的那些话,的确是值得人同情,但再值得同情,我也不会补偿你们什么粮种,甚至你们还会为你们今日的行为后悔。”

    东河曦说完这些话就没打算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他看到方婶子正急急忙忙赶过来,侧头看向边上的太子跟齐王,出声道:“表哥,舅舅,这里就要麻烦你们处理一下了。”

    太子跟齐王点头,“进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东河曦冲两人笑笑,拉着顾君谦转身进屋,在没去管外面的事情。

    两人穿过中院,见到在这里等着他们的东河臻与太后两人,“哥哥,外祖母。”

    顾君谦也赶紧跟着招呼。

    东河臻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神色并未有什么不愉,心里松了口气,招手叫两人过来,“先过来坐会儿。”

    青葵嬷嬷叫人上茶水,太后关心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你太子表哥跟小舅舅去处理,日后再遇上这些事,叫长风处理。”

    他们虽然没出去,但家里又并非全无下人,外面的事情自有人会给他们说得清楚。

    东河臻在一边赞同的点头,“你喜欢种植便种植就可,这些事有我们。”

    东河曦笑着嗯了声,“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他们寻过来作甚,这不,我听完不就回来了。”

    太后拍拍他的手,“你啊,这些糟心的事听它作甚,早就该让你太子表哥去处理。”

    东河曦笑出声,“日后这些事我都交给他们去做。”

    太后满意了。

    几人在中院的凉亭里又坐着聊了会儿,东河曦便就与顾君谦回了晨曦院。

    看着满屋的秧苗,东河曦问顾君谦,“长风哥,你说我要如何与太子表哥与小舅舅说这秧苗的事?”

    事情肯定是要说的,但要如何说,他依旧没想好。

    顾君谦扫过满屋的秧苗,鼻端闻着青草香,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与他说起另一件事来,“我朝开国高祖曾为其心爱的宠妃打造了一面皇鉴,并写下诏书,持皇鉴者,犹如高祖亲临,除却叛国,即便是谋朝篡位,也可免一死。之后又有几任帝王仿照高祖打造过皇鉴,我记得先皇也曾打造一面皇鉴,将其给了太后。”

    顾君谦看着东河曦,“持皇鉴者,还可上打昏君,下斩贪官污吏。”

    东河曦惊讶,这不就跟他们蓝星历史上的免死金牌或者打王鞭尚方宝剑什么的有点像?且比那几个还要更厉害一些,“这样的东西不会叫持有者生出异心来吗?万一有异心,岂不让朝堂动荡?”

    顾君谦握住他的手,“自然会,历史上持有过皇鉴的人就有生出异心的,之后几任帝皇打造皇鉴时,便会几番思量之后再给。”

    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不可能就因为其中一面就否定掉另一面。

    东河曦点点头,还有点不明白顾君谦与他说起这个皇鉴是什么意思。

    顾君谦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摸摸他的头,“小曦,先将秧苗的事告知给太后。”

    东河曦开始还有点不明白,但不过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顾君谦的意思,不禁微微睁大眼睛,“长风哥你想让我从外祖母那里将皇鉴拿过来?”

    顾君谦将他抱进怀里,“小曦,你的能力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若是以前,我还能说我们顾家便就能保护你,可眼下我却不敢如此说。当今是个贤明的君主,也是你嫡亲的舅舅,他兴许看在先君后的份上,阿爸的份上,不会对你如何,可太子呢?旁的人呢?我不敢去赌人心。”

    第214章 第 214 章

    他不担心旁的人对小曦起歹心, 他只忌惮日后最上面那位会对小曦有心思。

    虽说有皇鉴在手也无法阻止人暗地里对小曦有贪念,但至少会让人在动手时有所顾忌。

    至于其他人,他相信小曦的能力, 也相信他们顾家的能力。

    听着耳边湿热的声音,感受着胸口鼓胀的心跳,东河曦靠在顾君谦的怀里, 轻声道:“长风哥, 我让你担心了,是吗?”

    顾君谦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手锢住他的腰, 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一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安抚道:“小曦, 你做得没错,若我有此能力,遇上这样的事情, 亦会是与你同样的做法。”

    东河曦抱住他的腰,嗯了声,“我不会让人对我如何的。”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能力暴露后自己的安危,他就担心旁人会从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纵然他的能力再厉害, 也无法保护所有人。

    在这次之前, 他从未想过要暴露自己的能力,不然不会从一开始就对外只说自己擅长种植, 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阿爹阿爸他们受难而不出手医治。

    就是因为知道他自己的能力一旦被人知道会面临什么,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可是身边的人呢?

    但这次的事情却叫他无法置身事外, 说是不想叫太子表哥他们因着这场暴雨而太过忧心,但实际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就是那点可笑的心软情绪。

    他可以表情都不动的看着人在自己眼前死,亦可以毫不手软的动手将针对自己的人打杀了。

    可在明知自己有能力能帮助许多人不要受难的时候,他却终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就好似他妈妈一样。

    在丧尸围城时,以他家三口的异能等级,只要离开,他们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基地过得很好,完全不必要死守在那个可能将要沦陷的基地。

    可爸爸妈妈半点没想过独自离开。

    有人说过,君子不立危墙。

    却也有人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虽无法做到兼济天下,可眼下的这场灾祸,他却是可以出力。

    可若他明知自己有能力帮助这场暴雨之下受灾的人,却要因着个人原因而什么都不做,他确实无法做到。

    今日来闹事这些人不过是这场暴雨之下的一个缩影。

    他一个人催生的秧苗确实无法帮助所有人,但能帮助一些是一些,至少叫那些家庭真正困难之人在有了这些秧苗之后,明年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毕竟哪怕是抢时间补种,即使之后老天爷给脸,势必也是要影响明年的收成。

    他看过天武朝的律法,这点天灾也不到免税的程度,收成减少,再加上定要上交的税收,不用想也知道明年有多少人会过不下去。

    朝廷拨下的那点赈灾钱粮,也不过只能帮助一时,并不能真正解决这场天灾所受到损失的庄户人家的困难。

    东河曦紧紧抱住顾君谦的腰,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

    顾君谦轻轻在他头上落下一吻,“我看秧苗已经有许多,不若我们先去找太后?”

    事情宜早不宜迟。

    总不能等到小曦将所有秧苗都催生出来之后再来说。

    “好。”敛下情绪,东河曦仰头在他嘴角亲了下,眉眼弯弯。

    顾君谦神色和煦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握住他的手往太后所住的花月苑去。

    ***

    花月苑这边,太后正在让青葵嬷嬷清点一些银子出来,“朝廷那边的赈灾钱粮怕是还得一些时间才能过来,哪怕是要开粮仓,这一来一回的也要一些时间,你拿些银子出来,叫人去镇上施粥。”

    太后坐在椅子上,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悲悯。

    原是昨日就该行动,只是昨日还不知晓这次暴雨受灾的人有多少,今日从太子那边得到具体的数字,她这才叫青葵开始清点银子。

    两个府城的百姓受灾,朝廷那边的赈灾钱粮即使是走水路,也得半个月时间。

    青葵嬷嬷一边指使着跟过来侍候的宫女清点银子,一边给她端来一碗温热的茶水,“您也别担心此事,有太子与齐王在这边,事情定会办得极好,好在此次暴雨也只波及两个府城,太子那边不是说了,真正遭灾的人还是极少的。”

    太后喝了一口茶水,“你啊,避重就轻,那田地里才出的苗可是半点不剩了,补种后,亦是要影响明年的收成的。”

    若是以前,她也是不知晓这些田地里的事情的。

    她出生富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懂这些东西。

    这还是这段时日去村子里走动,从村民那里了解到的。

    青葵嬷嬷笑笑,“奴婢这不是不想您太过忧心这事。”

    太后笑笑摇头。

    一主一仆说着话,便有小宫女进来,“太后。”

    太后敛了神色,问道:“何事?”

    小宫女行了个礼,“小公子与顾少爷在院外求见。”

    太后神色一喜,赶紧摆手,“快让人进来。这两孩子,早些时候不是说过,来这里不需要禀报。”

    小宫女得令出去,青葵嬷嬷低声叫人端些茶水点心过来,一边道:“小公子是个知礼数的。”

    太后满脸的笑意宠溺,无奈道:“又不是在宫里,要这些礼数作甚,没得累人。”

    青葵嬷嬷笑道:“小公子总是要跟着回去上京的,眼下熟悉一些,日后免得被人诟病。”

    太后叹了口气,“我知道。”

    东河曦与顾君谦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太后所在的小厅,见到太后,两人一同唤道:“外祖母。”

    太后笑着招手,“快过来坐下。”

    两人便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太后将桌上新端上的点心推过去,“快尝尝,这是用你小舅舅从东河山里寻来的野果碾碎了做的水果点心,味道酸甜,正适合眼下这个时节吃。”

    东河曦便净了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双眼一亮,“好吃。”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吃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带些回去。”

    东河曦眉眼弯弯的道谢:“谢谢外祖母。”

    吞下嘴里的点心,东河曦喝了口桌上的花茶,满口的花香果香。

    太后见他不吃了,柔声道:“过来可是找我有事说?”

    东河曦眨眨眼,“我表现得这般明显吗?”

    太后轻笑出声,没解释,她在宫里什么人没见过?两个小家伙进来也不曾隐藏自己的心思,她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顾君谦看看屋里,太后此次出来虽不如宫里有那般多的人侍候,但身边也随时有三四个宫女候着。

    “外孙确实有事与外祖母您说。”东河曦看了眼屋内几个宫女,对太后道:“外祖母,可否叫她们先出去?”

    太后什么也没问,挥手让人都退下。

    青葵嬷嬷便带着几个宫女出了小厅,在稍远的地方候着。这里能看见小厅里的情形,又不至于能听见里面的说话。

    太后看看两人,神色柔和,“说吧。”

    东河曦也就不拐弯抹角,将自己有两间屋子的秧苗的事直接说了,完了道:“之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秧苗。”

    太后闻言,原本端着茶水的手放下,抬眼看着说完这话就乖乖看着自己的小孩,“秧苗?”

    东河曦点点头,“是。”

    太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脸上神色微敛,她也没追问这些秧苗是哪里来的,只是问道:“此事可还有旁人知道?”

    东河曦摇头,“只有外祖母您与长风哥知晓。”

    太后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外祖母便不问你这些秧苗是如何来的,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太后抬眼看着他,眼里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重新被慈和宠溺覆盖,“可是想要皇鉴?”

    东河曦抿抿唇,点头,不知该如何说,只轻声唤道:“外祖母……”

    太后伸手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外祖母很开心你遇到麻烦了首先想到来寻我,而不是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太后慈和的看着他,“你还小,上面还有我们,遇到事就该来寻我们。”

    东河曦眼眶微红,起身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抱住她,“外祖母,谢谢您。”

    太后摸摸他的头,“谢甚,外祖母开心呢。”

    ***

    从花月苑出来,东河曦摸着怀里的皇鉴,眼眶还有些红,“外祖母真的很宠我,半点不问我秧苗的事。”

    这般重要的皇鉴,一点不迟疑的就给了他。

    顾君谦紧紧握住他的手,“嗯。”

    东河曦抿唇,轻声道:“我知晓外祖母是因着我长得像皇祖爷才如此宠爱我。”

    可那又如何呢?

    最后他的确享受到了宠护。

    他从不因这份有原因的偏爱而心生矫情。

    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是因着这张脸又如何?

    难道就要否定从外祖母他们那里享受到的一切吗?

    两人回到晨曦院,顾君谦道:“你先催生秧苗,我去寻太子与齐王过来。”

    东河曦在凳子上坐下,“好。”

    顾君谦摸摸他的头,“别想太多,太后对你的好,总能回报的。”

    东河曦嗯了声,“我知道。”

    忙过这一阵,他就多种些适合老人吃的蔬果粮食药材出来,定要让外祖母长命百岁,无病无痛。

    ***

    花月苑这边,看着东河曦与顾君谦的身影消失,太后在桌子边又静静坐了会,半晌叹了口气,青葵嬷嬷站在边上安静的陪着。

    太后看看外面明媚的天色,声音悠远,“你说,当初兄长为何就不能学曦哥儿这般遇事便寻人为他解决?”

    若是兄长当初知晓这般做,是否就不会寂然的死在那囚笼一般的高墙之内?

    青葵嬷嬷知晓她这般问并不是想得到别人的回答,只是默然的听着。

    太后收回看向外面的视线,“晚些时候将太子与齐王叫过来。”

    当年她无法护住兄长,让他只能死在那冰冷无情的皇宫内。

    眼下,曦哥儿她却是要护住的。

    “是。”

    ***

    东河曦将从太后那里得来的感动情绪尽皆化为催生秧苗的动力,速度比之前更要快,就在顾君谦去叫太子与齐王的这盏茶的功夫里,便就又催生出上百株秧苗来。

    满屋的秧苗散发着青草的淡淡香气,东河曦嘀咕道:“再不拿些出去,这两间屋子都不够装这些秧苗了。”

    别的屋子都有东西放着,总不能再叫人收拾出一间空屋来。

    东河曦在这边努力的催生秧苗,顾宅这边,顾君谦来到太子与齐王所在的书房,“见过太子殿下,齐王。”

    太子挥手让他起来,“小曦那边情绪可有受到影响。”

    顾君谦回道:“并未。”

    太子颔首,“这就好。”

    顾君谦看着太子与齐王,说道:“草民想请太子殿下与齐王去一趟晨曦院。”

    见他神色郑重,太子与齐王对视一眼,“可是小曦有事?”

    顾君谦点头,“是。”

    太子担心道:“还是方才的事影响到他了?”

    齐王也有些担心的看过来。

    顾君谦摇头否定,“并不是,而是有其他事要与你们说。”

    太子放心了,也没问是什么事,毫不迟疑的起身,半点没摆太子的身份,“行,走吧。”

    倒是一边的齐王隐晦的多看了两眼顾君谦。

    一路无话到得晨曦院。

    顾君谦径自将两人往左侧的小院落引领。

    太子与齐王注意到晨曦院里格外的安静,竟是连一个候着的下人都不曾见到,两人此时倒也没多想,只是想着怕是曦哥儿都让人去田地里忙碌去了。

    他们跟东河曦接触这般长时间,自是知晓他不爱身边有人侍候。

    加之眼下情形特殊,曦哥儿的几百亩田地还有小山头那边亦是需要抢时间补种,顾君谦那边无法空出人手来帮忙,顾家也有田地需要补种,他跟皇叔此次带来的护卫则都遣了去帮忙。

    现下见晨曦院无人,也没觉着奇怪。

    顾君谦站在紧闭的小屋门前,伸手敲门,“小曦。”

    东河曦闻声停手,“长风哥,太子表哥跟小舅舅过来了?”

    “是。”

    东河曦便道:“进来吧,门没栓。”

    顾君谦回了声好,伸手推开门,看着满屋的翠绿,转身看向神色震惊的太子跟齐王,“太子殿下,齐王,我们先进屋?”

    太子跟齐王站在小屋前时还有些奇怪东河曦为何在这个天气将房门紧闭,只是没等两人继续想,顾君谦与东河曦两三句一问一答之后便推开了门。

    两人就站在顾君谦身后半米远的距离,门一推开便能瞧见里面。

    因此当门一开,满目的绿色便就猝不及防冲入两人的眼睛里。

    若是二皇子等人兴许瞧见了这些绿色的苗也不认识是何物,但太子与齐王却并非五谷不分之人。

    先不说齐王,就说太子,他日后是要继承大统之人,对于民生虽不至于了解祥彻,却也需要知道一二。

    加之早年在军队待过那么几年,五谷他又如何会不认识?

    就是因为认识,眼下所见到的情形才叫他震惊。

    以至于向来遇事淡定的人脸色也不由变了。

    就连一边的齐王亦是如此。

    一整间屋子的秧苗,若是他们今日才来东河村,兴许还不会如此震惊。

    可他们不是,对于曦哥儿的一些事,他们虽不至于知道得有多清楚,却也了解一二。

    这些时日曦哥儿一直在忙着药材种子的事,前几日才从他们这里得了寻回来的榕城稻种,因此是决计不可能事先预测到这场灾难准备出这些秧苗来的。

    但眼前这一屋子的秧苗又作何解?

    太子与齐王纵使平日里再淡定,此事也有些淡定不了,在顾君谦出声时,两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太子跟齐王有些出神的进屋,顾君谦转身将门关上。

    三人便一条线的站在空出的仅供一人走动的空地,东河曦起身冲两人笑笑,“太子表哥,小舅舅。”

    两人回神,神色震惊又复杂,太子看看满屋的秧苗,抬头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璀璨漂亮的小表弟,“小曦,这些……”

    不知要问什么,太子便敛了后面的话。

    东河曦也跟着扫了一眼满屋的秧苗,然后跟两人说道:“这个,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旁边还有一屋子的秧苗,之后还会有更多,但怎么来的,恕我无法与你们详说。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跟表哥你说这些秧苗的事,你看这些秧苗何时弄走?至于要如何将它们分配下去,我不干涉,只一点,今日来闹事的那些人不能得到这些秧苗。”

    他确实不想许多人受难,想力所能及的帮他们,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

    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那些人以那种可笑的理由来寻他要什么补偿,还想道德绑架他,他又怎可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让他们还能从他这里得到秧苗?

    他说过要叫他们后悔,可不是只说说。

    他能对大部分人心软,可不代表他会对小部分人心软。

    太子与齐王听完他的话,即使心里还在震惊眼前所见到的,但还是及时给与了回应,太子当即收敛情绪道:“我会叫暗龙卫来将这些秧苗从后门搬去顾宅那边。”

    纵使不知道这些秧苗具体是如何来的,太子还是最快的做出了他心里最认可的安排来。

    至于届时如何分配这些秧苗,他心里也有了些打算。

    对于太子的做法,齐王虽未说话,但心里却是赞同的。

    不管这些秧苗是如何来的,看曦哥儿这样关门闭户的,定是不想旁人知晓。

    既然如此,太子的做法便是最好的。

    不过,齐王视线快速的扫了一眼东河曦与顾君谦,又在太子的背上停留一瞬,敛下眉眼。

    第215章 第 215 章

    东河曦没想事情竟是这般顺利, 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太子与齐王,视线又与最后的顾君谦对上。

    他不由得眨眨眼,“太子表哥, 小舅舅,你们不问吗?”

    他说无法告诉他们秧苗的由来,他们便就当真半个字不问?

    虽这两个来月里, 让他对于皇室的印象一变再变, 尤其是外祖母来了之后,但现今面对他如此奇诡的能力,按照他所看过的那少少的小说电视剧情节, 不说觊觎, 至少也该稍稍隐晦的打探一二吧?

    可眼下……

    太子正在思考之后秧苗的具体分配, 他心里虽已有一些大致的想法,但具体的还得仔细斟想,还有曦哥儿方才最后说的那一个要求, 他还有点旁的想法。

    蓦然听到东河曦的问话,他不由回神,一见他神情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再结合他方才说的话, 太子挑眉, 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见他是真的很疑惑, 便想了想,认真道:“若说我心里半点不想知道, 别说你们不信, 我自己亦是不信的,若是今日拿出这些秧苗来的是旁人, 那结果定不是如此。”

    太子脸上的笑意清浅,半点看不出曾在战场上厮杀的狠戾来,对于东河曦的疑惑,他也并未选择敷衍回答,“至于日后我会有如何的想法,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至少当下,你是我的表弟哥儿,我也是真心将你当成弟弟来护着,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便也就不问。而且,”太子转头看了眼身后神色冷淡的齐王,笑道:“我若是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怕是不用等到回上京城面对父皇,皇叔与皇祖母就会立马对我问罪了。”

    后面的话显然含着说笑的成分在,毕竟他是堂堂未来一朝储君,即使太后与齐王是他长辈,但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他们如何也是不可能当真问罪他的。

    能真的对他问罪的,也只有当今陛下,他的父皇。

    但也能从他说的话里听出他几分真心来。

    后面齐王对他的话露出一分满意的神色来。

    至于以后得事,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东河曦与顾君谦自然也不会去较真日后的事来,至少眼下太子与齐王的反应让他们心里少了一分担忧。

    东河曦昳丽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来,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半点没有面对外人时的清冷,他没有对太子的那番话发表任何的看法,只是道:“太子表哥跟小舅舅也是我的哥哥跟舅舅。”

    并非什么一朝太子与高贵的齐王。

    太子与齐王显然听懂他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太子脸上的笑加深几分,其后的齐王冷淡的脸上神色也不由缓和。

    秧苗的事情说完,顾君谦开门,太子出去唤来暗处的暗龙卫,“将这间屋子与隔壁屋子里的秧苗从后门送去顾宅。”

    “是。”

    出现的暗龙卫共七人,见到屋子里的秧苗,脸上的神色都不曾变一分,听完太子的吩咐,两人离开,其余五人先去了隔壁的屋子。

    这里要搬动秧苗,东河曦干脆就带着顾君谦往花铃苑去看自家兄长。

    今日外面的事情兄长那边怕也是知道了,他到现在还没空出时间去跟他说一声。

    还有秧苗的事情,都已经告知了外祖母与太子表哥和小舅舅,自然不能漏掉自己的兄长。

    ***

    太子看着暗龙卫将秧苗小心的放进拿过来的竹筐里,想着方才东河曦说的话,轻笑出声,齐王在一边看了他一眼。

    “太子。”

    太子闻声回头,“皇叔。”

    齐王开口,话还未说出来,一小宫女便寻了过来,朝着两人行礼道:“太子殿下,齐王,太后请二位过去一趟。”

    咽下嘴里的话,齐王道:“先去太后那里。”

    太子若有所思,摇摇头,跟在后面朝花月苑走去。

    ***

    东河曦与顾君谦来到花铃苑时,就见东河臻正沉着一脸张坐在轮椅上,盯着桌上的茶水出神,边上侍候的下人神色忐忑,见到两人进来,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招呼,“小公子,顾少爷。”

    东河曦拉着顾君谦在桌边坐下,看向自家兄长,“哥哥,你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早些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东河臻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深吸一口气敛下情绪,声音尽量和缓道:“过来了。”

    东河曦嗯了声,追问道:“哥哥你还没说,你这是怎么了?”

    东河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只是有点气自己。”有人来寻自家弟哥儿闹事,他这个当兄长的却无法出去帮着一点。

    方才有外祖母在,他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回来后,他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东河曦眨眨眼,没想明白他怎么就气自己了。“怎么好好的跟自己置气?”

    一边的顾君谦倒是看出了自家这个大舅哥心里的想法,只是他却没开口点明,这是人两兄弟的事情,哪怕他是小曦的未婚夫,也不好来说这个。

    东河臻也不好说出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来,只是垂眼看看自己的双腿,想开口说不如早些治好他的双腿,他不想万一再遇上今日的事情,他这个当兄长的只能呆在屋里干着急,半点不能帮上忙。

    没听见兄长的解释,东河曦喊他,“哥哥?”

    东河臻抬头看他,叹了口气,“今日的事情,原该是我这个作为兄长的出头帮你。”

    奈何他身体不争气,别说出去帮忙,真要出去了,说不得还要叫曦哥儿担心他。

    东河曦闻言睁大眼睛,大概懂了自家兄长为何会在这里与自己置气了,心里温暖,嘴上也安慰道:“哥哥眼下身体最重要,待得日后身体养好了,总是能帮我许多的。”

    东河臻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也不妨碍他眼下心里的那点气闷,不过这点情绪他自是不好对着自家弟哥儿,转开话题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顾君谦给两人倒了杯茶水,推给东河曦一杯。

    东河曦冲他笑笑,端起喝一口,他们现下正在花铃苑的偏厅,屋里只有他们三人,方才离开的下人知晓他的性情,这会儿正站在斜对角的廊檐下守着,听不见他们屋里的对话,但能看见屋里。

    偏厅在小厅的侧后方,中间隔着一道连廊,值守的御医医丞医士日常都是在小厅那边呆着,并不会过来偏厅这边。

    因此这边显得很是安静。

    放下手里的茶杯,东河曦也没有拐外抹角的习惯,直言道:“哥哥,我用自己的能力催生出一批秧苗来,方才已经将秧苗交给了太子表哥。”

    他没有细说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他的能力阿爹他们虽不清楚具体,但心里应该是多少有些猜测的。

    幼时几次的癔症,以及平日里特别会侍弄花草果木,哪怕仅有那么几次,这份特别的能力阿爹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可能不知道他的能力有多逆天。

    平日里出于爱护与保护他,他们很少让他碰花草,也从不追问他。

    果然,东河臻听完并未有一点惊讶,只是皱眉道:“你与太子说你的能力了?”

    东河曦摇头,“并未说,只是将秧苗给了他。”

    东河臻稍微松了口气,“那你将秧苗给他之后,太子有何表现?”

    东河曦便将太子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与他说了,然后从怀里将皇鉴拿出来放在桌上,“我去外祖母那里要来了这个。”

    他又将皇鉴有何用说了一遍,“哥哥你放心吧。”

    东河臻满意的看了眼顾君谦,“你将这个皇鉴好好收着,就如太子说的那般,他现下不会有什么心思,但谁也无法保证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手里有皇鉴,至少明面上让人无法对你如何。”

    至于暗地里的,东河臻眼里一闪而逝一抹寒凉。

    既然知道了阿爸的身份,他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好好利用这个身份。

    东河臻又道:“秧苗的事情你做得对,虽说私心里我们自然是希望你做个平凡的哥儿一生健康无忧,平安喜乐,但既然遇上这样的事,你又有此能力,且也已经做了,我这个当兄长的,自也不会说你不该如此做。但作为你的亲人,我依然还是希望你日后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人心难测。”

    有时候你做了好事,不一定得到的是好结果。

    且怀璧其罪。

    东河曦点头,“我会的哥哥。”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他也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

    这次也是情况特殊,否则他可能一生都会将对外说的善于种植贯彻到底。

    事情说完,东河臻终还是开口,“小曦,我想早些将双腿治好。”

    到底还是不甘心。

    东河曦闻言只是眨眨眼,痛快点头,“好。”

    虽早前想让哥哥歇歇心神说了那番话,但眼下兄长既然开口想要早些治好双腿,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就如他当初所想的那般,影响的那点健康与寿数,他大不了多种些好的蔬果粮食药材让兄长吃,长此下来,总是能补回来的。

    第216章 第 216 章

    东河曦与顾君谦在花铃苑这边陪着东河臻聊天时, 太子与齐王二人业已到了花月苑。

    小厅的桌上,摆着几碟颜色浅淡,造型精致的点心, 边上的三杯茶水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放在角落的槐树给屋里带来一阵阵的清凉气息,在它边上的一个花台上置了一个小小的铜香炉,里面正有清幽香气一丝一缕的在往屋里弥漫。

    太后依旧是坐在桌边, 左手缓慢的捻转着手里的黑色佛珠。

    两人在小宫女的引领下进入小厅, “皇祖母/母后。”

    太后朝桌对面示意二人坐下。

    待得两人坐下,太后开口,声音沉静而悠远, “你们嫡亲的君父与皇祖爷, 当年原是不用进宫的, 但彼时你们先皇祖父忌惮我们镇国公府,可又抓不到国公府的把柄,又不好随意捏造构陷, 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彼时的一众皇子从我们府里挑一人作为皇子妃或是皇子正君,既能成为他们争储的助力,日后一旦有了皇子, 这些势力也能被拿过来一部分。”

    太后微微垂眸看向桌上的茶杯, 里面漂浮着五朵泡开的淡粉色的花朵,随着桌子轻微的动作在杯子里慢慢悠悠的转动。

    彼时的镇国公府在朝廷的势力盘根错节, 文臣武将皆有与国公府交好的,甚至好些是祖父与二叔的门生与兵将。

    虽许多人都知晓国公府从无异心, 对天武朝忠心耿耿, 那一任的帝皇也知晓,可国公府的势力委实太大, 无论是庙堂亦或是军中。

    帝皇多疑,但他也确实是个明君,最后便就有了让国公府的公子小姐成为皇子妃与正君的想法。

    她性子跳脱,自小便与二叔最为亲近,最是喜欢听他说战场的事情,女儿家虽无法上战场,但她也想跟着去边关看看一望无尽的大漠,想去草原肆意的骑马,想去体会边塞的风土人情,因此自小便就舞刀弄棍。

    兄长却恰与她相反,他自来性情温柔,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喜欢诗词歌赋,在书房坐一整日也不觉厌烦。

    她一直觉着,她这般好看性子又温柔的兄长,该是要与一个性子同样温和谦恭的世家少爷配在一起,这样才能叫兄长日后出嫁了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没想兄长最后却是看中了宁将军家那个小莽夫,她自是不愿意的,觉着那个只会打仗的莽夫是半点配不上自家兄长,肚子里半点墨水没有,除了一张皮相,哪里能与自家温柔好看的兄长相配了。

    但自家兄长却是极为中意那个莽夫,后来她也看出来了,那莽夫是粗中有细,因着宁家一屋子的武将,对文人最是崇敬,那个莽夫简直是自家兄长说东不往西,就算是哪一日兄长说天上的太阳是白色的,那个莽夫怕也是会点头赞同,不带半分迟疑。

    彼时两家都有意,正待选个好日子开始三书六礼,却不想边关告急,二叔,还有宁家那个小莽夫都被急急召回了边关。

    也在当月,帝皇的想法通过祖父传回了宁家。

    祖父一共三子两女,大伯两个儿子,二叔两儿一女,他父亲只得一个哥儿一个女儿。

    彼时堂姐早已与人定下亲事,就等到了日子就成亲,自是不能成为皇子妃。

    他兄长与宁家那个小莽夫的事也是被人知晓的,虽还未正式定下亲事,但彼时朝廷正需要宁家与镇国公府,自然不会做这种拆散的事情来。

    因此最后也只能是她与其中一个皇子在一起。

    她怨过,但知晓这无从选择,原本都已经认命。

    却不想那个宁家的小莽夫最后竟是战死在了边关的战场,再不能回来傻兮兮的听兄长的话。

    她见过好几次兄长偷偷哭。

    后来呢?

    太后出神的想,兄长摸着她的头发与她温柔的说,让她代他去边关看看那里的风景,看看那边的落日。

    她知道,兄长不过是想让她代他去看看那个宁家小莽夫战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最后兄长与当时的五皇子成了亲。

    她在兄长成亲的第二日便就去了边关。

    后来五皇子登基,兄长被封为君后。

    她每次从边关回来进宫见兄长,都能看出他不开心,可她无从劝慰,那个能让他开心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她不知道兄长与先皇之间的纠葛。

    只知道兄长最后是死于一个后宫宠妃的暗害。

    自始至终,兄长都从未与他们说起过宫里的事情。

    兄长去世的当年,她选择了进宫。

    他不能让兄长的孩子在那个冷冰冰吃人的宫里呆着。

    太后从回忆里回神,轻声道:“你们君父与皇祖爷的悲剧,我不想在曦哥儿身上看到。”

    她未能保护兄长,却定是要保住这个与兄长相像的孩子。

    太后视线落在太子身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与不信任,“太子,你可明白。”

    齐王他不担心,兄长去世时,齐王也已记事,哪怕过去这么些年,他也该是记得自家君父的。

    而与他君父相像的曦哥儿,他定是不会生出任何不好的心思来,相反,他会与她一般,只想保护那个孩子。

    可太子不一样。

    他既没见过他的皇祖爷,也与璃儿不亲,与曦哥儿更是只相处了数月时间。

    天家无亲。

    何况是曦哥儿那般的能力。

    ***

    东河曦不知道花月苑发生的事情,他与顾君谦在花铃苑陪自己兄长聊了会儿,又去看过自家阿爹阿爸,便回了晨曦院。

    暗龙卫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两屋的秧苗不仅一棵不剩的全都搬走,甚至连屋里的卫生都打扫过一遍,那些不小心掉落的根根叶叶扫得一干二净,他催生秧苗的那间屋里还新放了几筐稻种,边上放茶水的小几也擦得锃光瓦亮。

    东河曦笑了下,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太子表哥吩咐下去的。

    顾君谦将他送到屋里,亲了亲他额头,“我就在边上书房处理文册。”

    东河曦回亲了他一下,“你去忙吧。”

    两人分开,东河曦进屋关门开始继续催生秧苗。

    ***

    隔日,临近午时,又一屋秧苗被暗龙卫暗中送回了隔壁的顾宅。

    东河曦没去问太子是如何分配那些秧苗的,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他现在满心都是催生秧苗。

    用过午食,他去了小山头一趟。

    兄长想要早些治疗双腿的骨伤,他得先去将成株的那株凤血草采摘回来。

    这两日他忙着催生秧苗没来这边,凤血草长势良好,就是新分株的那株凤血草生长得有些慢,但也不要紧。

    采完凤血草,东河曦又去看过隔壁两屋的墨乌草与冰蛊藤,见它们也没什么问题,便就下山。

    现在小山头正在被人重新清理,新的药种还得一段时日他才能温养出来,至少也得等他再催生出一批秧苗之后才能空出时间来温养药种。

    一场暴雨过后,现下大家都在忙着,河水暴涨,来往镇上的商队都少了许多。

    自然阁已经暂时歇业,因此他也不急。

    东河曦手里拿着凤血草往花铃苑去,他准备在那边直接将凤血草药膏做出来,下午便先将兄长的双腿治了。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去小山头的这点时间里,齐冉竟是刚巧过来治病,家里下人都忙着田地里的事情,竟是没人记得通知他一声。

    他倒不是怕见齐冉,就是不想跟他有太多纠缠。

    他不知道上次齐冉想见他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他忙着呢,没空跟他多接触。

    眼下碰上了,他也没去招呼,径自就想从边上的连廊拐弯去后院药房制作凤血草药膏。

    只是他不想与齐冉多接触,齐冉却不这么想。

    这两日他总想寻时间过来见东河曦,奈何他兄长不让,东河曦这边也不见他,他不敢再像以往那样使性子,他已经知道了东河曦的身世。

    就算不知道,太后与太子都在这边,他也不敢像在上京城一般找东河曦的茬。

    但他还是想见东河曦。

    眼下碰上了,齐冉怎可能叫东河曦离开,赶紧苍白着脸色叫住东河曦,“东河小公子等等。”

    齐鸣策在边上都没来得及阻止他,此时想开口阻止也来不及,脸色冷了几分。

    东河曦闻声只好停下,转身看向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齐冉。

    眼前的齐冉与他在上京城见时,变了许多。

    整个人都瘦了不止一圈,看上去好似风一吹就能倒。

    还有那脸色,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哪怕是小跑过来他身边,也没见有点颜色上脸。

    身上的气质也变了许多。

    以前是柔弱中带着一股矜贵,眼里也有光。

    眼前所见却一副羸弱之姿,眼里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忧郁。

    东河曦打量齐冉时,齐冉也在打量他。

    这个人还是如在上京城见到的那般,没有半分变化。

    面容精致昳丽,一双原该是多情的桃花眼,却被他清冷的气质映衬得清凌凌的,看人幽幽的。

    还有额中的那点哥儿印,鲜红秾丽。

    齐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河曦,如此姿色妍丽的哥儿,他早前为何会看不起人家,觉着人家一个乡下小哥儿配不上顾君谦?

    第217章 第 217 章

    打量完齐冉, 东河曦出声,“齐小公子叫住我,可是有事?”

    齐冉说不清心中此时是什么感觉, 羡慕?嫉妒?后悔?

    应该是都有的吧。

    他听家人的话,在那个时候与顾君谦解除婚约,去攀附五皇子, 可最后发现五皇子不过只当他是个玩意儿, 从不曾想过让他当皇子正君。

    最后他不仅丢了顾君谦这般好一个夫君不说,还被莫常害得日后子嗣艰难,甚至都不可能再有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

    哥儿原本就子嗣不如女子, 眼下他这般伤了孕囊, 还有与顾君谦退婚一事在前, 即使他贵为侯府小公子,日后还如何能嫁个好夫君?

    且眼下他们荣宁侯府还能否保住都是个问题。

    若是当初他不与顾君谦退婚,是否结果就不会是眼下这般?

    齐冉眼眶有些红, 这些日子他的心里时刻都在被悔恨冲击,叫他夜不能寐,眼下见到东河曦,个中滋味不知如何诉说。

    “东河小公子。”

    齐冉想说的话有许多, 他甚至想恬不知耻的叫东河曦将顾君谦还给他, 可他知道这话不能说,尤其是东河曦的身份今非昔比, 他若敢说,莫说兄长会如何收拾他, 光是太后与太子齐王的怒火就不是他与荣宁侯府能承受住的。

    齐冉张张嘴, 在东河曦清凌凌的视线里,终是说道:“东河小公子, 我想求你去与齐王和太子求情,叫他们让我兄长再去南蛮……”

    “齐冉你给我住嘴。”齐鸣策没想他竟是说的这个,立马开口呵斥住他,转头看向东河曦,“东河小公子,你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马上带他离开。”

    说着也不等东河曦开口,立马示意跟上来的下人将人带走。

    齐冉自从受伤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被齐鸣策这般带着怒火一喊,整个人都吓得抖了抖,还想说什么就被人给捂住嘴,不顾他的挣扎给带离。

    齐鸣策深吸一口气,告罪道:“东河小公子,你放心,我会看住他,之后看病也会过来请御医们过去村里给他看,绝不会叫他再来叨扰你。”

    齐冉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也说了大部分,东河曦想想就明白了他找自己是想做什么,不由无语。

    齐鸣策在南蛮军中能混得那般好,确实有那边将军看在顾家的面上,毕竟两家彼时算是姻亲关系,南蛮的将军听说好些个都是从边关过去的,曾经都在舅爷他们手下当过将士,自然也与顾家祖父相熟,齐鸣策去了那里,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而齐鸣策回来再不能去,他听长风哥说过,虽有他的原因在里面,但大部分原因还是荣宁侯府野心太大。

    已经有个皇子侧妃不说,还想有个皇子正君,虽说初衷是为保住爵位,但这也是上面无法容忍的。

    诸多原因之下,齐鸣策从南蛮回来,是敲打,也算是给荣宁侯府一个台阶下。

    毕竟荣宁侯府已逝的老侯爷对天武朝忠心耿耿,奉献诸多。

    他没想齐冉竟求到他面前来,看在顾君谦的面上,东河曦不介意提点一下齐鸣策,他可不想日后有人去怨长风哥,“你妹妹已是三皇子侧妃,你回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长风哥的意思,整个荣宁侯府,怕也就这个齐鸣策还能有点脑子。

    齐鸣策点头,“我知道,多谢小公子。”他自然知道原因,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着那点伤被叫回上京来,说是养伤,怕是上面想让他在上京城待着,稍微看着点荣宁侯府。

    东河曦摆摆手,“没事我就走了,齐小公子看病的事,你只管找李御医他们便成。”

    虽然齐冉的想法有点让他无语,但他也没有想去计较。

    齐鸣策看着人离开,然后沉着脸色出了东河曦家。

    ***

    齐冉来找东河曦的事情,被暗龙卫告诉了太子,太子正在算计分配秧苗的事,听完禀报,吩咐道:“晚些时候将齐鸣策叫过来一趟。”

    “是。”

    在册子上写了几笔,太子停下动作,想起皇祖母与皇叔对他说的话,无奈摇摇头,他明白他们对皇室的不信任。

    往上几任帝皇,虽都算是明君,却也有帝皇的多疑。

    也只有他父皇,因着在军中待过些年,多了些武将的洒脱,敢于放权,也不怕臣子掌权。

    他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会如何,尤其是见识到曦哥儿那般异人的能力。

    皇祖母与皇叔忌惮他,他能理解。

    太子伸手在桌上扣点几下,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视线扫到桌上的水果,动作一顿,嘴角弯了一下。

    ***

    顾君谦今天也在顾家这边,但不与太子在一个书房。

    他看着手中的信纸,心下几分愉悦,提笔在桌上空白的纸上连连动笔,放下笔,等墨迹风干的空隙,对一边候着的笔润道:“太后叫了人去镇上施粥,你便买一批药材去镇上药堂,请他们的大夫配合着在镇上义诊几日,若有人问,便说这些药材都是东河小公子捐赠的。”

    “我知道了少爷。”笔润又道:“少爷,我们去闹事的那些人村子里看过,他们说的话虽大部分都属实,但其中三人家里并非是因着买了粮种没钱,其中一人是家里为了偿还赌债,因此将家里大部分银钱与粮食都变卖了,还有一人家里是为了供书生,另一人则是家里父母偏心小儿子,想为其说一门上好的亲事,家里余下的钱粮都拿去那姑娘家里了。其余的人倒是家里确实是困难,但来寻小公子,却是那三人撺掇的。”

    笔润说完,接着道:“我们去完那个村子,顺便还去别的村子看过一圈。”笔润皱眉,“发现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有些被家人跟村里村长族老给劝阻了,有些还在观望。”但后面会不会来闹事,暂时无从得知。

    闹事的那十几人所在的村子是因着老村长病重,暂时还无人接掌管村子,加之那三人的撺掇,这才让那些人跑了过来。

    “我们去调查时还遇上太子的人。”

    “我知道了。”顾君谦问道:“名字可都记下了?”

    笔润点头,“都让人记着。”

    “嗯,派人注意着点那些人,若再有人想过来闹事,你们便宜行事。”顾君谦说这句话时,声音都是冷的。

    想到小曦为了这些受灾的人,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催生秧苗,更是为了不影响他们明年的收成,还特意将秧苗催生得更壮一些。

    再想想那些人想做的事,他就心生怒意。

    笔润应了声好。

    ***

    东河曦在花铃苑将凤血草药膏做好,便去寻了钟大夫,跟他说治他兄长双腿骨伤的事,钟大夫自然没意见,“虽说身体还未好全,这般接连消耗心神对他日后的身体不好,但有小公子你种植的那些药材,日后只要好好调养,也不妨碍。”

    东河曦也是这般想的,“那我们便去给我哥哥先治双腿?”

    钟大夫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东河曦,欲言又止。

    东河曦道:“钟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钟大夫便道:“小公子,那个,今日可否让老夫来为东河少爷治双腿?”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好,但他属实想要上手,当然,他也是因着有把握才会这般提议的。

    东河曦笑了下,“原来是这个,钟大夫若是想治,便治吧,我相信你的医术。”若是旁人,他自是不会愿意的,但钟大夫他却是不会拒绝的。

    若非钟大夫的医术,他兄长能否活着从边关回到上京城都是个问题。

    他的药材虽好,那也得有个好大夫方可。

    因此他对钟大夫是感激的。

    这么一个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且有他在身边看着,也不可能让自家兄长出事。

    钟大夫老脸立马笑开了花,“谢谢小公子,你放心,我定会仔细的。”

    东河曦,“我相信钟大夫。”

    边上邓御医万分羡慕,他也想上手医治,但没好意思开口。

    李御医与吴御医倒是有过经验,偏生他们来得迟,还没上手过。

    东河曦没看出邓御医的心思,先与钟大夫去了隔壁小屋,东河臻知晓今日就要开始治疗双腿,心情十分激动,见到他们过来,双眼都不由亮了一下,身子挺直,“小曦,钟大夫。”

    “哥。”东河曦过来,手里拿着凤血草药膏,“先喝药?”

    东河臻点头,“好。”

    钟大夫在一边给刀具消毒,酒精,药布都在床边放着。

    不多时,治疗开始。

    东河曦在一边握着自家兄长的手,双眼看着钟大夫动作。

    邓御医等人也在一边仔细看着,虽不能上手治疗,但眼下记住过程,日后未必没有机会。

    顾君谦过来这边,在晨曦院没见到东河曦人,便转道来花铃苑,被外面候着的医士告知东河曦他们在隔壁小屋为东河臻治疗双腿,想了想,便没过去打扰,而是来到小厅坐下等待。

    心里想着从边关传回的消息,想必小曦知道了心里定会十分开心。

    第218章 第 218 章

    医治的过程十分顺利, 钟大夫在边关战场浸淫几十年,不知为多少手残腿残的将士处理过伤势,来到东河村, 又特意向李御医吴御医讨教过,还让人去东河山里抓了野兔练手,又旁观过两回东河曦处理骨伤, 不说万分熟练吧, 至少并未出现手抖的现象,割开血肉时快狠准,止血也是毫不迟疑, 抹凤血草药膏到断裂的骨头上时, 动作更是十足稳。

    东河曦在一边握住自家兄长的手, 丝丝缕缕的异能分散到他的骨伤处。

    不过他还是特意控制了异能的量,以防异能太多,骨伤好得太快叫人起疑。

    治疗结束, 药布虚虚的盖在划开的伤口上面,遮挡住外界的细菌进到伤口里去。

    屋里的酒精味有些重,角落放着两株槐树,并不用太过担心。

    东河曦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兄长, 与钟大夫等人出了小屋, 留下一个医士在屋里看着。

    “长风哥。”见到在小厅坐着的顾君谦,东河曦几步赶超众位御医来到人身边。

    顾君谦起身朝几位御医点点头, 拉住他的手,“听说在给兄长治骨伤, 我便没过去打扰。”

    东河曦拉着他往晨曦院走, “你过来也无碍的,今日是钟大夫在为哥哥治。”

    顾君谦笑了下, “兄长的双腿几日痊愈?”

    东河曦想了下,“得半月左右。”

    兄长双腿的骨伤是最多的,大腿骨,小腿骨,十根脚趾,都有被特意敲裂的地方。

    因此需要的时间也更多一些。

    若非在凤血草生长的过程中,他为其输入过一些治疗异能,只单单靠凤血草本身的治疗能力,以兄长双腿骨伤的量,怕是得需要月余时间,且也不是一株凤血草能治好的。

    半月时间,这也是他能在不被起疑的情况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再减少时间,李御医等人怕就要起疑了,日后也不好解释。

    尤其是后面还有莫常等人需要凤血草。

    顾君谦嗯了声,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小曦你看看这个。”

    东河曦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道:“是什么?”

    顾君谦笑道:“你看看便就知晓了。”

    东河曦挑眉,待得完全将卷着的纸打开,看完上面的字,双眼不由一亮,脸上露出一抹灿笑来,他转头看向顾君谦,声音都微扬了几个度,里面满是愉悦与不敢置信,“长风哥,找到星散藤了?”

    顾君谦笑着嗯了声,“他们已在回来的途中,此行万分顺利。”他看着东河曦,一双深邃的黑眸里映着一张精致昳丽带笑的脸,“小曦,东河阿爸他们很快就可以治好了。”

    东河曦使劲点头,整个人欢快的扑进他怀里,“长风哥,太好了,待得星散藤回来,就可以开始给阿爸治疗了。”

    边关一行这般顺利,希望南蛮那边也同样如此,这样,阿爹阿爸说不得年前就能治好。

    东河曦觉着自己的心跳都比平日跳快了几分,一想到不日就可以为阿爹阿爸治疗伤口,然后守着他们醒来,光是这般想一想,他都觉着那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我得去将这消息告诉哥哥,还有外祖母,祖父祖母他们,叫他们也开心开心。”

    说着就要往外走,被顾君谦及时拉住,哭笑不得道:“小曦,晚食的时候可以一并告知他们。且兄长此时不还昏睡着?”

    每次治疗完骨伤,受伤之人都会因着药物原因昏睡一两个时辰,兄长此时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东河曦眨眨眼,傻笑一声,“是哦,太开心给忘记了。”

    东河曦又重新扑进他怀里,使劲在他胸口蹭了蹭来发泄自己此时激动的心情。

    顾君谦难得见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很是纵着他,双手圈在他劲瘦的腰身上,俊美的脸上满是宠溺的温柔笑意。

    阳光从连廊上的空隙里投射进来,落在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上,一闪一闪的光在银线刺绣上随着风吹过来起伏波动,恍如星河点点。

    ***

    晚食时,除却暂时无法移动的东河臻,东河曦等人都在大厅聚在一起用食。

    桌上,东河曦将星散藤的好消息说了出来,东河老爷子等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喜意来,连连追问东河曦消息真假。

    消息自然是真的,东河曦将纸条给他们分看,一时桌上都是笑声。

    太子挑眉,吞下嘴里的东西,放下筷子,从怀里也掏出一张卷着的纸来,“看来,今日要双喜临门了?”

    原本他是打算待得用过晚食后再将消息告知的。

    霎时一桌人都朝他看过去,视线落在他摊着的手上,手心正有一卷曲的小纸筒。

    其余人都不傻,结合方才的事情,立马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东河曦双眼睁大,赶紧将筷子放到桌上,倾身从太子手里将那张卷着的纸筒抓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快速的看完,“表哥,南香籽跟凤血草都找到了。”

    东河老爷子老太太知道南香籽是救治自家小儿的药材,在东河曦看完之后,也迫不及待的从他手里将纸条拿了过去,“真的,药材找到了,钧儿有救了,有救了。”

    两人眼眶都激动得红了,老太太更是有些声音哽咽。

    本来以为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峰回路转,老天眷顾,小儿夫夫竟是双双得救,虽说至今还昏迷不醒,可他们也不敢强求。

    能再见到以为不再的小儿就已是万幸。

    却是没想孙哥儿告诉他们,两孩子都有救,只要寻到药材便成。

    现今药材也都寻到了。

    想到不日小儿夫夫就能醒过来,老两口一时激动得手抖,嘴唇颤抖,嘴里只一直喃喃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太后与齐王也为武璃夫夫开心,不过两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虽喜形于色,却不像东河老爷子几人那般失态。

    好久这股激动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东河曦又将纸条拿过来复看一遍。

    上面将如何得到凤血草与南香籽的过程都写得十分详细。

    雷疏朗一行人快速到得南蛮,稍微做了一些准备之后,便就带着狼王与狼墨前往那个部落。

    初时并不顺利,那个部落极度排外,尤其是在得知他们想要前往神山时,几乎是将他们当成敌人对待,若非有狼王与狼墨在,怕是双方就要打起来。

    后来几经周转,他们联系到了那家最先发现凤血草的人家。

    那家人住在部落靠近中心的位置,得亏太子派过去之人武艺高强,在没惊动人的情况下与那家人了解凤血草的事情。

    那家人的男人因着采药摔断了双腿,他们想治好他的腿,这才去神山寻凤血草,但神山常年高温,并非一般人能轻易靠近。

    那家人也是极为艰难才在神山一侧的缝隙里发现凤血草的踪迹,但他们家人都不会武,即使找到凤血草,也碍于那处缝隙的高温无法采摘到。

    雷疏朗他们答应采摘到多余的凤血草,会给他们留下一株,这才在那家人的指引下采摘到凤血草。

    中途还被部落的人发现,但不知是因着狼王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因由,他们的行动并未被人阻止。

    采摘凤血草的过程十分顺利。

    凤血草并不在神山中心,只是在其中一处裂隙极为深处,他们武艺高强,几人轮流将那处缝隙挖大,最终成功取出凤血草。

    至于是否有被火山石灼伤,上面并未说。

    南香草也是在去采摘凤血草的途中无意中寻到,只是可惜南香草彼时已过了果期,他们只得到几株南香草,最有用的南香籽却是并未得到。

    原本他们还想着要不要再寻找一段时间,在将凤血草给那家人留下一株时,谁知那家人为感谢他们,竟是给了一堆药草药种给他们,其中竟然就有南香籽。

    他们最后给那家人留了些银钱,如今已在回来的途中。

    东河曦此时心情还是很激动,只是没再那般显现在外。

    星散藤、南香籽都已寻到。

    如今便就只需等待。

    等他们将药材带回来,他再给它们里面输入一些治疗异能,再确定一番阿爹阿爸的身体状况,便就可以开始为他们进行治疗。

    东河曦一双桃花眼闪烁,里面都是灼热的期望。

    顾君谦在他身边,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言语,东河曦冲他一笑,回握他。

    这一晚的晚食,是用得最为让人愉悦的一次。

    回去时,东河曦到底是没忍住拉着顾君谦跑去了花铃苑。

    东河臻此时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靠枕上,床上支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碗尚有余温的黑乎乎药水,还有一碗散发着药香的药粥。

    他目前是药与药膳一并在用。

    药是为了巩固受伤的脏腑,药膳是为了调养身体。

    毕竟伤得太重,身体损伤也重。

    看着好似大好,但失去的精血气,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还得好好将养着才可。

    屋里温度适宜,因此他双腿只是用一层药布代替裤子遮盖着,为了不让他无意中动作伤到愈合的骨头,还特意用木板将其双腿固定。

    好在他双手早已治好,除却不能随意下床之外,吃饭喝水倒是无需人在一边伺候。

    见到两人进来,笑着招手,“用完晚食了?”

    “用完了。”东河曦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哥你双腿感觉如何?”

    东河臻倒也没有隐瞒他,如实道:“跟双手治疗时一般,伤口有些疼,骨头处些微痒。”

    且因着双腿的骨伤多,这种感觉也较多,让他特别想伸手去挠,也想动动腿。

    东河曦伸手握住他的手,将异能通过手传递到双腿去,虽然是兄弟关系,到底性别有别,他也不好直接将手放在兄长的双腿上。

    “现在呢?”

    东河臻感受了一下,笑道:“好受多了。”

    东河曦便也跟着笑了一下,松开他的手,“应该能让你睡一个好觉。”他输过去的异能只是木系异能,并没有治疗的作用,不过是缓解他双腿伤口的疼痛与骨伤治愈过程中的痒意。

    做完这个之后,东河曦便将寻到星散藤与南香籽的消息告知了他。

    东河臻听完也万分激动,向他确定过之后,端起药碗一口将里面的药都喝了,“太好了。”

    东河曦笑出声,兄长这激动的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酒。

    第219章 第 219 章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觉着漫长的, 好在手上有事情做着能打发时间,在初初两日激动过后,东河曦便又将所有心神放在催生秧苗上。

    如此又过去两日, 太子过来晨曦院找东河曦。

    小院落依然看不见一个下人,安静异常。

    东河曦停下手上的动作,“太子表哥,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随着他催生的秧苗增多, 太子这几日也是最忙的时候。

    偶尔休息出门闲逛,都能瞧见好些个身着官服的人在顾家进进出出的。

    秧苗还未发下去,附近村子里已有一些关于秧苗的传言在散播。

    方婶子来与他说过此事, 说是不知打哪传出来的消息, 上面竟然有一批尚未受损的秧苗, 不日就会给受损的人家发一些下来。

    消息的真假还未曾确定,但村子里有好些人家已经决定先空出一亩水田来给秧苗,若是消息是假的, 最后补种也不耽误啥。

    若秧苗是真的,那明年的收成如何也能有着一些。

    东河曦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一直在催生秧苗,没甚心思去关心外面, 这个传言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去问过。

    但他觉着事情应该不是方婶子说的这样。

    不过事情不大,他也就没多说, 听过便算。

    太子在满屋的秧苗上扫过一圈,道:“这两日我与下面的官员商讨了秧苗如何分发的事情, 今日特意过来与你说一声。”

    东河曦微微坐直身子。

    太子见此一笑, 也没卖关子,“受损的田地很多, 若是每户受损的人家都分发秧苗,那委实太多,我们便让人将家里极为困难的人家统计下来,最后确定有一万亩水田需要秧苗。”

    这已是太子他们商议再商议之后,最后确定下来的水田面积。

    两府之地,那受损的田地属实太多,若都让曦哥儿来催生秧苗,别说太后他们不会同意,他亦是不会愿意的。

    因此最后便就将家里困难的人家统计下来,至于其余受灾的人,自有朝廷拨付下来的赈灾钱粮补偿一二。

    东河曦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一万亩水田大约需要多少株秧苗,多少斤水稻,以他如今的催生速度,一万亩水田又需要多少时间能催生完。

    如此一番计算,确定稻种大约需要一千五百斤左右,他每日能催生二百斤左右的稻种,前几日速度比较慢,每日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的水稻,距离暴雨那日已过去六日时间,这般一算下来,也就还差着五六百斤左右的水稻便就足够一万亩水田所用。

    最慢也就三四日时间便就行了,东河曦算完,沉思了一下,说道:“太子表哥,你给我再弄一千五百斤的水稻种子,这些稻种催生的秧苗,你便让人拿家里的种子等物来兑换,至于如何兑换,这就要麻烦太子表哥你们了。”

    倒不是他多么心软,想要做个圣父。

    只是想到阿爹阿爸不日就可以苏醒过来,他便想要为他们多做些好事。

    希望真的有老天爷看在他这般所为之下,能让阿爹阿爸的治疗过程顺顺利利的。

    太子蹙眉,“这会不会太多了?”

    东河曦摇头,“不多。”

    这样用异能催生秧苗,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修炼。

    太子也不懂这个,见他在说这话时没有半分勉强,便答应下来,“行,你别累着就行。”

    至于后面的秧苗如何兑换,自有下面的人去想法子,倒也并不麻烦。

    说完秧苗的事,太子便也就起身离开。

    他过来最主要说的就是这个,至于旁的,他并未打算将他做的那些事告知这个小表弟。

    太子过来的第二日,秧苗便被马车或是船只陆续运往需要的地方去了。

    东河曦这边也加快了催生秧苗的速度,这些日光催生秧苗了,他自己的田地里眼下所种的种子都是普通种子。

    长风哥那边也是,不过这并没甚关系,只是初期生长慢而已,待得他忙过这些时日,再用异能去温养几日便也就得了,再不行,用异能催生一两日,生长速度自然也就能赶上。

    而在东河曦关门闭户在小屋里催生秧苗时,莫常与前来医治的老将军和皇室宗亲也陆续到了东河村。

    东河曦暂时没去讲那个礼数出去迎接他们,有小舅舅跟太子表哥和长风哥他们,他去不去关系不大。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催生秧苗要紧。

    这些长辈反正已来了东河村,何时见都可以。

    眼看着这都十月了,秧苗得尽快催生出来才行。

    往年这个时候,田地里早已是一片绿意,更甚至有些粮食果蔬正是丰收的时候。

    可因着那一场暴雨,不管是初生的幼苗,还是已成熟的粮食,全都被打落在田地里。

    大家这些日子,几乎是全家出动,一边尽可能的将田地里被暴雨打落的粮食果蔬捡起来,能有多少是多少,一边全力补种。

    有些人家速度快的,自家的田地已经补种完,还有余力去帮别人。

    而最开始催生出的秧苗,也在陆陆续续分发到那些家里极为困难的人家手上。

    东河村与丽水村自然也有那家里极为困难的,秧苗也已发过去,因着这个,好些人家还闹过一场。

    原以为家家户户都能分发到至少一亩地的秧苗,他们还预留下水田来,最后竟是没有,好些人跑去找村长,想让他们去县里问问。

    东河曦对此是不知道的,他在小屋里一心催生秧苗,除却三餐以及惯例的去花铃苑看自家阿爹阿爸兄长,就是与顾君谦相处的时间都减少许多。

    那些因着秧苗的闹剧,他不可能知道,也闹不到他跟前来。

    顾君谦知晓他后面要催生多少秧苗,早已吩咐下去,叫方婶子与墨书有事先与他说,不要去打搅东河曦。

    方婶子与墨书等人对于出现的秧苗心里有些猜测,但他们没有一人诉诸旁人知晓,将这件事烂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在大家闹着秧苗的事没两天,县里又有人给每村发下来消息,后面还有一万亩田地的秧苗,有想要的可以拿家里的各种种子或者皮子等去兑换,每家每户只有一亩的量,先到先得,兑完便就再没有了。

    且这些秧苗只有庄户人家能得,那些什么乡绅老爷等是没份的。

    至于好些人对秧苗的猜测,那也只是猜测,太子将这事做得很隐秘,除却太子他们和那几个暗龙卫,再无旁人知晓秧苗的出处。

    时间就在东河曦催生秧苗的日子里慢慢过去,东河臻的双腿所有骨伤已经尽皆痊愈,只是暂时还不能下地走动,那些因着治疗骨伤划开的伤口还不曾愈合,还得两三日时间方才能尝试着下地慢慢练习走路。

    东河曦每日过去看他们时,东河臻都很激动,且是随着骨伤日渐痊愈,那份激动的心情不减反增。

    尤其是这两日等伤口痊愈的时间里,那脸上的笑意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东河曦每每见到都要被他兄长逗笑,但笑之余,又有些酸涩与感概。

    说起来,他还得感激东河玉。

    若非他当初将他推倒撞伤头部,他不知何时才能从沉睡中醒过来。

    他前世的记忆不恢复,又如何能为兄长他们治疗?

    说不定兄长都无法从边关活着回到上京。

    ***

    随着秧苗全部分发下去,迟来的丰收节也在进行中。

    只是今年的丰收节比得往年少了些热闹,但到底是上百年的传统,大街小巷也还是极为热闹的。

    就连村子里这两日都多了好些欢笑。

    东河曦昨日便就停了催生秧苗,今日在顾君谦的要求下,什么都没干,好生歇着。

    躺在藤椅上,东河曦伸手就能从边上放着的小几上捻一块淡粉色的点心进嘴里,渴了还有热气腾腾的花茶等着他。

    初秋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挥洒进来,吹进来的风带着些凉意。

    东河曦有一眼没一眼的翻看手中的书,半个时辰了,手中的书也没翻动几页,心神全都飘到昨日得到的消息上去了。

    边关那边去寻找星散藤的人,还有南蛮去寻找凤血草与南香籽的人,这两日就能到了。

    东河曦自得到这个消息,就满心都是星散藤跟南香籽。

    他转头看在书桌边写着什么的顾君谦,“长风哥。”

    顾君谦一直分心注意着他这边,他一出声,便停了笔,无奈的笑看他。

    东河曦翻转身子趴在边上的小几上,“你说他们哪个先到?”

    都说是这两日,也不知谁先到。

    顾君谦起身过来,将他手里的书拿下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给他拢了一下蹭开的领子,“应是南蛮那边的人先到。”

    南北与东河村的距离并不一样。

    东河曦伸手示意他抱自己,顾君谦便将他抱进怀里,自己在藤椅上坐下。

    东河曦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可惜顺节草未找到。”

    顾君谦圈住他的腰,“太子留下了一部分人在那边继续找,相信花些时间,能找到的。”

    他们两边此行最主要的是寻找星散藤与凤血草南香籽,其余的药材都是顺带的。

    东河曦捻起一块点心放进他嘴里,“希望吧,这东西我在东河山里进出那么多回也没见到过,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南蛮那边寻到。”

    顺节草这东西,最有可能的也只有南蛮那边了。

    别的地方,看运气吧。

    第220章 第 220 章

    秋日的阳光并不如夏日那般炽烈, 金纱一般覆盖在花草树木之上。落在水面上,也是橙光闪闪。

    清风送爽,凉风习习。

    站在小山头看过去, 田地间,金光一片。

    来往的船只划开水面,搅碎了阳光。

    东河曦将小山头刚种下的药种都用异能好好温养过一遍, 虽说隔着一层泥土有些费异能,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早些时候温养的那些药种都在之前陆陆续续种完,没想最后全都被那场暴雨给打得七零八落的。

    前几日方婶子他们忙着补种之时,他又将所有心神放在催生秧苗上。

    待得小山头这边重新种上药种之后, 他才有时间过来。

    昨日在长风哥要求下好好歇了一日, 今日便就赶紧过来小山头这边将药种都温养一下。

    之后几日的时间, 他几乎都得在田间地头忙碌,他与长风哥家的田地加起来可不少。

    虽说他们不比庄户人家看重明年的收成,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自然阁可还等着重新开业呢。

    总不能拿些普通的蔬果粮食过去。

    东河曦甩了甩手, 将沾上的泥土甩掉。

    药种都不曾经过他开始的温养,自然也就无法保证质量。

    他一边得隔着泥土层温养种子,还得将种下的死种给挖出来。出来时忘记拿工具,只能临时捡根树枝来用。

    顾君谦忙完过来找他, 手里还拎着一个水囊, “先过来喝点水。”

    手上有点脏,东河曦便就着他的手咕嘟嘟喝, “我刚好像听见村子里有些吵,长风哥过来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听到莫常的名字。”

    他忙着温养种子, 也就没有分出精神力去看, 就听了一耳朵,原本他也没在意, 就是因着听到莫常的名字,这才好奇顺便问一下。

    顾君谦伸手将他嘴角的水渍擦了,这个事他还真知道,“村子里几个小孩在玩闹,其中就有早前伤了眼球的那个叫乐乐的小哥儿,不知怎的几个孩子后面闹起了别扭,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架,骂着骂着就骂了一句残废之类的话,恰好被出来的莫常听到,便就跟那几个小孩吵了起来,最后齐冉也不知怎么就刚好碰上这幕,便也跟着吵了起来。”

    东河曦无语,“我还想着是什么事,闹得我在小山头这边都听到了,没想竟是这个?”

    这莫常还挺有出息,跟小孩也能吵起来。

    顾君谦也有些失笑,“不用管,有太子他们在,他也只敢动动嘴。”

    东河曦哼笑了一声,跟顾君谦说笑几句又继续温养种子,顾君谦也没走,就在一边拎着水囊陪着他。

    待得日头越发高挂,一束束阳光从宽大的枝叶间投射下来,顾君谦道:“快午时了,我们先回去?”

    东河曦嗯了声,顾君谦用水囊里剩余的水给他洗了手,东河曦便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跟顾君谦往小山头外走。

    “咦,长风哥,快看看,那是不是雷疏朗他们,还有狼王跟狼墨。”

    东河曦话刚落,远处慢慢跑近的狼王与狼墨也看见了他,两匹狼仰天就是一声狼嚎,“嗷呜嗷呜……”

    狼声悠远。

    紧接着,东河山里也紧跟着传出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嗷呜嗷呜……”

    且两边的狼声不绝,都在由远而近。

    前头的狼王与狼墨肉眼可见,东河山里的狼群们,在东河曦的精神力查看下,也在极速朝东河山外奔跑而来。

    东河曦好像也感受到这份激动,整个人也朝狼王与狼墨快速奔跑过去,最后一人两狼在东河家大门外的村路上相逢。

    东河曦扑过去将两狼同时拥进怀里,“哈哈哈,狼墨,狼月。”

    狼王,也就是狼月,被东河曦抱住,少见的用头蹭了蹭他,一双深蓝色的狼眸里罕见的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柔和来。

    狼墨就没有它这般矜持了,跟个狗子似的在东河曦怀里一顿乱蹭不说,还嗷呜嗷呜的叫个不停,幽蓝色的狼眼里竟是也能瞧见人性化的情绪来。

    顾君谦落后东河曦一步,待他过来时,一人两狼已经拥抱在一起。

    顾君谦看了一眼听到狼嚎有些异动的村子,太子与齐王也闻声正从顾家往这边赶过来。

    就在一人两狼久别重逢嬉闹成一团时,东河山里听见自家狼王叫声的狼群也从山里跑了出来,只是狼群并未过来,而是全都停在小山头的大门口,或蹲或站,齐齐看着这边。

    而在狼王狼墨其后,雷疏朗等人也骑着马赶了上来。

    “小公子。”雷疏朗扯住缰绳勒停马,翻身下马。

    东河曦拍拍两狼的头颅,冲小山头那边的狼群示意,狼王在他腿上蹭蹭,便带着狼墨快速朝狼群奔去。

    东河曦起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雷疏朗,笑道:“辛苦了雷大哥。”

    雷疏朗神色激动,摇头,“不辛苦。”

    着常人打扮的几个暗卫也下了马,“小公子,顾少爷。”待得太子与齐王走近,便又赶紧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齐王。”

    太子摆手,“辛苦了,先进去再说。”

    两边这会儿都有听到狼嚎小心翼翼靠近过来看个究竟的村民,不好在外多说。

    一行人转道进屋,方婶子边招呼人端茶倒水,边快速打量一圈雷疏朗。

    太子看向打头的一个暗卫,暗卫将身后背着的布包解开,小心的放在桌上,并将结解开,“殿下,幸不辱命。”

    东河曦就在太子边上,在暗卫动作时,他整个人都在倾身探头往这边看。

    布包里是两个依旧被布缠裹着的长方形物体。

    东河曦知道,其中一个是他叫人准备的陶制盒子,盒子里放着他剪断的一截炽藤,用来保存凤血草的。

    暗卫伸手将两个用层层布包裹的长方形盒子打开,一个陶制的盒子,一个木质的盒子。

    打开之后,他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这里面是南香籽。”

    雷疏朗将自己背着的包袱也跟着放在另一边的桌上,“我这里放的是我们在南蛮得到的一些种子。”

    有的是他们找寻南香籽的途中顺便采摘的,有的是寻到凤血草那家人给的。

    东河曦双眼晶亮,没去管什么凤血草南香草,径自将装着南香籽的小荷包拎过来,一股冷幽幽似冰雪又似松柏的香味从荷包里散发出来。

    一将袋子捏在手里,东河曦便用精神力仔细查看袋子里的种子,每一颗都充斥着活力,“太好了。”

    太子等人神色也有些愉悦,“辛苦了,先下去好好歇息几天。”

    “是。”几个暗卫离开。

    雷疏朗也跟东河曦说了一声下去洗漱了。

    这一路过来他们都是骑马赶路,几乎算得上是风餐露宿,身上一股味。

    太子小心打开陶制盒子,三株凤血草被炽藤松松缠绕着。“这是不是得先种上?”

    虽说被炽藤一路护着,看着好像还挺好的,太子也担心万一不小心死了。

    这可是废了好些功夫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三株凤血草。

    东河曦捏着荷包,心里一边想着需要催熟的药材,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一会儿我就给种上。”

    太子又将装着南香草的盒子打开,“这个也得赶紧种下,看着都有些蔫了。”

    东河曦看了一眼,嗯嗯点头。

    齐王跟顾君谦在一边看得好笑,太子也有些无语,知道他这会儿心神都在那些南香籽上,摇了摇头,将两个盒子盖上。

    东河曦起身,“我先去花铃苑找邓御医他们。”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了,最后一个字远远的传进三人的耳朵里。

    顾君谦也跟着起身,“我也去看看。”说着人也走了。

    太子挑眉,齐王也起身,“先装起来吧,曦哥儿这会儿怕是没心思管它们。”

    太子笑了一下,依言将盒子又用布缠上,再将包袱一打结,拎在手上也往花铃苑去。

    ***

    花铃苑这边,东河臻双腿上的伤口基本已痊愈,这会儿正在小院的凉亭里,扶着桌子慢慢转圈的练习走路,边上还有个医丞看顾着。

    东河曦一阵风的卷过,停都没停一下,径自从凉亭跑过,往后院邓御医等人常待的地方跑去。

    小厅那边今日值守的是柳御医,他要找的是邓御医,自然得去后院。

    后院的小院落被拿来改成了药炉,平日里邓御医等人无事便就会来这边待着,一边研究药材,一边拿下人从山里逮来的野兔等练手。

    这会儿几人俱在。

    东河曦过来时,邓御医手里正拿着一株干枯的药材研究,“邓御医。”

    邓御医闻声,笑着招呼,“小公子。”

    东河曦来到他身边,给他看了一下手里捏着的小荷包,“邓御医,南香籽到了。”

    邓御医双眼一亮,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小荷包上,“快给我看看。”

    李御医几人在另一边,听到动静也快速靠过来,“去南蛮那边的人回来了?”

    “南香籽,快让我看看。”

    几个御医围聚到东河曦身边,都睁大眼睛看着邓御医小心的将荷包打开,一粒粒小麦粒大小,茄皮紫色的种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股似冰雪又似松柏的冷香味也紧跟着从打开的荷包里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