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结婚啦
卿岱和那个男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第一次是在她的头纱落下,她循着吹起头纱的风看向台下时,第二次是现在。
两次对视间隔了段时间, 仪式后的舞会都开始了, 而男人的姿势没变, 似乎并没有要跳舞的打算, 坐姿依旧端正矜贵。
黑色大衣里是中式西装,全黑的面料上只用暗金色的线在胸口处绣了一段清竹, 身上并无与信仰相关的标识,眉眼间却有种散着淡淡的佛韵,沉静冷淡, 无欲无求,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有着极强的气场,能看出来周围人也对他也是又敬又怕,好几个在其他世家间被众星捧月的大人物一转向他, 连坐都不敢坐,就算男人看都没看他们, 也得赶紧起身行礼。
男人的目光确实与她的目光相接上了,但脸上没起情绪,卿岱也没有多看, 视线在他那里停了一下就收回, 和看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里相对熟悉一些的面孔上, 他们也发现她要走了, 想要过来和她说什么, 只是被人远远拦住。
“姐姐!”谢含章在叫她, 第一次参加婚礼的其他孤儿院大小朋友也冲着她兴奋地挥着手。
秦舟珩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穿着婚纱的卿岱, 他的脸色很苍白,但后背笔直,在卿岱侧头看过来的时候,一贯不苟言笑的男人还很不习惯地勾起唇,冲她笑了笑。
卿岱向他点点头,接着视线被挡住,雍衍站在她旁边,牵起她的手:“车已经准备好了。”
“姐姐这就走了吗?”谢含章皱着眉放下手,“这叫什么婚礼啊?舟珩哥,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姐姐又被那个疯子带走藏起来,什么都不做吗?”
秦舟珩看着早就看不到卿岱身影的门口,很久才收回视线:“不许胡说。”
谢含章攥起手指:“说都不能说,你就这么怕雍衍吗?”
秦舟珩没有回答,有穿制服的人走向他,他看向谢含章:“照顾好妹妹和弟弟们。”
谢含章无法理解地看向到现在还能这么冷静的秦舟珩:“你也要就这么走了?”
秦舟珩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向那些穿制服的人,谢含章看着他走远,跟其余人说了什么,自己出了会场。
——
车门刚刚关严,下唇便被咬住,卿岱没有抗拒的想法,可雍衍就是要在她自己打开齿关前,强制性地入侵进来,她只是想收回放在车门的手,可他又先一步地握住她的手腕,在她身后合拢在一起。
车后座其实很宽敞,她却被他困在一角,明明她很顺从,可他就是要夺走她全部的选择权,支配她的一切。
车窗外的狂风暴雨仿佛直接打在卿岱身上,密集得令她无法呼吸,直到他放缓,慢慢地把气息渡给她,但控着她手腕的手还没放开,他只允许她在他的控制范围下,汲取生机。
相较于雍衍刚上车时的禽兽行为,他此刻冷着脸时不时咬她一下的样子堪称温柔。
但拷问才刚刚开始,他的气息贴在卿岱的耳边,像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里,很轻也很凉,扫起一片痒。
他的手也一样,只是蜿蜒绕圈的位置不同。
“头纱掀开的时候,你在看台下的谁?”“是他让你怀上我们的孩子的吗?”“现在婚礼都结束了,他打算时候带走你?”
令人难以喘息的雨换了种下法,温吞绵连,雨丝糊在人的口鼻,让人本能地张开唇齿,努力吞咽空气。
可空气都被他垄断,卿岱只能在他的唇间苟且偷生。
刚刚在婚礼上,作为她的新婚丈夫,他有名正言顺亲吻她的机会,他却只是很轻地吻了一下便直起身。等到就剩下他们两个在车里,才把压抑的情绪通过暴力的缠绵发泄出来。
雍衍看着被他完全笼在身下的卿岱,她是他的,她的脉搏在他的手下跳动,就连吞吐气息的节奏都由他来操控。
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不属于他?
他低下身,在她身上留下更重的印记。
卿岱皱起眉,叫他名字:“雍衍。”
雍衍停下来,看着她,指尖抚平她眉间的浅痕:“不喜欢这样?”
卿岱看着他,眼里没有情绪:“放开我。”
“如果我不放呢?”雍衍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你打算叫他来对付我吗?还是。”
雍衍停顿了一会儿,挑眉睨着她:“打算像在孤儿院的时候一样,假装喜欢一个你觉得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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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的人,让其他想得到你的人替你除掉他?”
卿岱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哦,不对。”雍衍若有所思地低下眼睫,手指很轻地从她的腰间向上,似乎要将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亲自标记一遍,“你早就已经这样做了,从被我带回去,你就想要有人为你杀死我了,对不对?”
卿岱张开唇要说什么,雍衍用亲吻止住她,唇分离,却又没分得太远,说话间,他的唇和她的时不时能够碰到:“不用否认,没关系的。”
在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里,他的手指再次收紧,却没有限制她的呼吸,而是很亲昵地描摹她的颈间的血管。
他又那样叫她:“宝宝,我愿意让你算计我的性命。”
“可惜,他们全都那么没用。”雍衍轻声笑起来,笑声很轻,却有着让人如履薄冰的惊悚感,“你都和我结婚了,还是没有人得手。”
“现在,他们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你关起来了。”雍衍低下头,亲吻她因为刚刚的窒息,微微泛红的眼尾,眼神冰冷却又那么虔诚,深情得到了病态的程度,“这次,他们再也别想见到你。”
卿岱感觉脖间一阵刺痛,接着意识便像被天地间越来越恐怖的雨水冲走了一样,越来越淡,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
再醒来,卿岱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不过熟悉感只限于房间里的装潢布置,窗外应该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说应该,是因为她看不到窗外是什么样子,只能靠推测。
卿岱看着本应该是窗口,却只有一块黑色玻璃的墙。
雍衍的脸庞映在黑色的玻璃上,他的脸色比她昏迷前还要苍白很多,他很适合这样病态不详的肤色,浅色的眼眸,乌黑的睫毛,线条性感的唇都被凸显出来,漂亮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从她身后拥住她,仿佛忘了他在车里对她说的那些话,手慢慢覆在她的小腹:“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孩子吧?”
——
探头在卿岱平坦的小腹处抹开透明胶体,医生们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看着雍衍代替他们的操作。
雍衍也看着屏幕,声线冷冽好听:“这就是我和卿岱的孩子吗?”
没人敢回答他的问题,雍衍抬起眼,把这些医生的脸色看了一遍,淡淡说了声出去,医生们立刻走出去,但没敢离开,都规矩站在透明窗外,等着雍衍。
雍衍的目光落在卿岱身上,她侧脸看着屏幕。
静谧温柔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拥有过的。
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那个为他们的孩子出了一半血缘的野男人?
探头压得有些重,卿岱转回头看向雍衍,雍衍也看着她,碾过胶体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肋骨边缘,他的力度不轻也不过分,缓慢的速度暧昧也充斥着威慑感,收着可以随时捏断她骨头的力量。
他看她的眼里有明确的杀意和爱意,她的骨头会在什么时候在他的手下一一碎裂开,只看前者什么时候战胜后者。
透明胶体在两个人的肌肤间摩擦得更为浓稠粘腻,卿岱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她要做什么之前,雍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稍微没那么淡漠的语气已经是他最温柔最有耐心的极限:“等我一下。”
他用纸巾帮她清理干净,整理好衣服,走出检查室。
卿岱看到他和那些医生在交谈,医生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但还是掩不住凝重和惊恐,半点没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和祝福。
——
卿岱找不到她的黑色蝴蝶了,她本来很快就能把它做成她的标本了,就差一步。
不只是那只黑色蝴蝶,卿岱还失去了其他的东西,比如,她调香的房间还在,可雍衍不让她进去了。
雍衍抚着她的小腹告诉她原因:“香料味道太重对孩子不好。”
卿岱没有阻止他,轻轻捧起他的脸:“你把我的蝴蝶丢掉了?”
“一个下贱的畜生。”雍衍低下眼睫,侧脸,亲了亲她的手心,“也配成为你的吗?”
卿岱把手指递给他,让他更细致地亲吻:“那我的香料呢,也让人丢掉了吗?”
“我会给你准备新的,更好……”
雍衍的话没说完,卿岱抬起另一只手,打在了他的脸侧。
雍衍的唇还放在她的手指上,极慢地抬起眼,看着她,又缓缓地垂下眼睫,含住她的指尖。
没有人能在挑衅疯子的底线后全身而退,卿岱也是一样。
旗袍的碎片落在她的脚边,她落在雍衍脸上的痛,被乘以百倍千倍,以另一种形式的折磨还到她的身上。
卿岱莹白纤长的手指攥起,指甲在雍衍的背后留下红痕,当雍衍按照习惯,低头咬她颈侧的时候,她把他的脸抬起来,歪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侧。
雍衍停住,他感觉到了她极其罕见的主动,满足的同时也有本能的排斥:“你喜欢?”喜欢她在他脸上打出来的痕迹?
卿岱嗯了一声:“我喜欢。”
雍衍深深看着她,确定她是真的这样觉得,还是知道他在意她的喜欢,用这种方式来骗他,报复他。
卿岱察觉到他确认的目光,再次吻上他的脸颊,她的纯沿着他脸上的指印慢慢往上,与此同时,她的一只手滑下去,手指抚上那个总被雍衍自己无视的,肿胀的怪物,允许它在她手心留下越来越湿润的亲吻。
雍衍皱起眉,微微张开了唇,可气息反而越来越滞涩,喉结濒死般地艰难滑动。
他还坚持看着她,眼神清醒,清醒地沉沦。
她在很重要的时刻停下来,雍衍虚起眼看了她一会儿,侧头,把脸颊贴在她的手上,虽然姿态是大型犬讨好主人的姿势,但看她的眼神还是睥睨的,冷淡的,开口,语气也是命令式的:“打我。”
非常傲慢轻视的:“重一点。”
卿岱没能拿回她的黑色蝴蝶和香料,但雍衍的底线在另一个方面为她退让到不能再退让的地步,再变态的癖好,都无条件地纵容她,配合她。
可卿岱每天站在巨大的黑色窗户前,望着漆黑玻璃发呆的时间还是越来越长。
雍家需要雍衍处理的工作似乎在他们搬到这个“新家”后也变得越来越多,不过,雍衍并没有减短陪她的时间,只是把自己熬得越来越苍白清瘦。
好安静,卿岱在雍衍从后抱住她的时候闭上眼睛,将手放在他自然覆在她小腹上的手边。
突然,她睁开眼,低头看她和雍衍的手,她问雍衍:“你感觉到了吗?”她的肚子好像动了一下。
月份这么小就有胎动,这是正常的吗?
雍衍静了片刻,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什么?”
卿岱抬头看了雍衍一会儿,摇头:“没什么。”
卿岱知道雍衍也感觉到了,从那天开始,他经常把手放在她的小腹,有时候她晚上醒来,甚至能感觉到雍衍在按压她的肚子,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杀死里面会动的一切活物的冲动。
卿岱频繁地被带去检查,雍衍和医生交谈的时间也在增加。
他们想要怎么处理她?
卿岱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雍衍突然有事,需要暂时离开他们的“新家”,他走得很匆忙,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卿岱半夜醒来看到他坐在床边,他可能连亲自和她告别都来不及,只能让新管家早上把他要离开几天的消息转达给她。
卿岱还没完全从睡意里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亲了亲他,就放开了他的手。
雍衍离开后,这个与世隔绝的住所就更安静了。
卿岱感觉不到除她以外其他活物的气息,新管家和面孔陌生的侍者们只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就算出现也悄无声息。
甚至,连梦境都变成了空白,和现实一样,毫无色彩。
所以,当卿岱再次看到雍衍的时候,她本能地认为,那是在现实里,可等她被雍衍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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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里,她在他的背后看到那条诡丽惊悚的粗长蛇尾,它的主人有着和雍衍一模一样的面容。
他俯下身,贴在和雍衍相拥的她的面前,吐着蛇信,轻声哄诱:“要不要求我帮你杀掉他,就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样?”
“难道你想要永远困在暗无天光的地下吗?还是你想让雍衍先一步杀掉你和孩子?”
“杀掉他,你就自由了。”
他向她伸出恐怖的爪子,她不知怎么就到了他的怀里,双腿贴着他冰冷坚硬的鳞片,他的蛇信本能地轻微抽动,给人一种因为极度兴奋而轻微痉挛的疯狂感觉,舔舐着她的耳廓,他好像了解雍衍的一切,模仿他在私密时刻和她耳语的叫法:“宝宝,求求我,我什么都满足你。”
卿岱低下头,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刀,刀柄覆盖着和蛇怪尾巴一样的鳞片。
蛇怪从背后抱着她,爪子握着她拿刀的手,雍衍没有躲避她手里的刀,面对着她,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颈侧。
蛇信落在她脖颈的右侧,人舌落在左侧,他们都在轻声叫她宝宝,要她求他们,相似的声音从结构迥异的口腔里传出,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明明一个在帮她屠戮另一个,可他们在取悦她,讨好她的方面上却在互相帮忙,一个帮着另一个将她抬高,或者一个帮着另一个控制住她。
在双份的诡异和愉悦中,卿岱清楚地体验着刀锋划开皮肤组织,切入血肉,和骨头摩擦的感觉。
血液滴到她身上的感觉都无比真实。
卿岱的世界像沙漏一样被人反复颠倒过来,时而是爪子,时而是手,握着她的手腕转动刀柄,让刀锋与血肉和他们三个一样深深地嵌合在一起,鲜血和其他汁液一同流淌,耳边的轻喘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其他原因起此彼伏,生命的狂欢与消逝同时发生。
荒诞的梦通常都会戛然而止,而卿岱直到中午才被梦境放过,醒过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再看看床的另一边。
一点褶皱都没有,很明显,雍衍还没有回来。
一切如常,卿岱还和雍衍在每天固定的通话时间,下午一点通过话。
但当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雍衍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并且躺在她身边。
不,准确地说,是雍衍的尸体躺在她的身边,并且还和以前一样从后面抱着她。
卿岱轻轻推起他僵硬的手臂,从他怀里坐起来,看着她那失去生机的新婚丈夫,目光落在他的胸口,那里绽放着一朵血红的花,那里没有凶器,只有一个用礼物丝带打的蝴蝶结。
跟雍衍没有血色,宛如沉睡的冷漠脸庞放在一起,有种恐怖的荒谬感。
不需要卿岱思考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能够处理这件事的人主动找上门了。
——
厉酆从极其隐蔽的入口走进来,他的手下把这处地下建筑的所有怪物都控制住了。
只剩下最核心,最保密的位置,等他到达再解锁。
厉酆经过检测变种的设备,看到警报灯在闪烁,皱起眉,示意所有人警戒,这才叫专业人员打开那扇比皇家银行还要难对付的保险门,奇怪的是,这所建筑不只配备了防人的封锁线,还配备了驱逐变种,不允许他们靠近的装置。
所以,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珍宝?
几十厘米厚的钢化门慢慢打开,厉酆肌肉绷紧,举起武器,对着里面,并不像厉酆想的那样,里面是被怪物或顶级犯罪分子布置得阴森怪异的巢穴。
门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家”。
像油画一样,尤其当住在里面的人听到声响,穿着睡裙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这副画立刻活色生香起来。
洁白的睡裙款式保守,可布料的纯白与她欺霜赛雪的皮肤接壤在一起,就算只露出脖颈,小腿也叫因此便生出恶念的人心虚惭愧,不敢直视。
如果只是白,也不会这么具有视觉冲击,她的白裙上还有斑驳的血迹,暗沉的红被她的肤色衬得刺眼,本来让人联想到血腥味,疼痛死亡的印迹,与她同框却不会叫人反感恐惧,只会心生怜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帮她讲这些罪恶的“玫瑰花瓣”从圣洁的她身上摘掉。
她的脸上没有惊慌难过,可当她垂眸看向楼梯下的人们,很多人下意识放下了武器,不忍再冷冰冰地对着她。
而那个眉眼间皆是肃杀劲儿的男人面部紧张的肌肉群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惊讶只是他外显得最明显的情绪。
他的眼睛也在看到她后有一瞬地闪躲,但很快他就将锋利的目光重新投向她,仍举着武器:“卿小姐,请站在原地,把双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另外……你受伤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他的灵魂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警觉理智,分析她身上的血迹来源。
另一半则彻底迷失,想要不管不顾地扶住她,为她披上外套,就算她是凶手,也要安抚她扼杀别人生命后惊惧无助的灵魂。
“我没有受伤。”卿岱很听话,把手给厉酆看,“但我的丈夫去世了。”
厉酆不知自己怎么了。
听到有人员伤亡,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雀跃。
很浅的情绪,但厉酆能确定,他就是在为卿岱丧夫的消息而开心。
他抿唇,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并说服自己,一定是因为他看不惯雍衍的为人才会这样。
虽然这样也很不应该,很不光彩。
第22章 守寡
厉酆走进卧室, 看到了雍衍的尸体,目光停在他胸口处的血迹和礼物丝带上,缓缓皱起眉。
就连他都觉得把尸体“打扮”成这样很变态, 难以想象, 醒来, 发现自己被这样的尸体抱在怀里时会有多么恐惧。
他走近床边, 看到了床边立着的贺卡,戴着手套, 拿起贺卡,上面的字迹很漂亮:“宝宝,这个赔偿满意吗?”
厉酆在卧室里查看了一圈, 出去的时候, 推进房间里的检测设备仍然在闪着警报灯。他刚走出卧室,有队员叫他,示意这里有个暗房。
他让队员等在外面, 独自进到那个昏暗的房间里,脸色微沉。
这个冷色调的房间装潢布置走的是性/冷淡的风格, 玻璃柜里放的却是截然相反的道具。厉酆看着玻璃柜里,被当做艺术品一样,打着光放置的皮鞭, 颈圈, 绳子, 甚至还有专为口腔提供的桎梏……映在玻璃里的冷峻面庞和柜子里的无脸面具重合在一起, 都泛着冰冷的光。
厉酆关上房间门, 对旁边的队员说:“把这个房间封锁起来, 暂时不要放人进去。”
他走下楼,卿岱坐在一楼客厅里, 身上披着薄毯,除却脸色略微苍白,一举一动仍然得体端庄,厉酆看向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她的手腕处有一圈被人勒出来的红痕。
厉酆又皱起眉。
与平常对待受害人家属的态度不同,他的手下并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安慰她,而是端着武器以警戒的姿态对着她。
厉酆走向她:“卿小姐,请跟我来,我们需要你协助我们的调查。”
卿岱点头,站起身,厉酆看着她起身,静了片刻,继续道:“抱歉,卿小姐,情况特殊,我必须在转移你的过程中,限制你的行动,请转过身。”
他们不是为了雍衍找到这里,而是循着极度危险的变种轨迹而来,检测设备显示,这所建筑受污染的程度极高。
里面的活物没有一个能够排除嫌疑,当然也包括她。
卿岱说了一声好,没有问他他说的特殊情况指的是什么,按照他的话,转过身。
她的配合让厉酆心里升起内疚,又低声说了句抱歉,把她的手腕合拢在身后,拿出手铐给她戴上。
这副手铐和平常的手铐有很大的不同,圆环更扁粗,也更重,端口处和房间里检测变种污染值的设备一样闪着警示灯。
厉酆指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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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锁扣咬合的轻响在他和卿岱之间响起,他低眼看着她被粗重禁锢固定的纤细手腕,他已经把动作放得很轻了,可还是在她的肌肤上磕碰出了新的痕迹。
薄毯从卿岱肩上滑落,发丝垂落,扫着她的锁骨。还是出于特殊原因,他的人必须按照流程时刻警备她,不能给她换衣服的时间。
就算被这样对待,厉酆也没听到她对他的手下表示不满。
他皱起眉,让视线不落在她的身上,把她身上的薄毯拿下来交给拿着隔离袋的手下,走出门口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卿岱的肩上。
他没有看她,也没再和她说什么,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喉结却在他的外套笼住她以后隐秘地滑动了一下。
有人见卿岱被他带出来,打开了车门,他走过去,脚步没停:“她坐我的车。”
“是!”那些人向厉酆敬礼,没有质疑他从来公正理智的命令。
路上,厉酆目视前方,就算稍微偏移眼珠就能看到车镜,他也没有看过去。
但,注视着信号灯,他在想的,却是那副特制的手铐。
它们应该会让戴的人很不舒服。
可直到目的地,车后座也没有传来声响。
厉酆打开后车门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看向她,卿岱抬起眼看向他,厉酆连她眼里的情绪都没有看清,便重新移开目光。
厉酆站在审讯室外,通过单面玻璃看着独自坐在冷光里的卿岱,为她晕染出一层清辉的光束让他想起才举办没太久的婚礼。
彼时,她一身纯白婚纱,短暂露面的那几秒,足以令婚礼上的许多人一生难忘,也足以叫人对雍衍恨得牙痒痒。
有人把加急拿到的初步验尸结果递给厉酆:“队长,报告。”
厉酆打开资料夹,扫了一眼,皱起眉,抬头打算打开审讯室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看着单向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第一次意识到他冷脸皱眉的样子那么凶。
他把眉头一点点松开,这才刷下门禁卡。
“名字。”“年龄。”“性别。”……
这是例行问话,厉酆问,卿岱答,两个人都没有加注不该有的情感,然后是和雍衍有关的问题。
“雍衍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刚刚结婚。”卿岱想了一下,“大概一个月前举行的仪式。”
厉酆又想起那场婚礼,语气未变:“他是在什么时间回到住所的?”
“不知道。雍衍说他有事要处理,离开差不多一个星期了,今早我醒过来才看到他。”
厉酆看向卿岱,她的脸上还是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悲伤,安安静静的,可她的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到明明白白地告知你,落在她的眼底的只是光的倒影,可你还是情不自禁的觉得,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也不过如此。
厉酆身边的队员已经脱离专业,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纸巾,想要递给她。
厉酆看了他一眼,队员回过神,尴尬地坐正,厉酆看了记录本片刻,继续问话:“那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一点。”
厉酆想要皱眉,但提前一步控制住自己没有这么做,看着手边的报告:“你确定吗?有没有可能记错了?”
卿岱抬起眼:“我确定自己不会记错,雍衍每次出门,都会在固定时间和我通话。”
厉酆感觉到什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卿岱看着厉酆:“因为他要确定我安全地待在家里。”
厉酆一直按捺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深藏在地下,训练犬都嗅不到的“家”,门外还有一层层的禁锢和监控,这种情况下,雍衍还需要担心她的安全吗?
厉酆又想起了那个昏暗的房间。
他暗暗沉了口气:“那你能确定昨天下午和你通话的人是雍衍本人吗?”
卿岱点头:“我觉得是他的声音。”
厉酆看着她,卿岱没有回避他的审视,厉酆在她的注视里,拿起资料夹:“根据我们的尸检报告,那个时间,雍衍已经死亡。”
第23章 守寡
这场问讯持续到深夜, 一碗冒着热气的鸡丝粥放在卿岱面前,卿岱看了看那碗粥,抬头看厉酆:“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雍衍?”
这是她第一次提问, 无论他们问她什么问题, 还是如此不合情理地一直限制她的行动, 她都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的口吻好像尚未接受自己的爱人已经遇害的消息, 厉酆见过很多这样的受害人家属,他们的平静源于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厉酆拿起一次性餐具, 将它的外装包一一拆开:“案子还在调查阶段,目前不是很方便。”
卿岱没再说话,乌黑的眼睫慢慢被粥升腾的热气晕湿。
厉酆还是没有打开她的手铐, 拎着椅子放在她身边, 坐下后用勺子舀起粥:“卿小姐,吃些东西,好恢复体力, 一会儿我们还要继续问话。”
常年拿武器,覆着茧子的手皮肤颜色本来就有些深, 靠近卿岱雪白的皮肤后两者间的色差就更明显,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 关节明显, 透着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的冷硬气质。
是一双好看的手, 但绝不精致, 会让人产生粗粝的手感联想, 再次与卿岱形成鲜明的对比。
厉酆以为卿岱可能不会从他的手上接吃的, 刚要放下手,她身上那道很淡却令人难以忽视的冷香便拥上来, 厉酆看着她倾身靠近他,如画眉眼清冷,含上他拿着的勺子。
厉酆下颌线绷起,侧脸显得更冷峻不近人情。
从单向玻璃看审讯室的队员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小声嘀咕:“队长会不会太死板了?卿小姐一看就不是变种啊,而且还刚刚失去了新婚丈夫,就被队长这样拷了一晚上,我都怕她受不住……诶呦。”
副队给了这个定力不行的小子一巴掌,把手里的报告给他:“看看她的血液报告,再说我们队长冷血吧。”
队员一边揉脑袋,一边打开报告,刚看了一眼,就瞪圆眼睛:“污染值这么高?这怎么可能,会不会出错了?”外在的检测设备非常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可血液检测不一样。
副队抬手假装又要揍他,但最终还是放下手:“队长说,等问话结束再给她测一次。”
针头刺入纤薄得几近透明的皮肤,血液流进管子,卿岱还是没什么表情,厉酆看着那段鲜红,不自知地皱起眉,在针头被拔出后,按住了她的抽血点。
他小声跟她说:“再坚持一下。”
卿岱由着他的大手按压她的手臂:“好。”
厉酆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接受度才会这么高,都这样了还不吵不闹,什么都乖顺地配合。
第二份血液报告也出来了,站在审讯室外的厉酆揉了揉眉心,抬起头,看到他的手下个个表情凝重,仿佛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卿岱,而是理所应当为她神魂颠倒牵肠挂肚的爱人。
厉酆皱起眉,目光投向那面单向玻璃,看着安静坐在里面的卿岱。
她好像太有魅力了,只要靠近她,心率就会发生不正常的变动。
厉酆拿着文件夹回到审讯室里:“卿小姐,根据0号文件,我们需要对你进行特别羁押。”
特别羁押的地点就不一般,露在地面外的只有杂物间大小的建筑,乘着电梯下沉几十层后,从电梯口延伸的走廊空旷漆黑,看不到边界,可见地下部分的空间有多么惊人。
卿岱的手铐被短暂地打开,签过字后,厉酆在她脖颈上戴上同样也闪着光的电击项圈。
扣上锁扣后,厉酆的指尖迟疑了片刻,仍放在项圈上,他想给她调整得相对舒服一些,可这种东西,怎么调整也不会舒服。
是他同意将她关押在这里,再有这种想法,无用而且虚伪。
他攥起手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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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请跟上我。”
卿岱和厉酆走进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牢房,牢房的墙壁是透明的,方便巡查人员时刻看到里面的情况。
走廊里太暗了,安静得诡异的牢房里似乎也只有黑暗。
可当厉酆和卿岱走过,黑暗悄悄流动浮涌起来,隐匿在其中的眼睛睁开,亮着幽幽的光,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犹如看不到的舌头舔舐着卿岱的发梢。
厉酆敏锐得察觉到古怪,冷声低喝:“都老实一点。”
他没有拿出武器,但威慑性丝毫不弱,那些粘腻的透明舌头收回去了,可窥视却更热切,有的甚至按捺不住从黑暗里现身,贴在玻璃上,非人的身影但从体型上就给人汗毛倒竖的压迫感。
厉酆肌肉贲发,富有力量美的高大身材与他们对比还没那么明显,可卿岱纤细的影子刚一映在玻璃上就被它们的影子悉数吞没了,这还不够,有些怪物贪婪地伸出舌头舔着玻璃,模样令厉酆胃部不适,打开了电击装置以示惩戒。
怪物的惨叫在走廊里回响,厉酆眉心皱得越来越紧,脚步停在打开的牢房门口。
他没有说话,等他要开口的时候,卿岱已经从他面前经过,走进了牢房里。
她看了一圈里面的布置,在铁质的“床”上坐下来。
厉酆想到雍衍为她准备的家,不管其他,里面的家具都是最好,最舒适的。
厉酆站在门口,心里有个声音在渴望,她能说些什么,哪怕只是问他什么时候能放她离开这里。
可卿岱没有开口,厉酆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厉酆带走了在这里本就很稀缺的光亮,黑暗迫不及待地爬到卿岱身上,这里的黑暗移动时却会粘腻地拉扯出细丝,还有着越来越有存在感的重量感,挑拨着神经,叫人怀疑自己是疯了,或者,牢房里除了空气,还有其他东西。
卿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抬起手,她的手上有种不太熟悉的香味,不只是手上,手臂上,到身上全都是这种味道。
它们应该来自那瓶只开了封,却一次没用过的新沐浴露。
卿岱能够确定,昨晚上床前她身上还没有这个味道。
所以她身上那么干净,除了裙子上后沾到的血迹,没有其他,是因为有人帮她清洗过了?
也可能没有别人,卿岱把手翻过来,看指间的戒指。
和它成为一对的另一只在雍衍的尸体上。
她真想见见他。
卿岱的目光从戒指移到地面上,她脚下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融化掉了,好像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湖水,攀着她的脚踝向上漫。
它们来自刚刚目送她进来的哪双眼睛?卿岱放下手,往“床”里面坐了坐,她调整姿势并不是为了躲避黑暗里想要抚摸她咬噬她的“触手”和“嘴巴”们,她只是有些累了,想靠在墙壁上。
巡查的人定时改变巡查路线,时不时从卿岱的牢房门口走过,全然不知道,他们以为戒备森然的羁押点早就被蛰伏在里面的某些怪物攻破。
卿岱对面的某个牢房,里面有个浑身溃烂,左脸丑陋得令人作呕的怪物,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坐起身。
露出的另一半侧脸还是隽秀斯文的样子。
他看向对面,看到了熟悉的人,却没有上前和她相认,反而躲进更深的地方,只将气息慢慢泄露释放出去。
围着卿岱兴奋狂欢的黑影似是感受到了危险,胆小的,识相地退去,也有对此不屑的,留下来与胆敢阻止他解闷取乐的家伙缠斗在一起。
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的厉酆并没有回到住所,他又折回到办公室,对着已经快要背下来的审讯记录和其他资料又看了很久。
没有能改变他判断的合理理由,一点都没有。
“队长,你怎么还在?”
厉酆冲一脸疑惑的队员摆摆手,沉默地离开。
这次他回到了住所,用淋浴冲刷了很久,确定自己冷静下来后,才躺到床上。
关上的卧室灯很快又亮起来,窗上映出男人穿衣服的影子。
体型和他一样显眼的越野车如利箭直直地钉进蒙蒙亮的天色里,路上,厉酆打了个电话。
他动用了从来没有用过,连想都没想过要用的特权。
长腿的肌肉绷紧,轮廓印在匆匆套上的制服裤面,厉酆的身影在登记口一闪而过,里面执勤的队员都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
电梯下行,厉酆盯着亮起的电梯键有些怔愣,但当电梯门打开,他迈出电梯的脚步难得有些焦急。
一走进走廊,厉酆就察觉到异样,他没有比别人早知道变种的存在,却在对付变种上有独特的天赋。
他大步走向几个小时前曾来过的牢房,透明玻璃里,浓稠的暗色像污泥般厚重地黏在她身上,却没能让她变得肮脏,反而,把她皮肤衬得更为莹白,更透着圣洁的光晕。
他的直觉是对的,他不应该把她自己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必须让她呆在他的身边,时刻确定她的安全。
这样的念头仿佛某种精神污染,没有来由却无比执拗地在厉酆脑海里反复回响。
厉酆打开车窗,让清晨的风清醒自己。
可已经晚了,他的副驾坐着披着他外套的卿岱,她看着窗外,有些没被外套压住的发丝在冲进车厢里的风里飞扬。
厉酆的确清醒了,清醒地意识到,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卿岱能让他这么在意,甚至让他在几个小时里就违背了他一生都没动摇过的原则,但他的动摇,并非是她有意制造出来的,她其实并不在意他,从被他带出牢房到现在,她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厉酆也无意把自己的错误怪在她的身上,而且既然决定了,他也不会磨磨唧唧地再反悔,他会承担后果,保证不会有无辜的人受到他的决定的影响。
厉酆提高了车速,车子没有驶向他平时随便窝着睡一觉的公寓,而是驶向更偏僻的位置。
卿岱从车里下来,仰起脸看面前的建筑,项圈还在她的脖颈上闪烁光芒。
厉酆看了一下她颈间的禁锢,移开目光:“抱歉,这个还不能摘掉。”
“没关系。”卿岱抬手碰了碰颈圈,“没有不舒服。”
厉酆没再多说,带她走进院子,看她进去后,他犹豫了一下,将门的几重锁都落了下来。
卿岱坐在餐厅,看着厨房了,背对她切菜的厉酆。
刀具在他大手里也显得迷你无害了很多,墙上挂着的围裙,他没有戴上,如果戴了,围裙系带会把对他这个体型偏窄的公狗腰勒出来,倒三角的身形会更为明显。
“感觉你不是很喜欢吃粥。”虽然之前在审讯室他喂了多少,她就吃了多少,但厉酆感觉她只是顺从他,并不是真的想吃。
他把炒好的菜摆在卿岱面前,下意识又皱起眉:“你试试这些。”
卿岱拿起筷子,厉酆看着她,注意她的偏好,等到卿岱抬眼看向他,他才意识到他一直在盯着她,而且还皱着眉,看起来或许很像在观察犯人。
厉酆转开脸,感觉她的目光还停在他身上,他的肌肉绷得更紧更硬,他听到她问:“你不吃吗?”
厉酆抿唇,他没谈过恋爱,也没心动过,但他不是傻子。
她肯定是不对劲的,只一句话就问得他心脏狂跳得都有痛感了,人不可能对同类有这么强烈的迷惑性。
再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厉酆却只感到无力。
他还没想好该拿她怎么办,只能尽可能地盯住她,保持理智,不被她影响其他判断。
厉酆转回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遇到问题,他更喜欢面对,心口因她而起的躁动和疼痛,他会学习适应和控制:“我不饿。”
“你在这个房间休息,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它会直接给我的手机拨号。”厉酆指了指床头处的座机,顿了顿,看向她的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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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改了范围,只要不出这栋建筑,你都可以自由行走。”
他停顿,是意识到,他限制她自由的行为,和雍衍把她藏在地下的举动没太大区别。
甚至,可能更为恶劣。
“这里有监控。”厉酆明白地给卿岱指出了他放置在房间里的摄像头,“我需要看到你,如果你……”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也要尽可能快得回到画面里,不要超出太多时间。”
卿岱看向他放置摄像头的位置:“好的,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落在品性卑劣的人耳朵里,就好像她在默许别人对她肆意妄为,甚至无耻地以为是她勾引自己,做更过分的事情。
厉酆沉了口气:“另外,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做简单的检查。就像在问话之前,我的队员对你做的那样。”
卿岱点头:“我记得,抽血。”
厉酆沉默片刻:“还有外观检查。”
卿岱没说话,厉酆抬起手,用纸巾擦了擦手,他的本意是不想弄脏她,但看到旁边玻璃柜上的倒影,他看着她慢慢擦拭手指的动作明明透出另一种意味。
很像打算将她生吞活剥前,最后的平静审视。
厉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严肃,把纸巾放下,把手放在她的颈侧,抬起她的脸,让她张开嘴巴,给他看牙齿的情况。
大多数变种最先发生变化的就是牙齿和其他骨骼。
而且这部分的变化比较难以控制,手法得当,简单的检查就能让它们先出破绽。
牙齿没有问题,厉酆的手沿着卿岱脊骨的突起向下,在腰间往前收拢,确认她后背到肋骨处没有凸起的骨刺。
卿岱应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还是一一照做。
这些都是变种出现后,专业人士敲定出来的固定流程,厉酆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他只是在检查。仅此而已。
可奇怪的是,她的配合反而成为某种阻碍,让他看起来公事公办的动作实则越来越艰涩,阴暗的种子可能很早就埋在他的心里了,只是到现在,才生出芽。
进行到她小腿的地方,厉酆有些难受,他蹲在她的面前,心烦意乱间,他又忘了不要皱眉,语气也有些冷硬:“卿小姐,抬脚。”
卿岱没有动,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这才意识到他的语气过于命令式,他正要纠正自己的失误,卿岱抬起脚,听话地递给他。
像被猎人剥夺一切,只能用顺从换取生机的猎物。
把所有的控制权都交给他。
厉酆缓缓握住了她的脚踝,他并没有太用力,但力度还是超出了需要的范围,他知道她不会逃跑,多余的力度也不是警告她不许逃跑,只是一个标志。
标志他在掌控她。
这种感觉让厉酆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不,不莫名,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心底的那颗阴暗的种子源自什么。
年少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他喜欢把人当做受他控制的所属物,主宰,摆弄,制裁他们的一切。
这部分和金字塔尖上的人上人没什么区别。
可偏偏他又有着高道德感,他本能地排斥着自己的这些欲/望,边渴求,边自我厌弃,自我约束,自我惩罚。
这两半对立的灵魂,都是他无法切割的。所以他选择用一种卑鄙而且虚伪的办法,将它们结合在一起。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身份,在行使正义的同时,发泄他的恶念。
但他最想控制的,并不是那些罪有应得的东西。
反而是无辜的,纯洁的,甚至是他爱的存在。
这就是他最变态的,也最不可能纾解的地方。
厉酆很明确地告知过自己,他是绝对不可能伤害不该伤害的人的,如果他不能正常地爱人,那他宁可孤身一人到死。
幸好,他也没有遇到那个能激发他所有阴暗面的“爱人”。
所以,他一直把自己管束得很好,没人知道,他正义的外表下,藏着腐臭冲天,比怪物还怪物的灵魂。
直到,厉酆指尖摩挲着卿岱的脚踝。
为什么他在发现雍衍给卿岱准备了那样的房间以后没有太过批判他。
不是因为他不想,是因为他没有立场。
本质上,他和雍衍没什么区别。
把卿岱带回来,一开始是毫无私心的问心无愧。
可随着他为了她的安全,为了别人的安全,准备那些限制她自由的禁锢,随着他意识到,她可以完全属于他。
就一点点变得不是了。
第24章 守寡
他拥有着卑鄙与高尚同在的灵魂, 在约束恶念横行的同时,他已经构思好如何绑缚,训导, 控制她的方案。
厉酆垂着眼, 侧脸沉静地按压着卿岱的脚踝。
天光黯淡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没人来得及开灯, 昏暗的光线像倒灌进房间的海水迅速淹没厉酆和卿岱,她微微偏头, 看着她面前的男人,他是蹲在她面前的,他蹲着的姿势很专业, 让人一下就能想象到把人的下意识动作都塑造得这样冷硬肃杀的训练是多么残酷艰苦, 能从那样的训练中脱颖而出的人又有着多么强悍的意志力。
人有许多劣根性,越是了解对方有多守原则难被诱惑,就越会对他生出不堪的遐想, 想象着这样的人防线崩溃。
尤其,这个幻想对象本身还具有涩气而不自知的身材, 一向洁身自好的厉酆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蹲下时,裤子绷紧,窄腰挺直, 衬衫后背处隐约可见脊柱凹陷, 胸口将系得好好的每颗扣子联结紧紧撑到极限的样子本身就很银荡了。
而今天, 他身上的这件衬衫穿得格外匆忙, 没有打领带, 第一和第二颗扣子也是开着的, 大臂处略微有些窄小,将平静神情下悄然偾张的肌肉暴露无疑。
同样做了叛徒的还有他颈侧凸起的血管青筋, 几毫米的扩张,承载着如洪流般的欲念。
房间里完整地暗下来,但深蓝和灰白搅和在一起,把白墙涂成新的颜色,卿岱和厉酆的影子映在上面。
卿岱的影子就算连成一片,也能清晰看出她的眉眼,她的发丝,像是一张精致得到了极点的剪纸小象。
而厉酆,他这样高大的身材,就算以蹲着的姿势蜷曲起来,映出的仍然是如怪物般庞大,压迫感十足的影子。
影子模糊了他和她的交界,厉酆的克制全部被消解,他的影子透出了他的本意,他在对她眷恋地侵略,旖旎地吞噬。
但像他这样高大的身材就算以这样的低姿态蜷曲起来,也能在墙上投出如同怪物般庞大,压迫感十足的影子。
厉酆的指节处覆着粗粝的薄壳,所以就算他没有刻意将指尖压实在她的皮肤上,她仍能感觉到,他和雍衍的触碰抚摸是两种分明的不同体感。
厉酆放开手,握起手指,以免再与卿岱有多余的接触,他站起身,低头看卿岱。
卿岱仰起脸看他:“可以了?”
厉酆嗯了一声,移开看卿岱的目光,转过身,收拾东西:“你可以回到房间去了。”
他的身后没什么声音,等他回头,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
桌边放的玻璃杯水面相比于最开始稍微下沉了一些。
厉酆看了它一会儿,把它收起来,指侧的薄茧碾过杯沿,在微微湿润的某一处停下来。
卿岱打开门走进去,没有开灯,她走向窗口。
窗外的风景还是有限的,但相比于之前的黑色窗户要很多。
这里的室外环境有种英伦田园的感觉,就算天色暗下去,那些细小缤纷的花朵还是保持着温馨恬静的感觉,只是太密集了,有点像测试色感的斑斓图块,让人眼花,总觉得在那些奶油色系,温柔可爱的花叶间藏着什么。
卿岱把窗户打开,花香像是等了很久,立刻冲进来。
气流突然湍急,卿岱转头,看到窗户对着的门打开了,厉酆站在外面,他看了一下被她打开的窗户:“卿小姐,晚上风大,很容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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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
卿岱没有说话,厉酆走进来,把窗户关上。
厉酆的另一只抱着一些衣服,锁好窗后,他看向卿岱,看了一眼衣服上面的塑料隔离袋:“把衣服换下来,放在这里面。”
他刚刚忘了,卿岱只披着他的外套,里面还穿着被审讯前换的“裙子”,那是为了这批特殊的犯人制定的服装,类似医院那种病号褂子。
给变种穿那样的服装是为了方便执勤人员检查和观察。
虽然她现在也需要密切监控,但在他这里,她可以换上稍微舒服一点的服装。
“你的物品暂时还没办法拿回来。”厉酆顿了一下,“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这些衣服是他临时叫人准备的,“你看喜欢哪一种,我叫人照着多准备一些。”
卿岱没看他手里的衣服:“都可以,谢谢。”
就像吃饭一样,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没有自己的喜好。
如同白纸一般任人书写的绝对服从,并不会让拥有病态控制欲的疯子感到满足,反而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他们需要她明确的答案。
厉酆眼睫微微下压,一个细微的眼部动作,显出他隐在骨子深处的睥睨傲慢,凛然肃穆的气质稍微这么一变,竟然就多了另一种极端的感觉。
他没有靠近卿岱,却莫名地给人比被他欺身而上更有真实感的侵略感:“卿小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可以说出来的。”
卿岱闻言,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厉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要说什么,听到卿岱开口:“雍衍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卿岱看向紧闭的窗外,像在回忆:“他说,如果我不喜欢,要告诉他。”
厉酆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神情严肃起来:“所以,他对你做过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情吗?”
卿岱把目光放回到厉酆身上,从他衬衫系好的第一颗扣子往上:“我知道你注意到了我手腕上的伤。但是。”她停顿了一下,等视线看进他的眼睛才继续,“我和雍衍不像你想的那样。”
厉酆以前经常听到像卿岱这样柔弱,可怜,伤痕累累的受害人为他们的爱人分辩。
用的说辞都差不多“他平时不是这样”“他其实是很好的人”“我们的感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糟糕”。
卿岱说的话,和他们没太大分别,区别在于她看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冰雪凝成的镜面,明明只是无意映出他的面貌,对他的灵魂没有任何兴趣,却在对视的瞬间便一下看穿了他,扒光了他,让他迟身果体地躺在她眼底的薄冰上,用体温融化开保护自己不坠入冰河的最后屏障。
我和雍衍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所以,她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吗?
总是站在审视他人的位置上的厉酆第一次体验到被人洞悉的感觉,而这个人还是被他的本能锁定的低位者。
厉酆本能地想要征服对他这样做的猎物,捏着她的下颌,逼着她向他低头,用各种惩戒手段,让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可最终,厉酆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门关上,卿岱在那摞叠得整齐的衣服里随意拿了两件,拿起来的时候,衣服里面掉出几个小袋子。
她打开,里面是更贴身的崭新衣物,款式很素净,差不多的尺码都准备了一套。
卿岱洗好走出浴室,房间里全黑下来,只能隐约看到家具的轮廓,很安静,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但是。
卿岱停住去开灯的脚步,闻着空气里的味道。
除了她的沐浴露香气,还隐藏着另外一种特别的香,这香一闻就会让人想到荒淫的聚会,横流的欲望,□□催/情,刺鼻却又不腻。
她闻过这个味道。
两次,第一次是在岛上,雍衍不在,触手潜入她的房间,当触手离开,她在地上拾到的碎片上就是这种香。
第二次是在不久前的牢房里。
第25章 守寡
有什么从怪物的牢狱跟着她回来了。
卿岱没有再走向控灯的开关, 就在黑暗里,走向床边,路过镜子时,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 镜面闪过不只一道身影。
她坐在床边, 拿起毛巾慢慢擦着头发, 那么浓烈的香,却没有靠近她, 甚至还拉开了和她的距离,但不舍得完全从房间里退去。
没有任何征兆,房间突然亮起来, 卿岱把毛巾放下, 看向门口,厉酆一只手压在大腿边,手里拿着什么, 另一只手从灯的开关拿下来,他知道她在哪里, 精准地投来目光。
没有收敛肃杀气的眼,凌厉凛然的目光如有实质,让人觉得好像被刀锋擦过咽喉。
厉酆的目光在卿岱身上顿了一下, 示意她过来, 确认她安全后, 低声告诉她不要动, 自己压着手里的武器走进房间, 在容易藏身的地方找了一遍。
一无所获, 让他汗毛竖起的古怪气息也消失不见。
厉酆略微放松,看向窗外, 抬手把窗帘拉上,却没有立刻转回身:“去穿一件外套。”
卿岱没有问为什么,在厉酆给她拿的那些衣服里找了一件:“嗯,我穿好了。”
厉酆这才转过身:“刚刚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有。”卿岱看到厉酆下颌线紧绷起来,“我感觉有人一直在看我,所以我没有开灯。”
厉酆半皱起的眉一松,喉结有些不自然地上下动了动,没有掩饰或者说谎,他确实一直在房间里监视着她:“抱歉,我需要时刻通过监控掌握你的情况。”
卿岱:“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她已经习惯被雍衍监视吗?厉酆想到了岛上密集得让人感到压抑不适的摄像头,他看着卿岱,她脸上的水已经擦干了,可她的眉眼仿佛吸足墨汁的水墨画,仅用寥寥几种颜色,便硬生生创造出瑰丽艳绝到令人心惊的盛景。
还湿着的是她的头发,现在还好,湿漉漉的发尾搭在外套上,只留下几道深色的痕,可在厉酆打开灯的时候,她身上穿着的是浅色的睡裙,水珠从她的发丝落在裙子上,一路氤氲,一滴就可以展开一片春光。
厉酆的声音有些哑:“为什么不用吹风机?”浴室里应该放了一个。
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打算打破那条界限,但也会卑鄙地在可行范围内,不动声色地纾解他病态的控制狂。
他想为她准备一切,不仅是出于对她的照顾,他也希望能看到她的吃穿用度都由他挑选安排,这样他会获得扭曲的爽感。
卿岱没回答,把自己的选择权交给他:“你希望我用吗?”
这不就是控制狂最想要的吗?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诱惑,折磨这种病症的疯子。
厉酆语速很慢,每次从吐出唇间字音,都要花成倍的力气克制有其他的东西随之决堤:“我希望你……”
他有很多想让她做的事情。
她不这样说,他可以忽视,不去想,但有她开头,那些只适合留在阴暗泥潭里的想法就像癌细胞一样,拼命地分裂剧增,多到要把他的理智挤出去。
厉酆避开她的目光,有些机械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而不是什么都让我来替你决定。”
“我想要什么?”卿岱按照他说的想了想,“我想要像以前那样。”
厉酆重新看向她:“以前?”
卿岱的目光从未偏移,一直淡淡地落在厉酆的身上,她的睫毛还带着些水气,和头顶被厉酆打开的光一起细密交织,在她的眼睛里投下潋滟而又脆弱的幻象,不动声色地引人沉溺:“雍衍还在的时候。”
指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吹风机手柄,厉酆没怎么用过这种东西,更没用它打理过那么长那么软的头发,但他是个天赋极佳的控制方,很快他就找到了窍门,用修长的手指穿进卿岱的头发间,把它们一缕缕地吹干吹热。
成缕的头发打湿后有些冰凉,扫在手背上,会落下短暂的痛痒,这竟然会让向来认为自己是施暴方,从未怀疑过的厉酆神经一缩,有些兴奋。
不过,这样的兴奋,远不如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接近她的发根,牵动她不自觉仰头来得明显,卿岱拉伸开的肩颈线好像越来越绷紧的弦,厉酆知道,当他的手指蜷起,让她张曲到极致的时候,轻轻的一点碰触,都会给于她如涟漪般一层推一层的战栗。
厉酆在卿岱的身后,神情无需掩饰,可以肆意地由高处审视她,他还可以借着吹风机的响声,遮掩声音里的命令意味,叫她抬头,低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稍稍纾解他的渴求。
可是厉酆都没有,握了一下她的发梢,确认她的头发差不多干了,就把吹风机放下:“可以了。”
“谢谢。”卿岱抬起手,指尖随意地在发间顺了一下,额角的一缕头发被她带到了耳后,错层的鬓边发让她看起来更为精致漂亮,厉酆上过行为痕迹分析课,拨弄头发这个小动作可以承载很多想法,不安紧张,勾/引挑/逗,但她看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至少没有厉酆能够分析出的情绪。
厉酆紧绷的神经在她仰着脸的注视里不知不觉地软化下来,问出了不应该问的问题:“雍衍也是像我这样帮你的吗?”
卿岱没觉得他的问题有什么奇怪,回答:“你们不太一样。”
厉酆还有其他问题,更想知道的问题,但他抿起唇,点了一下头:“早点休息。”
厉酆回到房间,看向屏幕,她房间里的监控画面暗下来,自动切换成夜间模式,她略有些模糊的身影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厉酆看了一会儿除了时间戳在跳动,其余不变的画面,拿起雍衍这个案子的资料看起来。
他的眉毛皱起,不仅因为资料里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奇怪地方,也因为他心头无法彻底消散掉的异样感觉。
厉酆暂时不想再想下去,抽出另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一些画纸,画纸上用铅笔画着精确到血管神经的人体图。
厉酆很喜欢用最简单的线条一点点建构出复杂人体的过程,这些间距细微的线条需要极强的控制力,才不会重叠偏移。
人体的姿势越复杂,作画的难度也就越大,这本文件夹里的人体姿势都是他在脑海里构思,描绘很多遍的,它们的尺度极大,每根线条都倾注了他见不得人的欲念,以前的那些欲念都是无形的,但今天不一样。
他画着线,脑海里想着人。
本来和教科书别无二致的面部曲面有了改变,改变发生线条上,没有覆盖上血肉肌肤,很难让非专业人士直观地看出“它”的脸究竟变成了谁的样子。
不知画了多久,厉酆站起身,将窗帘掀开,凝视着窗外平静的黑暗。
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可以去思考那些问题。
比如,他已经很注意,没有向别人泄露卿岱和他一起,为什么还有“人”找到这里,他,或者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追着她?
“我感觉有人一直在看我。”
一直。
厉酆看进黑暗深处的目光越来越冷。
目前人类对变种的了解实在有限,但他的疑问不止存在于这些让人类手足无措的怪物身上。
还有她,厉酆低下眼,真的有人类能这么吸引怪物吗?
他的直觉再次警示他,卿岱绝对有问题。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部下给他发来消息:
【雍家派人找来了,他们非常不满,指责我们确认雍衍身份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还封锁消息,擅自带走了卿小姐。队长,我们不会被当做替罪羊,被推出去给雍家撒气吧?】
厉酆对雍家的怒火没什么感觉,简单地安慰部下:【放心,不会。】
又问:【雍家怎么得到雍衍身亡的消息的?】
部下没给出他答案:【这个我们暂时不知道,雍家的人只跟高层的人说了原因。】
但有人给厉酆发来了信息:【雍衍的死因不需要继续调查了,雍家人说,雍衍给孟鹤白女士留了一封遗书,他是自杀。把变种的问题调查清楚,就可以把雍衍的妻子和他的遗体还给雍家了。】
厉酆把这段话又看了一遍。
雍衍自杀?还给他母亲留了遗书?这怎么可能?
另外……把卿岱送回雍家,他就是从豪门家族里走出来的,厉酆很清楚,像她这样的未亡人会被那些利益至上的家伙怎么处理掉。
他不能把她送走,也不想把她送走。
雍家暂时没有对外宣布雍衍死亡的消息,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各大世家都暗中收到了传信。
雍衍的死,像是某种信号,从它开始,很多事情都要不一样了。
卿岱早上起来,看到窗外有了变化,多了几层她昨天没看到的封锁,一些风景都被遮挡掉,无法再看到。
这里越来越像她和雍衍的“家”了。
厉酆从昨晚开始,就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不应该出门,留卿岱一个人。
但他必须要去工作,所以他连夜安排外面的那些保护她的措施。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隔一会儿就会检查一下手机里的监控画面。
卿岱不太喜欢动,一上午都坐在那里看新闻。
她好像很无聊,厉酆指尖不自觉地触着屏幕,他记得她在审讯时说过,她平时喜欢调香。
但在她和雍衍的住所里并没有找到相关的器具,只在保险柜里找到了几盒调好的香。
很可能是雍衍不允许卿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厉酆皱了皱眉,安排人去找了调香的相关资料,他想给卿岱挑选一些合适的调香用品。
第26章 守寡
“队长!”有人敲门, 快步走进厉酆的办公室,“雍衍的尸体有问题!”
冷白的光下,雍衍闭目躺在金属解剖台上, 法医站在旁边, 口罩也遮不住他苍白的脸色, 他打开盖布, 给厉酆看:“这里应该有Y型的刀口,是我解剖留下来的, 可你看。”
厉酆目光落在雍衍的胸口,光洁平整,不要说解剖痕迹, 就连他原本的刀伤都奇迹般地愈合了。
“被打开的胸骨也……”法医停顿, 思考着该用什么样子的用词,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长好了, 但被我拿出来的内脏并没有长回来。”法医把布往下掀了掀,将雍衍的小腹也露出来, 厉酆看到雍衍分明的肌理上纹着蝴蝶。
这个纹身和他这个人很不相配,位置也有些过分私密,让厉酆无法想象, 雍衍会允许什么人触碰那个位置。
法医将X光机器拖过来, 照了一下雍衍让厉酆看到:“他的身体里面是空的, 这太……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尸体。”
不只这样, 厉酆低下头, 更仔细地观察雍衍的尸体, 他的皮肤好像比他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更细腻光滑,眉眼也像被刻刀加深了一些, 本就漂亮的脸庞艳丽如妖。那时他的肤色因为失血透着灰白,但现在,冷白的皮肤下透着淡淡的红,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机,血液再次循环,随时都会睁开眼坐起身。
他是不是没有死?厉酆抬起手,按住雍衍的咽喉。
雍衍那样的人,只要还能呼吸,就不会允许别人对他做出这样的的动作,厉酆手下安静,他微微收起手指,尸体被长时间冷冻,又硬又冰,散着看不到的寒气,丝丝缕缕地往他骨头里钻。
太诡异了,就连平时能在尸体边吃卤煮的法医都觉得毛骨悚然。
法医摘下口罩,走过门外端着武器随时待命的队员,压低声音对厉酆说:“雍家那边催了好几次,要我们把雍先生的遗体移交给他们,上面态度松动,只要雍家再多施压,估计就要我们照做了。可这种情况,遗体还是在我们的监控下会更好。万一雍先生突然像僵尸一样‘活’过来,到时候,倒霉的肯定不是雍家人,而是我这样的普通人……”
法医说着也觉得自己离谱,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严肃起来,现在变种都有了,僵尸好像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
“我会和他们谈。”厉酆同意法医的想法,但想到那群人对雍家的态度,脸色更为冷峻,从玻璃窗,最后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我会加派人手看好他,你也要多注意,有什么问题立刻通知我。”
法医对厉酆点点头,又戴上了口罩。
厉酆走出建筑,外面还下着雨,温度也不算高,可有里面的冷意做对比,一出来还会觉得有些暖和。
厉酆拿出手机,看了会儿监控,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拿出另一部手机慢慢打出数字。
号码都打全了,可他的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没有按下去。
有到外面抽烟的队员看到他,赶紧和他问好,厉酆点了点头,走下台阶,把手机放在耳边。他没打伞,就让雨丝落在他的身上,正好可以浇弱他在铃声里越来越强烈的躁意。
他看到屏幕里的卿岱接起了电话。
“厉长官。”她的声音响起时,他的世界反而安静下来。
厉酆静了片刻,才开口:“今早跟你说的,确认你那里一切正常的通话。”
“嗯,一切正常。”卿岱的应答声通过电磁波远远地传来,反而比她在厉酆身边,和他说话的时候还要清晰,清晰得似乎能感觉到被震动的空气粒子在他的耳膜上轻轻跳动。
他和她其实就这么两句话好说,可厉酆没有在这里挂断电话,卿岱也没有,她还是被控制权留给了他。
厉酆再次开口:“我刚才去看了雍衍的遗体。”
他没有多说,按照卿岱的脾气,她也应该不会多问。
可她问了,问了她曾经问过他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你很想见他?”厉酆抬起被雨水打湿的眼睫,“卿小姐你就一点也不怕吗?”一般人面对死人,都会有本能的恐惧。
手机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卿岱清冷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雍衍是我的丈夫,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怕他?”
厉酆的眼睫又低下去,他的灵魂再次一分为二,一半理智地揣度她的回答之下隐藏的信息,另一半却因为对雍衍那个已死之人的嫉妒而扭曲,生出阴暗的占有欲,它们在激烈地拉扯,让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诡异:“卿小姐这么爱雍先生吗?”
“对。”卿岱没有回避问题,给出了让厉酆捏紧手机边缘的答案,“我很爱我的丈夫。”
他又一次陷入静默,这次时间稍微短了一些:“好,我知道了。”他准备挂断通话,在挂断前告诉卿岱,“我留了午饭和晚饭,加热一下再吃。吃完,不需要清理餐具,等我回去。”
“好。”
卿岱等厉酆挂断,扣上座机听筒,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厉酆新增的禁锢的确是有效果的,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她走进厨房,按照厉酆的话,找出他留的饭菜。
虽然这里不是厉酆常住的地方,但也能从很多细节看出,他是个极有规划的人,什么东西都收纳得整整齐齐,分装在规格统一的柜子里。
他给她准备的午饭和晚饭也一样,两者被清晰地分开,各自按照标准,精准到克,盛在容量花样都最适合的器皿里。
卿岱把中午的那份加热好,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起来。
她放下餐具,面前的碗碟都是空的,她离开餐桌,餐具被整齐地摆放,就像他昨晚帮她端来饭菜摆的那样。
厉酆看着监控画面,慢慢地沉了一口气,她和他的欲望完美契合,她做的,就是他想要,但又为了道德原则,不能强迫她做的。
心里不能见光的渴求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极致满足,但很快又更为空虚。
本来能控制的一切,因为这一点点的放纵,都要疯了。
厉酆知道怎么做能阻止自己继续沦陷,那就是把卿岱送走,就算不能把她送到雍家,也可以送到其他地方。
远离他就好。
可当他坐在那些正有此意的那群人面前时,他表达出的态度是相反的:“卿岱现在不能离开我们的监控范围。”
他面前的人个个坐在高位,哪个级别都比厉酆要厉害。
但厉酆并不只是厉酆,他的背后是厉家,所以这些人对厉酆还是忌惮的,没有直接驳回他的意见,而是说了许多场面话,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厉酆态度很坚决。
那些人没办法,只好暂时作罢,但在厉酆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他们带着些许威胁意味提醒他:“现在打听卿小姐下落的,可不只是雍家。”
厉酆停住脚步,听他们把话说完,说话的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看着厉酆的肩章:“几家加起来的份量,我们没人能受得住。”
他用的是“我们”,并没把厉酆当做那些显赫家族的成员,而是穿同样制服,等级不同的“同事”。
厉酆听懂了他的意思,如果有其他家和雍家一起逼他们交出卿岱,就算是比这群人更厉害的人也挡不住他们,他作为他们的部下只能照做。
厉酆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不只雍家在觊觎卿岱,得到这个新信息,他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厉酆没有表现出异样,还像平时一样,主动加班,很晚才准备回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如预想里地,厉酆从后视镜看到有车在跟着他。
厉酆回到他和卿岱的住所已经是凌晨,他换了一套衣服,除却右眉上的一道划伤,看不出任何问题。
他走上楼,其实从监控里,他就能看到卿岱三个小时前就睡下了。
但他还是想再亲眼看看,他也是这么做的,推开门,向里面看去。
卿岱背对着门口,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应该是睡熟了。
厉酆没有多呆,关上门,又走下楼,把她留在餐桌上的碗筷一一收好,放到水槽里,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
洗碗的侧脸沉静,可心里却不是。
厉酆在想,她并不在意他几点回来,回来后会做什么。
和希望能掌控她的一切的他完全不同。
他不应该在意这一点,掌控者需要的只有对方的服从,这一点,卿岱已经做到了。他不需要向她报备他的信息。
可为什么,厉酆皱起眉,他会期待她了解他,关心他。
不,不只是了解和关心,这对他这个爱好极端的变态不够。
他希望她对他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软肋命门,这些统统都清楚,可以轻易控制他的地步。
可他很清楚,卿岱不会给予他这些,至少现在不会。
厉酆把手里洗干净的餐具沥干水,放回原位,手撑在边缘,缓慢地匀缓着呼吸。
他想到,他在电话里问卿岱的问题。
问她是不是很爱雍衍。
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但。
她说的是,她很爱她的丈夫。
如果,换一个人做她的丈夫呢?她会不会像爱上雍衍一样爱上他,关心他?
黑暗里,一只莹白纤长的手握住了厉酆房间的门把,微微用力拧开,裙角消失在门框边。
光着的脚踩在地板上,毫无声息。
厉酆被一场难得的梦缠着,可在她靠近的时候,从粘稠的梦境里挣脱,抓住了向他伸过来的手。
是卿岱,又有些不像,她没有白天乖顺的样子,在他的手里挣扎,她的那些招数,对厉酆来说,实在太好对付。
很快,她就被他反剪双手,按在被子上。
厉酆打开灯,入目的是从肩带滑落后的睡裙露出的光洁后背,因为她受制于他的动作,蝴蝶骨处有了起伏蜿蜒的沟壑,床头的暖光刚好流淌在其间,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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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下的腰没入奶白色的绸缎布料。
厉酆目光落了一下便移开,掀起被子盖住她。
“卿小姐,你想干什么?”
第27章 守寡
卿岱的身子被厉酆用被子遮着, 但她的手腕还交错着扣在一起被他的大手握着,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再剧烈地挣扎, 手指却向自己的手腕趋近, 找到他的手, 顺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的掌骨滑上他的手背, 握住他的手,她泛粉的指尖被他的肤色衬得莹透, 无声地动作像是在向他求助,也像是在向他索取灵魂。
厉酆看着她的手,抬起手, 将她的拢在手心下, 不加感情地命令:“别乱动。”这只手控制她的手,另一只手绕到她的小腹,将她的上身托起来, 压在床头,这样直起身的姿势, 更方便她回答他的问题,但他没办法再用被子遮挡她,他极快地挑起她的肩带, 让睡裙回到原来的位置, “卿小姐, 回答我的问题, 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卿岱跪在枕头上, 上身到侧脸都被厉酆压着贴着床头, 厉酆映在床头上的影子像片暗色的海水,而她则侧卧在海面之上, 好像真的有潮湿的水汽氤氲着她,她的发丝黏在她的侧脸。
她在凌乱的发丝后看着她身后的厉酆,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她眉眼太靡丽,做出这样扭曲的动作,不仅不会难看,还会给人相反的感觉,好似看到妖魅回眸,欣赏着被她勾得神魂颠倒,跟着她乖乖步入陷阱的愚蠢猎物。
她的唇上沾了发丝,随着她红唇动作发梢轻轻颤抖:“你想要的难道不是这样吗?”她似乎很舒服地将脸颊更紧地贴合在床头,说话的唇好像在亲吻他的影子,清清冷冷的声音像冰过的美酒,明明有着令人清醒的低温,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意乱神迷,“我现在可是给了厉长官你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你有理有据地逮捕我,惩罚我,你可千万不要错过哦。”她甚至还伸出舌尖,像是要品尝他的影子的味道。
厉酆睡时习惯穿着背心,能看到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状态,一向敏锐的直觉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警报。
卿岱现在很不正常。
而且很危险,对血肉之躯的人类是这样,对怀揣阴暗恶念的怪物更是。
厉酆没有继续问话,他捏住她的脖颈,控制住她咽喉,不让她再说那些叫他理智沦陷的话,并且就着这个姿势,让她转身,坐在枕头上,面对着他。
他倾身凑近,检查她的瞳孔,然后拇指按在她的下颌,叫她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打开口腔,给他查看。
然后是,脖子,肩膀,手臂,肋骨……
他按照正常的流程,对她进行检查,卿岱一开始有不配合的小动作,在他撬开她唇齿时,还想用舌头留住他的指尖。
后来,她安静下来,厉酆捏着她的髀骨,低声叫她腿伸开,她按照他的话这么做了。
厉酆抬头,重新看向卿岱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没有。他无法分辨出来。
厉酆慢慢放开控制她的手:“站起来。”
失去桎梏的卿岱把乖顺表现得更为明显,她在他的注视里,从床上下来,站到厉酆要她站的位置上。
厉酆也站起身,让她面对墙壁:“转过去。”卿岱转身,背对着他,他看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几秒,让她把手摊开放在墙上。
卿岱一一照做,厉酆把剩下的检查做完,没有异常。
卿岱也像他刚把她带回来那样,配合度极高。
厉酆穿上制服,从口袋里拿出手铐,皱眉看着卿岱的背影,下意识地把手铐来回开合,发出轻响,他的耳边是她刚刚跟他说的。
她给了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以随意处置她。
只要他自己不说,没有人能知道,今晚,在这个卫星地图都定位不到的地方,他抛弃道德做了什么。
良久,卿岱才听到厉酆的声音又响起:“转回来。”
她重新面对他,他有些粗粝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又一次查看她的眼睛,只是这一次,他低下身,离她格外地近,和他投在墙上的高大影子一起,充满压迫感地一同困着她。
卿岱看着他,好像感觉不到他审视她的目光早就已经变质。
他的身体滚烫,没有和她靠在一起,都能让她感到,他血液奔流带起的热气,但气息却轻缓,很像屏息的野兽,打算让猎物放松警惕,再咬断她的气管。
她感觉到他的薄茧在她眼角处轻轻蹭了一下,放开她,退后半步,保持着距离,而且收起了手铐,但并未放松对她的掌控权。
目光沉沉地锁定她,只要她再有异样,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厉酆开口,除却声音微哑,和对待其他可疑分子没有任何不同:“卿小姐,你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卿岱看着厉酆的眼睛回答:“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厉酆没有立刻继续下去,而是观察着她的眼睛,安静而又锐利地在她眼底寻找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这次他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一直看着,接着问话:“那你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卿岱同样没有躲避,想了一会儿:“雍衍说我以前梦游过几次,但他找心理医生给我看过以后就没再有过了。”
“他也遇到过?”厉酆的声音放轻,“可你并没有看过心理医生的记录。”
卿岱很平静:“有些记录,雍衍不允许它们存在。”
厉酆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再开口:“那他有没有让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梦游?”
“他说。”卿岱顿了顿,“有可能是因为突然换了居住环境,让我的压力有些大。”
“这样吗?”厉酆似乎没有怀疑,也的确没什么好怀疑的,卿岱的回答,符合雍衍独裁专制的人物画像。
但厉酆幅度极小地虚了虚眼,他没有靠近卿岱,但比之前更逼人的压迫感一点点推向她:“卿小姐,你知道吗?很多人都觉得死人是最好的替罪羊,一切解释不通的问题都可以甩给他们,反正死人不会反驳。”
“死人确实不会,但证据会。”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威慑力却更强,“不要让我抓到你,在对我说谎。”
他说着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起来,给看起来面前这位无辜,脆弱,而又美丽的受害人家属披好。
他没有列举她欺骗他的后果,但他冷厉的眼神比将那些可怕的事情一一细数一遍更具说服力。
卿岱点头:“好,我记住了。”
“我送你回房间。”厉酆打开房间的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便看到桌上打开的文件夹。
他记得他睡前把文件夹都整理好了,可它此刻却摊在桌面上,从中散落的画纸上画着被看不到的束缚绑出扭曲而又凄美的姿势的人体图,它们大多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却十分刺目。
厉酆下颌线一紧,目光放回到卿岱身上,她微微侧着脸,显然也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厉酆没有解释,冷静地收起那些画纸,合上文件夹,看向卿岱,示意她先走。
卿岱也没有问,走过厉酆。
她从一开始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他应该不喷香水,可今晚他的身上有种流水线制造出的人工香气,这香不适合他,厉酆也不可能会喜欢。
他会突然喷这个香水,可能是因为香气里极淡的血腥味。
卿岱记得有时候,雍衍回家身上也会有这样的味道。
厉酆把卿岱送回房间后,又检查了一遍她的房间。
虽然不太可能,但他就是觉得又有什么东西溜了进来,藏在她的身边,或许就是它影响了卿岱,让她晚上突然“梦游”。
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厉酆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窗外却亮起闪烁的警示灯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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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也震动了一下。
院子外,他为卿岱设置的变种警报器被触发了。
他大步走到窗前,把窗帘拉起来,转头对卿岱说:“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卿岱点头,看着他出去,听到他将门反锁了一道又一道。
她不知道厉酆是怎么处理外面的事情的,等她醒来,窗外安静得连鸟叫声都听不到了,她打开窗帘,却没有阳光照进来。
黑色的窗子里映出她的身影。
卿岱试着打开窗户,它从外面被固定住了,似乎还加了很多层密封,就算是窗缝也没有一丝气流。
为她准备了早餐的男人没有为新的变化而做出说明。
卿岱安静地吃着饭,手腕处有了新的指印覆盖,厉酆看到了,目光无法移开。
那是他昨晚留下的。
卿岱吃完了最后一点粥,放下餐具:“我今天还是见不到雍衍吗?”
厉酆一直在看着她用餐的手,听到她的问题才抬眼看她的眼睛。
她的脸上看不出为见不到雍衍而生出的急切焦躁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但雍衍的名字能她唇齿间生成,就已经足够叫人嫉妒了。
厉酆给她回答:“暂时还不行。”
厉酆离开后,卿岱回到房间,她的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套调香的工具,她走过去,打开那些精致的配料盒,闻了闻里面的味道。
品质很好,但比她以前用的还是差一些。
厉酆觉得给卿岱准备调香用具是很正确的选择,她终于不再总是看着新闻发呆,而是用他精心为她挑选的器具,调配熏香。
看着画面里散开的烟雾,厉酆缓缓沉了口气。
他很好奇,她会配出什么样子的味道。
厉酆看了一会儿卿岱,想起她早上问过的雍衍,拿起外套。
“不好意思,厉队,雍先生的遗体昨晚被雍家带走了。”面孔很生的法医对要查看雍衍尸体的厉酆摇头。
厉酆面容平静,手指却握起:“盛医生呢?”
法医回答:“他被临时调到实验室去了,暂时不方便和外界联系。”
“实验室?”厉酆挑眉。
正好那几个高层也想找他,厉酆没有犹豫,大步走向他们所在的会议室。
他们看起来很着急,上来就问他就卿岱的调查有没有结束。
“没有。”厉酆冷硬地回复。
“既然你也对她是不是变种有疑虑,不如。”和厉酆说话的高层摸了摸鼻子,“把她送到实验室吧。”
厉酆靠在椅背上,依旧挺拔,但少了作为官方人员的严肃守矩:“你们想要研究她?还是。”他停顿了片刻,“想控制她,看那些想要争夺她的家族,谁出价更高?”
厉酆的话很明显戳到了他们的心里,但他们依旧保持着风度,没有和厉酆撕破脸。
厉酆同样,没有退步,也没有和他们争吵,站起身,系好制服扣子,转身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还是有人沉不住气,在他背后说:“你没权利这么做,如果卿岱是变种,你私藏她,相当于和她同罪,如果她不是,你非法限制公民自由,属于知法犯法!厉酆,你从来没犯过错误,一向最遵守规定,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厉酆眼里没有笑意,但勾了下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些蠢货真以为一直约束他的是规定法章吗?
能约束得了他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刚走出去,他就接到了电话,变种羁押点发生暴乱,目前伤亡未知,厉酆放下手机,立刻带人赶往羁押点。
路上,他想到了卿岱,拨出一个号码。
通话很快接通,接通的人是他在厉家的手下,只听厉酆一个人的命令,昨晚被他紧急调过去保护卿岱。
不过,厉酆没有透露出他们保护的目标具体是谁。
甚至为了防止有人看到卿岱,他把房子里的窗口都封了起来。
在有关卿岱的事情上,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厉酆给手下的指令非常简短:“多加人手,增强警戒。”
手下和厉酆通话结束后,立刻调来更多的人手,把院子外面围了好几圈,他也曾充满疑虑地看向院子中每扇窗都被诡异密封的建筑,好奇厉酆让他们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架势真的有点邪门啊。
但是,他不敢多加揣测,还是投入到本职工作里,把外圈的变种警报器又检查了一遍。
检查到最后,有人过来,他冲对方点头:“一切正常。”
听到他这么说,那队人没再停留,继续向前面巡逻了。
手下神情如常地走开,没人看到他脚下的影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外界的一切都被黑色的窗隔绝,卿岱专心调香,直到很晚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水声响起,卿岱从浴缸里走出来,她伸手去拿浴巾,却抓了个空,侧脸看过去,架子上什么都没有。
不只是浴巾,她换洗的衣服也没了影。
卿岱垂下眼睫,看着地上她的影子,她的影子伸出手,示意她去看右边的镜子。
卿岱转头,镜子里的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走向镜子,它将她全身上下的每处细节都分毫不差地画在镜面上,顺着头发流下的水流从她没有任何遮挡的皮肤上淌过。
“她”抬起手,指尖按住了一颗滑到胸口的水珠,纤长的手指慢慢地,轻轻地将它揉开,让莹白上唯一鲜艳的色彩更添一抹水光,更加浓妍欲流。这还不够,“她”的指尖还继续向下,要将贴在“她”肌肤上的水汽带到更禁忌的位置。
“她”指的是镜子里的卿岱。
卿岱本人则安静地站在镜面前,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吗?我可是很喜欢呢。”镜子里的卿岱开口,用口型问她,一只手在向下,另一只手则顺着脖颈向上,指尖在唇瓣挑逗,“喜欢的话,就笑一下,让我看看。”
卿岱看着镜子里的“她”在自己进行爱抚,样子是和她如出一辙的清冷,但动作放荡魅惑。
得是多么无耻又病态的怪物,才会想到幻化成她的样子,再用她的样子做这种事情看她看?
可目睹这一切的卿岱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羞耻,动容,都没有。
镜子里的卿岱得不到她的回应,眉眼渐渐聚起戾气,抓着脖子的手慢慢收紧,但镜子里的卿岱和镜子外一样,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漂亮的脸无动于衷。
很没有意思,镜子里的卿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停了下来,像是一张受到破坏的照片,“她”在快速地失去色彩,眨眼间就变成只有轮廓还和卿岱别无二致的一团黑影。
黑影抬起手,按在镜面上,黑乎乎的脸上开了一道口子,开开合合地问卿岱:“你能认出我吗?我可是从很久之前就在跟着你了,就像你的影子一样。”
卿岱开口回答了黑影的问题:“这样不能。”她说着,把手也抬起来放在镜面上。
她的手和黑影的手贴在一起的瞬间,黑影爽到难以把持,像被风吹动的烛火狠狠摇晃了一下。
黑影收不住自己本来的样子了,身形拉长,还在镜子里与卿岱相对,但身高比她多出一大截,镜子都要装不下“她”。
卿岱放在镜面上的手指缝被分开,镜子里的黑影将它漆黑湿冷的手指插了进来,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黑影把自己的额头也贴在镜面上,亲吻着镜面时,黑色的唇舌偶尔会探出镜面,终于有了声音传进卿岱耳里,意外地有些好听,就是语调太怪异,轻快得好像在唱不详的歌谣,疯疯癫癫让人害怕:“要跟我走吗?我可是特意来救你的,绝对,绝对不会把你关起来呦,嘻嘻。”
它这么问着卿岱,与她相握的手也在用力,一点点地往镜面里拽她,似是为了让她觉得它也没那么恶劣,它还把浴巾换给了她,披在她的身上。
厉酆打开卿岱的房间门,并没有看到她,他转身走向监控里,她进去后就没再出来的浴室。
“卿岱。”他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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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得到回应,立刻拿着木仓打开门。
他看到卿岱站在镜子前,有黑色的手指从镜面里伸出来抓着她,她没有挣扎的动作,就这么看着自己被拽到镜子里。
厉酆走过去,看到了镜子上的黑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变种,但那恐怖又诡异的样子是怪物无疑。
厉酆抓住将要没入镜面里的卿岱的手,用力往外一拉,同时,用枪托对着镜面狠狠一砸。
镜子撕裂,黑影愤怒地退去,被破坏得四分五裂的镜面恢复了正常,映出他和卿岱的身影。
厉酆没有放开卿岱的手腕,反而攥得更紧。
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那些人还说羁押点的暴乱很快就被镇压,没有变种逃出来。
那刚刚的那个黑影怪物又是什么?他明明在羁押点里见过它。
厉酆坚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
他不打算在那种人的手下做事了。
他不需要,也不想再戴着正义的面具了。
厉酆低下眼,看着卿岱,她发梢的水滴在他的手背,她的身上只有一条浴巾,他缓缓地放开手指:“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不舒服?”
“没有。”卿岱目光落在厉酆沾着血迹的脸上,那些血有的来自他自己的伤口,有的来自别人。
厉酆没再说别的,看了看卿岱被他的手弄脏的手腕,抿唇抬手示意她把手给他:“把手给我。”
卿岱按照他的话,把手交给他,他带着她的手放在水流下,她的手指并没有被他碰到,但厉酆把她的手指也仔仔细细地洗了很多遍。
帮她擦干后,这才放开她:“跟我来,我给你吹头发。”
“好。”卿岱点头,在厉酆转身的时候,她看向那面破碎的镜子,裂缝切割开她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
厉酆去检查了变种警告器,警报器没问题,是人为的原因,让本来密不透风的封锁线有了突破口。
果然,谁都不能信任。
甚至是监控,也让厉酆怀疑,要不是他直觉够准,光是看监控画面,根本察觉不到有怪物潜入卿岱的浴室,想要偷偷带走她。
他必须亲自,陪在她身边。
“你也看到了,那种东西有多危险,多无孔不入。”厉酆放下吹风机,推着手柄,把它摆正,“我们最好在一个房间里,我打地铺,尽可能不影响到你。”
厉酆以为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排斥他的提议,可卿岱听完他的话,只是点头:“好。”
她想到了什么:“但是。”
厉酆看向她。
“我可能还会梦游,做奇怪的事情。”卿岱把手抬起来,递向他,“你要不要先把我固定住?”
第28章 守寡
厉酆看着他面前的那双手, 她的手腕合并在一起,是最标准的等待被束缚的姿势,他能看到她手腕内侧的红痕, 它们像是教小孩子折纸时印下的虚线, 提醒着人按照它的指引, 把它压弯, 碾揉,留下难以恢复的印记。
与红痕交织的是她皮肤下的淡色血管, 在厉酆看来,血管是人生来自带的绳索,将会腐烂发臭的血肉捆绑成完整鲜活的生命, 同时也把无边界的思想桎梏在渺小脆弱好掌控的肉/体里。
厉酆抬手, 拢住她的手,把她的每一根手指都收在他的手心,指尖到她手腕的时候, 不可避免地划过她的血管。
她的血管不像他那样突出明显,纤细得都摸不出来, 可能需要很用力地绑起来,才会从肌肤下凸显出来。
他的手指可以轻易圈住她的手腕,与淡下去的红痕重叠, 她自己也没有要反抗躲避的意思, 但厉酆没有这么做, 他力度很轻, 但也很坚决, 把她的手按下去:“确实有风险, 但这么做你会受不了的。”
厉酆给出另一个方案,他计划做出一个简易的设备, 在卿岱床边布了一圈感应线,这圈感应线会在特定装置离开它们划定的范围后触发另一个装置生成电击警报。
卿岱看着他制作这些,没有问他为什么这里明明不是他常住的地方,却会有这么齐全的工具和装置。
但在厉酆打算把会触发感应线发出警报的装置放在一个手环里让她戴着的时候,她开口问:“有脚链吗?”
厉酆抬起头看她,他记得审讯前,有人把她身上的所有首饰都拿走做检查,她戴的首饰不多,只有护身符,结婚戒指,还有脚链。
相比于更常见的手链,脚链会让人联想到上位者对所属物的标记和约束,尤其,卿岱说了,那条脚链是她那位病态且占有欲极强的丈夫为她定制的。
护身符的材质可疑,她的脚链里有其他电子装置,这两样暂时还没有还给她。
厉酆看向她的指间,那枚戒指还在她的手上。
如果是他,真正的他,他也希望能为卿岱戴上脚链,刚刚制作装置的时候,他也这么想过。
可他立刻想到了雍衍给她的脚链,他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他不想成为第二个雍衍,至少不想在她面前。
他没想到她会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卿岱看到厉酆看自己:“我不喜欢戴在手上。”她的指尖抚过手腕上的红痕。
厉酆看向她的手腕,点头:“好。”
他当然没有给女人戴的脚链,那条手链也是他临时做的,把手链改成脚链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卿岱看着厉酆,他的侧脸专注,显出并非本意的冷然凶狠,如果不是要处理细致的地方,他甚至都不怎么需要借助工具,只用青筋明显的手便能将硬质金属随手掰弄成他想要的形状。
一条为了搭载装置的脚链不需要做得有多漂亮,但厉酆却在这上面花了更多的时间,他的审美不粗犷也不笨拙,相反,一看就是把顶尖的奢侈品当日用品的豪门世家里走出来的,脚链成品不像临时制作出来的,倒像会出现在拍卖会的昂贵珠宝。
脚链躺在厉酆的大手上,显得更精细,他看着卿岱,把手递给她:“试一下。”
卿岱嗯了一声,但没有接过脚链,只把右脚向他伸过来,莹白骨感的脚被拖鞋上的浅色毛绒簇拥着,厉酆回来得急,还没来得及换鞋,还踩着军靴。
她的脚放在他的双脚中线的位置,毛绒和皮质,柔软和冷硬,白和黑,对比分明,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鸟栖息在隐着干涸血迹的皮鞭旁,而他的靴子上的确沾着血迹。
卿岱问:“难道不应该是你帮我戴上吗?”
厉酆看向她的眼睛,他拥有世间最矛盾的本能,一边敏锐警觉,想从她眼里寻找到不对的证据,一边又渴望肆意猎杀,管他的猎物是不是有诈,他都愿意追逐到底,不计后果,不留后路。
被他理智又冲动地审视着,卿岱眼里依旧平静:“这样你才能确定我不会乱跑。”
厉酆注视着她,然后低下眼,接着低下身,蹲在她面前,微微仰起脸看她。
卿岱眼睫压下来一点儿,垂眸看他,厉酆发现这个角度看她,让他心跳最快。
可能是他很少让人从上至下俯视他的原因。
厉酆摊开手:“抬脚。”
这次没有叫她卿小姐,不带感情的声音听起来更像命令了。
脚链的锁扣扣上,厉酆情不自禁地抚上锢住她脚踝的细链,但又很快回神,把动作消解成为她调整脚链的位置。
卿岱试了一下,她的脚刚踩到厉酆在她床边设置的感应线,厉酆手上的装置便响起细微的电流声。
“这个要戴在哪里?”卿岱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摸了摸脖子,“这里吗?”
就像之前他给她带的电击颈圈,厉酆抿了下唇:“不戴在你身上。”他拿了一条手环在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戴在我这里,如果你要做什么,我会立刻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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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酆做好手环,戴在手上:“再试一次。”
他说完,却没感觉到手上传来电击感,不是装置没用,是卿岱没有按照他的话做,他看向她,刚要问她怎么了,突然看到卿岱看着他,那双清幽而又妖魅的眼睛里浮出极浅的笑意。
不知是他身体里还是哪里升起的火焰,烧干了空气里的所有水分,厉酆的咽喉感到从未有过的焦渴。
电流钻进神经里几秒,他才意识到,厉酆向来对自己足够狠心,预设的电流量本来就已经很高,和为变种准备的电击颈圈没差太多。
可他看着笑意已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卿岱,他只觉得不够。电击带来的灼痛感,甚至连她冲他那一笑引起的余波都压不下去。
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厉酆想到这里,电击却停下来了。
卿岱坐回到床上:“应该可以了。”
厉酆看着她,有一瞬想要开口,让她回到线外,让电流对他的鞭挞继续,但他没有出声。指尖按着手腕,并不是在安抚被电流灼伤的皮肤,而是在加深它的痛感。
卿岱问:“怎么样?”
厉酆取下手环,把里面的电击装置拿下来:“电流不够,而且。”手腕确实不是最佳的佩戴位置,这里太迟钝了。
第29章 守寡
厉酆去洗澡了, 回来时换了一身衣服,和那天晚上卿岱在他房间看到的不同,他没有穿背心短裤, 这种露肤度比较高的衣服, 而是长衣长裤, 只是什么衣服到他身上都有种紧绷的感觉, 这样全部包住,反而把肌肉轮廓勒得更明显。
卿岱坐在床上看他动作利落地把她的房间收拾了一遍, 在窗口那边的地上铺好床铺,动作间,他手腕上的手环微微摇晃。
他的内务分数应该很高, 转眼就把这些事情都做完, 站在床铺边看卿岱:“你还需要什么吗?”
卿岱看了眼桌子:“可以点香吗?我会睡得好一些。”
“这个吗?”厉酆走到桌边,拿起没收在小箱子里,单独摆在外面的香粉盒, “这是你调的?”
这香的味道太特别了,和她身上的味道有些像。
可能是因为雍衍常跟她在一起, 他的尸体好像也沾着她身上的香,但又和卿岱身上的不太一样。
无论哪种,都淡淡的, 却香得要命。
是真的要命。
厉酆屏住呼吸, 把香粉盒放低了一些。
“嗯。”卿岱点头, 声音很轻, “可惜, 还是不够香。”
厉酆转头看她, 她没看他,目光在他手上的香盒, 灯光明明是静止的,挨着她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就好像活过来的溪水,潋滟流转,每道波痕都聚着万千风情。
不够香,是和以前她调的香比起来不够香,是吗?
她以前调香用的原料,应该都是雍衍准备的吧。
厉酆低眼看着香盒,没说话,把它拨出来一点倒进熏香炉里,他不抽烟,但会为了应对紧急情况,备着一个打火机放在随时能拿到的地方。
咔嚓,打火机打开,火苗跳出来,很快,奇异的冷香在房间飘散开。
厉酆放开打火机,推动滚轮的拇指还有些烫,他看向卿岱:“睡吧。”
她还是那么听他的话,躺进被子里,把眼睛闭上。
厉酆把灯关上,慢慢坐在床铺上,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根处,裤子紧绷的面料显出一圈带子的痕迹。
腰间,胸部,大腿是他们最常见的配枪位置,这条带子原本的作用也是为了固定收纳在腿部的武器,他把配套的武器去掉了,将电击装置放在了它的里面,贴身戴着。
厉酆抬起眼,坐在黑暗里看向那张床,亮着淡淡荧光的感应线提醒着他,一切都有边界。
安全和危险,理智和冲动,都只有一线之隔。
卿岱闭着眼,但仍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而且越来越近。
没有气息扑打在她脸上,可她就是觉得,有人与她鼻尖相对,唇瓣都快要贴在一起。
如果能够看到对方是谁,是如何接近她的,这样的距离,或许很暧昧,很亲密。
可她看不到,就算睁开眼,眼前也只有黑暗。
这就让人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了。
卿岱慢慢地吸进一口气,没有任何人,任何物阻碍她的呼吸,但那种令空气变得稀薄的压迫感还在。
他还在,在离她非常非常近的地方。
卿岱看着前方,放在身侧的手臂上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下来,她转头,她的上面,她的身后都没有人。
她抬起手臂看了看,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什么,她用手指抚过去,发现她的手臂上什么也没有只是很冰。
就像是有什么很冷的东西,比如放在冰柜里很久的冰棒贴近肌肤再拿开后,留下的寒意。
冰柜么。
卿岱把手臂放进被子里,又闭上眼。
安静了很久,卿岱没有动,似乎是睡着了,但她身上的被子在慢慢向下滑动,把她睡裙的肩带都带了下去,露出雪白莹润的肩头。
被子没有停下,慢慢地沿着她侧躺时显出的腰臀线,继续往地上掉。
卿岱好像有些冷,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无意识地往下,想把掉到她腿上的被子拉回来,可她抓住的不是【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被子,而是一只冷得刺骨的手。
卿岱没有醒过来,但是被冰了一下,本能地收回手,她没有看到,她凉冰冰的手心这次不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大片的血迹在她的手上。
这血很诡异,颜色艳丽得在黑暗里都刺眼,还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有人握住她的手,让她滴血的指尖落在自己的唇上,慢慢向下,经过脖颈,锁骨,但是不想弄脏她的裙子,叫她自己拨开了布料,然后才向里面抚去。
那只握住她的手,慢慢打开,比她大出几圈的大手,完全覆盖,并掌控了她的手指,手掌,隔着她的手,把血迹涂到禁地,引出其他水源冲淡血色。
卿岱终于睁开眼,低眼看自己,被子好好地盖在她身上,她的手上也干干净净。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从侧躺变为平躺。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感觉被子有些沉,感觉下半部分好像落到了地上,她抓起被子边缘,打算把它提上来。
就是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好像床面不是水平的,而是纵向的深渊,而它就是深渊尽头的恶鬼,以她为梯,一步步从地狱里面爬出来。
卿岱再次压下眼睫,看到她身上的被子被顶起来,凸起的轮廓离她越来越近。
被子里冷得让她打起细细的冷战,所有神经都冰冻到最敏感的状态。抓着她,那双向她索命的手变得缱绻,似乎要放松她的警惕,让她对它打开防线。
卿岱放松下来,被子里的寒意淌进她的身体里,那冷意无孔不入,不放过每个缝隙,依赖地贴在她温暖的血肉上,好像想被她的体温融化,与她合为一体,把她也变得和它一样没有温度。
卿岱牙齿磕碰在一起,微微张开唇,纤长冷白的手指拧起了床单。
但突然,她的肚子有些疼,她把手按在小腹,很轻地闷哼了一声。
它立刻停了下来。
卿岱感觉到冰冷在贴着她的身体向上。
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边缘被抬起来,露出漆黑的洞口,那正好是一个人用手撑在床上,从背到床面的高度,卿岱身侧的床面也确实出现了微微的压陷。
被子里暖起来,它的手放在她的小腹,竟然是滚烫的,疼痛像冰块,被它融化。
被子又落回去。
被子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极缓地细微起伏。
卿岱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短暂的疼痛并不能让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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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汗,被子里适当的温热也不能。
她想抓住它,但什么都抓不到,它好像察觉到她的想法,把她的手扣在一起,限制行动。
卿岱没有反抗,反倒是它,在最粘腻的当口,故意停下来。
被子里的温度一下就降了下来。
被子又被掀起,冷意侵入她的耳廓,同时她的脖子被同样冰冷的东西握住,熟悉的声音缓缓地提出疑问:“爽不爽?”
他的声音矜贵傲慢,就算是有些粗鲁的提问也很优雅。
卿岱的呼吸更为困难,听到他下一个恶意的问题:“比杀了我,还要爽吗?”
卿岱再次张开唇,他顺势咬上她的舌尖,他把渡与她的气息掌握得特别精准,既不会让她太难过,也不会让她好过。
他想要的只是她表现出对他的依赖,如果能向他索取,那就更好了。
卿岱抓着床单的手被他分开,强行将手指穿进她的指间。
他又开始用行动向她索要刚刚她没回答的问题的答案。
卿岱侧开脸,气息有些急促,声音很轻:“我没有杀你。”
“杀我,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他顿了一下,“不过,除了你,也没人能杀死我。”
他说的是互相矛盾的话两句话。
卿岱的脸被他掰回来,亲吻像雪花落在她的脸上,他在安慰她:“别怕,你能自己完成心愿,我很开心。”
“我不开心的是。”卿岱感觉脖子被冰块锋利的边缘划了一下,“你这么早就有了下一个目标。”
“你说,我是帮你杀了他。”他舔舐着同一个位置,用冰冷柔软的触感覆盖他之前给她的细微痛感,“还是直接杀了你,一劳永逸呢?”
他再次扼住她的咽喉,这次没有再留有余地。
卿岱碰不到他,没办法反抗,也不想反抗,她艰涩地喘着气,把手放在自己的身上。
她看着天花板的眼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水光,眼瞳里没有映出任何人影,可那双眼却越发妖魅惑人,像凝视着许久未见的爱人,多情又忠贞。
她在他的身下,在濒死的边缘。
完成他刚刚在关键时候恶意停下来,惩罚她的事情。
她的体温升高,身上的冷香一寸寸蒸腾出来,像在夜里绽放的昙花,她的幅度很小,只为取悦自己,除非是贴合在她身上,都察觉不到她的动作。
可一旦察觉,那极轻的,利己的连带触碰就成了要命的毒,活人受不了,孤魂野鬼也逃不掉。
卿岱的呼吸越来越顺畅,灵魂也越来越轻,就在它要飘出□□的束缚时,他按住她。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笑了一下:“宝宝,你求人放过你的方式,可真特别。”
卿岱眼尾微红,低下眼,眼里的水光只是光影制造出的错觉,她的眼里连最简单的情绪都没有:“我不需要你放过我,我只是。”她稍微侧了下脸,在刚刚响起笑声的地方,极轻地说,“想要了。”
她感觉到沉而短促的气息扑打在她的唇瓣上。
她反手,握住那只按着她的手,语气极淡,叫人分不清那是命令还是什么:“继续。”
她的耳边又响起好听又森冷的笑声。
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真按她说的,继续接下取悦她的“工作”的自己。
卿岱是在一阵遥远的钟声里睡着的。
厉酆在她的脚尖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但当电流像把烧热的匕首插进他的大腿,他也没有行动。
他听着她轻得几乎听不到的脚步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近,仍然没有,他看着她蹲在他面前。
她低下身,膝盖落在地上,她的发丝扫着他的脸侧。
大腿根处的电击灼痛让厉酆清醒,清醒地明白,超过某个临界,他在体力和技巧上的的优势会大幅度虚弱,她离他越近,他就越难躲避开她的攻击,但他决定放任。
他说服自己,他这么做是为了看她的反常到底是因为梦游,还是别的。
厉酆没有想到的是,她凑近他,只是为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味道好像并不吸引她,她很快就直起身。
但她还没死心,又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
她的碰触很轻,跟电流钻进骨头里的痛根本没办法比,可厉酆就是对她的触摸更为敏感。
他想让她描摹他五官的指尖加重一些,却又不敢惊醒她。
只能通过电击的痛弥补自己空虚渴求的神经。
当她碰触到他的喉结,厉酆闭上眼,抿唇,忍住咽喉滑动的冲动。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喜欢到快要失控。
控制狂都很讨厌自己失控,但最病态的控制狂反而会希望有人能叫自己失控。
在失控的边缘,控制自己,控制对方,那才是最爽的。
厉酆的五官很硬气,是八九十年代最受欢迎的那种周正的英俊,薄唇很诱人,但也透着种坚毅正气的感觉。
这样的唇抿紧,再情难自抑地微微分开,唇舌间那一点点罕见的艳色缝隙克制到极点也涩气到极点。
但很快他又紧紧闭住嘴巴,把乍现的春光锁住。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齿关咬合得有多用力。
就在这时,厉酆听到卿岱开口:“雍衍?”
厉酆睁开眼,那些翻涌得正凶的欲色悉数退去,看着卿岱的眼里只剩下冷意。
他抬手要止住她还在他身上摸索确认的手。
她却先一步将手收回,指尖在他的手心划过,也毫不停留。
厉酆看到她的手按在他的床铺边缘,打算起身离开。
他应该让她离开,他根本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他既不是她想要的雍衍,也不想成为雍衍。
可他的手还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卿岱没有挣扎,乖乖地停下来,低头问:“雍衍,是你吗?”她顿了一下,“我有点害怕。”
厉酆听到自己的声音:“嗯。”
黑暗很容易让人自欺欺人,以为自己的卑鄙,无耻,龌龊,私欲都能被隐藏,被抹去。
厉酆感觉到卿岱的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慢慢在他身后躺下的同时,她柔软温热的身体也在贴紧他的背。
他背上的每根肌肉线条都拉伸到极致,没人束缚他,她圈在他腰间的手臂柔弱无骨,也没有用力。
可厉酆觉得自己被世上最坚不可摧的绳子捆住了,不能动,一点也不能动,哪怕腿根处的灼痛已经超脱常人可以忍受的极限。
而这种灼痛根本不是最难挨的折磨。
远远不是。
柔软的唇瓣在他颈后的棘突轻轻吻了一下,她没有特别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和雍衍是真正的夫妻,更亲密的举动,也不用解释。
厉酆全身的血液在急速流动,呼吸却被他强行停住,好像这样就能停止时间,把刚刚那一瞬的触感永远保留下来。
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嫉恨那个叫雍衍的死人。
第30章 守寡
卿岱从被子里坐起身, 摊开手,没有血迹,也没有水痕, 干干净净, 但她看着指间的那枚戒指, 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厉酆推门进来, 短短的黑发还有些湿,他看向卿岱, 她根本没注意到她醒来时,他不在房间,甚至在他回来的时候, 也没有抬头, 她只是在看她手上的戒指。
雍衍给她的戒指。
厉酆走近她,她的手非常漂亮,和金属泛出的冷系光很相配。
“给我。”
卿岱听到厉酆的声音, 是他的声线,语气却有些不同, 她抬起眼,看向向她伸出手的男人。
厉酆看着她:“戒指。”
卿岱停顿了片刻,把戒指取下来, 放在厉酆的大手上。
厉酆低下眼睫查看那枚戒指, 没有任何情绪外放出来, 因此叫人难以捉摸, 就算没做值得心虚的事情, 也会在他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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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加快,噤若寒蝉。
查看后厉酆看向卿岱, 他的注视比沉默更加考验心态,卿岱没有躲避,看着他审视她,然后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
“这枚戒指。”他从低处仰视她,气势不减,反而有种猛兽在沟壑里蛰伏紧盯猎物的感觉,“和一开始不一样了。”
这枚戒指乍一看和之前没什么分别,可在细节上有很大的不同。
它被人调换了。她的东西,他都知道。
不可能是她自己换的戒指,那会是谁呢?
“嗯,我也看到了。”卿岱不害怕也不慌乱,微微点头,今天她俯视人的时候,有种圣母在注视众生的感觉,悲悯温柔却也无情高高在上,“昨晚我没有做奇怪的事情吗?”
厉酆被她反过来提的问题问得微怔,他抿起唇:“没有。”
卿岱没再看他,抬头看桌上的熏香炉,它已经燃尽,清冷的声音和余烟一样缥缈轻盈:“我好像梦到了雍衍。”
她低下眼,询问厉酆:“会是他给我换的戒指吗?”
厉酆看着她,手指攥紧,过了一会才回答:“不可能,雍衍已经死了。”
他没再用雍先生称呼雍衍,没再装作很尊敬受害者的样子,选用“去世”这种字眼。他直白地告诉她,她的丈夫,不,应该是前夫已经死了,不在了。
厉酆是这样说的,看卿岱的眼里也没隐藏他真实的冷漠和阴暗的野心。
卿岱与他对视,他眼里有什么,她看得很清楚,她没有惊讶,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握起了手,她看不到他手里的戒指了:“那它是被……”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慢慢抬起眼睫,她的眼睛像映着初春盛景的潭水,本色是冰冷,覆在表面的绮丽缤纷都只是影子,一碰就会散开。问题是,就算知道她眼里的情都是假的,也没人舍得将它碰散。
“会是他吗?”卿岱问得很轻,“杀了我丈夫的凶手,他跟着我找到了这里?”
厉酆看着卿岱,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是她主动靠近他,动作并不逾矩,赤着的双脚稍微挪近,匀称修长的小腿像是要穿进他屈起的□□,但停在合适的距离,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指尖稍微勾了一点儿他衬衫的衣料,保持端庄的同时,又显露出无助和脆弱:“厉先生,他会把我也杀死吗?”
厉酆低下眼,他加重的心跳告诉他,他很吃这一套,他很喜欢她试图依附他,寻求他的庇护的这一套。
只要他点头,向她承诺会保护她,给她帮助,那她就上当了,她不知道她在和魔鬼签订合约,以为得到了救赎,其实是把把自己的一切都交托他。
他喜欢这种看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里的感觉,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控制当中。
厉酆的脖颈也有种干脆利落的力量美感,抬头看人的动作,会将喉结凸显出来。
就像他的指节,他身上这种突出在外的细节都很明显,稍微一颤都能让人看得很清楚。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出声,他低下眼,指尖落在她的脚上,让她抬起脚。
“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给出了她想要的承诺。
但这样做后,厉酆又抬起头,指尖顺着她的血管,慢慢往上捏住她的脚踝。
他的眼深邃幽沉:“同样,我也不允许有人欺骗我,利用我。”
雍衍的死到,卿岱还没有完全洗脱嫌疑。她夜晚里的反常,现在的求助都很可疑。
卿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厉酆感觉到她这次没有那么顺从地把□□给他,那一点点很难令人发觉的抗拒排斥,却让他一下就兴奋起来。
他微微用力,把她的腿弯全部打开,取下了她的脚链:“可以下楼吃早餐了。”
卿岱在同样的时间里,吃完了厉酆给她准备的早餐,放下餐具,看向他:“我想见雍衍。”
不是问句,是直接提出她所想要的。
厉酆起身,将她的餐具收好:“不可以。”
他也没再找理由拖延,直接拒绝。但在这之后没多久,卿岱在她的桌上,发现了他的“补偿”。
一盒香粉配料,暗红的色泽让人想到熟透的樱桃。
卿岱低头闻了闻。
“喜欢吗?”厉酆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嗯。”卿岱应了一声,等他走到身边才抬起头,放下香盒,扶着他的手臂踮起脚,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厉酆没有动,封闭的窗口模糊了黑夜和白天的边界,而且房间里没开大灯,光线很暗,着显得她脚踝上闪着光的细链非常刺眼,他的大腿处,紧绷的布料中也隐隐透着和她脚链同频的微光。
他没有碰触她,只看着她转过身,用他送她的香料调配新的香。
他深深地看着她,不错过她的一举一动,当她的手指不小心沾到香粉盒里的深红,他的呼吸都会不露痕迹地放缓。
雍衍是个很不喜欢留下痕迹的家伙,但他还是从仅有的资料里发现了他想发现的东西。雍衍有抽血的习惯,一开始是叫私人医生来做,后来是他自己做。
有钱人都很惜命,各种检查一个也不落下,看到他的抽血记录,一般都会以为雍衍也是为了做检查。
可厉酆比对了抽血量,感觉有一定的出入,他又找来了雍衍为卿岱收集香料的记录,雍衍的确找来了很多罕见昂贵的香,可这些香他也能找到,也给卿岱送去了。
那些没有让卿岱动容的,所以,雍衍到底给卿岱找来了什么独一无二的香料?
厉酆想到他学习调香时,看过的资料,有种邪恶的秘法,是添加活物的血制作成香料。
他猜对了,厉酆看着卿岱格外专注的侧脸。
雍衍把自己的血送给了卿岱。这种做法真是卑鄙又无耻,却也让他嫉妒得想要发疯。
他也想,也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送给她。
让她亲手称量他的重量,亲手打散他,将他放在不同的器皿里保存,让她的身上染上他的味道,和她融合在一起。
他做到了,厉酆目光安静追随着卿岱的手,有些深红蹭在她的手腕上,将淡去的红痕连续起来。
他从未排除过雍衍可能还活着的可能。
现在,他甚至有点期待雍衍真的没有死掉,最好能一直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他取代了他的位置。
取代得太彻底了,以至于厉酆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卿岱眼里的人是他还是雍衍。
他没有问过她,也没再取下她的脚链,他会接受她偶尔习惯性的轻轻亲吻,但从来没有回应过她,就连主动拥抱都没有。
这算是自我惩罚,也算是享受,享受在失控的边缘,控制自己,压抑自己的痛爽。
厉酆不回应她,也并不是怕承担责任,就算她是故意混淆他的认知,他也会承认,这一切能发生,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发展到这样的程度是他的问题。
卑鄙的是他,徇私的是他,明知故犯,清醒堕落的也是他。
她是不是在骗他,厉酆暂时没有证据定论。
但他很清楚,从她第一次把他当做雍衍开始,他就希望她永远这样以为下去。
他现在仅存的底线只有不把那些他画在纸面上的肮脏欲念真的施加在她的身上,那些只能存在他的笔尖下,被她拥抱着陷入沉睡的梦境里。
卿岱再也没有跟他提起雍衍,甚至还在某天晚上看着整理床铺的他说:“到床上睡吧。”
厉酆的手停住,抬头看了她很久。
真的分不清她是把他当做雍衍还是他本人吗?
其实也不是,他甚至已经猜到她做这些的目的。
“好。”厉酆提起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走向她。
当晚,她又抱住他,这次是在柔软的被子里,他的被子里,面对面地对着他。
厉酆在她的手臂落在他的身上前,便睁开了眼。
还像以前一样,她抬起头,轻轻亲了他一下,只是这次亲的是他的喉结,然后她的手摸到了他的扣子,气息丝丝缕缕打在他的颈间:“我想你了。”
厉酆没有制止她,静静容忍着他的衣襟被打开,背心下摆撩起,露出分明的肌理。
在她的手抚上来的时候,厉酆第一次搂住她的腰,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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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她的腰对他的手来说太过纤细,用不上手臂搂抱,他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她。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但除却控住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只是在她对自己为所欲为的过程里,偶尔低头吻一下她的额头脸颊。
一开始落在他胸口的还是她柔软的唇。
不知在哪个瞬间,冰冷的木仓口抵在他身上。
她的人退开,简单地索要:“密码。”
厉酆很平静,果然,她做这些,都是为了逃离他的控制,他没说话,手覆上她的手,替她按下扳机。
木仓口什么都没发生,她握木仓的手被按在枕头上,他手背上的青筋稍微浮起,她就脱力放开了她仅有的武器。
厉酆双腿在她的身体两侧,一只手压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拿出一把木仓,真的上过膛的木仓。
用它抬起她的下颌:“卿小姐,我说过什么?”
卿岱没出声,他很有耐心,把木仓移到她的大腿:“卿小姐知道我训练的时候,得到分数最高的内容是什么吗?”
“如何在保证敌人清醒的情况下,让他说出更多我想听的东西。”他的枪口贴着她的皮肤移动,在最合适的位置停下来,“换句话说,我很擅长折磨人。”
“我说过什么?”厉酆让木仓口在脆弱的位置细微地打着圈,加重对被审讯的人的煎熬,“重复一遍。”
卿岱没显出害怕的样子,但按照他的话做了,开口:“你不允许有人欺骗你,利用你。”
厉酆语气很平稳,光听声音绝对想象不出他现在的姿势,倒是有点像老师在训导学生:“那卿小姐你是怎么做的?”
卿岱看着他,低下眼睫:“对不起,厉先生,我错了。”
听到她认错,厉酆的眼神还是冷的,却像冰化作了雪,不再坚硬,多了松散柔软,可他钳制她手腕的手指却慢慢握紧。
认错之后,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接受惩罚,厉酆的呼吸声本来也不重,突然它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因为他在拼命克制。
卿岱抬起眼,看着压在她身上,沉默凝视她的男人。
他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他的木仓又挑起她的下巴,他的声音哑得太明显了,再怎么压抑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你到底想做什么,卿岱?”
她认错太快了。
而且用这种方法逃离他,对她来说,有些太拙劣了。
她可以做得更好的,只要她想,他可以被她欺骗,骗到不愿意醒来都可以。
可她没那么做。
卿岱顺着木仓口抬起头,这个角度看厉酆难免带着点睥睨的感觉,她轻声回答:“我在给你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的手指合向手心,慢慢握住控着她双手的大手。
不是推开他,而是拉着他,让他低下身靠近她。
“对我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仿佛和另一道也属于她,但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另一道来自几天前,卿岱第一次“梦游”的夜里,她在他的房间里,在他的床上,同样也是被他压制,但是是背对着他。
两个声音说的话大致相同。
那时她侧着脸,伸出舌尖,才能亲吻到他落在床头的影子。
可现在他的影子就在她的身上。
她一开口,就能把他咬住。
她的字音咬得很轻,根本不急于享受就在她嘴边的猎物:“就像你画的那些画一样。”
厉酆的背紧绷弓起,握着她的手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捏断她的骨头。
“可是,好像不太够。”卿岱把手放下来,她没放开厉酆的手,厉酆也一样,可他没有阻止她这么做。
他看着卿岱,她没说错,确实不够。
她目前欺骗他的这些,不足以让他放下他虚伪的道德感,抛弃原则。
她是什么时候看透他的?厉酆皱起眉,很快又放开,双眼凝着她的眼睛。
像那次一样,他根本无法从她的眼睛分出现在的她是清醒的还是异常的。
可能从第一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异常”。
卿岱没管还抓着她手腕的厉酆的手,摊开手:“把你的木仓给我。”她稍微咬重了“你的”两个字。
厉酆没有动,卿岱耐心地摊着手:“下一次我们见面,你就会有足够的理由了。”
厉酆看着她的眼睛,握木仓的手慢慢放开,木仓从他手中换到她手里,卿岱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这回轮到她在他身上找合适的位置。
一手拿木仓抵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木仓声泯灭在消音装置中,只在她和他靠近的身体间发出他们能听到的响声,厉酆没有注意那个熟悉的声响,他在听她开木仓时,起身在他耳边说的话:“希望你还能活着来见我,那时候。”
“厉先生。”疼痛再剧烈和血液一样,都没溅落在她身上,他给她准备的睡裙依旧洁白,她落在他脸上的唇在痛楚里是那么轻,却让他记得最深,和她比亲吻更轻的声音一起,永远也不能忘,“你可以把你所有的肮脏不堪展示给我,作为差点害死你的罪人,我会好好承受的。”
怎么会有人,用一句话,几十个字便踩中他最隐秘的爽点,只用无形的声音便给予他前所未有的欢愉。
“密码。”卿岱抬起痛得蜷起身却一声不吭的男人的下巴。
这种欢愉和身体的痛交织在一起。
分不清了,也不想分清了,厉酆低声说出数字,明明攥紧了手指,却让她就这么在他身边走掉。
下次见面……一定会有的。
卿岱拿走了厉酆的手机和打火机,在一楼客厅里,拨通了一个号码。
通话结束,她把竖着火苗的打火机倾斜,靠近黑色窗户上毫无意义的窗帘。
她的眼里亮起火光。
孟鹤白接到警察的电话赶往医院,路上跟对方确认更多的信息:“都烧光了?什么也查不到了?房子里只有卿岱,没有别人?那会是谁……”
她的声音低下去,听到那座关着卿岱的房子的位置时,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雍衍。
只有他才喜欢把喜欢的宝藏藏在偏僻,无人知晓的地方,一层层地锁起来。
可雍衍已经死了,而且她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卿岱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人带走调查了。
带走她的人好像是厉酆,那孩子她也知道,最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了,而且手段也厉害,不可能把抓了的人莫名其妙地放走了。
所以,卿岱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里?
孟鹤白下车,快步走进医院,刚看到电梯,就见电梯门打开,很多人簇拥着一个她很熟悉的男人,他的身边是脸色有些苍白,大衣下还是病号服的卿岱。
孟鹤白皱眉,拦住他们:“二叔,卿岱是我的儿媳,你就这么把人带走,想干什么?”
孟鹤白口中的二叔,年纪差不多是卿岱的三倍,鬓角都斑白了,脸上的细纹也很明显,但还是能从中看到他年轻时的风采。
“雍衍已经死了。”二叔看着温文尔雅,话却直接,“你的儿媳是谁的,得看谁更有本事。”他看孟鹤白的眼神显出一点鄙夷,“你的大儿子说死就死,二儿子也找不到影,自己都快保不住在雍家的地位了,还担心别人?”
孟鹤白冷笑:“雍衍是立了遗嘱的,他的,不,雍家的财产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留给卿岱的,你算什么东西?”
雍二叔也笑了一下:“是吗?那你要不要问问卿岱愿不愿意跟我走?”
孟鹤白皱眉看向卿岱,卿岱没有看她,她在看雍二叔,后者笑着问她:“没有人逼你,你想跟我走还是和她走?”
孟鹤白抿唇,盯着卿岱,卿岱的头发都披散着,微微凌乱的发丝在她的脸边微微晃动,美丽而又脆弱。
她在雍二叔的注视里点头:“我跟二叔走。”
孟鹤白大失所望,低骂了一句蠢货,雍二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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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胜利方本来还想跟孟鹤白说什么,有人快步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微变,不再停留,快速带着卿岱走出医院,上车离开。
他的车刚开走,就有好几辆车从不同方向过来,停都没停,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直接跟着雍二叔的车拐了弯。
孟鹤白脸上隐隐的不甘愤怒消失殆尽,看着那些不要命飙速的豪车,嘲讽地勾勾唇。
这些愚蠢又自以为是的男人。
但,孟鹤白想到卿岱那张漂亮到连她都险些生出占有欲的脸,她也没聪明到哪去。
经过厮杀,留到最后的,肯定是最凶残,最狠辣的那个。
除非这些觊觎她的男人能自相残杀到一个也不剩,否则,她就会成为剩下的那个的战利品,想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
到时候,她更逃不掉。
孟鹤白猜对了一半,当天晚上,这场角逐就有了结果,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再也回不到这里,而卿岱则是被雍家的一个快八十岁的大家长派人带走了。
那位大家长可是年轻时可是很会“玩”的,手段很变态,但因为正事上面,他也很有手腕,大家对他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直到雍衍掌权,这位才收敛气焰,避世去了。
没想到,这次把他也引出来了,孟鹤白情不自禁地分神,想象了一下卿岱会经历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收起思绪。
孟鹤白更没想到的是那天凌晨传来的消息。
那位大家长死了,不只他,他的庄园从里到外被血洗了一通,唯独卿岱在楼上的床上,手脚都被绑着。
警方已经帮她排除了嫌疑,可雍家不肯放过她,把她带到了祠堂,要商量处置她的方案。
这群人这次认真了,不,应该说是真的怕了,一致同意要让卿岱“消失”。
死亡一直在跟着她。
甚至有人提出要烧死她。
孟鹤白听着那群“体面人”争执,看着卿岱,那些人垂涎她的美貌,又忌惮她的美貌,给她戴上了黑纱面罩,生怕看到她会动摇原本的打算。
卿岱这次很难活下来,雍家这些人可笑归可笑,但都有实权在手里,哪怕是死了的那个避世已久的大家长。
没有人会傻到和他们为敌。
隔着面罩,孟鹤白看不清卿岱的表情,但莫名觉得她很淡定,不知道是本来就对生死没什么所谓,还是知道,肯定会有人出现,代替雍衍,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带她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