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月上前一步，眸光不再如方才那般锐利，缓声道：“若我未猜错，你应只是一个寄生在石佛里的野鬼，佛包容天地万物，其石像自然也包容了你。”
“而张婶不过一介凡躯，你这野鬼用其他女子的阴元为她续命，便是让她沾染了你的孽障，她会替你无法轮回，不得转世。”
“咔嚓。”石像忽然传来碎裂之声，另外半张脸也然出现了如蜘蛛网般的裂缝。
“我……我不知道……”妖物的声音颤抖起来。
脑海中不断浮现隐匿于深处的画面，记忆如潮水汹涌，猛烈冲击着他的魂魄。
“啊啊啊啊啊！”
妖物拼力试图抵御这痛苦的冲击，可那些画面却愈发清晰。
他看到曾经的自己，与朋友们一起嬉笑玩闹，也目睹爹娘的病逝令他痛彻心扉。
他妄图抓住那些回忆，却发现它们如流沙般从指尖滑落。
“咔嚓。”
石像再次崩裂，整个佛像脑袋轰然碎裂，紧接着一道黑色的鬼影缓缓飘出。
虚幻，透明，是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样。
“应当想起自己是谁了吧。”宋映月望着眼前的鬼影，沉声道。
鬼影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尽的哀伤。
“我想起来了，我本是一个樵夫，很久以前，连同那山间小庙葬身在那场因着地颤而突然撕裂的地缝之中。”
“大地一开一合，还来不及感受到痛，便死了。”
鬼影抬头凝视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苦笑一声。
童欢悠好奇问道：“然后你就进入佛像了？”
“可能吧，和这尊佛像埋的太久了。”
“所以，后来你就遇见了张婶小时候？”
“嗯，她那天贪玩上山，背个背篓要去摘那崖边的槭叶铁线莲。结果不慎失足掉下山崖。”
“或许是因为时间漫长，地底运动，竟然将石佛的一角推到崖边被她抓住，爬了上来。”
“此后，她每隔两天都会上来拜拜，受她的信奉，石佛或许受到了影响，将它身旁沉于黑暗的我，融合，唤醒。”
“因为她，我又一次看到蓝天绿草，日升日落。”
“于是，后来我便将整个那块莲花座的石头，送给了她。”
“那天，我见到了世界上最明媚的笑容，她将那块石头像宝贝一样带回家供奉，还为此点上了香火，而我也因此行动的范围就更大了。”
“我就这样看着她，从一个稚嫩孩童，长成亭亭少女，最后嫁作他人妇。”
“她这样好的人，就该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可是老天爷就是见不得人好，竟让她得了绝症……”
说到这里，鬼影的声音愈发哽咽，可他没法落泪，鬼，是不会哭的。
谢知礼正声道：“所以你便借着上山人，动用怨力附着其身，在城里寻找那些女孩，将其带上山。”
“通过与碎石的链接，为其输送阴元，给她续命。”
宋映月凝视着鬼影，接过谢知礼的话，继续道：“但好在阴元还不算太多，尚不影响她转世，我会为她念诵往生咒，你大可放心。”
“是我一时糊涂，害了那些无辜之人，也险些害了她。”
鬼影站在悬崖边，满脸悲悔，接着挥动手指，控制柳枝，伸向悬崖边。
柳枝缓缓垂下，那数名女孩正悬挂在悬崖边，缠绕其身，将她们一点点地拉了上来。
宋映月连忙上前，仔细检查着女孩们的身体，“还好，命都还在。”
鬼影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是我错了。”
说完，他转身面向宋映月和谢知礼，“我会恢复她们身上的阴元，让一切回归正轨。”
谢知礼点头，“好。”
随即鬼影闭上眼睛，一团黑色的雾气从他体内涌出，笼罩在女孩们身上。
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童欢悠，不知为何莫名觉得鼻子发酸，轻轻抽泣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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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卿辞瞥了她一眼，薄唇微抿，勾起一抹讥笑，“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此话一出，刚才那伤感的氛围瞬间消散。
童欢悠：……
活该你追不到女主。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童欢悠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
禹卿辞凤眼微眯，“嗯？”
“啪。”童欢悠抬手拍住自己的嘴，讨好笑道：“我说我自己呢，哈哈哈。”
禹卿辞挑眉，心中莫名几分得意。
继而不再理她，转而看向前面二人的背影。
渐渐地，躺在地上那些面色如纸的女孩们，脸色开始有了些许血色。
鬼影垂眸，“这样就好了……”
片刻后，女孩们相继醒来，茫然地看着周围。
“这里是哪儿啊？”
“我怎么会在山上？”
“你们又是谁啊？”
然而当她们转头看到身后的鬼影之时。
“啊啊啊啊啊！”
各个吓得花容失色，直往宋映月身后躲。
“有鬼！有鬼！”
宋映月连忙安抚道：“别怕别怕，他不会再伤害你们了，快些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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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们吓得胆战心惊，一听这话，片刻不敢耽搁，嘴里念叨着感谢。
一溜烟地撒腿就跑，逃也似的下山了。
“谢谢你们，让我认清自己所犯的罪孽。”鬼影对着宋映月和谢知礼愧疚道。
“你尚有良知，并未伤及她们的性命，我便不收你。”谢知礼说道。
鬼影摇了摇头，“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孤魂野鬼，不想再如此了，这世间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还望道长成全。”
谢知礼垂眸，神情复杂地看向宋映月。
宋映月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
说完双手结印，口中念起了一段咒语。
蓝星色的荧光径直飞向鬼影，随后他的身体在法阵中逐渐变得透明。
忽然！夜空被一道闪电撕裂，紧接着一声闷雷，大雨如瀑布般倾盆而下。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狂风，猛然席卷整个山崖。
一下子扰乱了宋映月的视线，吹得她的身子微微晃动，衣角和头发在风中凌乱。
“映月！”
“阿姐！”
二人下意识上前来到宋映月的身旁，用手遮住她的头部，试图为她挡雨。
童欢悠还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被禹卿辞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不是哥们儿你……
看着另外几人紧张的模样，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闭上，自己用小手给自己挡雨。
四人行，必有一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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