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唱歌

    曙光初升, 远方的天际泛起淡淡红霞,像是在昭示新生?的希望。

    曾经这片被恐惧和慌乱笼罩的营地?,已经悄然?间?发生?着转变。越来?越多的人从病床上站起来?, 空气里弥漫死?亡的气息早已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郊外淡淡的泥土和花草气味。

    疫房内,那些曾饱受瘟疫折磨的百姓们,他?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释然?, 病痛退散,他?们日渐凹陷的眼?眸也逐渐焕发出光彩, 这些经历劫后余生的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群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衡阳城, 与等待他?们的亲人抱头?痛哭,深感庆幸。

    衡阳的街道又重新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张甫春的药方传至其他?郡县后接连有?好消息传来?, 各郡的疫症都得到了有?效控制和解决。

    萧旻珠病好了没多久, 魏蛟又病了。

    不?过并不?是瘟疫,大夫说是积劳成疾, 切记要多多休息。

    魏蛟身体一向健壮抗造, 除了东平中?箭那次, 萧旻珠还真没有?见过他?病歪歪躺在床上的模样。

    鹿苑。

    魏蛟背靠软垫, 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小桌案的那碗清粥小菜上一动不?动,青菜嫩绿却显得格外寡淡五味,米粥稀薄,未见半点油光, 据说这是萧旻珠吩咐厨房为了他?养病特意准备饮食。

    然?而就在他?不?远处, 萧旻珠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八仙桌前啃外面买来?的香酥鸭。香酥鸭的外皮炸的金黄,恰到好处, 既保留了鸭肉的鲜美醇厚,又增添了酥脆的口感,萧旻珠吃的津津有?味,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忌口只配吃米粥的病人。

    魏蛟烦闷地?用勺子去搅碗里的稀饭,发出啧的一声,“你就不?能别在我面前吃东西吗?”

    萧旻珠之前因为胃口不?好,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会儿身体好了,恨不?得敞开肚子吃个够。

    “嘴馋了?”萧旻珠倒也能理解这种想吃却又不?能吃的痛苦感受,就像减肥的时候,你只能啃黄瓜西红柿,然?后你身边的人却能大快朵颐地?享受烧烤火锅,搁谁谁不?恼啊,于是萧旻珠痛快地?端起一大盘香酥鸭,“那我去外面吃。”

    出门前萧旻珠还安慰他?道:“等君侯病好了就可以吃了,到时候我给你多买点好吃的。”

    魏蛟咬咬牙,将即将说出口的“给我吃一块”憋回肚子里,埋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喝自己的白粥。

    旁边的女侍从初见到君侯夫妻俩人相处模式的石破天惊,到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

    她们是府上伺候的老人了,自从夫人嫁过来?后,君侯脾性好了不?少,也会笑了,虽然?偶尔出现的笑容也只对着夫人就是了,夫人也很好,性格随和温柔,看他?们做事辛苦还会多发些补贴。

    他?们都希望君侯和夫人能长长久久地?好下去。

    先前魏蛟让张甫春查看了那道士的黄符兑成水喝为何会有?治病的功效,得出来?的结果其实符纸是由姜黄等一些常见中?药材制作而成,可行气破淤、痛经止痛,对一些小病有?作用,但对治疗疫症助益并不?大。

    提及狱中?的张勄之,魏蛟欲杀之,这等打?着悬壶济世、实则妄图权位的“神医”不?杀难解他?心头?之恨。

    魏蛟需要养病,萧旻珠也懒得出门,两个人都闭门不?出干脆在房里又下起了五子棋。

    魏蛟进步神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生?手,已经能和萧旻珠杀得有?来?有?回。

    眼?见白子率先连成了五子,魏蛟面上洋洋得意,勾唇道:“我又赢了。”

    他?拿起一张白条,示意对方头?伸过来?。

    之前在脸上画画太难洗了,于是两人换成了贴白条。

    萧旻珠心中?万般不?情愿,这已经是她第六次输了,然?而她只赢了四次,瞅着魏蛟下巴贴的整齐的四根,萧旻珠暗暗给自己打?气,下一局,她一定要赢他?。

    魏蛟将条子在女子的额上压实。

    面上细腻触感消失,萧旻珠坐了回去,她往上吹了口气,让垂下来?的白条不?至于阻挡视野。

    萧旻珠越战越勇,道:“继续。”

    魏蛟:“来?啊。”

    然?而下一刻,外面的人突然?禀报,“君侯,贺时章求见。”

    魏蛟敛眉。

    贺时章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

    萧旻珠问:“我需要回避吗?”

    魏蛟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用。”

    魏蛟示意青竹将珠帘放下来?,将里外间?分隔开。

    他?好不?容易赢了萧旻珠这么多局,当然?舍不?得中?途放弃,但作为君侯,他?也不?想让下属见到自己现在这副奇怪的尊容。

    贺时章站在帘子外面,低下头?道:“贸然?打?搅君侯养病,请君侯宽恕。”

    魏蛟在棋盘上落下黑子,让对面的人接着下,他?道:“直接说正事儿吧。”

    外间?的贺时章斟酌了下开口道: “恕下官直言,君侯杀张勄之实乃下下策。”

    得知魏蛟欲明?日直接将张勄之斩首的消息,贺时章并不?赞同,急忙地?上侯府来?劝说。

    听贺时章上门是来?说张勄之的事情,魏蛟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他?惹孤不?高?兴了,孤想杀便杀了,再?说他?蛊惑百姓,留他?有?何用。”

    一旁的萧旻珠看眼?魏蛟飞快拉下来?的臭脸,心情复杂,还真是随性自然?。

    多日来?关于给张勄之求情的话魏蛟听够了,根本不?给贺时章说话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行了你退下吧,我头?疼。”

    “等等。”

    魏蛟震惊地?看向赫然?出声的萧旻珠,萧旻珠抬高?了声音向外面问道:“这么说贺郎君你有?更?好的计策了。”

    贺时章听到萧旻珠的声音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上次他?还是萧夫人救下来?的。

    贺时章组织了下语言道出自己的观点。

    张勄之如今在一些衡阳百姓心中?地?位甚高?这不?假,若直接处死?对方,怕是会让这部分民心失散,间?接引发衡阳不?稳。

    莫不?如封给他?个真人的虚号,以不?忍见四方百姓受苦为名,明?为出使实则要挟张勄之及其教?众出衡阳幽州,四处寻访慰问百姓,这样也能向世人彰显燕侯礼贤下士、容人雅量。

    另百姓们先前对张勄之最推崇的一点就是他?医术高?明?,并且治病救人分毫不?取,贺时章建议可以用钱银收买贩夫走卒大肆传播此次治理瘟疫的最大功张甫春的医术,宣传盖世医仙美名,盖过先前张天师的风头?。

    听完对方的两条计策,萧旻珠不?禁感慨,当初将贺时章留下来?简直是她做过非常正确的事情了。

    营销在现代有?多普遍和重要就不?说了。

    贺时章说的本质上其实也就是营销。

    魏蛟在外面本来?就口碑差,若是还公然?杀掉一个在众人眼?里人设包装得很好的人,残暴这个标签就很难撕下来?了。

    给对方一个虚名,好好地?将人送走,就能获得贤明?、识人的美名何乐而不?为,长远来?看,或许将来?还能吸引更?多人来?投靠。

    萧旻珠一锤定音,干脆地?道:“就这么办吧,不?过就需要麻烦贺郎君去督促一下了。”

    魏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显然?没想到萧旻珠竟然?直接帮他?拿主意。

    他?正要开口讲话,萧旻珠生?怕他?唱反调,赶紧捂住他?嘴。

    唔唔——

    听到帘子后面的声音,贺时章俊脸局促地?一红,不?敢多逗留,应下后便急忙退出去了。

    人一离开,魏蛟立马挥开箫旻珠手,气恼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还是一个病人,你要谋杀亲夫吗?”

    “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做一个寡妇呢。”萧旻珠试图和他?讲道理,“君侯若放了张勄之,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直接一杀了之,就亏本了。”

    走了一个麻烦假神仙,打?造一个自己阵营的医仙,可太划算了。

    先前贺时章的一席话,魏蛟虽然?气闷,但其实也听下去了,不?过萧旻珠直接越过他?的意愿这一点还是让魏蛟不?太高?兴,于是他?无了兴致地?将手上捏的黑子往盒里一丢,背过身闷闷道:“头?疼,不?想玩了。”

    萧旻珠:“……”

    她都要赢了,合理怀疑魏蛟其实是想赖账。

    ——

    半夜,魏蛟睡不?着,这次生?病牵得他?头?疾又犯了,搅扰得魏蛟无法安睡。于是他?戳了戳旁边的女子,用气音小声地?唤道:“萧旻珠,我睡不?着。”

    萧旻珠淡淡道:“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魏蛟皱眉:“我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黑暗中?,萧旻珠瞪向他?,“那你想干嘛?”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相隔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魏蛟:“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听完我就睡了。”

    “现在?”萧旻珠反问。

    “嗯。”

    被人搅眠让萧旻珠心烦,但看着魏蛟可怜兮兮的劲儿,回想他?前几日照顾自己也挺细心地?,终究还是她太善良,于是萧旻珠咳了咳嗓子,压着声唱:“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萧旻珠一开口,魏蛟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蓝精灵?

    什么玩意儿。

    魏蛟:“不?好听,换一首。”

    萧旻珠又唱:“小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

    “你这唱的都是什么啊?”

    “我就只会这些,君侯爱听不?听。”

    听完,魏蛟觉得头?更?疼了,“算了,睡觉吧。”

    虽然?魏蛟没再?折腾她,但萧旻珠就是觉得魏蛟欠欠的找打?。

    第62章 入戏

    不?过两日, 燕侯封张勄之?为玄羽真人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城,不?过目前大街小巷,街坊茶馆也都在议论一个人的名字——张甫春。

    饭馆吃完饭, 有人坐着?闲谈:“你们?知道吗, 这次治疫症的药方就是张大夫研制出来的。”

    “这位张大夫是什么来头?,医术如此?高明,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嗐, 张大夫不?是咱们?幽州人,先前在东平开了家药馆, 妙手回春医术是出了名的厉害, 半年前才从东平过来追随君侯。”

    “我姨父就是东平搬来的,好像是说过有位姓张的郎中手到病除,连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拉回来。”一个路过的年轻人道。

    “真有这么神, 比张天师还厉害?”

    有人笑着?道:“瘟疫来势汹汹, 最初死了多少人,你们?也清楚吧, 张大夫救下?这么多人还不?足够证明吗。”

    一些受过张勄之?的百姓在得知他今日出城的消息, 自发地聚集在城门送别。

    张勄之?还是坐的那把刻青莲的抬辇, 身上穿着?燕侯特赐的深蓝绣金边的道袍, 头?戴精美莲花冠,只是面色看着?没之?前那般神采奕奕了,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沉重和郁闷。

    张勄之?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道士,但实际上并未有传的那么神乎,医术也只是小有所得, 他不?安一辈子只做个道观里打?坐诵经的道士, 便开创了青莲教,到处宣传自己的教义, 靠着?能够治病救人的符箓,他也逐渐被一些百姓和教徒高高架起,成了张天师。

    他获取百姓们?的信任,不?单单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也是为了进?入地方诸侯的视野,然后在其他州郡时张勄之?也只在一部分底层人心中小有声望,事情?的转机是这次横行的瘟疫,他才迅速地收拢了大批人心。

    却不?曾想到,幽州的主人燕侯从未有过笼络自己的心思,他还差点丢掉性命。

    此?次魏蛟封他个真人的名号,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和收买民心罢了。

    “张天师,一路保重,日后再回衡阳看看吧。”

    听到百姓此?起彼伏的祝好声,张勄之?脸色更难看了,恨不?得当街道破魏蛟那小子的阴谋诡计,只可?惜身旁两侧随行的兵士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离开了好歹能活,若真的说出来,恐怕下?一刻兵士手中拿的长戟就会戳穿他的肺腑,命丧当场。

    张勄之?带着?一肚子气,忍耐地离开了衡阳。

    ——

    现在天气渐渐转热,人们?也逐渐换上了偏薄的衣衫。

    萧旻珠很开心,她的体重已经恢复到和原来差不?多的水平,可?以穿漂亮的裙子了。

    她将去年做了还没穿过的裙子一件一件地都摆出来供自己挑选。过几日就要去洛阳了,她总要选几身换洗衣裳出门。

    萧旻珠转了个圈儿?做出一副娇俏的模样?,问一旁的魏蛟:“君侯,我穿这身衣裳好看吗?”

    魏蛟这些时日在鹿苑养病,公文也搬进?房间处理,人都快待得发霉了,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已经将侯府各个池子养了几条鱼都数清楚了,本身他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但张甫春复诊时说最好再修养两天。

    犟不?过那老头?和萧旻珠,魏蛟只得忍耐着?性儿?再在待家待两天。

    目光中,女?子穿着?一袭流云般轻盈的织锦长裙,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细腻脖颈,衣襟上镶嵌了细小的珍珠和宝石,随着?她走动?的动?作,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魏蛟目不?转睛地看了好半刻,才道:“好看。”

    萧旻珠莞尔一笑,微微侧身,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下?一刻,萧旻珠便稳稳当当地坐到了魏蛟腿上,她圈住他脖颈,凑近耳廓柔声问:“那是这件好看,还是刚才那身好看。”

    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魏蛟短短一愣,不?过手比脑子反应快,她一坐下?来,魏蛟的手就已经自然地环住纤细的腰肢。

    魏蛟不?假思索道:“都好看。”

    大概男人只能分清衣裳好看和不?好看,要让他们?分个级别怕是有点困难。

    萧旻珠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君侯就不?能说个具体吗?”

    魏蛟想了想:“这个有珠子,显得贵气,衬你。”

    萧旻珠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勾勾唇道:“那我把这套带上。”

    “都行,到时候再买新的也成。”魏蛟含含糊糊地道,他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其他事物转移。

    魏蛟将头?埋入细腻温白的颈侧,仿佛被那里散发的淡淡幽香所吸引,流连忘返,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炽热,每一次呼吸都拂过敏/感的皮肤,将要碰到却又未碰到,宛若隔靴搔痒,带起一阵阵酥麻的触感。

    萧旻珠觉得痒,笑嘻嘻地躲来躲去,顺便调侃他道:“君侯不?看公文了?”

    魏蛟一手勾住膝弯,另只手环住腰肢,轻松抱她起来,往床榻边走去,声音绷得紧紧地:“这会儿?天色晚了,剩下?的明天再看。”

    宛若被妖妃勾引不?理朝政的昏君。

    萧旻珠自是瞧出了这厮意图,只是假装天真无知地问:“君侯要做什么啊?”

    魏蛟养病的前些日子张甫春特意叮嘱了不?能行房事,萧旻珠也相当配合,她要也行,不?要也能忍,不?过魏蛟却是个忍不?住的性子,这会儿?仗着?身体好些了,便要为所欲为。

    魏蛟垂眸,见女?人作似一脸纯情?无辜地望着?自己,眼眸更加深幽了几分,反问她道:“你说我能做什么?”

    他将怀中女?子抛到了床上,随后人便低身覆了上去。

    然而他还没挨到,原本看起来格外配合的女?子却扯开嗓子惊呼一声,还伸腿胡乱瞪了几脚,接着?十分“害怕”地缩到了床角。

    无缘无故被踢的魏蛟先是惊滞,后是愠怒,“你踢我干什么?”

    萧旻珠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是满面惊恐地双手交叉环胸往里躲藏,一边泪光涟涟地质问道:“君侯,我夫君为幽州战死,你就这样?欺负我一个未亡人吗?”

    然而她的肩背已经抵到了床角,退无可?退。

    女?子娇小的身影可?怜又无助,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知流泪哀泣。

    听到夫君和未亡人两个字眼,魏蛟早已像是木头?人一样?立在那儿?,今天之?前他都没有接触过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这方面的所有实践经验几乎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角落里的萧旻珠入戏正深,见魏蛟站在原地佁然不?动?,便带着?泣音道:“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我夫君与君侯是结义弟兄,君侯怎可?如此?待我,求您放我家去吧,婆母与幼儿?见我久久不?归怕是会担心。”

    魏蛟站在那里正愣怔着?,听她说起朋友妻不?可?欺和幼儿?,顿时表情?一变,脸和眼睛都开始发红,他咬着?牙道:“你是我的妻子。”

    好,现在男演员也开始入戏了。

    魏蛟上前握住两只细白脚踝,不?顾踢打?,将她拖到身下?。

    萧旻珠惊呼抓乱了床单,

    “君侯,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求求你放过我吧。”

    魏蛟将她两条腿拉至腰间,将她两只手交叉着?桎梏于头?顶,另只手慢条斯理地解他自己的腰封,落在萧旻珠面上的目光,带着?实质性的占有和侵略。

    他声音是冷的,气息确是灼烫的,“只要你乖乖做孤的女?人,金钱,权力,孤都可?以给?你。”

    啊啊啊——

    心想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如果?是真的,萧旻珠多半已经同意了,但她现在扮演的是坚贞不?屈的小白花寡妇。

    腰封、外袍接连被人丢到地上,

    萧旻珠害怕地推搡身上覆盖的人影,带着?哭音喊道:“你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你对得起我夫君吗?”

    “报应?”魏蛟脸抬起来,哼哼一笑,“若是能与夫人在一起,日后便是遭报应,我也认了。”

    接着?魏蛟又凑近了下?方女?子的脸,两只瞳孔的眼眸通红,眼神是阴湿的黏腻,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宛若情?人的呢喃:“至于他,你说他会不?会就在房间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萧旻珠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羞恼道:“你下?流无耻。”

    上方魏蛟不?似作假的嗜血目光,让萧旻珠一瞬间生?出了一丝畏惧,疑心她是不?是逼得太狠了。

    魏蛟就像是一个戏耍小动?物的猎人,不?知疲倦地和她玩着?猫抓老鼠的把戏。

    他轻轻摩挲她后颈那一小片皮肤,接着?往上一提,完全将命门暴露,萧旻珠此?时觉得自己脆弱得像只引颈受戮的羔羊。

    ……

    半道,魏蛟一边喘息着?,陷入了癫狂的自证:“你说这儿?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儿?,给?孤也生?个孩儿?。”

    生?个锤子生?。

    萧旻珠极没安全感地立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肚子,用抖得像波浪线的声音道,“君侯我们?不?玩了好不?好,现在这个时间该睡觉了。”

    魏蛟垂眸看她的目光和平日完全不?一样?,他嗤声道:“睡觉,还早得很。”

    之?后的萧旻珠变成了一块煎饼,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魏蛟这家伙一入戏就跟没套绳子的狗似的,完全不?听人说话。

    结束后,萧旻珠完全累瘫,不?能动?弹分毫,同样?汗湿的脸凑过来亲她,这会儿?知道来安抚了,刚死哪儿?去了,萧旻珠想将他拍开,但又提不?起力气。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想和魏蛟玩这个游戏了。

    三日后,魏蛟和萧旻珠从衡阳启程,去洛阳拜贺熙帝的寿辰。

    第63章 洛阳

    离开?幽州的领土, 行了几天,萧旻珠在路上渐渐发现拖家带口或往北走,或像东奔的百姓。

    并且这种现象随着越往南走, 遇到流民数量越多, 境况愈加困窘,他?们衣衫褴褛,神色灰败没了人样。

    魏蛟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边的流民:“这些都是平潭一带的百姓。”

    对于?魏蛟来?说打仗会?死人, 战败方的百姓会流离失所是很正常的事,这也是近些年来?大沅的常态。

    前段时?间曹平所率的义军接连攻破了平潭、南平多个城池, 义军虽有一个义字, 但?本质上是由一帮农民流匪组成的军队,许多义军队伍军纪不严,时?常会?对乡民采取抢掠行经, 并诛杀异己, 寻常百姓见之无不畏惧,背井离乡也只是无奈之举。

    平潭的原主人陈侯四处求外援无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义军离自家家门越来?越近, 这次熙帝寿诞, 不知他?会?不会?来?。

    一次, 萧旻珠没忍住分了几个看着脸黄肌瘦的小孩干粮,路旁其他?的流民瞧见了,竟像许久没食肉的饿狼无视马车边驻守的黑甲兵,一个二个争相往马车里爬。

    这件事以魏蛟砍杀了两个带头?闹事的流民告终。

    萧旻珠便不敢再给出粮食。

    她或许能救下几个人,几十个人, 但?只要战争的根源不消失, 饥饿和?流血就会?一直存在。

    自从来?到这里,萧旻珠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生活在和?平年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件多么奢望的事。

    魏蛟发现自发现流民扒车事件过后,萧旻珠好像一直都闷闷不乐,经常长吁短叹。

    又一次,萧旻珠吃了几口饭菜就放下碗筷。

    魏蛟轻轻掐了掐她瘦下来?的脸蛋:“害怕了?”

    “我觉着,这几日你好像瘦得比前段日子练那个什么瑜伽还快。”

    魏蛟并没把那群流民太放在心上。或者说,这种?事司空见惯,对于?他?们这些掌权者已经不足为奇。

    只要不是他?们治下的百姓,他?们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那群义军给中原诸侯找麻烦,魏蛟还乐意?之至。

    萧旻珠摇摇头?。

    魏蛟猜测:“可怜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萧旻珠点点头?。

    “原是为这件事。”

    马车很宽敞,魏蛟姿态闲适地靠坐在垫了软被?的座椅上。

    最开?始掌权时?,从前的魏家家将许多都不服魏蛟,甚至谋划着作乱,魏蛟以铁血手段一举将不服从自己的声音覆灭。

    平定内忧,又开?始解决外患,一步步地扩大势力,让其他?人都不敢再小觑他?。

    一年到头?,魏蛟私下没休息过几天,连军队修生养息时?,他?都在谋算下面又攻占哪个人的地盘。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打仗还能做什么。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多了件需要做的事。

    他?不想看到萧旻珠不开?心。

    接连几日都看到萧旻珠那张愁云满布的脸,魏蛟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我去信旬翊,让他?开?仓放粮,好生待逃去幽州一带避难的流民。”

    萧旻珠抿唇一笑:“君侯大义。”

    魏蛟可不是想听她一句赞美,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萧旻珠心情好些罢了,然而直到他?们的马车踏上洛阳的官道,她还是那副样子。

    每当魏蛟想亲亲抱抱她时?,萧旻珠也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魏蛟有些气了:“你到底怎么了。”

    萧旻珠看着热闹繁华的洛阳街道,喃喃道:“我只是在想,君侯或许可以庇护一时?,但?其他?地方的百姓每天都有人受伤和?死亡,这样的乱世何时?才能结束。”

    萧旻珠不能像开?关一样控制不自己的心情,说她矫情也好,但?见到这样的场景,她确实?是惆怅和?感慨,君主修道无为,诸侯势力兴起,义军当道,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

    魏蛟缄默不语。

    ……

    宫中的使者安排他?们暂时?歇在洛阳城北专门招待达官显贵的府邸,晚上会?有宫宴接待此?次进洛阳的各州使君。

    房间被?褥什么的都是实?现准备好了的,一路舟车劳顿,萧旻珠身?上疲乏得很,晚上还要进宫赴宴,梳洗擦身?后便拉着魏蛟去床上躺会?儿,恢复恢复元气。

    一旁的萧旻珠闭目安睡,魏蛟眼神望着头?顶房梁没有丝毫睡意?。

    见日头?偏西,魏蛟侧身?将萧旻珠唤醒。

    虽说皇帝召见,但?这次宴席谈不上多正式,不需着公服翟衣,两人略微收整了一番,乘坐专门的车辇进宫参宴。

    洛阳宫殿气派又森严,和?萧旻珠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皇宫建筑特色略有不同。

    宴席设在九华殿。

    萧旻珠与魏蛟并肩而入,正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她还看见了叔父萧平和?卞夫人。

    他?们也看见了她。

    萧平领着卞夫人大步走过来?,笑着问:“阿绵何时?到的洛阳?”

    萧旻珠:“上午到的。”

    萧平目光看向侄女身?旁穿玄色直襟长袍、气场冷傲的青年,心想这便是燕侯魏蛟了。

    虽说先前萧旻珠出嫁时?,魏蛟只派了下属来?接亲落了萧家的脸面,让萧平深感不满,但?借幽州的势成功牵制张玖那厮让对方不敢进犯,就连刚才瞧见张玖他?底气都足了些,萧平便将心中的不忿都转为了对魏蛟这个侄女婿的满意?。

    萧平笑容满面地看着魏蛟,朗声道:“早盼着能与燕侯见上一面,先前阿绵出嫁时?君侯在滁邱抽不开?身?,当时?还觉得有些惋惜,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萧旻珠扯了扯魏蛟袖子,凑近了些小声道:“我叔父。”

    魏蛟并未与萧家其他?人见过面,方才听眼前中年男子脱口唤出萧旻珠闺名?,他?下意?识地有些气恼。

    身?为丈夫的自己都还没有光明正大叫过阿绵这个名?字,这人怎么好意?思的?

    即使知道了夫妻两人是萧旻珠的叔父婶母,魏蛟看起来?依旧不是很热络,只淡淡地应了几句。

    在魏蛟看来?,萧平完全也比不上他?的老丈人萧烨,萧烨在位时?,扬州兵强马壮,水军兴盛,战船艨艟数千,何惧张玖之辈,现在扬州上下,怕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鼠辈。

    垂眸间见萧旻珠头?顶的簪子有些歪了,他?顺手好心地帮她拨正。

    尽管魏蛟表现得意?兴索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萧平在抛话题,萧平也能聊得不停歇。

    萧平这种?人,只要地位比他?高的人同他?多说几句话,他?都会?十分得意?欢喜。

    萧旻珠左右看了看,问卞夫人:“我在幽州听闻姐姐嫁给了崔使君为妻,怎不见他?夫妻二人来?参宴。”

    先前得知萧家和?崔琰结亲的消息,萧旻珠还十分意?外这个世界真是小。

    卞夫人面色瞧着不太好的模样,眉目间始终凝着一片忧思,看了她与魏蛟两眼,嘴角勉强抿出笑意?道:“先前青雁说身?体不适,你姐夫在馆驿陪着她,应该会?稍微来?的晚些。”

    之前听闻魏蛟性情暴躁桀骜不驯,相貌怪异,今日一看也不尽如是,只性子稍稍冷了些话少而已,至于?外貌,除了眼睛外,五官端正,也是位相貌极佳的青年郎君。

    昨日卞夫人抵达洛阳与萧青雁母女相见后,听完女儿大道这段时?日的苦水,如今再看萧旻珠和?魏蛟两人相处,卞夫人有一瞬愣怔,她和?女儿当初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萧旻珠自不能探知卞夫人心中所想,她莞尔道:“姐夫是个体贴人。”

    席宴上的人萧旻珠几乎都不认识,但?她也能感觉到气氛之玄妙,先前打来?打去的两人,同处一室饮酒作乐,比如萧平和?张玖,魏蛟与刘元宗,心里想的不清楚,但?面子上勉强过得去。

    董叙也在今晚宫宴的受邀名?单内。

    他?瞧着约莫不到四十,下巴蓄了短髯,双目炯炯有神,鼻若悬胆,相貌端肃周正,在官员们的簇拥下大步走进来?,意?气激昂。

    众人向他?行礼。

    “董公。”

    “太尉大人。”

    董叙面露和?色,笑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不必客气,快快请坐。”

    不远处坐着的萧旻珠不禁惊叹,董国舅在朝中竟如此?有声望,外地诸侯还好,洛阳一干官员简直恨不得对他?低头?哈腰,鞍前马后了。

    当然也有例外,就比如她对面坐着的一个面容清癯的青衣官员,浑身?仿佛都散发着刚正之气,他?偏头?口气不屑道:“一帮只知溜须拍马之徒。”

    董叙当然也听到了,从鼻腔哼出口气,用冷嘲热讽的语气道:“听闻许司徒前儿个向陛下谏言又被?驳了出来?,若在下记得不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许司徒遂罢袖冷哼,不再言语。

    过了小半刻,终于?有太监高呼“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弯腰行礼,“参见陛下。”

    熙帝登上龙椅,用平淡声音道:“众卿与各位夫人请起。”

    世道不好,许多人都将希望寄托到求仙问道上面,皇帝也不例外,熙帝最近两年已经不怎么亲手打理朝政,将更?多精力倾投到炼丹修道。

    修道之人大多长得仙风道骨,萧旻珠有些好奇熙帝长什么模样。

    她小心地抬眼打量。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上方人的印象是瘦,甚至说是不健康的瘦,皇帝的身?躯瘦削而修长,没有半点赘肉,龙袍像是套在身?上一样,脸色偏蜡黄,没有半点血色。

    都说道士追求修得身?形似鹤形,但?这也太清癯飘逸了。

    仿佛刮阵大风人就吹跑了。

    萧旻珠心中腹诽,难道陛下平日练得仙丹其实?是掉秤丸。

    贵妃如今正处在双十年华,生的美貌动人、举世无双,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独得熙帝宠爱。

    董贵妃甫一入殿,便让在场众人觉得连九华殿的烛火都亮堂了不少。

    贵妃一袭华贵宫装,头?戴点翠嵌珠凤冠,眉目如画,灼灼其华,眼神顾盼间竟让人不敢多看,丝毫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子。

    她走到熙帝面前,微微蹲身?,声音也如黄莺般动听,“臣妾参见陛下。”

    熙帝笑容随和?,亲手执她起身?,“贵妃请起。”

    随后又问起六皇子。

    三个多月前,董妃在宫中产下六皇子,熙帝龙颜大悦,封其为贵妃。

    董贵妃柔笑道:“先前哭闹不止,臣妾一时?不能脱身?,才来?得这般晚,现下由乳母哄睡了。”

    熙帝点点头?:“那便好。”

    一旁端坐的太后见到二人这般情景,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不是皇帝的生身?母亲,始终隔了一层,先前便将母家的侄女,也就是王皇后嫁给了熙帝,但?半年前王皇后因为在后宫行巫蛊之术被?熙帝所废,至今软禁在未央宫。

    皇帝近年来?对修道长生之术感兴趣,信赖董氏兄妹,朝堂一些事务竟也交给了董叙处理,这让王家等一干太后党十分不满,谏言陛下又不听。

    王皇后多年来?未生下一子半女,便将一生下来?母亲就暴毙而亡的二皇子养在膝下,太后党便站在了二皇子身?后,想扶他?上位。

    熙帝现在共有四子两女,六皇子虽年幼,但?背后却有董家的支持,太后党尽数是文臣,武官职位低微,无兵无将,董叙却手握洛阳六成军防,还有兖州这张底牌,这一点让太后颇为烦忧,王丞相,也就是太后的哥哥遂提了一个主意?,借此?次诸侯入洛阳,拉拢地方势力。

    第64章 平妻

    洛阳乃大沅国?都, 喧嚣热闹,宫室也修的富丽堂皇,每一寸角落都装饰得一丝不苟。

    宴席正酣, 丝竹声、管乐声悠扬悦耳。

    大厅中央, 十余名锦绣彩衣的宫女跟随乐声翩翩起舞。

    中间的红衣领舞女子姿态轻盈曼妙,手中轻纱罗扇时而半遮娇颜,雅致又娇美。

    一些个外地诸侯官员见到此?等洛阳美女?不禁为之倾倒, 手握金樽却迟迟不饮,被惑了?心神?。

    宾客前面放置的食案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吃食还有?解腻的瓜果。

    “不愧是御厨, 连拍黄瓜都做的这么好吃。”萧旻珠与魏蛟咬耳朵道。

    魏蛟正低着头在剥虾壳, 嘴里还念念叨叨:“你就是懒,宁愿不吃,也不想动手自己剥。”

    萧旻珠喜欢吃虾, 但是又不想脏手自己弄, 她?不喜欢汁水粘在手上黏黏腻腻的感觉,在家一向只吃女?使剥好的。

    宫宴上的虾个大又饱满, 看的萧旻珠口水直流。

    但最后她?在懒和馋之间选择了?懒。

    盘子里最后一个红虾也难逃扒皮抽筋的命运, 魏蛟将?虾肉垒得高高的碗放到萧旻珠面前, 语气闷闷地, “喏,快吃吧。”

    他拿帕子将?手上的水腻感擦净。

    萧旻珠眼?睫弯弯,十分善解人意地用干净筷子夹只虾仁沾了?酱汁,放进魏蛟碗里,“君侯辛苦了?, 最大的给你。”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魏蛟欣然接受了?, 唇角微翘道:“还算你有?良心。”

    魏蛟旁边坐了?袁淮璋,早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其他人或是欣赏歌舞,或是在结交攀附,唯独这二位不一般,在认真品尝膳宴。

    本以为魏蛟乃当世一方枭雄,不曾想私下里竟是一副被自家妇人拿捏得死死的样子,袁淮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没见过羊毛出在羊身上还这么开心的。

    酒宴酣畅,觥筹交错。

    就在这时,门?外太监忽道:“青州牧崔琰到。”

    众人闻声而望,只见一月白锦袍,姿容俊朗的郎君踏步进来。

    他步履稳健地走到御前,躬身行礼,声音清润又沉稳:“崔琰来迟,惊扰了?陛下与各位宾客雅兴,请陛下恕罪。”

    太后身边坐着的长宁郡主见崔琰终于到来欣悦地翘起了?唇角。

    高坐龙椅的熙帝目光落在他身上,说话时语气并无责怪之意:“朕知崔使君一时有?事耽误,快快入座吧。”

    崔琰谢礼。

    宫侍领他到座位,恰好要路过魏蛟那一桌。

    崔琰不经意撞见女?子望过来的目光,面容微微一怔。

    萧旻珠礼节性地清浅微笑。

    崔琰方从愣怔中回神?,“萧……”女?郎二字还未出口,崔琰目光注意到她?一旁坐着的魏蛟,突然意识到对方早已成婚了?,他改口唤道:“萧夫人。”

    接着又和魏蛟打了?声招呼,“燕侯。”

    等崔琰到不远处入座,萧旻珠转过头却发现魏蛟面色不善。

    不过冲的不是她?。

    魏蛟皱着眉头问:“他怎么就成了?我的连襟,辈分还比我高。”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太好,所以魏蛟也对崔琰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崔琰娶了?萧旻珠的堂姐为妻,那也就相当于也成了?他的堂姐夫。

    也不知萧平怎么想的,就把女?儿嫁给了?崔琰,崔琰一定不似表面上这般风光霁月,不然也不会想着借妻子娘家之势谋利,魏蛟不耻这种行径。

    还好两人一年到头见不上一面,不然魏蛟得憋屈死。

    魏蛟继续冷嘲热讽:“还有?先前他舅舅将?你掳走一事,他怎么好意思这么若无其事地与你打招呼的。”

    除了?外在原因,还有?莫名的心理因素,魏蛟也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他就是看不惯崔琰。

    萧旻珠先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未与魏蛟说起过她?与崔琰的纠葛。

    她?默默地饮了?口果酒,“这个你得去问我叔父和堂姐了?。”

    熙帝似乎精神?不济,酒宴行到一半便离开了?,临前让董太尉代他招待诸臣。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但并不敢面上显露。

    陛下和贵妃既已走,大殿武将?居多,少了?约束就放声饮酒作乐,太后便请这些君侯夫人到双福宫小聚喝茶。

    ——

    “夫人您吃点东西吧。”流荷手上端着碗肉糜粥,蹲在床边,眼?眶微红地道。

    萧青雁躺在床上,眼?神?略微空旷,“使君呢,走了?多久了??”

    她?大概许久没说话了?,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摩过。

    流荷:“不到半个时辰。”

    萧青雁闭上眼?睛。

    想到这些时日与崔琰的僵持,萧青雁哀莫大于心死。

    崔琰他,竟然要迎长宁郡主进府,做平妻。

    那她?算什么?

    她?之前为了?嫁给崔琰做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萧青雁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半个月前,崔琰十分歉疚地与她?道,宁王想将?长宁郡主嫁给他。

    但崔琰允诺,她?正妻的地位不会变,婚礼也并不会大办,得知这个消息,萧青雁宛若晴天霹雳。

    她?明?白崔琰不好得罪宁王,同时也想借助宁王的势力铲除异己,崔琰虽得了?青州,但崔裕的一些旧臣逃亡他地,打着为崔裕报仇的口号招揽旧人欲伺机反扑,南方的义军势力也格外猖獗,抢占地方诸侯的地盘。

    她?不知长宁郡主怎么劝服了?宁王让女?儿嫁给已有?妻室的崔琰,但对方侵夺的是自己的利益,萧青雁定是不允。

    她?闹过,吵过,哭诉过,崔琰也十分愧疚地安抚她?,许诺日后嫡子一定是从她?肚子生?出,长宁郡主只是他与宁王联系的纽带。

    萧青雁也想过让父母给崔琰施压,凭什么原本唯一的正妻变成平妻,但事实却是即使她?告诉了?萧平,萧平也无法与宁王据理力争,母亲卞夫人倒是去找崔琰谈过,但崔琰只说日后会加倍补偿她?。

    萧青雁这几日一直在反思,是她?先前哪一步走错了?,还是这是既定的结局,那为何?先前的预知梦又没有?。

    几日下来,萧青雁病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她?与崔琰一直冷着,但崔琰心中对她?怀有?亏欠,等到她?喝完药才离去。

    萧青雁呼出一口浊气,眼?中露出异光,“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今儿个宫宴,长宁郡主也会去,她?倒是要去好生?问问,一个郡主要什么样的驸马找不到,偏偏自降身份,没脸没皮地要嫁给已有?妻室的郎君。

    萧青雁一瞬间有?了?鱼死网破的冲动。

    ……

    双福宫。

    太后年岁已近有?六十,因保养得宜,面上也只是有?些细纹,她?与人说话时脸上常挂着笑意,但略高的颧骨总有?丝丝突兀之感。

    萧旻珠和这些夫人一个也不认识,但不妨碍她?们认识她?。

    好些个女?子凑过来,或与她?探讨洛阳流行的衣裙,或好奇幽州的风土人情?。

    “萧夫人,你耳上的珍珠耳铛在何?处买的,瞧着比一般的要大许多。”

    萧旻珠笑了?笑:“就随便买的。”

    已有?应付这些世家夫人经验的萧旻珠既不是过于热情?也不会冷淡地回答她?们的问题。

    萧旻珠知道她?们与人相交都不是因为这个人如?何?如?何?,而比较的是夫君背后的权势。

    萧旻珠根本躲不了?清净。

    太后招了?几人上前问话,很快便唤到了?她?。

    她?先示意萧旻珠起身,“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含笑让她?走过来些。

    “萧夫人果真容貌卓绝,连哀家见了?也忍不住喜爱。”

    萧旻珠用一向应对长辈的法子内敛装乖,“娘娘说笑了?。”

    太后笑着道:“可巧了?不是,今日你婶母卞夫人也在,听?闻你还有?个姐姐嫁给了?青州牧,她?没来?”

    一旁的卞夫人连忙道:“太后容禀,小女?近来身体不适,今日并未进宫赴宴”

    太后:“既是身体不适,休息也是应该的,哀家又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太后与董贵妃之间势同水火,众人皆知,是以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比较小心谨慎。

    她?们既不敢得罪太后,又不敢与太后关系表现得过于亲密,开罪了?贵妃。

    这会儿婶侄两人相处,卞夫人脸上带着长辈的关怀:“先前前厅燕侯在场,婶子不好多问,你嫁到衡阳过得如?何?,燕侯待你好吗?”

    心想,之前燕侯凶名在外,本以为萧旻珠嫁过去少不得受些苦难,如?今瞧着怎么感觉和出嫁时相比脸上没那么消瘦了?,气色也变得红润些。

    萧旻珠望着卞夫人略带虚伪的假面,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她?抿唇轻笑:“叔母放心,君侯待我不错。”

    卞夫人面色哂哂,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出嫁前叔母早就给你说这是门?顶好的亲事,必不会哄你,你堂姐的亲事都没有?你好。”

    卞夫人心中有?些嫉妒不平。

    萧旻珠过得不好便算了?,可瞧着周身打扮用度必是过得不错。

    她?的女?儿却还要面临郡主逼亲的威胁。

    但木已成舟,她?只得轻拍萧旻珠的手背,故作释然,调侃道:“将?来阿绵可不能?忘记叔父婶母啊。”

    萧旻珠笑:“自是不会。”

    都是些场面话罢了?。

    众人渐渐蜂拥而至到一个地方,原先站着的那处冷清了?许多。

    一个面容娇俏,身穿华丽宫装,十三四岁的女?郎冷声嘲讽:“都是些见缝就钻的唯利之人。”

    “我们是什么身份,她?们是什么身份,禾昭,不要丢了?自己的气度。”说话之人面不改色地饮口茶。

    禾昭想来也是,嘻嘻地笑:“还是长宁姐姐看得明?白。”

    禾昭是熙帝的四公主。

    作为一朝公主,眼?见原先恭捧自己的人,转头又去恭维一个外地诸侯的夫人,自然是厌恶这一行为。

    长宁郡主目光淡淡地在萧旻珠身上扫过。

    第65章 暗窥

    到?达皇宫后的萧青雁, 听闻各家女眷被请去太后的双福宫相叙,只得请宫婢带路前往。

    她近来胃口不济,今日也只进了一顿水米, 晚间又空腹喝了药, 来的路上小腹就有些不适了。

    原也还好?,可以?忍耐,这?会儿不知怎么伴随小腹的钝疼, 一股烧心反胃的感觉一路蔓延到喉间,让她止不住地想干呕。

    萧青雁难受地捂住嘴唇。

    其?中一名?宫婢见状, 连忙轻声关切:“贵人, 您怎么了?”

    萧青雁面色微微苍白,捂唇的手放下?来,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脆弱, 但她说话的声音却透露出一丝无力:“无妨, 就是突然有?些想干呕,或许是我先前吃坏肚子?了。”

    宫里几十个主子?, 能在?宫里长?久伺候的宫女太?监哪个不是人精,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连细枝末节处也要面面俱到?。

    宫婢闻言, 不禁立马想到?了另一个层面,顿时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处是去往双福宫的必经道路,临近御花园,她小心地将萧青雁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着。

    “夫人,您先在?此处稍作休息,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为您瞧瞧。”

    余下?两位宫女在?原地照看萧青雁。

    萧青雁垂眸盯着脚边一株野草, 目光发怔。

    她想到?了小时候,明明功课女红样样都是她最优秀, 可其?他人总会先夸奖水平平庸明显不如自己的堂妹,因为对方是州牧受宠的独女,整个扬州的勋贵大族都会捧着她。

    为此她只能付出更多倍的努力才能让众人看到?堂妹身边的自己。

    萧青雁对萧旻珠的感情很复杂,轻视、不喜又夹杂中一丝嫉妒,但其?实对方本身从未向萧青雁表达过不满之意,相处时也礼貌客气,所以?她对萧旻珠的厌恶中掺杂了一些许自我厌弃。

    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堂妹,但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想法?。

    原本大伯战死,父亲继位为新的州牧,萧旻珠也去了庐江那个小地方,兴许不会再回?来时,萧青雁已经慢慢开?始淡忘从前对萧旻珠那些不好?的情感,投身新生活,但她偏偏又做了那个真实又可怕的梦。

    凭什么,世上所有?好?的事都会落到?萧旻珠的头上。

    萧青雁不忿又痛苦。

    既然老天爷让她提前预知了将来会发生的事,就是在?警醒她做出改变。

    于是,萧青雁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梦中两人的亲事,嫁给了原本的妹夫——崔琰。

    她满怀欣喜地出嫁,预想自己将来会过得很好?,但婚后的生活却是一地鸡毛。

    崔琰待她虽体贴,但也只能说是夫妻间的相敬如宾,无论他的正妻是谁,他都会以?礼相待。

    还有?素月,长?宁郡主……

    一张张人脸在?萧青雁脑海中化作魔鬼的呻吟,惹得她眼前发黑,脑子?钝钝地疼。

    不……她不应当这?样想。

    或许这?原本也是应该发生的,只是梦境中省略了这?一段,距离天下?崩乱,群雄逐鹿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崔琰称帝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如若当时崔琰的身边无长?宁郡主这?个人,立了萧旻珠为后,那将来也是一样的。

    既然萧旻珠能挨过来,她为何又不行呢。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位置,坚持过这?几年,新朝皇后的位子?便指日可待,如此,忍一忍长?宁郡主那个女人又何妨。

    为今之计,她最好?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嫡长?子?,必须要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

    萧青雁叹了口气,她嫁给崔琰已有?数月,为何还没?有?孩子?呢?

    她一只手不自觉落到?了小腹。

    ……

    萧旻珠从太?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月亮高高挂上枝头。

    女官道九华殿的宴席半个时辰前已散了,大臣和州郡的使君也已经先行离开?,太?后特意安排了软轿送诸位夫人出宫。

    萧旻珠今儿个穿的是新鞋,漂亮是漂亮,但她今日或站或走了大半天,脚下?的疼痛渐渐变得难以?忽视,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走的每一步路都像是赤脚踩在?一颗不怎么圆润的鹅卵石上。

    萧旻珠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里的大床,蹬掉鞋子?,好?好?躺一躺。

    正准备跟着众人身后头一道离开?,女官却叫住了她。

    女官面上挂着笑意,提醒道:“贵人,燕侯在?外面偏门等你。”

    寂静的宫墙下?,站了个人,他的身影被昏黄的宫灯拉成了长?长?又扭曲的影子?,与背后的青砖红墙融为一体,显得有?几分孤寂之感。

    萧旻珠喊了他一声。

    魏蛟也看见了她,大步走过来,他眉眼间并没?有?不耐烦,只是好?奇地问:“太?后找你们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两人并肩往宫门的方向走,墙上的影子?投到?了地面,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萧旻珠道:“倒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女人家?的闲谈。”

    太?后与董贵妃之间的纠葛,萧旻珠略知一二,太?后支持二皇子?,贵妃和太?尉自是要拥立六皇子?,熙帝追求炼丹修道,信任国舅和贵妃,目前朝中太?后党势弱,萧旻珠隐约猜到?了太?后是想拉拢一些州郡太?守州牧到?自己这?边。

    太?后和贵妃萧旻珠一个也不想接近和得罪,她只想熙帝寿诞一过完,就回?到?衡阳的快乐老家?,舒舒服服地躺平。

    头顶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光影,为周边寂静增添了几分柔和。

    魏蛟步伐稳健,一个没?注意就又甩落了萧旻珠一小截路。

    这?会儿两人是到?了御花园附近。

    战场地形复杂多样,主将要熟悉地形、掌握路径,方可部署战略,魏蛟记性好?,路走过一遍能差不多可以?记下?,就没?让宫人跟着,虽然这?项技能并没?有?在?他读书方面点亮。

    魏蛟在?原地站着,回?头去看萧旻珠,他敛眉道:“你今日怎么走的这?么慢?”

    听魏蛟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埋怨,萧旻珠默默翻了个白眼,亏女官说他等着自己,她心里还有?点感动,不然她这?会儿都已经乘软轿出宫了,哪儿还用得着遭这?罪。

    萧旻珠锤了锤腿,随后慢慢吞吞地挪步到?魏蛟旁边。

    “走吧。”

    见她跟上来,魏蛟便打算继续往前。

    他脑子?一根筋,只当萧旻珠腿短走得慢,便想着一会儿自己稍稍走慢点配合她。

    萧旻珠伸手扯住了他袖子?,指指自己的脚,“新鞋穿久了脚痛,走不动了。”

    魏蛟这?家?伙指望他主动细心观察,温柔体贴,很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明确告诉他你的诉求是什么。

    ……

    宫婢已走了近有?两刻钟,还未返回?。

    萧青雁肚子?痛感渐渐退却,她看了看黯淡的夜色,心想即使这?会儿去太?后宫里怕是也晚了,便打算直接离开?。

    她刚刚站起身子?,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略微熟悉的女声。

    像是,堂妹萧旻珠的声音?

    萧青雁有?些吃惊。

    除此以?外,还有?一道低沉的男音。

    此处并不是主道,并且四?周有?树木和花丛遮挡,加上暗沉的光线很难让人注意这?里还有?其?他人。

    萧青雁惊疑不定,出于好?奇,想一探究竟。

    她让两个宫女留在?原地,切勿出声,自己弯腰地朝主道靠近。

    脚步声临近,透过花木之间的间隙,萧青雁率先看到?了一个挺阔的玄色身影,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目。

    只听见他语气像是不耐烦地抱怨另一人走的慢。

    接着,一个深蓝色倩影从后方慢慢步入了眼帘。

    萧青雁赫然瞪大了双目。

    瞧她看到?了谁,萧旻珠和,魏蛟。

    萧青雁的心情不可谓用震惊来形容,毕竟她的预想里萧旻珠并不会出现在?这?次熙帝的寿宴。

    不远处,萧旻珠逐渐向魏蛟靠近。

    男人转过身,一张凌厉俊美的脸便猝然显露眼前。

    虽然萧青雁已猜到?对方是魏蛟,但看清时她心跳还是猛然一紧。

    原先梦境关于魏蛟的一些可怕的记忆忽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海,不停地闪现。

    猩红诡异的异眸、滴血的长?剑、被杀的侍从婢女……

    梦境的一切都在?告诉她,魏蛟,是个阴暗又可怕的男人。

    一定要远离。

    瞧,魏蛟现在?已经不耐烦了,就因为萧旻珠稍稍走慢了些。

    萧青雁期待又为萧旻珠感到?可悲地等候在?原地,想知道魏蛟下?一步会如何做,以?及他二人之间的相处。

    萧旻珠一贯是平和的,应该会默默忍受魏蛟的一切暴行吧。

    萧青雁想,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离魏蛟远远地,或许就像是梦中那样相处,最好?一年到?头也不要见几面。

    萧青雁默默地在?暗处等待着,耐心十足,甚至一时忘却了长?宁郡主的烦扰。

    魏蛟已经抬步要往前走了,她却看见萧旻珠仍站在?原地不动,伸手扯了魏蛟的袖子?,说自己脚疼走不得路。

    萧旻珠这?是在?向魏蛟撒娇?

    意识到?这?个事实,萧青雁几乎倒抽一口凉气。

    对方肯定会失望的,魏蛟根本不会懂得柔情蜜意是什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夜风送来了魏蛟冰冷彻骨的声音,“你想让我做什么?”

    萧青雁稍稍凑近了些,只听见萧旻珠柔声道:“君侯背我,我实在?走不动路了。”

    萧青雁心中已经为堂妹感到?一丝同情和愧疚,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其?实不该嫁给魏蛟,只是她竟然有?勇气敢冲着这?尊煞神撒娇,不怕……

    终于,魏蛟动了。

    他语气很差,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懒死你得了。”

    然后下?一刻,萧青雁就看见魏蛟在?萧旻珠前面弯下?腰身。

    冷冷道:“还不上来?”

    萧旻珠随即攀上他的背,笑嘻嘻地道谢:“君侯真好?。”

    此情此景让萧青雁惊骇不已,脑中宛若炸出一声雷鸣巨响。

    第66章 夫妻

    明明两个人之间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了, 但娇软身躯甫一触碰到坚硬的脊背时,还是让魏蛟心?跳一快。

    耳根子也不争气地发红。

    魏蛟稳稳托住她大腿,站起来。

    他嘴里嚷嚷道:“就没见过你这样懒的女子。”

    萧旻珠闻言, 非但没有松开怀抱脖颈的双手, 反而还紧了紧,心?想把这说话不好?听?的家伙勒死算了。

    但其?实能动口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萧旻珠低首亲昵地?蹭了蹭他脖颈,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反驳道:“还不是有君侯在, 我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懒’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其?他人不知道, 反正魏蛟挺吃这招的。

    以后大半辈子两人都一起过了, 还能离咋的,摸清魏蛟的喜好?对她没坏处。

    萧旻珠平时说话本?来就柔,好?听?, 这会儿放缓了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娇嗔和软糯, 一向自衬英明神武大丈夫的燕侯早已是肉浮骨酥,心?房里头被塞得满满的。

    他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 好?不容易哼出一口气, 也显得格外没气势:“那也不行, 我也不是每次都纵由你的性子。”

    世间?男子都以娶到了一个端庄大度、温柔贤惠的主母引以为豪, 然而,他娶的妻子每日起的比他还晚,鲜少?过问关心?他的行踪,有时生气了还要骂他咬他。

    哪个宗妇如她一般。

    偏偏他舍不下,丢不掉。

    魏蛟在她面前君侯的架子已经支离破碎, 将倒未倒, 但他在下属和外人面前君侯的脸面还是要的。

    若让他在众多目光下如现在这般,妻子一说脚疼就乖乖蹲下身, 他想自己应当是羞于做出这样的反应。

    萧旻珠眼睁睁盯着面前的耳根子加深,扩散,她懒懒打了个哈切,敷衍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在人前损害君侯高大英明的光辉形象的。”

    接着,她又轻轻拍了拍魏蛟肩臂,“君侯快走吧,我有些困了。”

    路上颠簸,宫宴又耽误了这么久,早过了平日萧旻珠上床休息的时辰

    两个形影相依的身影早已经离开,萧青雁不知自己僵直地?站了多久,一直到去?唤太医的宫婢回来她才?回过神来。

    回想方?才?魏蛟纵由萧旻珠性子屈尊背她,两人恰似寻常又亲密的交谈,显然不像一对形同陌路关系不好?的夫妻。

    萧青雁的心?猛然一紧,彷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呼吸略微急促不稳。

    不可能!

    怎么会呢。

    魏蛟凶戾、冷漠,怎么可能会与萧旻珠那样的亲密无间?,一定是错觉,对,一定是。

    萧青雁不断地?这样喻示自己。

    但眼睛又告诉她,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萧青雁双手紧握,平日里保养得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可她却感觉不到痛。

    先是崔琰,就连魏蛟也被萧旻珠迷惑。

    即使重来一世,两人调换了夫婿,也是这样的结果吗?

    萧青雁觉得不甘心?、不公平。

    难道世间?所有好?的事?都要落到萧旻珠头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渐渐地?,她的肚子开始绞痛,

    萧青雁抱住肚子,额间?冒出冷汗,双腿绵软软地?失去?了所有力气几欲栽倒。

    宫婢手快,赶紧扶住了她,急忙唤随同而来的太医:“快去?给?贵人瞧瞧。”

    围绕身边宫女焦急的呼喊,不远处池塘的虫鸣声,慢慢变得模糊而深远。

    萧青雁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

    等她再?睁开眼时,见到的是流荷那张又惊又喜的脸。

    “夫人,您还难受吗?”

    流荷小心?翼翼地?将枕头垫在她腰后,服侍她坐起来。

    萧青雁面容苍白,她抬目看了眼四周。

    是她在馆驿的房间?。

    流荷递上一杯温水,望着萧青雁的眼神透露着奇异的亮光,她语气激动地?道:“夫人,先前太医来诊,说您已经有了将近两月的身孕。”

    作为萧青雁的贴身婢女,她知道萧青雁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

    杯子里的水猛地?洒出一些落到床被。

    “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青雁像是突然被注入生命力的木偶,激切地?立马握住了一只流荷的手腕。

    流荷被捏的有些痛,但她不敢抽开,强忍表情笑着恭贺道:“是真的,只是现在月份浅,寻常的大夫医术不精才?没诊出来。”

    萧青雁手落到小腹。

    是的了,她这些日子着实因长宁郡主气糊涂了,竟然未意识到一向准的小日子竟然好?几天了还未到临。

    孩子,她盼了许久孩子,终于来了。

    萧青雁顿时欢欣不已,嘴角止不住上扬。

    恍然间?记起这些时日服了些药,进宫时肚子绞痛,会不会对腹中?胎儿有影响。

    萧青雁神色慌乱。

    流荷连忙安抚道:“太医说夫人这段时间?心?绪不佳,加上服用的药物对产妇有些副作用,才?会导致夫人胎像不稳腹中?绞痛,太医走前开了安胎药,若后面好?好?休养,孩子并不会有影响。”

    萧青雁这才?松了口气。

    流荷见主子醒来,便要出门去?告诉崔琰。

    “方?才?夫人昏睡时,使君来过一趟,听?到夫人有孕的消息也十分欢喜,走前还叮嘱奴婢好?生照顾夫人,若夫人醒了,立马过去?通禀。”

    萧青雁一手轻轻在小腹抚摸,心?已渐渐落到实处。

    她在心?中?暗暗谋算。

    就算萧旻珠得到了魏蛟的喜欢又如何,最后的赢家依旧会是她。

    她应该将注意力放在腹中?的孩子身上。

    如果是儿子,便是崔琰的嫡长子,未来新?朝的太子,就算是个女儿,那也是崔琰的第一个孩子,会占据一些分量。

    至于,长宁郡主。

    萧青雁默默思索,或许她不应该太过咄咄逼人,尽管她再?怎么撒泼阻挠,有宁王被背后撑腰,长宁郡主仍旧会进府,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可以保住夫妻间?的情分。

    这样日后崔琰永远会对她这个正妻怀有愧疚之心?。

    经此?一事?,萧青雁已经想开了,只有握到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至于崔琰的感情,她不应该奢求过多。

    “身子可好?些了?”崔琰站在床边,关切询问道。

    萧青雁点点头。

    “那便好?。”崔琰心?有踌躇地?说道。

    这些时日因为长宁郡主将要进府的事?两人一直冷着,萧青雁一见到他就是哭或者闹。

    崔琰歉疚之余也无办法。

    听?闻她在自己走后又独自进宫赴宴,却因身体不适晕倒,多亏身边宫女及时唤了大夫来诊治,才?知是有孕。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初为人父,崔琰心?中?期盼和欢喜交加,但又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萧青雁的迷茫。

    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

    例行过问了几句身体,就闷声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萧青雁抬目望向崔琰,抿了抿唇道:“之前的事?,是我一时没想明白,让郎君为难了。”

    崔琰乍一听?到萧青雁这般说,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萧青雁又继续道:“我知郎君心?有抱负,娶郡主进门也是有其?他原因。”

    “只是……”说到这儿,她不免垂下眸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郎君日后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娘俩。”

    她垂着头,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身雪白单衣,衬得身形单薄可怜。

    崔琰闻言,身躯略微一震,看向萧青雁的目光闪过一抹复杂。

    他靠近,展臂将女子抱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你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弃你和孩子于不顾。”

    “你永远是我的明媒正礼娶进门的妻子”崔琰允诺道。

    萧青雁立马回抱崔琰,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润湿了崔琰肩膀那处的衣料,“郎君,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才?会那般地?不讲道理。”

    崔琰叹了口气,低声抚慰道:“别哭了,我其?实也有错,不怪你。”

    看不到的地?方?,萧青雁眼泪夺眶而出,其?实眼中?其?实并无甚情绪。

    夫妻俩各自心?怀他事?,相依相偎地?拥抱着对方?。

    第67章 颠簸

    皇宫一处宏伟宫殿。

    殿内并未有想象中的奢华陈设, 而是摆放了各种道家的器皿,四壁的画像皆是祥云瑞鹤、神龙飞腾等图案,

    四周青铜铸就的香炉, 袅袅升起白烟, 云雾缭绕,香气弥漫,恍若仙境。

    此时, 皇帝身着绛紫绣仙鹤道袍,头戴紫金冠, 手持拂尘, 双腿盘坐在道坛之上,闭目凝神,修行打坐。

    一位须发皆白、同样着一身道袍的老术士忽从外面?走进来。

    他躬身行了一礼, “陛下, 臣有事起奏。”

    熙帝睁开眼。

    “何事?”

    老术士言辞恳切道:“陛下,臣方才夜观天象, 发现紫微星旁竟有不祥黑气萦绕, 恐宫中近日会?有不益之事发生, 尤其陛下即将举办的寿宴, 若依常理在宫中举办,怕是难避灾祸,非吉祥之兆。”

    熙帝闻言,面?色顿时一慌,目光闪过不安, 犹疑道:“那依道长, 朕此次该如何化解?”

    老术士沉吟片刻,随后缓缓道:“臣思来想去, 只想到一法,陛下可?将寿宴移至皇家围场举办,围场之地?,远离宫闱喧嚣,且天地?之气充盈清朗,正可?吸纳自然之福泽,驱散龙体?邪气。”

    接着他又道:“另外陛下也可?借这次围猎之行检验州郡诸侯有无异心。”

    熙帝听后,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即刻下令让董太尉筹备寿宴移至围场的事宜。

    事毕,一边的小太监连忙手托玉盘呈上,盘中赫然放置着一枚漆黑圆润的丹药,小太监毕恭毕敬道:“陛下,这是今日练好的仙丹,。”

    熙帝伸出手,捻起那颗仙丹,不假迟疑地?送入口中。

    ——

    马车摇摇晃晃,萧旻珠也跟着摇头晃脑。

    她实在想不明白去往围场的路竟这样的崎岖不平,也舍不得花钱修修路。

    马车坐垫也不够软,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臀部早已酸疼僵硬。

    随着马车猛然间的一阵剧烈颠簸,萧旻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像个弹簧一样往上顶。

    然后一下子就撞到了车顶,发出一声沉闷响声。

    萧旻珠发出一声痛吟,双手迅速捂住脑袋,她怎么这么惨啊,坐个马车也能受伤。

    也不知?熙帝怎么想的,现在也不是秋猎的时候,非得去洛阳郊外的皇家围场过寿。

    车外骑马跟随的魏蛟显然也察觉到了里面?的异状,他示意一旁的侍从过来,翻身下马。

    帘子被掀开,魏蛟从外面?跨进来。

    他问道:“你?刚在里面?怎么了?”

    刚一下子萧旻珠疼的双目泪光涟涟,但她不想让魏蛟看出她哭了,不然也太丢脸了。

    她声音闷闷道:“被撞到了。”

    魏蛟挨过来,语气殷切问:“撞哪儿了?脑袋?”

    萧旻珠就跟稚鸟找到妈了似地?,委屈地?点?点?头。

    “我瞅瞅。”

    魏蛟将她脸扭过来,把额前的一点?碎发往上扒拉,发现额头靠近发际线的那块红了,有些微微的肿。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

    萧旻珠急得脑子连忙往后偏,眼眶子水润润地?道:“别碰,疼。”

    魏蛟凝眉:“怕是要起个大包。”

    萧旻珠忧心不已,立马问:“有多大?”

    魏蛟又看了眼她伤情,手比出一个杯口的大小:“大概这么大吧。”

    萧旻珠眼睛里的水润霎时凝结为实质从眼角滑落,她攥着魏蛟的一点?衣角,难过地?哭诉:“我不要起大包。”

    围场那么多人,她额头顶着一个鹅蛋一样大的包,多丢脸啊。

    萧旻珠还是个小姑娘,尤其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是绝对不允许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跌份儿的。

    媳妇哭了,魏蛟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等我下。”

    说完,他就从车上跳了下去。

    马车上没有镜子,萧旻珠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肿痛的边缘。

    好像真的鼓出来了。

    萧旻珠伤心不已,她这两天都不想出门?了。

    一刻钟后,魏蛟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白色小瓶。

    魏蛟:“我去前面?太医那儿要的,专治跌打损伤。”

    皇帝的出行队伍太医是缺不了的,她怎么忘记这一茬了。

    魏蛟将盖子扭开,手指从里面?扣了一大块儿出来,他另只手扶住萧旻珠的后脑勺。

    萧旻珠看着眼前淡黄色油亮,散发着丝丝怪味儿的药膏慢慢朝自己靠近,略有嫌弃地?抿了抿唇:“你?会?不会?剜多了。”

    魏蛟铁面?无私地?将手指的一大坨膏药都糊到女子额头,口中道:“这样效果好,你?也不想顶着一个大包到处走吧。”

    好吧,她无言以对。

    因为魏蛟的话说到了她心坎儿上。

    “嘶——”

    萧旻珠死死攥着魏蛟袖子的那处布料,脖子克制不住地?往后仰,憋着气儿唤:“你?轻点?儿呀。”

    “我得把药给抹开。”

    魏蛟垂眸,望着萧旻珠眼尾因为疼痛氤出的泪花,控制手上力道放轻了些,又对着额头伤处吹了吹。

    过了好一会?儿,萧旻珠抽抽鼻子,问:“好了吗?”

    魏蛟嗯了声。

    抹完药,魏蛟还没有从车厢离开。

    萧旻珠问他:“君侯你?不出去骑马了吗?”

    道路不平,马车抖得萧旻珠头上戴的朱钗都微微有些散乱,魏蛟固定住她的脑袋,“先别动。”

    他一个一个地?簪回去。

    接着一手揽住女子的细腰,在萧旻珠惊呼中拦腰将她稳稳抱到了自己腿上。

    感受着臀下紧实柔韧的大腿肌肉,萧旻珠老脸久违地?一红。

    这样有点?不太好吧。

    她立马想要站起身退开,却不妨下方的魏蛟一把又握住她的腰,才抬起一半又坐了下去。

    这次贴合得更加严丝合缝。

    魏蛟慵懒地?靠在车厢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我给你?当坐垫还不好?”

    萧旻珠两手撑在他肩膀,挑了挑眉,像是在问他:你?确定?

    她实在有些担心年轻小伙子的克制力,万一擦枪走火啥的,就尴尬了。

    别说,人肉垫确实挺舒服,马车尽管颠簸屁股也不会?疼。

    萧旻珠很快就欣然接受了。

    苦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年轻小情侣、紧密相贴、颠簸的马车,几个因素叠加在一起就是就是杀伤力极强的存在。

    马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赶车的侍卫却并不见里面?的二?位主子出来。

    魏蛟靠在萧旻珠肩头轻喘。

    某处不容忽视。

    萧旻珠退离了些,足够给对方缓解的空间。

    隔了小半刻,魏蛟才神色如常,随后两人一同走下马车。

    第68章 骑马

    此次出行, 王公贵族、异姓诸侯和他们的家眷,以及随行的宫侍禁军,加在一处越有上万人?, 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皇家围场。

    如何解决这数以万计的人吃饭住宿也是问?题。

    营地中央, 是皇帝的大帐,多根立柱撑起穹顶状,各面挂有厚重帘幕, 以阻挡风沙,周边则是宫妃和亲王家眷。

    相比于出门玩, 萧旻珠更喜欢宅在家里。

    尤其出游还并非她的本人?意愿。

    近千个营帐不是说扎好就扎好的。

    萧旻珠默默地望着前面几个兵士分工有序地固定绳索搭建帐篷, 不远处,时而传来女?子嬉戏作耍的嬉笑声。

    一些世?家贵女?正聚在一处投壶玩耍。

    萧旻珠无心关?注,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张床, 然后躺下来好好休息。

    坐了一天的马车, 她的身体已经处于快散架的临界点。

    然而,她不找事, 不代表事不找她。

    那边的一个宫女?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 “夫人?, 贵妃有请。”

    萧旻珠看?了眼即将搭建好的帐篷, 叹了口气,贵妃传唤,她安敢不听从,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贵妃可不止比她大了一级。

    萧旻珠任命地跟随宫女?到了贵妃跟前。

    “娘娘万安。”

    此次出行, 几乎后宫得过宠的妃嫔都?跟了过来, 加上王公们?的家眷,董贵妃身边可想热闹场景。

    萧青雁也在当中。

    董贵妃望着二人?, 笑着道:“你们?姐妹俩已有许久未见了吧,可有好生叙过旧。”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许多人?都?有姐妹一定关?系好的错觉。

    萧旻珠避重就轻地客气笑笑:“先前从婶母那儿听闻姐姐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萧青雁看?了眼她,面色不变:“多谢妹妹关?心,身子已无恙了。”

    两人?在家中关?系就一般,属于你看?不惯我,我知道你看?不惯我,我也不在乎你的关?系,到这儿了还要在众人?面前演姐妹情深那套。

    萧旻珠与萧青雁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和她差不多的想法。

    演了一会儿遂都?演不下去了。

    终于,贵妃道明请她们?过来的来意。

    “以往猎场光是男人?们?的天下,咱们?女?人?就光是看?着,几日就这么?过去了,本宫寻思,可以办个女?子马球赛,陛下也同意,供诸位夫人?女?郎玩乐取耍,也可以让那些男子瞧瞧,咱们?女?子的骑术也不差。”

    大沅文武并重,好些官宦家的女?子也都?学过骑射。

    萧旻珠其实?想说坐观众席也挺好的。

    一些个世?家女?郎积极响应,既能获得贵妃好感,又能消遣时间。

    萧青雁为难状地小声道:“妾身怕是不能参与。”

    贵妃敛眉,似有被?打断的不喜:“萧夫人?难道是想说不善马术,没有关?系,此次主在玩乐,并不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更何况比赛还有一周的时间,完全来得及练习。”

    萧青雁不敢得罪贵妃,只能托出实?情:“贵妃盛情难却,只是,妾身如今有孕,需得小心谨慎,不敢上马。”

    胎像现下还不稳,萧青雁担心出什么?意外,原本是想将前三个月遮掩过去。

    但贵妃这边她不好应付,只能提前说出。

    与此同时,听到萧青雁有孕消息的长宁郡主面色无比难看?。

    萧青雁竟然有孕了?

    “原是这样。”董贵妃眉间一松,“那确实?需要好好将养。”

    贵妃才生完六皇子不久,对于妇人?家怀孕感触极深,与萧青雁倒是聊了许久。

    见萧青雁因孕不用参与,萧旻珠稍感不妙。

    果不其然,董贵妃随后看?向她,打趣道:“既如此,燕侯夫人?就不该退却了吧。”

    萧旻珠脸上已经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

    夜晚,魏蛟回来时,发现萧旻珠仍双手撑着脸坐在桌边,不免诧异。

    他问?:“不是早闹着困了,怎么?还没睡?”

    萧旻珠看?眼他,视线又偏回来,只呆呆地盯着墙角,叹了口气。

    魏蛟伸手捏她的脸颊肉,道:“年纪轻轻地少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萧旻珠一五一十地把白天发生的事和他说了。

    哪知魏蛟听完,却一脸无所谓道:“不就是打马球吗,也不难,明日我教你骑马就是了。”

    萧旻珠略感失语。

    关?键这不是难不难的事儿,原本她可以什么?都?不干,只需要在旁边喊喊加油就行了,偏偏裁判推她也上场。

    相当于说这几天她都?要为这个事儿烦心。

    萧旻珠骑马的水平数十年如一日地没有长进,仅限于能够在众多人?的帮助下爬上马鞍,然后再由人?牵着走个几圈。

    原本她阿爹说打完仗回来后就教她。

    但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萧旻珠告诉自?己,既然拒绝不了,就只能选择接受了。

    第二日,萧旻珠特意换了一身干练的裙装,头?发利落地盘了起来,不管结果如何,好歹态度是摆出来了。

    魏蛟让人?将他平素长骑的马牵来。

    平野空旷,头?顶的阳光直射而下,萧旻珠拿手挡在眉毛上方?,不至于晃到眼睛。

    隔好一段距离,萧旻珠就瞧见一匹浑身黝黑,唯有四蹄之下如雪一般的洁白,在阳光下十分打眼,缰绳虽被?人?牵着,它却依旧不服似地将头?扭来转去。

    萧旻珠不止一次地见魏蛟骑过这匹马,却是头?一次离得这么?近。

    魏蛟向她道:“这匹马名唤踏雪,耐性极强,可日行千里,跟我已有三年。”

    近前来,萧旻珠发现踏雪毛皮乌黑亮丽,光线下散发着漂亮的光泽,她一脸好奇,慢慢靠近伸手想去摸摸他额头?。

    “别。”魏蛟赶紧制止:“踏雪不亲人?,性子烈,不熟悉的人?第一次就摸他的头?兴许会不高兴踢人?。”

    接着魏蛟又道:“只有我在它旁边时它才会看?着温顺些,想当年我可是花了许久的功夫才驯服了他。”

    他扬扬头?,说话的语气带了一丝骄傲。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口中的话,踏雪原本不安躁动的四蹄竟渐渐停了下来。

    见此情景,魏蛟得意地勾了勾唇,“看?吧,我说他只听我的话吧。”

    话音还未落下,就见魏蛟口中桀骜不驯、会踢生人?的踏雪突然鼻子一动,打了个响鼻,接着眨了眨黑乌乌的大眼睛,看?向萧旻珠。

    然后就用头?亲昵地去顶萧旻珠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魏蛟:“……”

    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他是不是喜欢我?”萧旻珠兴奋地问?。

    尽管魏蛟很不想承认踏雪似乎忘记了他这个主人?,转而去亲近才见过一面的萧旻珠,但他还是说了声是。

    如愿摸到了马鬃,萧旻珠心里突然对学骑马没有那么?抵触了。

    “我准备好了,君侯我们?开始吧。”

    魏蛟:“骑马的第一步,先上马。”

    闻言,萧旻珠望了望踏雪那四条笔挺修长比她半截还高的四条马腿,呆呆地问?了句:“怎么?上?”

    以往萧旻珠骑的马是还没成年的矮脚马,都?需要人?辅助才能上去,如今换这种能上战场的高大战马,她顿时手足无措。

    魏蛟一旁细心指导:“左脚先踩马镫,然后右腿跨上去。”

    听起来容易,但实?操却是有点困难。

    萧旻珠尝试了一下根本不行。

    而且她还怕掉下来。

    “要不君侯给我找一匹腿矮点、性格温顺的马吧,踏雪太?高了。”

    对此魏蛟的解释是如果她连踏雪都?会骑了,其他的马完全不在话下。

    “算了,我抱你上去。”

    终于,萧旻珠双腿跨上了马鞍,她手小心翼翼地松开魏蛟肩膀,改握紧缰绳。

    她不自?觉看?了眼地下。

    好高——

    有种自?己时刻要从马背上掉下去的晕眩。

    魏蛟提醒她:“别看?地面,目视前方?。”

    萧旻珠听话照做。

    好吧,确实?没那么?晕了。

    “现在试着催马往前走几步。”

    ……

    萧旻珠莫名有种孩子终于会爬了,家长就要求孩子站起来走几步的错觉。

    她用腿轻轻夹了下马腹,踏雪纹丝不动。

    她凑近马耳小声道:“踏雪哥,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然而踏雪听不懂话,还以为萧旻珠是在同自?己玩,欢喜地在原地来回踏步,还用马唇兜子去咬她垂下来的一点袖子。

    啊啊——

    萧旻珠生怕被?甩下去,吓得赶紧抱紧马脖子。

    动作间,一块栗子糕从她袖袋掉出来,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踏雪注意力被?吸引,好奇地低下头?,闻了闻,马尾巴一甩一甩的。

    随后它就张开了嘴,丝毫不嫌弃地将碎成渣渣的糕点卷进了嘴里。

    高兴地蹄子在地上刨个不停。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原来马不止吃草料啊,还喜欢吃糕点。

    萧旻珠顿悟了,这匹马和自?己一样是个吃货。

    怪不得刚刚这小子表现得这么?亲近自?己呢,原来是闻到了她带出来零嘴的味道。

    萧旻珠将自?己装在袖袋里剩下几块糕点都?掏出来,在踏雪前面展示了一眼,哄它道:“乖啊,只要你配合我走个两圈,这些点心都?归你了。”

    效果和驴前面钓根胡萝卜差不多。

    众目睽睽之下,踏雪迈着散步一样的步子朝旁边走去。

    魏蛟看?着一人?一马的背影面色复杂。

    连他这个主人?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马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吃食贿赂了。

    这还是他那匹跟着自?己无数次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战马吗?

    别是被?换了芯子吧。

    “吃吧。”

    萧旻珠依诺将手心的糕点伸到踏雪嘴边。

    踏雪高兴地打了几个响鼻,然后将几块糕点全卷进了嘴里,马嘴一动一动地在嚼点心。

    “宝宝真乖。”

    萧旻珠轻轻梳理?抚摸马鬃毛,顺便?将口水擦在了上面。

    一旁的几个侍从看?的目瞪口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用点心来让马乖乖听话的。

    第69章 撞见

    魏蛟陪萧旻珠练了一个时辰, 半道被人被唤走了。

    萧旻珠虽然与踏雪稍微熟了一点,周边也有好些训练有素,能够预备突发状况的?侍从, 但魏蛟不在旁边她总感觉安全感少了大半。

    尤其踏雪意识到她身上的点心吃完了, 即使听话也没有奖励,便有些消极怠工。

    萧旻珠又练了两刻钟后就下马了。

    ……

    回到帐篷,青竹给她卸头上钗环时, 突然发现少了一只梅花形玉簪。

    于是问萧旻珠。

    萧旻珠想了想,沉思道:“不会是白天我骑马的?时候不小心给掉到地上了吧。”

    发簪作?为女子的?私有物?品, 丢了倒是其次, 担心的?是被有心之人捡到,诬陷名?声。

    主仆三人只得返回先前骑马的?地方找。

    此处离驻扎的?营地有几百米距离,来的?人不多, 东西被人捡走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现在已经黄昏, 视线不怎么好,小物?件落在地上也不大容易被发现。

    萧旻珠:“我们分开找, 这样快一点, 不管找不找得到, 天一黑就到这里汇合”

    青竹白桃应好。

    夕阳的?余晖缓缓被地平线所吞噬。

    萧旻珠弯着腰找了好久仍旧一无所获。

    她已经寻到了西面的?灌丛林, 这里已经靠近山里的?狩猎场,白天她遛马的?时候踏雪不小心闯进去小段距离,但并未深入。

    这会儿不知不觉她已经走进来几米。

    听说里面还?有狼和熊瞎子。

    萧旻珠一阵后怕,相比于找簪子,明显还?是小命儿更重要。

    就在她退出去之际, 却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冤家, 你倒是轻点儿啊。”

    女人呜呜咽咽地轻唤。

    “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嗯?”年轻男人闷哼道。

    萧旻珠瞪大了眸子。

    灌丛中,一男一女衣衫凌乱,女人娇媚婉转低吟,男人露出上半身,肌肉虬结。

    二人坐抱在一处,显然交战正?酣。

    救命!

    她刚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这里还?有两个人啊?

    女子怀抱男人脖颈,面对着她的?方向,萧旻珠认出她是那日席宴熙帝的?某个妃子,位分她不记得了。

    皇帝头顶的?帽子赫然变成了绿色。

    一不小心撞见了妃子偷情怎么破?

    当然是装作?不知情,悄无声息地离开。

    萧旻珠放轻了脚步,正?打算悄悄离开,然而就跟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主角没发现秘密之前,发出什么声音也不会被发现,一旦撞见不该看?的?不该听的?,脚下必然出现一根枯枝,发出的?声音也一定会被反派或者其他人留意。

    尤其萧旻珠的?脚下有一大堆枯枝树叶,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

    再?不被人发现,除非对面的?人耳聋。

    妃子警惕地睁开了迷离的?眸子,与萧旻珠来了个四?目相对。

    萧旻珠也不知怎么的?就愣在了远处,就这么错过?了逃走的?最佳时机。

    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男人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异常,猛地将?头偏过?来。

    对方萧旻珠不认识,猜测应该是禁军。

    禁军狂徒和皇帝的?宫妃偷情,这什么小说剧情。

    糟心!

    糟大心了!

    怎么这么巧就让她给撞见了。

    三人愣在原地,六目相视了几秒。

    萧旻珠回过?神来,丢下一句自欺欺人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后,撒腿就跑。

    她只是个寻找遗失物?品的?无辜路人,补药殃及池鱼啊。

    ——

    担心惹麻烦,萧旻珠谁也没告诉。

    既是到了猎场,当然不可?缺了骑射助兴。

    隔天,狩猎开始,魏蛟一大早就出门?了。

    萧旻珠抽空又到了那附近找簪子。

    怎么会没有呢。

    难道已经被人捡走了?

    萧旻珠低着头正?四?处寻觅,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男音。

    “你是在找这个吗?”

    萧旻珠回首,背面立着昨晚与宫妃偷情的?那个男人。

    对方瞧着二十多岁,面容还?算属于硬气的?俊朗,一袭深蓝色骑装,腰间还?挂着贵气的?挂饰,显然并不是她猜想的?禁军身份。

    男人正?慢步靠近。

    手上把弄的?簪子赫然就是萧旻珠丢失的?那只梅花形玉簪。

    怎么就被他捡到了?

    一瞬间,萧旻珠连簪子都不想要了。

    但女子的?簪子落入外男之手,若对方有心挑事,很难不惹出麻烦。

    萧旻珠警惕地后退一步。

    好言道:“还?请你将?东西归还?与我,昨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瞧见。”

    董麟元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面容卓绝的?女子,昨儿个天色昏暗,就发现女子容貌不俗,不曾想白日里一看?,竟更惊为天人。

    见对方提起昨日之事,董麟元不见丝毫慌乱,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昨天?不知女郎说的?是哪件事呢?董某不太明白,还?请明示。”

    董麟元与贵妃有亲,算得上是娘家表弟,借着贵妃和太尉之势,在洛阳作?威作?福,其他人一见他是董家人,安敢得罪,到哪儿不是毕恭毕敬。

    他风流惯了,一时虎胆上头,招惹了后宫女子,不见有人追究,董麟元胆子愈发地大,竟敢在围猎出行时偷偷私会宫妃。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昨日不凑巧,就被萧旻珠发现了。

    但董麟元打赌对方并不敢将?昨日的?事告发出去。

    手指捏了捏形状打磨精致的?梅花簪,毕竟对方现在有把柄在他手上,而且就算她想说出去也得想想有人信才行。

    董麟元又问:“你是哪家的?女郎,为何从前没见过?你?”

    这样的?绝代佳人,董麟元不认为自己见过?一次便会忘掉。

    见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加掩饰地对自己起了其他心思,萧旻珠觉得更恶心了。

    青竹护主心切,一脸厌恶地瞪向他道:“我们夫人是燕侯的?妻子,识相点儿的?,赶紧将?簪子归还?。”

    魏蛟的?妻子?

    董麟元面容微微一惊。

    魏蛟的?恶名?,他在洛阳也有所耳闻,并且此人在诸侯中势力不小,董太尉也颇为忌惮。

    但尽管凶恶如魏蛟,到了上京不也得乖乖向陛下和贵妃见礼。

    董麟元听多了手下的?溢美之词,早已不知南北,认为洛阳城除了皇亲国戚,便是董家最大。

    一个异性诸侯有何好惧。

    董麟元大笑一声,又靠近几步:“你以为我会怕一个外地藩侯吗?夫人可?知我姓甚名?谁?”

    萧旻珠觉得自己兴许撞见了一个惹人讨厌犯呕的?纨绔子弟。

    萧旻珠皱眉看?他,也不想再?忍了:“我管你姓什么叫什么,你若不肯归还?,我也可?以告诉其他人簪子已经被人偷走,只是小偷这个称呼不怎么好听罢了。”

    董麟元道:“我名?唤董麟元,贵妃是我的?表姐。”

    哦所以呢?

    需要给你颁个奖吗?

    你就能明目张胆地去睡你名?义?上姐夫的?其他女人了?

    萧旻珠转头就走。

    既然拿不回东西,就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董麟元见女子直接转身带婢女离开,怔愣一会儿后连忙挡住了她去路。

    他还?未见过?这样忽视自己的?女子。

    昨日对方离开后他捡到了这根簪子,料想是她掉落后面必定会回来找,于是今日在这儿守株待兔。

    原本的?一时兴起突然起了三分意趣。

    漂亮的?女子他找得到,但漂亮又有趣的?就很难遇见了。

    “夫人别着急走啊。”董麟元笑着挡在她面前,“这样吧,我帐中有陛下赏赐上好的?雪山龙井,夫人若肯赏脸与我一道品茗,我便将?簪子还?给你。”

    董麟元自认为英俊潇洒地一笑。

    你的?自信能不能分我一半?

    这点儿把戏骗小姑娘都已经过?时了。

    萧旻珠面无表情地偏开视线道:“不必了,茶你留着慢慢喝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啊。”董麟元将?死皮赖脸的?技能发挥到了极点,“就算不品茗,我们相互多了解了解也是好的?,就当是交个朋友。”

    谁要和你交朋友。

    萧旻珠万万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这个董麟元还?这么大胆。

    她心底已经有些慌了,但面上并没有显露半分。萧旻珠冷脸:“你若再?不走开,我就唤人了。”

    董麟元一笑:“众人都进山狩猎了,女眷们也几乎待在营帐,我领校尉职,附近巡逻的?禁军都是我的?人,夫人确定要喊吗?”

    怪不得敢在附近偷情,原来是有人兜底。

    萧旻珠看?向董麟元背后出现的?一个人影,原本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她轻声问:“董校尉确定要阻拦我的?去路吗?”

    董麟元狡辩:“我并非是阻拦,只是想和夫人交个朋友罢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方响起一道冰沉的?嗓音。

    “交朋友?你经过?我允许了吗?”

    董麟元猛地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后方竟站了一个面容阴冷、背上背了箭筒的?青年。

    对方琥珀色的?异瞳,不是魏蛟又是谁?

    董麟元顿时骇然,赶紧后退几步,讪讪解释道:“我只是与夫人开个玩笑。”

    魏蛟眼神如寒冰般刺骨锐利,冷呵一声:“玩笑。”

    两个字在他口中嚼弄出了不同的?意味。

    董麟元连连点头。

    “你说我信不信。”下一刻,魏蛟身形一动,狠狠朝他踹了一脚。

    董麟元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魏蛟仍不解气,将?他拎起来又揍了几拳。

    “等等,我表兄是董太尉,你就不怕我董家寻你的?麻烦吗?”董麟元冷汗不止,赶紧抽着间隙说出了这句。

    魏蛟的?拳头没有丝毫犹豫地揍在他面上。

    这句话他去年也听过?,照揍不误。

    第70章 给钱

    魏蛟不容许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沾染。

    尤其是萧旻珠。

    魏蛟这辈子实际想要的东西并不多, 若让他按照重?要程度进行?排序,萧旻珠永远排在第一位。

    董麟元这个草包,和先?前东平的董梧相差无几, 皆靠着董叙的势力在恃强凌弱。

    董家人, 迟早得完。

    此次围猎一共举办四天,魏蛟对争夺比赛的一甲二甲并不感兴趣,今日进山只?猎了两头鹿, 便想着回?来教萧旻珠骑马。

    不曾想撞见了这一幕。

    魏蛟庆幸自?己提前回?来了。

    董麟元一开始还时不时发出惨叫声,到现在已经被揍得气息奄奄。

    董麟元被揍那是他自?找的活该, 萧旻珠自?不可?能替他说清, 但若真的把事闹大了就不好了,毕竟他们现在在洛阳,董麟元背后是董家人。

    他们现在在其他人的地盘上?, 得小心谨慎些。

    萧旻珠顺便给躺在地上?宛若死狗的董麟元补了一脚, 才施施然地去抱住魏蛟的手臂。

    她婉言劝道:“君侯别打了,再?打他就真的死了。”

    魏蛟呼吸声粗重?, 望着董麟元那张鼻青脸肿的脸, 依旧十分不爽。

    就这样真是太便宜他了。

    但, 萧旻珠说的对, 他们目前在洛阳,并不是幽州。

    魏蛟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胸口涌动的情绪,一手扯着董麟元领口将他丢到地上?。

    董麟元发出低微的痛吟。

    不远处侍卫早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但碍于斗殴的人是燕侯和他们的校尉, 所以他们一直等到两人打完才敢上?前。

    “校尉大人, 您没?事儿吧。”其中?一人也不知?早与?董麟元有怨,或是一时心切, 抱着他晃个不停,非要把他叫醒。

    董麟元被牵扯到伤口,痛叫不止,“快叫郎中?来啊,蠢货。”

    侍卫抬目见到魏蛟靠近,慌不迭地丢下董麟元,警惕退后。

    董麟元想骂都?已经说不出话。

    魏蛟一撩袍子,在他面前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冷冷道:“簪子。”

    董麟元对魏蛟这尊煞神?已经有了重?新认识。

    他咽了咽唾沫,将簪子从袖口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魏蛟将簪子抽走。

    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玉簪掰成了几截,丢到地上?。

    魏蛟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转头对萧旻珠道:“簪子被弄脏戴不得了,到时候重?新给你买新的。”

    萧旻珠根本不在意一旁面色难看的几人,本来就算将簪子拿回?来她也不再?戴了,魏蛟毁了一了百了。

    萧旻珠挽住魏蛟的手臂往前走,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这样的魏蛟让她感到安心。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吗?”

    “嗯。”

    两人渐行?渐远,对话渐渐变得不再?明晰。

    ……

    被揍了一顿,又被羞辱的董麟元由?人拿担架抬着,愤气填膺地跑去给董叙告状。

    他添油加醋地好一番说了魏蛟的不是。

    “我被打是小,但魏蛟这样做,分明是不将兄长还有董家放在眼里。”

    董麟元等着董叙的反应。

    然而下一刻措手不及的他就被对方抽了一个巴掌。

    董麟元捂脸,满脸不可?置信,“兄长为何打我?”

    董叙罢袖,怒气险些遏制不住,他指着董麟元愤然道:“汝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太后党近日来的动作董叙尽数收入眼中?,知?道对面是动了拉拢地方诸侯的心思。

    董家虽势大,但终归如今的六皇子还只?是个襁褓小儿,其他几位皇子羽翼渐丰,若中?间皇帝出个意外,洛阳一干老臣肯定会举荐立长立嫡,再?加上?地方州郡的掺和,结局难说。

    唯一的办法,便是提前拉拢一些人。

    太后曾是宁王的养母,两方走得较近,董叙派出去打探的人道宁王近来似有与?青州牧崔琰结亲的打算,崔琰的妻子是萧女,背后又是扬州,并且萧家还嫁了一女到幽州。

    其中?牵扯甚广。

    如今北方诸侯以魏蛟势大,南方是张玖和崔琰,本来魏蛟就与?宁王太后就因?萧家有着淡淡的联系,这下董麟元还将魏蛟得罪了。

    董叙气的想再?踹他一脚。

    董麟元下意识地想替自?己辩解。

    董叙双手背后,看着他冷淡道:“你以为你和曹贵人的事我不知?道?”

    董麟元倏地一惊。

    “皇帝的女人你也敢碰,真是色胆包天。”

    董麟元小声反驳:“是曹贵人先?勾引我的,她说陛下已有半年之久没?翻后宫的牌子了。”

    “还嘴硬。”董叙将虎眸一瞪,叱骂他道:“这话你要是敢往外面说日后就别做董家的人了。”

    董叙心烦意乱地让人将董麟元抬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董叙命人送来了几大箱礼物,权做之前董麟元不敬的赔礼。

    萧旻珠随便打开一个箱子,立马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惊住了目光,对魏蛟微微感叹道:“这位太尉大人可?真豪横,赔礼都?送的这么有诚意。”

    魏蛟:“得来的容易,当然送出时也大方了。”

    萧旻珠问:“那咱们收吗?”

    魏蛟刮了下她鼻梁,“收,怎么不收。”

    “不收也是便宜了其他人,也能让董太尉安心。”

    经由?这几日魏蛟相助,萧旻珠骑马已经有了很大长进,魏蛟望着已经能独自?上?马并跑了一圈回?来的萧旻珠。

    他抱臂漫不经心地笑:“很不错了,至少打马球的时候不会从马背掉下来了。”

    萧旻珠不高?兴地瘪了瘪嘴道:“你这是在轻视我。”

    这些时日,萧旻珠与?魏蛟相处已愈发得心应手,魏蛟太过平和,以至于萧旻珠有种他们已经进入了老夫老妻相处模式的实感。

    “对了,今日就是围猎赛的最后一日了,一甲是谁,名?次出来了吗?”

    魏蛟淡淡道:“前二名?是洛阳的两个武将,第三名?是那个姓崔的。”

    “崔琰?”

    魏蛟嗯了声。

    ——

    长宁郡主站在宁王的帐外翘首以待,时不时朝里看一眼。

    终于崔琰出来了。

    长宁郡主跟在后面,赶紧叫住了他。

    崔琰转身,向她行?了一礼,“郡主。”

    长宁郡主搅紧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都?要做你的妻子了,你还这么客气吗。”

    崔琰温润一笑:“婚期在下月,郡主一日未嫁崔琰,该有的礼节都?需遵守。”

    长宁郡主找话题道:“听闻你猎到了熊瞎子,好生厉害。”

    崔琰淡声道:“只?是运气好罢了,恰好遇到的这只?受了伤,不然也不会这般顺利。”

    长宁看着崔琰清朗俊气的面容,一想到下月便可?如愿嫁给对方了,内心欢欣不已。

    “那也很厉害了。”

    崔琰轻笑,不置一词。

    ——

    今次围猎,除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其他皇子公主皆跟了来,席宴上?,按照年龄长幼,依次坐在熙帝下方。

    挨熙帝最近的是二皇子。

    他在兄弟中?骑术尚可?,也参与?了围猎比赛,原本是想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但可?惜射中?的猎物不多,连前十也并未进入。

    此刻正懊丧着,不停饮杯中?酒水。

    抬目见熙帝与?贵妃言笑晏晏地说笑,二皇子更是失落地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原先?董氏未进宫时,王皇后尚算得宠,他也能常常得到熙帝称赞教诲,如今的父皇将信任尽数托于董太尉董贵妃两人,沉浸炼丹问道、保养龙体,除了上?朝,皇子们鲜少有机会能见到熙帝。

    群臣尽情地享用炙烤过后的食物,宾主尽欢,场面和谐。

    皇亲后面是安排给那些来洛阳州郡藩侯的位置。

    相比于董叙,这些人的不稳定性更强。

    州郡间强吃弱,弱吞小已成了常态。

    二皇子甚至想过削弱地方州郡的势力,以此来维护大沅的长久安宁,但如今义军四起,需要这些人用兵力镇压

    收回?权力往往比放下权力困难。

    要想实现,可?谓任重?道远。

    他隐隐为大沅将来感到担心。

    ……

    酒过三巡,有人谈论起此次射猎。

    “听闻北地雍、幽二州军队骑兵最为厉害,按理说箭法也应排的上?名?,怎么前十一个也没?有。”

    有人摇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肯定夸大了些呗,照我看,还不如咱们的骑兵营呢。”

    不远处听到此话的雍州牧刘元宗怒火陡生。

    他一向胆小如鼠的性格在喝了二两小酒,加上?外人的挑拨后变成了虎胆英雄。

    他怒视说话的几个官员,“喂喂,怎么说话的,我们真要认真起来,前三甲都?是我们的。”

    “不信。”

    “夸大其词。”

    刘元宗手指着他们,不屑道:“不信是吧?有种再?比比。”

    他们互看两眼,“好啊,怎么比。”

    刘元宗脑子里想着自?己战无不胜的骑兵团,振振有词道:“就比马技和射艺,看谁厉害。”

    闻听此话,在场人都?来了兴趣,或想上?场参与?,或想驻足观看。

    原本私下的吐槽话最终扩大成为一场尊严捍卫战。

    连上?方的熙帝都?饶有兴致,他扫了眼筵席诸人,笑着道:“这样如何,各方派一只?不超过五人的队伍参加,不须拘年龄籍贯,只?要获得头一名?的队伍,赏金百两。”

    那可?是一百两金子,一品大臣一年的俸禄也才二百多两银子。

    原本只?打算看热闹的人也起了上?场的心思。

    先?前因?着荆城的事刘元宗心里对魏蛟一直憋着口气儿,但现在两方一起被拉着冷嘲热讽,刘元宗下意识地和魏蛟站成了一队。

    刘元宗胳膊肘示意旁边的魏蛟:“魏老弟,你上?吧。”

    魏蛟佁然不动,随口说了句:“说要比试的人是你不是我,不是该你上??”

    “还有。”魏蛟冷冷看他一眼,“谁是你弟?”

    望着周边跃跃欲试的诸人,刘元宗猛地酒醒,对于自?己一时冲动捅出的篓子稍感无措。

    他讪讪道:“我突然发现此次上?洛阳带的人虽能以一当百,但骑射平平,燕侯也不想和我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吧。”

    刘元宗半是胁迫的语气让魏蛟莫名?不爽,但他注意到董麟元竟也要参赛,正好先?前的气还没?消,想了想,遂应了。

    众人移步到空旷的场所。

    崔琰目光不由?地看向前方两人背影。

    萧旻珠正凑近魏蛟身边与?他讲话,魏蛟侧耳像是在认真聆听。

    他二人,感情很好吗?

    比赛马技和射术任选其一,马技具有观赏性,骑马的人需要在马背上?做出高?难度的动作,相当于表演花活,另一个就是骑在马上?射靶,看谁射的准。

    二者难度仁者见仁,有认为马技难的,也有认为射术更难的。

    第一个出场的是位英姿飒爽的小将。

    随着他一拍马背,胯下骏马瞬时加速冲向远处的靶场。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靶心,手上?飞快搭弓拉箭。

    随着手指松开,箭矢瞬地射中?十米外的靶子。

    众人欢呼声不停。

    虽然并未射中?靶心,但能在快马上?搭弓拉箭并射中?目标,已然十分厉害。

    董麟元选的是马技。

    怎么说呢,很有艺术水平,但萧旻珠莫名?联想到了某个国家的摩托车表演。

    只?见不远处两匹白马行?来,上?面却又站又坐三个人。

    其中?两个人正常骑马,董麟元才消肿不久的脸威武不可?屈地站在了二人肩膀。

    鉴赏水平很高?,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又是倒挂金钩、金鸡独立,一步步得到众人喝彩声。

    董麟元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看向即将出场的魏蛟的眼神?中?带了些挑衅。

    萧旻珠担心魏蛟被激怒,比赛注意力分散,伸手托住他两腮,将他脸转过来,柔声鼓励道:“加油,我看好你。”

    随后顺手理了理他肩膀的褶皱。

    魏蛟看着女子面容,轻轻嗯了声。

    刘元宗和袁淮璋无视两人温情脉脉的相处氛围,从一旁插进来,面容焦急,不乏期盼,“魏老弟,咱们北地的尊严就托付到你一人身上?了。”

    魏蛟有被打断的不喜。

    冷冷看向刘元宗,“事儿是你挑起的,二十两金子,现在付还是等会儿付。”

    刘元宗:“……?”

    魏蛟目光瞥向事不关己的袁淮璋道:“还有你,十两。”

    袁淮璋:“为什么我也要付。”

    魏蛟反问:“你难道不是北地的?”

    刘元宗不乐意了,“凭什么他比我给的少?”

    魏蛟淡淡道:“你是源头,不找你找谁?”

    ……

    万众瞩目下,一人一马入场。

    魏蛟身段好,简单无多余佩饰的黑色劲装也勾勒出宽肩窄腰,容貌也生的俊美卓艳,只?是众人先?前畏于他时时刻刻散发的凛冽桀骜的冷气不敢多看罢了。

    有人惊叹:“燕侯现今也才二十出头吧。”

    踏雪在周围试探走了几步。

    箭靶在斜对面数十米开外,魏蛟默默比量了下距离。接着轻夹马腹,踏雪立马跑动起来。

    与?此同时,魏蛟侧身迅速将箭搭在弓上?,眼神?紧锁目标。

    风在耳边呼啸,魏蛟心中?无波无澜。弓弦拉满的瞬间,箭矢也嗖地飞了出去。

    带着破空声,箭矢稳稳地扎进靶心。

    有人惋惜道:“虽然燕侯射中?靶心,但还是比不得方才董校尉展现的马技。”

    正当董麟元松了口气之际,魏蛟一勒缰绳,马头调转。

    又从背后箭筒抽出三支箭。

    双腿夹紧马腹,稳稳侧身,箭头搭在弓弦上?时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光芒。

    马跑到正中?间时,弓弦倏地松开。

    这一刻,全场都?呼吸一滞。

    随后有人听见了箭矢狠狠扎进靶子的穿透嗡鸣声。

    负责播报的兵士跑过去检查,惊叹道:“燕侯射中?了三只?箭靶的靶心。”

    在场人闻之无不震惊。

    一弓三箭,简直恐怖如斯。

    于是,头甲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魏蛟身上?。

    ……

    当天晚上?,萧旻珠抱着一百三十两黄金,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有人总说男人工作的时候最迷人,但萧旻珠觉得,其实男人将钱上?交给老婆的时候最迷人。

    萧旻珠将床上?的金子拢到一边去,转而去搂身边男人的窄腰。

    早先?便发现了魏蛟穿这身衣裳格外好看,衬得腰细腿长的,简直让她挪不开眼。

    只?是当时在正经场合,容不得她肆意。

    现在好不容易就他们两个人了,可?不得好好摸摸碰碰。

    萧旻珠抱住魏蛟的腰,本来将脸靠在他胸膛,这儿又韧又软,萧旻珠一般就喜欢躺在上?面。

    魏蛟双手揽着她。

    本来是享受安宁的时刻。

    然而萧旻珠鼻子突然在他颈侧嗅嗅闻闻,随后义正词严地质问道:“君侯是不是用香了,怎么这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