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第 3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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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黑惠的周岁生日宴最终只请了禅院甚尔, 他不远万里从东京飞到新西兰,带着准备好的礼物按响门铃。

    众人极其难得地看到他穿上了衬衫、西裤,虽然依旧是那副慵懒的面孔, 但是气质上肉眼可见变得干练成熟了。

    禅院甚尔进屋后环视一圈,宽敞明亮的屋里布置得很有生日氛围, 到处都有鲜花、气球环绕,所有人都穿着相对正式的衣服,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自己儿子身上。

    小寿星伏黑惠穿着西式小礼服,打着红色蝴蝶结,白白嫩嫩的手腕上戴着刻了“福”字的银镯子。

    头发也是仔细打理过的, 看着漂漂亮亮的,像个小王子一样可爱。

    兰波将伏黑惠抱到禅院甚尔面前介绍,“惠, 这是你父亲。今天你生日,他带着礼物来看你了, 知道该叫他什么吗?”

    伏黑惠仰着脑袋, 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不停地眨动着, 他看了许久才怯生生地喊了声:“爸爸。”

    虽然周围人教他怎么做人做事,但他本人其实并不了解这个称呼的真实含义。

    禅院甚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子打造的长命锁, 将锁链挂在伏黑惠的脖子上,“惠, 生日快乐。”

    兰波主动把惠送到他面前,“你先抱着,我们要准备抓周的东西,还有午餐、生日蛋糕, 你来陪陪他。”

    禅院甚尔认命了抱起自己的儿子,惠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温暖柔软的触感令人沉醉。

    父子俩虽然面面相觑地望着彼此,但血缘上的悸动是做不了假,相似的眉眼流露出不同的味道,却没有一丝排斥的感情。

    客厅中央铺了一整张的红绸,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最显眼的就是琴棋书画类的东西,还有具备一定寓意的象征事物。

    如:计算器、印章、天平、宝石、音乐盒、玩具枪、福袋、米粒、大葱……

    这些五花八门的小东西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红绸上,就等着伏黑惠亲自上阵挑选。

    一切准备就绪,禅院甚尔抱着惠来到旁边,他眼里闪过无数怀疑,“这靠谱吗?”

    果果一边调整摄像机的角度,一边缓缓地解释道:“小小地预测一下惠未来的方向,图个吉利,不用太当真了。”

    他看了看不哭不闹的惠,心想不愧是亲父子,哪怕已经快四个月没见了,也依旧能够和睦相处。

    中原中也和chuya以前没觉得伏黑惠和禅院甚尔有多像,可当他们俩同框的时候,那鼻子眼睛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兰波和魏尔伦将已经准备好的生日宴搬到餐厅里,阿尔蒂尔推来圆形蛋糕,预备着抓周仪式结束后切蛋糕。

    伏黑惠一个人坐在红绸布的中间,周围一圈人期待地望着他,他在一众事物里寻找,在木刀和汽车模型之间犹豫不决。

    最终,他还是选了木刀,核桃木色的小小刀具,尾部坠着红色的穗子。

    果果走到伏黑惠面前抱起他离开一堆抓周的物品,他让禅院甚尔自己抱着,笑道:“该去吹蜡烛许愿了。”

    鲜花盛开的奶油蛋糕上插着一根螺旋蜡烛,兰波点燃了烛芯,音响忽然响起抒情的生日歌,他们跟着哼唱起来。

    每个人都温柔地注视着禅院甚尔怀里的孩子,身为父亲的禅院甚尔也能感受到自己儿子所得到的关爱。

    黑发青年嘴角微微上扬,那道陈年的伤疤也跟着动起来,但没有凶狠的意味,只有无限温情。

    他抱着欢喜得不能自已的孩子,走到蛋糕推车面前,提醒道:“吹蜡烛了,惠。”

    沉浸在生日歌里的宝宝回过神了,他紧紧攥着手里的玩具,弯下身子对着蛋糕上的蜡烛用力地吹了口气。

    烛火一下子熄灭了,留下一缕白烟融入空气,快乐却不曾消失过。

    禅院甚尔摸了摸他的小脑瓜,不远处的摄像头记录下欢乐的画面,一岁的惠虽然记不住这一天,但他将来会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生日宴结束后,禅院甚尔又消失在了伏黑惠的世界,伏黑惠闷闷不乐了几个小时,睡了一觉又适应了没有亲生父亲的生活。

    在伏黑惠慢慢发育成长的过程中,时间一晃就来到中原中也21岁的生日,此时距离丘比预言之日还有4个月左右。

    14岁的果果身高已经超过中原中也5厘米了,身形修长纤细,比例完美,让他一直烦恼的牙齿也不知不觉间全部换完。

    他弟弟chuya,比初到这个世界时长大了不少。虽然依旧脸庞依旧稚嫩,婴儿肥也还残留着些许,但身高已经有1米5左右了,留着半长的头发,日常扎在脑后。

    法国在民主治国下徐徐崛起,向世界展开独属于法兰西的理想画卷。

    在雨果的有心操控下,中原中也的国籍转移到了法国,但他本人目前没有定居巴黎的打算,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日本各方势力相互制衡,GSS越发受到制约,但他们早早开始转移资产重心,所以实际影响不大。

    森鸥外对于港口黑手党的转型之路并未结束探索,政府部门的领导无奈与他这个地头蛇合作,镇压住了城市阴暗面滋生的宵小。

    然而这些远远不够平息阿尔蒂尔心里的担忧,他原以为chuya再怎么样抗拒,前世记忆多少也该恢复一下了吧!

    但没想到chuya的记忆纹丝不动,仿佛彻底丢失了过去,成为独立全新的自己。

    过去一年多里,五条悟时常找他们切磋,他常常透露消息给兰波等人,果果的状态始终不容乐观。

    而他的这份担忧,也在夏初有了印证。

    平白无故,果果的睡眠时间又开始增加了,就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难以名状的困倦,如水草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引他深入心灵世界了解自己的真实。

    一天两天三天,始终不见好转,果果自己并未感觉疼痛和不适,他只是倦怠感太强烈了。

    chuya从没见过这样的兄长,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他承认自己慌了,然而又检查不出结果。

    家庭氛围忽然急转直下,从温馨跌到了凝重,他们不得不寻求外界的帮助。

    那些年走过的路又重新再回首一遍,已经成为大学生的夏目贵志,并未遗忘他们。

    他从清秀的少年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小青年,整个人长高了几厘米,单薄的身体变得更有力量感了。

    果果觉得成年后的夏目贵志,其实非常接近除妖师状态的名取周一,但眉眼间又散发着他自己独特的温柔气质。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夏目贵志一直跟着对方学艺的原因吧!

    倒是斑依旧是那副圆润的模样,或许更胖了一点,果果抿了口寡淡的茶水,眼里的笑意越发柔和。

    再见他们,夏目贵志也被果果和魏尔伦的变化惊艳了一番,他表面从容淡定,但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不安。

    当年闹成那样,因为斑无理取闹的挑衅欠下人情债。

    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还上这笔债务,如今猫咪老师又能否解决他们的难题呢?

    夏目贵志不抱希望,毕竟兰波的问题是——神域到底在哪里?

    茶室里的糕点几乎都被斑吃掉了,它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chuya震惊地看着圆滚滚的猫,一时没忍住说了心里话,“没用的猫猪妖怪。”

    夏目贵志预感不妙,在斑发作之前抓住它的胖肚子,“老师,不可以欺负小朋友。”

    “小朋友?”斑艰难地扭头,“夏目,你眼里的小朋友哪一个简单了!”

    “何况他们现在想要知道神域入口啊!”它急躁地挣脱出来,焦躁道:“关乎高天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只有问那些侍奉过神明的妖怪才知道吧!”

    兰波和魏尔伦大失所望了,夏目贵志连连抱歉,他认识的神明一个比一个神秘,可自从他们拿走名字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关于神的禁地,一时半会无解!

    索性他们也没有多抱希望,神明一事本就高深莫测,果果的身份只怕泄露出去,那些神明一个个就能发疯。

    他们没有难为夏目贵志,浅聊了几句,就去付了账离开。

    果果倒是很想再抱抱大妖怪斑的真身,可惜目前没有机会了,他牵着弟弟的手转身跟上脚步。

    而他们走后,阿尔蒂尔尾随在了夏目贵志的身后,一边听他们的谈话,一边思考自己该怎么样才能遏制吉维尔的失控。

    夏目贵志问斑:“老师,堕神难道非要顺应天命才能活吗?”

    “顺应是必然的结果。”斑叹息道:“总之,这件事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你最好忘了他们。”

    夏目贵志很是难过,“那样美好的人,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

    斑同样惋惜,“他体内的恨意逐日增多,早晚有一天会吞噬自己的神志,清醒时死亡反而会是解脱。”

    阿尔蒂尔绕了下路,拦住他们,“请问你们对赭色头发的少年什么看法。”

    夏目贵志紧张地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兰波先生,斑却一眼看出他们并非同一个人,“你们是一伙的!”

    阿尔蒂尔眼里没有一丝光亮,他冷冷地问道:“请告诉我你的看法吧。”

    斑抬爪按住夏目贵志的脸,“说了,你就会离开吗?”

    阿尔蒂尔点点头,他已经知道这两人解决不了问题了,又怎么可能对妖怪拥护的人下杀手呢。

    “我看不透他,但想必他也是和那位金发堕神一样的存在。”斑自顾自地说道:“忘记过去、不知前路、孤独而又迷惘地轮回下去,直到天命归原时……方能真正解脱出来。”

    阿尔蒂尔垂下眼帘,掩盖眸中悲伤,他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夏目贵志望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心中一片悲凉,他问:“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斑幽幽感叹:“都是被天道玩弄的可怜人,都是无法翻身的棋子……做人做神都一样难。”

    “夏目,我要去喝酒了,你先回家去吧。”圆滚滚的三花猫灵活地从夏目贵志的肩膀上跳下去,它穿过灌木丛、消失在了对方视线之内。

    第362章 第 362 章

    362

    立夏后, 日本的气候渐渐转暖,每天处于犯困边缘的果果,也越发不想动弹了。

    他最喜欢的还是靠着落地窗的摇篮, 其次是花园的躺椅,最后是游戏室的面包沙发, 随意一躺就是一下午。

    日暮风起,绮丽的霞光洒在海面之上泛起梦幻的波浪、穿过落地窗映照紫红色暧昧的光影、披在金发碧眼的少年身上一片岁月静好。

    魏尔伦捡起散落的故事书, 还有一地的玩具,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侧躺的果果。

    他慵懒地掀起眼皮,朦胧的剪影映入眼帘, 还有渐渐靠近的人。

    “果果,该起来了。”魏尔伦蹲下来,温润的声音响起。

    果果打了个哈欠, 泪花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也只是随意地抹掉眼角滑落的水痕, 懒散地回应道:“……马上。”

    人依旧侧躺在沙发上, 一副困倦无力的模样。

    魏尔伦伸手轻抚着果果雪白柔软的脸颊, 修长如玉的手指温柔地挽起凌乱的发丝,慢条斯理地梳顺他那头睡乱的长发, “做梦了吗?”

    “有吧?可我记不得了。”果果似醒非醒地回应下去,他用手背遮掩着下半张脸, 又打了个哈欠。

    他仍然犯困,阖上双眼的同时,晶莹的泪水打湿浓密的睫毛,宽慰道:“我以前不是也这样过嘛,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魏尔伦动作一顿,他俯身拉近距离, 手臂从果果的脖子下面穿过,温声提醒道:“我们快吃晚餐了,你还要睡下去吗?”

    “再眯一下、就一下,我是真的不想动……”果果的声音越发微弱,似乎下一秒他就能重新陷入梦乡之中做个好梦。

    俊美如神明的青年一改温柔本色,不许他的同类这样懒惰下去了,直接扶起贪睡的少年,另一只手穿过腿弯。

    完全不给果果反应的机会,魏尔伦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向门外。

    强烈的悬空感和仅剩的一点羞耻心,令果果十分难受,“我自己走啊!”

    他就像是不适应被人抱在怀里的猫,伸出手精准地攀上魏尔伦的肩膀,试图离开温暖的怀抱。

    魏尔伦不为所动,虽然公主抱的姿势变得有些艰难,但他还是稳稳地迈着步伐向前,“你不听话。”

    果果被他大力锁住肩膀、腘窝,只能单手圈住魏尔伦的脖子,并且不停地保证道:“魏尔伦!我起了,不睡了,你放我下来……”

    距离书房门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魏尔伦泄了力,松开右手,让果果双脚着落下去。

    他神情更加凝重,紧盯着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担忧道:“少睡点吧!”

    果果赤着双脚踩在木地板上,答应道:“知道了,但我现在要穿鞋,还要洗把脸。”

    他自然地放开魏尔伦的脖颈,说着就要回去找自己的拖鞋。

    魏尔伦忧心忡忡地望着纤细单薄的背影,神色惆怅道:“白天你至少睡8个小时,晚上你至少要睡10个小时……”

    “还有一日三餐、饭后甜点、日常清洁,你要2个小时。”他总结下来情绪越发消极:“一天下来,你最多有4个小时是清醒地陪着我们度过的。”

    越听越不妙的果果眼里闪过晦暗的神色,他很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苦涩道:“魏尔伦……我现在真的没法控制自己,但我保证我真的没有精神问题。”

    体检每天都在做,抽血都快抽麻了,嗜睡症状一点没好转。

    再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也要崩溃。

    果果穿好拖鞋,他转身看到魏尔伦俊美脸庞上难以化开的忧郁蓝色,“你们焦虑不安,我都看在眼里,但我的身体太特殊了,有些东西查不出来的。”

    “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诞生之前,牧神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精神隐患。”

    他抿了抿唇,视线微垂,接着道:“当然了,我更怀疑是我自己遗忘了什么,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说吧,金发少年回避似的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慢慢饮用冷掉的茶水,缓解忽然升起的口渴。

    驻足在书房门口处的魏尔伦,心里不禁一惊,他定定地凝望着握着玻璃杯、无奈笑着的少年,而他的背后又是波光粼粼的大海,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叩!叩!”房门忽然敲响,下一秒门把手转动,也提起他们的心声。

    房门打开,少年踏入书房内,关切地询问道:“哥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下去了吗?”

    果果放下水杯,轻笑道:“现在就可以去了。”

    他快步走到魏尔伦和chuya身边,一只手拉着一个人,“我保证接下来3个小时我不会睡觉。”

    宛如孪生兄弟的兰波和阿尔蒂尔神色凝重地坐在餐桌上,中原中也挽着袖子,一脸从容地喂两岁多的伏黑惠吃辅食。

    晚餐很简单,海鲜锅、西冷牛排、香煎三文鱼、烤鸡翅、沙拉、玉米汁。

    色香味俱全,但他们吃得心不在焉,美食仿佛就是充饥的面包一样普通。

    中原中也见气氛实在低落,主动说起上班的趣事,“太宰治这个月作死时摔断了腿,阿呆鸟不幸被他拉了一把,干部和副手一起坐上轮椅休假,你们没看也不知道那个画面多好笑。”

    阿尔蒂尔觉得糟糕极了,“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中原中也说完,忽然愣住了,他抬眸看向坐在身旁的兄长,“至少一个月吧!”

    阿尔蒂尔握紧刀叉,兰波和魏尔伦停止进食。

    太宰治的异能力在关键时候能够打断【吉维尔】,【人间失格】在这个档口要是真的出事了,简直不敢想象未来会生出多少变故。

    果果看了眼他们,夹起一只虾送入嘴边,慢慢咀嚼咽下,他说:“太宰治又不是万能的,起码!他治不了我的嗜睡症。”

    中原中也不好说他们真正担心的事情,“要不要去巴黎看看,雨果先生会帮我们的。”

    阿尔蒂尔拧起眉头,他有此考虑,但去不去得看果果的意思。

    果果扬起淡淡的浅笑,一脸轻松地插入他们的谈话,“再看看吧,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呢!”

    他喂惠吃了点三文鱼,差不多时抱起小孩要去花园散步。

    “我也吃好了!”chuya擦了擦嘴,很快跟了出去。

    在书房外偷听到魏尔伦和果果的小少年,现在比任何人都紧张他那嗜睡的兄长。

    魏尔伦平静得可怕地说道:“马上就六月了,必须有个决断。”

    “我们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搜集异能者的情报,但直到今天也没有找到增幅武器属性的异能者,【书】也下落不明……”兰波侧眸看了眼白发的同位体阿尔蒂尔,“你还有什么主意尽管告诉我们,没有就想其他办法了。”

    “我们不知道目前果果的状况会持续多久,也不清楚嗜睡症状会不会更加严重……”阿尔蒂尔放下刀叉,掌心的月牙印久久不能消散。

    他抬起脸,自嘲地说道:“你问我有什么办法,可我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魏尔伦揉了揉眉心,“现在去杀了费奥多尔会怎么样?”

    兰波也有此意,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阿尔蒂尔,“就当是冒险一试,明天就带上太宰治去结果了费奥多尔。”

    中原中也担忧道:“那俄罗斯那边感应到怎么办,还有雨果先生,他也不赞同你们杀了费奥多尔吧!”

    “四年多都过去了,费奥多尔一点动静都没有,俄罗斯也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样,我只需要说服雨果先生就够了。”

    兰波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从死掉的费奥多尔身上找到【书】的线索,哪怕得罪俄罗斯的超越者托尔斯泰。

    阿尔蒂尔强势地揽下这件事,“那就这样办,由我去做这件事,你们陪着果果。”

    兰波按住魏尔伦的手背,语气坚定道:“等会儿我去联系雨果先生,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到巴黎终结费奥多尔。”

    中原中也提议道:“太宰治那边等一切商定下来再告诉他吧!”

    ——这件事先要搞定雨果,不然一切免谈。

    兰波点点头,魏尔伦起身离开,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果果他们,杜绝其他意外发生。

    餐桌上的食物由他们三人消灭,外加收拾厨余垃圾。

    中原中也包揽了清洁工作,兰波回到书房拨通号码,阿尔蒂尔旁观。

    厨房里,中原中也烦躁得厉害,打开了吸烟机的换气装置。

    他背靠着厨台、点燃一支香烟,深呼吸又缓缓吐息。

    白色烟雾模糊了,黑手党干部锐利的棱角,却压不住他身上危险的气息。

    没有人永远是少年,中原中也并不例外,继喝酒之后,他在18岁那年学会了吸烟。

    偶尔压力大的时候,就想一个人静静待会,独自思考人生。

    一支烟过后,中原中也收拾负面情绪,去洗漱室刷牙、喷口气清新剂,然后才去花园找他的兄长。

    然而身上的烟味还是被魏尔伦嗅到了,他询问道:“中也,难道太宰治的工作又交给你了?”

    “你还真没猜错,那家伙总这样折腾我。”中原中也笑了笑,算是在果果面前蒙混过关了。

    抽烟这件事,同住一屋檐下的家人也知道,但他也只有特别烦的时候才会抽两根,暂未发展成老烟枪。

    魏尔伦还是提醒了句,“吸烟有害健康。”

    其实和十三四岁就抽烟、喝酒、鬼混、蹲监狱的兰波一经比较,中原中也也就是黑手党的职业太糟糕。

    但在这个混乱世界,他也不过是万千不幸中的一员。

    血腥、暴力、杀戮……无休止地重复着,所以他们无法喜爱这个世界。

    书房里,兰波阐明自己杀人的需求,雨果显然犹豫了,他说要考虑俄罗斯的情况。

    可一天后,雨果向他们传达了个不妙的消息——费奥多尔死了。

    邮箱里附带清晰一份清晰影像。

    监控画面里,白炽灯照亮监狱内的每一个角落,睡相并不安稳的病弱青年,忽然在床上挣扎起来,在警员赶到现场之前,七窍流血死了,看起来是中了毒,但更确切来说他是被咒杀的。

    ——遗体也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

    第363章 第 363 章

    363

    雨果希望兰波回巴黎一趟, 协助他们调查假的‘费奥多尔’的来历。

    但兰波压根没有兴趣回去,他的思绪已经被‘费奥多尔逃离巴士底狱’给打乱了。

    过去几年里,费奥多尔什么时候死都不成问题, 可偏偏在他们决定杀他之后,忽然金蝉脱壳般消失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 这中间到底是谁泄露了秘密,尚且不得而知, 但魔人假死确实在无形中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命运”不是任由他们编排的木偶戏。

    或许他们取得过很多次成功,可在寻找【书】的这件事上,压根由不得他们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兰波心知回去也没多大用处, 心机深重的魔人一旦消失于人潮之中,再找人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果果的安危比什么事情都要重要,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不可挽回的悲剧。

    而他们手中寻找【书】的线索本来就不多, 一个是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一个是【福地樱痴】和圣剑、雨御前。

    到底该怎么决断, 兰波一时之间也犹豫不定了。

    他有很多种借口绕开创造【特异点】这条路, 但让他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少年身上, 也实在太虚无缥缈了一些。

    两个少年又能知道什么,他们坎坷不平的人生里甚至从未有过【书】的存在, 就算杀了他们也带来不了什么好处。

    彷徨感迅速扩散,像一片乌云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魏尔伦、阿尔蒂尔、中原中也不敢赌“兰波选择了那条危险的道路”会创造出什么东西。

    自从果果出现嗜睡症状后, 两岁半的伏黑惠也变得沉默了许多。

    年幼无知的他不懂家里发生了什么,却敏锐地接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有一只随时可能吞噬掉人的怪物在盯着他们。

    午睡时,伏黑惠忽然从梦中惊醒,他坐在小床上抽泣不停, 魏尔伦抱着他走来走去,证明家里没有吃人的怪物。

    兰波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家里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再照顾伏黑惠了。

    这一天,雨果没有联络托尔斯泰,他给兰波打了很多电话,劝说他赶紧回到巴黎。

    在费奥多尔活着时,法国因为俄罗斯的古老禁术,而不能读取他的记忆。

    但在费奥多尔死后情况大不一样了。不论他是不是自主逃离巴士底狱的,他的灵魂已经不在残留的肉·体里了,藏在灵魂深处的咒术自然消散。

    趁着遗体还没有腐烂,兰波此时不抓紧时间弄清原委,还要等什么时候。

    这样一命换一命的邪恶异能者,究竟能活多久可是个未知数啊!

    等到费奥多尔下一次出现又会做怎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完全不得而知。

    法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下他们想知道是谁替换了费奥多尔,在前往德国之前费奥多尔又杀死了谁……哪怕获取的信息并不全面,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如若费奥多尔和托尔斯泰有直接联系,那么法国对俄罗斯的策略势必要再改一改,并且重新审视双方野心和战略意图。

    兰波冷着张脸坐上飞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巴黎。

    到达巴黎后,兰波在马拉美的引路下前往巴士底狱的停尸间。

    穿着单薄的他,刚一踏进寂静空间,就感受到了远离尘世的阴冷、萧瑟。

    先他一步的马拉美,快步流星走进封闭的房间,他神情严肃拉开第三层冷藏柜,“兰波,封闭这片空间,过来看看吧!”

    【彩画集】的光芒闪动,悄无声息地包裹住停尸间。

    冷藏柜里的尸体已经由验尸官打理干净,离开冷藏间,裸露的身体立马凝结起了白霜,惨白的皮肤难掩死者生前的俊秀。

    兰波冷着脸,质问道:“难道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了吗?”

    马拉美知道他指的是“读取记忆”这件事,语调平缓地解释道:“局里的确有读取记忆的异能者,但他们无法读取尸体的记忆,这件事非你不可了。”

    兰波抬眸看向他,“我不想读取他。”

    “为什么?”马拉美多嘴问了句,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不配合的黑发青年——兰波在抗拒什么。

    兰波摇摇头,冷漠地说道:“费奥多尔已经逃了,无论这个人是谁,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马拉美目光犀利地凝视他,“你在说谎,这不是根本原因!”

    “你不用知道原因。”为了打消马拉美的疑虑,兰波接着补充道:“我会亲自和波德莱尔先生说明情况的,而他一定会理解我这样做的意义。”

    马拉美关上冷藏柜,拍了拍双手,抖掉多余的凉意,“行吧!你有你的道理,我不问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巴士底狱,前往特战力总局。

    兰波敲响办公室的门,门内传出一声“请进”之后,他才推门进入。

    波德莱尔坐在椅子上抽烟,他懒懒散散地歪着身子,目光聚焦在来人冷峻的脸庞,“你家孩子出事,对吧!”

    “费奥多尔这件事我查不了。”兰波直入正题:“老师知晓柏林的经过,原因想必了解,我不想多说了。”

    波德莱尔随手摁灭了香烟,他漫不经心地笑道:“在我面前不用顾左右而言他。”

    “实际上,你家那三个人到底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他抬起眼眸,眼底情绪淡如烟雾,语气分外凉薄。

    如果不是歌德当年太想给兰波添堵了,波德莱尔压根不可能知道关于世界意识杀人、果果为寻故人打通世界渠道、丘比算计帮助兰波逃过死劫、避开和魏尔伦天人永隔……这桩桩件件的事。

    很难说!费奥多尔忽然逃离巴士底狱是不是就有世界意识干预命运的一手。

    ——所以波德莱尔赞成兰波的决定。

    不读取那个假的‘费奥多尔’,也免得兰波中了老天下的套,弄出第二个浮士德跨越重重海域刺杀果果。

    波德莱尔的目的只是想见见兰波,看看他自己怎么办,结果正好在他的预料之中。

    气氛忽然冷凝下来,兰波垂下眼帘,没有如他老师所愿说出果果的近况。

    “兰波,你这个臭脾气从始至终都没有改过啊!”重新掌握住权势的中年男人对神色冷漠的弟子表了个态,“未来需不需要法国帮忙,你就这么看着办好了!”

    兰波握紧了拳头,他的未来或许会很长,但果果等不了那么久了。

    波德莱尔感受到他身上隐藏的戾气,为了再次缓和紧张局势,他问道:“你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助吗?”

    兰波的心迅速下沉,“老师,我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未来无论如何也请你不要难为他们。”

    他抬眸,金绿色的眼瞳里流露出极强的压迫感,仿佛只要波德莱尔不答应,他就能够狠心割断一切。

    波德莱尔心神一凛,仿佛触电一样收紧肌肉,“你会死吗?”

    兰波不苟言笑道:“老师,你别咒我好吗?”

    “魏尔伦知道吗?果果知道吗?”波德莱尔“哗”的一下站起身来,他的手掌撑在办公桌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逼问道:“他们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我不会死的。”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即使兰波内心深处充满了各种不确定,他也这样说道。

    冷峻青年的脸上浮现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坚定神情,与他对立的中年男人却愣住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世界陷入循环里,所有人无法挣脱束缚……当因果逆转之后就一切重来了,不过也轮到果果支付代价了。”兰波悲伤地深吸一口气,满目疮痍地望着丝毫不理解他们处境的老师,

    兰波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力支持他说下去:“果果忘记自己死了,不过再过不久应该就要想起来了。”

    波德莱尔的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疯了吧!”

    “兰波先生没有疯。”沙发上走出一道雪白的身影,是丘比在悠然地说话,“另一个世界已经疯了,然后这个世界也快疯了,他该回到原来的起点了。”

    波德莱尔被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现在的心情万分接近当初失去异能力,还听了一堆惊掉下巴的言论的歌德。

    丘比摇了摇尾巴,“我无处不在观察着你们人类,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秘密的话,那大概就是你们那单薄的灵魂了。”

    兰波不动声色道:“你一直在等,如果我不说,你又会做什么呢?”

    “我需要做什么吗?”丘比反问道:“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导致他们陷入困境的吗?”

    “那你永远找不到答案了!”小家伙万分肯定道。

    兰波挥动手,散发红光的立方体笼罩住丘比,神色凛冽地望红眸怪物,“【书】到底在哪里?”

    丘比嘲讽道:“你真傻啊!掌控着世界进程的祂,早就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在等果果走向自我毁灭啊!”

    “知道未来又怎么样,未来本身就瞬息万变。”不顾兰波陡然间施加的压力,它化作一团血雾的身体依旧在说话。

    “阿尔蒂尔会预测,难道祂就不会反推理吗?”丘比的每一块碎片都在发出笑声,对人类进行批判道:“你们本就是祂创造的生物,又如何拥有弑神的力量。”

    “你以为你在救他,殊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丘比说:“他为了自由可以杀死自己,而你们为了一己私欲,却要他陷入永世轮回。”

    “兰波啊兰波!他承受的屈辱是你们带来的。”幽幽地感叹,恶魔的低语,“果果已经杀了两次牧神了,接下来还要杀多少次才能逃脱命运轮回呢?真期待啊!”

    波德莱尔觉得自己承受着其他人无法想象的煎熬,世界观逐渐崩塌,他眼前的是什么难以名状的景象啊!

    在战争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中年男人,忽然没了力气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面白如纸,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里一样凄冷,对着那不断凝聚、重生的血肉,喃语道:“弑神……”

    第364章 第 364 章

    364

    兰波心中的怒火在丘比的刺激下到达顶峰, 伴随着它再次被亚空间碾压的撕裂声,他的呼吸频率变得急促起来。

    就仿佛无声沸腾的海底火山,周身气场虽然无形无色, 却异常恐怖地扩散出去,形成一个绝对的真空地带。

    丘比说的当然是实话, 但它却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兰波知道它的目的很简单,就两个字——契约!无论怎么包装都改变不了丘比想要能量的初衷,

    但一切正如丘比所说的那样发展下去,已经杀了两次牧神的果果,在下一次重生后, 有90%的概率要面对更加疯狂的牧神。

    而同样残暴的吉维尔,也会以更加猛烈的速度杀死牧神,拉着果果的意识走向自我毁灭。

    他们在无限轮回里注定了成为偏执的敌对方, 无法和解、唯有以杀止杀才能平息矛盾纠纷。

    丘比之所以如此着急地跳出来,不是因为它善良, 而是它很清楚一件事。

    如果果果重新堕入轮回, 那么以他的个性来说, 就不可能期盼得到善终,和它契约哪有彻底搞崩整个世界来得痛快淋漓呢!

    用上各种手段也要帮助果果创造幸福生活的丘比, 本质上就是在利用果果产生的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丘比要的就是他们陷入绝望之中,然后将真相大白于前, 让果果自己选到底是轮回里不断杀戮,还是终结这不幸的命运。

    一切都是丘比算计好的,兰波既痛恨又懊悔,他们的存在反而会是推动果果契约的主要力量。

    只要牺牲一个人的灵魂就能保住他们眼下的美满, 又能结束无限循环的悲剧——多么残忍啊!

    “冥顽不灵……的人类……不要紧,祂掌控着世界……”亚空间模糊的血肉不断增多, 天真的声音无比诡异地出现在耳畔,断断续续的稚嫩语调加重了恐怖氛围。

    无限叠加的立方体在半空中闪烁发光,直到没了声息才消失,所有血肉一并消失。

    丘比离开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疯狂的情绪却在金绿色的眼眸里不断蔓延,黑发青年身上的压迫感丝毫未减,反而充斥着毁灭的气息。

    心乱如麻的波德莱尔,不敢轻举妄动,他恰如第一次认识兰波一样,用陌生且警惕的眼光看待这个年轻人的行为举止是否符合标准。

    两人良久没有言语,波德莱尔的心坠入谷底,被无尽的寒冷包裹起来,明明是夏天却又觉得寒冬来临了。

    “叩!叩!”办公室的门再次发出响声,打破死水般寂静的气氛。

    波德莱尔浑身一抖,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怔怔地望着大门方向暗想:应该是雨果,但也可能是马拉美,总之出现得太及时了。

    如果无人在意,波德莱尔真的觉得自己要和兰波打一架,还是必死无疑的那种。

    “老师,请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吧。”兰波眸色黯淡,给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苍凉感觉,“那些话说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

    波德莱尔愁云惨淡,力不从心地说道:“说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我可以进来吗?”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脑海,是雨果。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兰波情绪上的不对劲,又或者单纯是在意兰波不读取‘费奥多尔’一事的真实原因。

    波德莱尔苦笑一声,门已经自动打开,他没有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了。

    当雨果进入办公室时,他率先看到神情凝重的兰波,其次就是面色苍白的波德莱尔,仔细端详了一下他们的表情,才开口询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波德莱尔故作镇定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们明显聊得不愉快,出现了分歧。”

    他补充道:“雨果,你既然也来,就来帮我劝劝他吧!”

    雨果摸不着头脑,他问:“你总得说清楚你们因为什么事闹矛盾吧!”

    波德莱尔摸到自己的烟盒和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解释道:“我担心费奥多尔已经回到俄罗斯,并且正在筹备复仇,刚才就在劝说他们先回巴黎待着。”

    雨果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但兰波平淡冷静的样子,看起来又像是那么一回事。

    “雨果,不然还能怎么样,你就当我小题大做了吧!”波德莱尔夹着香烟,深吸一口浓郁的尼古丁香味。

    看着两人沉默的样子,他又接着说道:“俄罗斯有核弹,这种事情还是谨慎点好。”

    雨果伸出手暗示波德莱尔先缓缓,让他说点别的,“这个先放一下,我有个问题需要你们解答。”

    “【彩画集】为什么不能读取‘费奥多尔?’”他侧目而视,眼神困惑地望着过分安静的兰波。

    兰波淡淡道:“直觉。”

    有些扯淡,哪怕超越者的直觉一般都挺准的,但独独告诉波德莱尔就很可以了吗。

    雨果一脸真诚的表情,面对两个遮遮掩掩的后辈,登时就严肃起来:“你不觉得说不通吗?”

    波德莱尔猛地吸了一口烟,下一秒被呛住咳嗽起来,从呛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咳不止,“咳!咳!”

    苍白的脸一下子红润起来,但却是病态的感觉,这自然引起了雨果的怀疑,他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复杂的波德莱尔。

    雨果担忧地问道:“夏尔,你还好吗?”

    波德莱尔翻了个白眼,“……不好,咳!咳!”

    他扔掉手指夹住的香烟,拿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嘴边,微微仰头喝下温水滋润受伤的嗓子。

    兰波疲倦地说道:“老师,我会考虑一下你的提议的,但请让我和我的家人联系上吧!”

    波德莱尔摆摆手,“随便你,出去吧!”

    兰波向雨果颔首施礼,旋即挪动脚步,转身离开办公室。

    雨果不懂他这是怎么了,“夏尔,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拜托你不要问了,好不好!”波德莱尔心中繁杂的思绪,随着兰波的离开一股脑地爆发出来。

    雨果眉头紧锁,上前询问他为何。

    波德莱尔已经快烦死了,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就不能自己去他家看看吗?”

    雨果从他不理智的言行举止中捕捉到了线索,“谁出事了?”

    波德莱尔烦躁不安道:“我都说了让你亲自去看看啊!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电光石火之间,雨果领悟了他迫切的需求,费奥多尔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兰波的家人。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不可能出事,阿尔蒂尔和chuya出事第一个着急的也是果果,伏黑惠更不至于引起如此关注。

    答案很清晰了——果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雨果感觉自己当年操不完的心,今天终于落地生根了,“我要去一趟横滨,你先瞒住消息。”

    “赶紧去吧!”波德莱尔又开始抽烟了,打火机发出“呲啦”的声响,但是却迟迟没有点燃火焰。

    雨果快步出门,他要去横滨,并且还要叫马拉美一起。

    他们要去横滨,兰波无法阻拦,他也不想阻拦,第二日他重新回到家里。

    魏尔伦看见雨果和马拉美时,心里无疑是警惕的,俊美的脸庞上毫无笑意,对待兰波以外的人漠然到了极点。

    他从没想过兰波这么快就回来,回来也就算了,还带着巴黎的顶梁柱回来——这是要做什么?

    兰波眼神示意魏尔伦自己没有泄露,魏尔伦再次看向雨果和马拉美,将他们迎进了空荡荡的客厅,泡了花茶、准备了点心招待他们的到来。

    雨果和马拉美端着茶杯品茗,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么安静,整个家好像只有他们在。

    魏尔伦坐下告诉他们原因:“阿尔蒂尔带弟弟们去唐人街买东西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雨果开门见山,“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兰波抬眸,神色平静道:“我想申请在无人区研究【特异点】,法国能提供场地吗?”

    魏尔伦握住兰波的手,他眼里满是不赞同的情绪。

    雨果瞳孔紧缩,能言善道的马拉美愣了一下,满脸惊诧地说道:“你研究【特异点】,你要研究你自己!”

    “你想错了。”兰波说:“我手里有三份素材可能创造出【特异点】,我想知道当它们融合之后会带来什么变化。”

    马拉美英俊的面庞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不会真信了费奥多尔那些言论吧!为什么啊?”

    如果兰波是因为这件事和波德莱尔闹脾气,那么他这次站在波德莱尔这边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兰波,我先不问你那三份素材是什么了。”雨果严肃道:“你就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魏尔伦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兰波拉住他的手,“保尔,这次我别无选择了。”

    “那失败了怎么办?”魏尔伦侧着头,俯视着他此生最爱的人,“你让我怎么办?”

    “我不能考虑失败,哪怕真的失败要得尝试一下,这是我能把握的机会啊!”兰波握紧了魏尔伦温暖的手掌,大拇指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手背,恳切地仰望着那双悲伤的眼睛。

    魏尔伦的眼里闪过痛苦之色,“无路可走了吗?”

    “什么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不赌一把就注定要输,赌一把还有50%的胜率。”兰波笑着安慰道:“你知道的,我已经赚了很多了,该还债了。”

    “你就这么擅自做决定了吗?”魏尔伦最后一次询问他。

    兰波点点头,“我会看情况去做那件事的。”

    魏尔伦甩开他的手,愤怒道:“那你现在是想让他们还有我来拦住果果吗?”

    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完全不容外人打扰,但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极致的哀伤,仿佛已经到达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随时会跌落深渊。

    兰波收回悬空的手,他对雨果和马拉美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原委,但时机到了,我不再隐瞒任何事情,必要时候请你们帮我照顾他们。”

    雨果和马拉美被他这托孤的架势搞得心里发慌,而伫立在兰波身边的魏尔伦,则用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冷漠得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

    兰波不再多说,他起身拉起魏尔伦的手,态度强硬地带他走进书房。

    马拉美茫然地看着茶杯里的倒影,“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雨果拿出手机,已经开始拨打电话给波德莱尔了,他要好好问问对方到底知道什么。

    电话打通瞬间,波德莱尔急促的质问响起,“你看到了什么?”

    雨果回复道:“兰波要实践费奥多尔的理论,他要找到神的存在,魏尔伦知道这件事但并不同意,其他人出去了。”

    “那就是兰波故意的,他支开了果果他们,只留下魏尔伦一个人,目的就是要和你们合作。”电话里的声音,语速极快,“你现在一定要确定果果怎么了,问题都出在他身上,你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人弄回来!”

    雨果沉着应付道:“我当然会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但你也要联系大仲马筹备人手,我怕我也控制不了局势。”

    “没问题!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知道的情况,但你要相信我这次真的出大问题了,比世界末日还要恐怖!”波德莱尔焦急道:“在欧洲其他国家察觉到不对之前,我们还能帮他们想办法的。”

    雨果来回踱步,和波德莱尔讨论时,忽然瞥见地毯上出现的身影,红色眼睛、两只如翅膀一样坠着悬浮金环的长耳朵、洁白柔软的猫科动物身体、毛茸茸的圆脸上挂着令人无法忘记的怪异笑容。

    类人而非人的智慧生物静静地看着他们,窒息感与恐惧感前所未有地强烈。

    马拉美嘴巴微张,他打了个寒颤,以前那么多次擦肩而过他都没有觉得这小家伙吓人,但这一次他却有种见了鬼的瘆人感觉。

    雨果放下手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醒悟得太迟了,殊不知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丘比一个转身消失在他们面前,只余下回声响彻心扉,“人类——多么可怜的生物啊!”

    书房里,兰波将丘比的出现、自己的推测全部告诉给了魏尔伦,他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的无路可选了。

    魏尔伦听得心如刀割,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亲情”竟然是丘比刺向果果的利刃。

    他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想看到兰波或者果果,以及他的弟弟们任何一个出现意外情况,结果从认识开始注定会有个悲伤的结局了。

    ——好深的算计!好狠的心肠!歹毒的命运!

    果果回来时已经困得不行了,他压根不知道家中剧变已经发生。

    虽然他意外家中来人,但也只是礼貌地和雨果、马拉美打了声招呼,就径直上楼回房间休息去了。

    只留下chuya站在楼下,一脸警惕地盯着两个外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们来的!”

    少年的反应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不欢迎任何一个无法信任的人踏入自己的领域。

    雨果耐心解释道:“我们来看看你们——”

    “不需要!离开!”chuya就像一只感受到危险的猫,亮起了自己锐利的爪牙驱赶着危险源头,“我不想看见你们!”

    马拉美见情况不对,转移注意力地喊道:“魏尔伦,你快来管管啊!你弟弟吃火药了!”

    chuya狠狠地瞪着他,俊秀的脸庞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他还没说什么就被魏尔伦拉着上楼了,“不要理会他们,等会儿他们就会离开的。”

    马拉美拍着胸口,感叹:“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

    年过半百的雨果,颇为无力地看着这个即将破碎的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雨果心弦绷得紧紧的,扫视一圈,看到正在照顾两岁多孩子的白发青年,对方对于他们的出现持悲观情绪,似乎已经预料到兰波的决定。

    巨大的疑团笼罩在他们的生活,而这一切似乎都和果果有关系,从何处下手成了难题。

    第365章 第 365 章

    365

    傍晚时, 果果下楼用餐就发现雨果和马拉美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客厅里很平静,正在摆盘的兰波和自娱自乐抓着玩具的惠相处轻松, 其他人大概在厨房里。

    果果来到惠的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揉了揉小家伙的圆脸,询问道:“兰波, 雨果先生来横滨是为了找费奥多尔吗?”

    兰波摆放餐盘的动作明显加快,面对疑问,他语气温和地回道:“一半原因在他, 另一半也是为了你。你总这样睡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

    果果抬眸看向餐桌旁扎着卷曲长发、文质彬彬的黑发青年,眼里有些许无奈划过,他接着问道:“既然你找他们来看望我, 那怎么没确定清楚就又离开了?”

    兰波摆放好最后一份餐具,站直了身体, 朗朗一笑道:“他们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处理, 暂时没法过来。”

    “果果, 虽然你的嗜睡症情况不明,但知道大概情况就可以去联系医生了。”好似无论什么情况, 青年都能保持从容不惊的状态应对一切问题。

    果果一边锻炼惠的抓握能力,一边宽慰他隐藏的忧虑:“N那么专业不是也没看出来问题吗?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特异点】, 我就是多睡几个小时——”

    “哥哥,身体健康不是小事!”端着盘子、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chuya,蹙眉、打断正欲开口的兰波。

    果果扭头,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 他看向被大人们带得很正经严肃的弟弟,“我真没事, 能吃能喝能睡,当然睡得太多了点。”

    chuya如今和他初见中原中也是差不多的样子,现在两人走在一起,除了身高、气势上还有差距,其他方面简直就是一对孪生兄弟。

    显然chuya听到这样的话依旧不悦地望着他,钴蓝色眼瞳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果果怀念起了小小的他,温柔地笑了笑,“我会好起来的。”他语调轻柔地安慰着小不了多少的弟弟。

    “轻飘飘的声音毫无说服力。”chuya来到他身边,稳稳当当地放下盛酱牛肉的盘子,“你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我们怎么可能放心下来。”

    见到果果不以为然的浅笑模样,chuya心里焦急的声音越发激烈,他加重语气提醒道:“你应该多在乎一下我们的感受!”

    兰波见chuya情绪逐渐失控,立马走到他们身边,劝说道:“我已经拜托雨果先生找专家了,不要再为这件事争执下去好吗?”

    chuya更加恼怒了,“什么专家?这么多年了连伏黑春依都治不好,他们怎么敢治病救人!”

    小小的惠不懂他们为什么吵了起来,但跟着他们的节奏,也对果果说出心中渴望的需求:“哥哥要……好起来,我和哥哥一起玩游戏。”

    柔嫩的短小手指轻轻抓着容貌绝美的少年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地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不是每天都有玩游戏吗?”果果眉眼弯弯,抚摸着小家伙软糯可爱的脸蛋,“他们都是夸张,我最喜欢惠的笑脸了,你可不能难过啊!”

    像个小包子的惠辨别出他传达的信息和自己表达的意思不一致,他小小脑袋里还无法辨别方向,只能纠结地望着明显更有长辈气势的兰波,求助道:“叔叔?”

    兰波弯腰揉了揉小家伙翘起像刺猬的头发,“惠要开心,你开心了,大家也自然就跟着开心了。”

    chuya酸得不行,他冷哼一声引起果果的注意,拉长了语调抱怨道:“哥哥果然更喜欢惠。”

    果果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我最喜欢谁,难道还要自证清白吗?”

    他们从相逢开始就一直睡在同一间房,哪怕惠到来了一年多也没有改变这一点,除此之外,有什么好东西他也是第一个分享给弟弟。

    “哥哥保证是永远吗?”可chuya还是心酸悲伤,他总觉得兄长这样病下去,自己早晚会被一个更年幼懂事的孩子夺走所有的爱。

    十三四岁的弟弟很幼稚,但也很可爱,果果这样想着,身体上已经做出行动。

    他将chuya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只要你愿意,哥哥就会一直陪着你。”

    兰波抱起伏黑惠,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相亲相爱的画面,魏尔伦和阿尔蒂尔相继走出来,端着晚餐的菜肴和果汁。

    中原中也今晚有事,他早先打过招呼不用留他的晚饭,所以大家也没有再等他回来了。

    果果卷了意大利面配酱牛肉,虽然中西搭配有些怪,但他喜欢有滋有味的感觉,脸上洋溢着淳朴的幸福。

    鲜活的生命仍在眼前延续,其余人的胃口也稍微缓和,在巨大变故来临之前,生活依旧可以很简单。

    六月初,果果的嗜睡症持续加重,他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只剩下4个小时,基本上吃过饭没一会儿就开始睡,中间断断续续醒过来,然后又开始犯困。

    雨果来过几次,却始终不解其所以然。当他知道这是第二次爆发之后,整个人也更加沉重无比。

    马拉美调侃,“这是要变成睡美人了,难道被诅咒了吗?”

    兰波请五条悟来看过,可以确定不是诅咒影响。

    五条悟的结论是:果果体内的能量已经到达灵魂承受极限了,他只能通过睡眠调节自己身体的稳定性。

    可如果是【特异点】引发的疾病,为什么检测仪查不到任何异样呢?这一点完全打破人类对与人造异能生命体的认知界限。

    迟迟得不到答案的雨果,一改平和的风格,态度强硬起来,他要求他们立即前往巴黎,一个小时都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一般嗜睡症患者分为两种类型:躯体疾病和精神障碍。

    前者是自身免疫力出现了异常波动,后者是精神上存在心理创伤不能得到缓解。

    而不管是哪一种类型,都伴随负面效应影响人体本身的正常机能,如精力不足、记忆力下降、认知障碍、器官衰弱、焦虑抑郁等不良症状。

    果果不符合任何一条刻板印象,他虽然嗜睡,但他饮食规律、情绪稳定、心理也无任何负担。

    也就是说他是单纯嗜睡,真正产生负面效应的反而是兰波等人。

    兰波不得不联系太宰治,太宰治接到电话时十分坦然,并且也答应了下来。

    但他有一个请求——这个世界的真相。

    兰波答应了,让中原中也去接他。

    森鸥外知道他们又要前往巴黎,却对一切保持缄默,哪怕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只要横滨能好好地,那么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21岁的太宰治已经长成了俊秀风雅的青年,哪怕他坐在轮椅上也能保持绅士的风度翩翩,“中也,你相信命运吗?”

    一袭黑衣的中原中也,绕到他身后,推动轮椅,“我不信。”

    太宰治莞尔一笑,“我也不信。”

    两人坐上车前往集合点,飞机连夜开往法国巴黎。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半了,波德莱尔和大仲马再次见到果果时,无不惊叹于他的美貌。

    少年尚且保留着青春里最美好的一面,纤细又柔美动人的线条,他看起来脆弱易碎,却又不可亵渎,哪怕是倦怠的姿态,也盛放着触目惊心的美。

    如果不是知道美少年曾经在年幼时就创造过世界末日的景象,恐怕一个照面下,他们就要被这份极致的纯粹之美俘获了心灵。

    雨果希望他们去医院,但兰波拒绝了,他要一个安静且适合修养的庄园。

    大仲马和波德莱尔在感受到了魏尔伦身上森然的杀意,波德莱尔看了眼后方的车,“我知道一个地方适合调养身体,先去那里吧!”

    魏尔伦平息锋芒,他本能厌恶着实验室的一切,冰冷的仪器和各种玻璃器皿会勾起他心底最深的恨意,更别提这些打着救治幌子毫无用处的医生。

    可以说从踏上飞机那一天开始,他就不高兴了,但为了夺取那一线生机,魏尔伦又别无选择地沉默了。

    阿尔蒂尔守在果果身边,他仔细地整理着果果那头如晨曦般璀璨的长发,温柔到了骨子里,“果果,我们留在这里只是以防万一,未经你同意,我不会让任何人给你做检查。”

    果果已经用药强制自己清醒过来,他感受到了隐而不发的痛苦和压力,脸上再无一丝波澜,“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巴黎的空气。”

    车窗外阳光明媚,风朗气清,但果果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因为他终于想起很久之前的梦了,那个骂他小怪物的人,就是波德莱尔。

    chuya心里一紧,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难过地看着他们。

    他想回新西兰,可随着睡眠时间延长,他的哥哥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生活了。

    伏黑惠已经不适合留在他们身边了,兰波已经联系禅院甚尔赶紧来巴黎,他们接下来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这个还未满三岁的孩子。

    让亲生父亲来接手是最好的做法。如果他们不能渡过难关,难免他的妻子或许也要尽快离开巴黎。

    禅院甚尔怎么也没想到承诺还没有兑现,兰波一家人就先一步陷入困境了,他简单收拾了东西行囊就出发巴黎。

    路上,他就想过了,天逆鉾他是不会要回来的,儿子他能自己照顾,但他也要亲眼看看他们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到达巴黎第一晚,就出现了突发情况。

    果果的睡梦不再平静,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一寸寸断裂、拉伸,痛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魏尔伦只能抱着单薄的弟弟,看着阿尔蒂尔给他注射镇痛药。

    情况无法缓解,果果浑身绷得紧紧的,手指关节用力到颤抖,滚烫的眼泪不停流淌出来,冷汗打湿了棉布睡衣,小脸苍白如雪,仿佛在告诉他们不该回来的。

    太宰治也无能为力,他说:“很像是生长痛啊!”

    中原中也板着脸,急得不行,怒声道:“你生长痛痛成这样吗?”

    太宰治仰头,“那没有,但夜晚忽然痛起来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阿尔蒂尔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抱着果果,走进浴室,其他人无措地跟在后面。

    【彩画集】的异能傀儡出现,帮助他拿下花洒,打开出水阀门。

    热水淋在果果的身上带来一阵暖意,连那生不如死的痛也开始缓解,可他好难受啊!

    阿尔蒂尔没办法放下他,两个人坐在浴缸里,热水慢慢浸过他们的身体驱散寒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溅起小小的水花。

    兰波本该强硬地带他去医院才对,但这幅情景下,他的脚却像是扎根在瓷砖上了。

    chuya呆愣地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发丝,他恍惚间看到了稀释成粉色的血丝染红浅色的长发,大脑不受控制地说道:“哥哥……会死吗?”

    “不会!”魏尔伦否定道:“别瞎想!”

    chuya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指着浴缸不断渗流出去的水,说:“可是地上好多血啊……是他们的血……哥哥受伤了,他快不行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他们眼前哪有血水,一个没好,另一个又出现幻觉了。

    他们来不及多问,chuya仿佛无法呼吸一样掐住自己脖子,他大口喘气,却好像要窒息的鱼一样,难受得仰着头寻找纯净的氧气。

    魏尔伦拉开他的双手,打晕了精神崩溃的chuya,晕了过去的少年也没有就此舒展眉眼,精致的五官呈现痛苦的表情。

    迷蒙中的果果呕出一口鲜血,身体瘫软无力下去。

    阿尔蒂尔感受到紧握的手失去力气,浑身一颤,他紧张地摸到果果脖颈处有力跳动的脉搏,当即不再迟疑,大声道:“让N出来。”

    他抱着果果踏出浴缸的一瞬间,哗啦啦的水声响彻浴室,所有人停下思绪,向他们投去惊惧不已的眼神。

    金发少年浑身无力地窝在青年的怀抱里,小脸血色全无,唯有嘴角残留着一抹鲜红,顺着精致的下颌,流到白皙修长的脖颈,晕染着浅金色长发里夹杂的白色发丝,凄美得令人心碎肠断。

    阿尔蒂尔心如刀绞地抱着果果前进,他每走一步,地面上都会留下夸张的痕迹。

    吸饱水的长发和睡衣紧贴着他们的身体,不断滴水,光是看着就十分难受了。

    太宰治拉了一把中原中也,“找人,不要管其他的了!”

    中原中也面色一沉,他把太宰治推出去,随后强势地从魏尔伦手里抢过昏过去的同位体,“哥哥你去照顾他们,太宰治会看着他,我去联系雨果先生。”

    他痛心不已地告诉没有缓过神的兄长,“现在没有什么比果果命更要紧了。”

    兰波拿出了收集血液的装置,采集果果中指的血液,这是他今晚采集的第二份样本。

    魏尔伦从柜子里拿出的浴巾,裹在惶恐不安的白发青年的身上,哀伤道:“阿尔蒂尔,你也去换衣服,在他们到来之前,你还不能倒下去。”

    说罢,他来到床边,帮昏迷不醒的果果换掉湿透的睡衣。

    阿尔蒂尔深深地看了眼他们,随后他快步前往隔壁房间换上干净衣服,动作粗暴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吹风机开到最大档位,快速吹干黏着头皮的头发,然后扎起来,瞬移出现在三楼早已经准备好的医疗室。

    兰波和N正在调配仪器,分析重新取样两份的血液样本。

    结果并不明朗,但却能看到血液中异常活跃的白细胞……具体情况,则要通过更加先进的设备连接大脑神经,和脊椎神经观测数据、做出精准的诊断、治疗。

    雨果半夜三更爬起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想太多,他匆忙地换上衣服,交代阿黛尔一声就出门了。

    因为没有司机,就亲自开车,油门飙到表盘极限。

    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的莫泊桑,叫苦不迭,但他还是任劳任怨出发了。

    这一晚全乱套了!

    第366章 第 366 章

    366

    “中也, 中原中也,这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他再奇怪也没有我们古怪啊!”优雅而空灵的声音响起来, 宛如春风拂面般柔和温暖,轻易就调动了chuya的注意力。

    他睁开钴蓝色的眼睛, 摇晃的时光便定格在金色与蓝色的碰撞之间,完美无瑕的脸凑到chuya面前, 吐气如兰地呼唤道:“弟弟,你醒了啊!”

    是健康且明媚的兄长,chuya发现自己很想哭, 但身体和嘴巴却不听使唤,“妈妈……”

    少年哭笑不得道:“我不是中也的妈妈。”

    显然这个反应让说话的人生出了警惕,他竟然冰冷地质问起来了:“那你是谁?”

    chuya看着兄长伤心的眼神, 很想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最喜欢哥哥了, 他不会认不出哥哥的。

    但无论他本人多么愤怒, 都影响不了眼前的人。

    “我是你哥哥!”少年的双手穿过他的肋下, 拥抱住床上的孩子站起身体,两人轻盈地旋转一圈。

    他愉快得像是找到宝物、四处炫耀的精灵, “你是我弟弟!”

    清新淡雅的香气与周围简陋的环境映入 chuya眼帘,惨白的白炽灯照亮狭小的空间, 以及陈旧的家具。

    这里既不是横滨,也不是新西兰,更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笨蛋弟弟,我是你哥哥琥珀啊!”少年温柔地抚摸着chuya的脸颊, 不厌其烦道:“你忘了吗?你是中原中也,我的弟弟啊!”

    指尖触感温润细腻, chuya听到自己在说:“哥哥、琥珀、中原中也 ……我不记得了。”

    ‘——不对!不对!

    ——我的哥哥叫果果,不叫琥珀!

    ——哥哥从来没有说过他叫琥珀!

    ……

    ——我现在到底是谁?’

    一声声呐喊在chuya心底回荡、不绝于耳,直到他看到了那个男人——阿尔蒂尔·兰波。

    那个熟悉到不行的男人来到自己面前,他冷冷地问道:“他是谁?爸爸吗?”

    “不是的,他也是哥哥,是我们的监护人。”少年笑容灿烂地说道:“他叫阿尔蒂尔·兰波。”

    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回来的大人说:“他失忆了。”

    chuya再次坐到床畔边,他看到兄长向披着灰扑扑的衣服的青年,讨要怀里的食物,牛奶、水、面包、果酱、火腿肠,甚至都没有餐具。

    他们躲在狭小房子里面,吃着最简单的食物,用着最便宜的生活用品,熬过寂静无声的夜晚。

    chuya庆幸这个长得和黑发的阿尔蒂尔·兰波相差无几的男人,没有和他们一起睡觉,而是睡在铺了被褥的地板上。

    chuya当然不满意无法行动的样子,他想过很多跳出这具身体的办法,但全部在第一步就以失败告终。

    总结下来就是,他的意识影响不了任何人,只能看,不能说,也不能动。

    在温柔的话语里,chuya渐渐宽心接受生活的种种磨难,然而生活的苦难不局限于小家伙糟糕的认知、脆弱的身体、封闭的生活环境……

    chuya记不清时间,但他渐渐融入眼前的生活里,成为其中一员。

    现在是大战前期,各国战火纷飞,他们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一直在逃难。

    前不久横滨发生爆炸,是【阿尔蒂尔·兰波】看他们可怜收养了他们,他决定带他们前往一个相对安全的城市居住、生活。

    虽然他冷漠、阴郁、毫无人情味,看起来不像好人、更像个人贩子,却想要给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

    小孩的世界只有他的哥哥【琥珀】和监护人【阿尔蒂尔·兰波】,他从木讷机械变得鲜活生动,完全得益于包容、充满耐心的兄长。

    依赖性到达顶峰时,兄长忽然消失了。

    chuya发现自己登上了漂洋过海的大船,感觉天都快塌了,他想:自己都如此难过,那么小孩该怎么面对这个可怕的世界。

    监护人告诉他们【琥珀】只是先走一步,前往新西兰。

    chuya压根不信【阿尔蒂尔·兰波】的话,小孩同样不信,他忐忑不安地追问新西兰是哪里,要多久才能见到兄长,兄长一个人会不会遇到危险……等等。

    在【阿尔蒂尔·兰波】一遍遍解释,语气生硬得硌人。

    chuya压下心中不好的念头,等待撕破他伪装的那天。

    小孩吃不好、睡不好,还晕船,并且被监护人喂了昏睡的药。

    chuya感同身受,他怨恨着这个酷似阿尔蒂尔的男人。

    几天后,他们漂泊到了另一个充满颜色的岛屿。

    chuya已经麻木了,他蜷缩在【阿尔蒂尔·兰波】的怀抱里,乖巧懂事地询问道:“先生,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哥哥?”

    他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琥珀已经到新家了,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chuya心里破口大骂,他很想跳起来抓着青年的脖子逼他的实话,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愣愣地看到车窗外的绿色风景。

    【阿尔蒂尔·兰波】丝毫没有安慰小孩的心思,他的冷漠是发自内心的。

    除了面对【琥珀】时,他会下意识柔和起来,其他时候严肃得像块石头。

    车抛来抛去,颠得人头晕目眩,等chuya再回过神时,他们达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楼房前。

    直到这个时候,chuya才从这个古怪世界找到自己熟悉的味道。

    寒风凛冽,呼啸而过,牵着孩子的青年放下行李箱,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摁响门铃。

    chuya茫然地发现原本属于他的家,竟然住着完全陌生的人。

    【阿尔蒂尔·兰波】和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阵交谈之后,以一袋钱结束对话。

    中年男人交给【阿尔蒂尔·兰波】一把钥匙,并且祝他们好运,之后开着庭院里老掉牙的车驶向远方。

    chuya抓心挠肝地想要冲进房子里面,可他附身的对象是个单纯愚笨的小家伙,压根不敢忤逆掌握自己兄长去向的监护人。

    【阿尔蒂尔·兰波】牵起小孩的手,面上依旧阴郁沉沉的感觉。

    他们走进屋里,关上大门。

    “哥哥!你在哪里?”chuya感觉到难以言状的压抑以及恐慌。

    “中也,哥哥在这里!”二楼传来清脆悠扬的声音,金发碧眼的美少年扶着栏杆,朝他们招手。

    【琥珀】穿着修身的风衣、长裤,蓬松柔软的长发,编着精致的辫子,用红色发带装饰起来,垂在左侧肩膀上,发梢落在腰间。

    chuya感受到手被人放开了,他快步跑上楼梯,恰好被迎面走下来的兄长抱了满怀,“哥哥为什么要提前走呢?”

    【琥珀】轻轻擦拭他眼角的泪水,“哥哥在给小中也准备大房子。阿尔蒂尔真是粗心大意的家伙,把我的小中也委屈成什么样了啊!”

    这显然是个谎话,chuya明白,但小家伙不明白。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阿尔蒂尔·兰波】愧疚的声音响起,打断chuya的思绪,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兄长身上。

    如果是chuya,那么一定会告状这个男人虐待他,但小家伙不会,他只会紧紧地搂住兄长的脖子,庆幸监护人没有欺骗他。

    家里需要重新布置,这些事情足够他们打发一整个冬天了。

    小家伙想拉着自己哥哥出门,他惦记着先前看到的风景,也试图带着哥哥逃离恐怖的监护人。

    可【琥珀】压根不愿意出去,用各种理由搪塞,拜托【阿尔蒂尔·兰波】带自己弟弟出去玩。

    结果自然是一半喜、一半忧,没了兄长的陪伴,他就算得到自由也快乐不起来。

    胸口堆积着闷闷不乐的情绪,出门又被一阵冷风打败,当夜就发烧了。

    chuya并不好受,世界在他眼前颠倒,嘈杂的声音不断袭来。

    “阿尔蒂尔·兰波,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难道有那么难吗?”chuya努力辨认嘈杂声里的对话。

    是【琥珀】悔恨交加地抱怨:“我早就说过了,你和我养不了他,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为什么你就不能听一下我的话呢?”

    【阿尔蒂尔·兰波】说:“你要抛弃他吗?”

    “不要岔开话题!”【琥珀】的声音严肃到了极限,“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吗?”

    【阿尔蒂尔·兰波】很平静,开口就让人抓狂,“我现在是你们的监护人,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的。”

    “你怎么照顾?”

    “不是还有你吗!”

    良久沉默后,【琥珀】拍碎了什么东西,怒不可遏道:“兰波,你怎么不去死啊!”

    “我死了,你弟弟就完了。”一场无厘头的争吵迅速结束。

    chuya忽然很可怜这个世界的自己,他只是【阿尔蒂尔·兰波】用来牵绊住兄长自由的傀儡。

    第367章 第 367 章

    367

    七岁的中原中也生了场大病, 对过去毫无印象的小脑瓜,变得更加糊涂,越发证明他是个蒙昧者。

    而他的哥哥【琥珀】很害怕他今后变成小傻瓜, 丧失自主生活的能力。

    为了让中原中也的病情好转,他们每天费尽心思去调养他的身体, 然而成效并不显著。

    从实验室离开的孩子,正在对外界建立耐受性, 他的细胞代谢速度缓慢、免疫调节功能低下,肠胃消化能力也弱到不行。

    过渡期本身就潜伏着各种问题,先前他们没有出去过, 所以减少了生病的几率。

    而在海上漂泊的那些日子,【阿尔蒂尔·兰波】又给他吃了药,压制住了中原中也虚弱的身体产生反应。

    等到生活节奏稳定下来, 那些不良症状就开始爆发了。

    如果他们不离开,将身体养好的再走, 那么情况还会好一点。

    【阿尔蒂尔·兰波】也不是没有带中原中也去医院看病, 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测, 确定孩子是身体孱弱,抵抗力差, 所以导致病情反反复复地发作。

    对待这类孩子,医生建议是静养生息, 如果过度依赖药物,反而不利于中原中也今后的成长。

    中原中也为了让哥哥的付出有所回报,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吃东西,但他这样做只会让他的哥哥难受, 并且对【阿尔蒂尔·兰波】发脾气。

    chuya越发可怜这个世界的哥哥和另一个自己,对于【阿尔蒂尔·兰波】的无私奉献, 则有只有绵长的憎恨。

    【阿尔蒂尔·兰波】的确给予了兄弟俩充沛的物质条件,但是这不能掩饰他限制了【琥珀】的自由,还因为一己私利给小孩留下深重阴影的事实。

    如果【阿尔蒂尔·兰波】真的想对他们好,就应该放他们离开,让他们摆脱法国的控制,且不再面对人类制造的囚笼生活。

    中原中也年幼看不清坏人的真面目,但chuya不是蠢蛋,他和果果、阿尔蒂尔,还有魏尔伦他们生活了那么久,过去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可惜他现在没有力量,不然说什么都要打死这个坏家伙,chuya愤愤不平地看着餐桌上掰面包的男人。

    【琥珀】看到弟弟停下用餐,立马低头确定他的状态,“中也,吃饱了对吗?那我带你去看电视吧?”

    视线再次回到兄长美丽的脸庞上,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苍白虚弱的身影,一个好字平息所有问题。

    chuya很担心自己的兄长,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回去,是不是非得等到中原中也发现自己有异能力了才可以脱身,还是说他要困在这里一辈子。

    虽然chuya并未感觉危险,但那种可能想想就很可怕。可是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办,似乎除了顺其自然别无他法了。

    时光飞梭,气温逐渐上升。窗外的飞雪融化,藤蔓爬上树梢开花结果。

    中原中也的身体素质逐渐变好,chuya感受到他对外界的向往,心里期盼着他快点长大成人,然后带着兄长【琥珀】离开【阿尔蒂尔·兰波】的管控。

    可无论中原中也如何撒娇卖萌,他也不能将【琥珀】拉到小楼房之外沐浴阳光,只有【阿尔蒂尔·兰波】会陪着他出门。

    可年仅八岁的中原中也并不喜欢对方阴郁的性格,他宁可自己一个人在草地里瞎跑,也不想和青年待在一起。

    某天晚上,中原中也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中也他的感情系统光靠我们是弥补不了的,他需要和外界建立联系。”【琥珀】说:“这附近应该有学校,你送他去上学好吗?”

    【阿尔蒂尔·兰波】说:“可是他的身体还不够健康,太瘦弱的孩子上学可能会被欺负。”

    【琥珀】义正辞严地说道:“所以你要去考察呀!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能难倒你?”

    话音一转,他的语气不再温和,“如果想要这样懈怠下去,那么你还不如把他送走,给他找个好人家。”

    chuya听到时心猛然一颤,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两个兄长面前了,带着哭腔说道:“哥哥讨厌我吗?”

    【琥珀】面露哀伤,他蹲下身轻抚着弟弟的脸颊,语调温柔似水般细腻,“哥哥从来没讨厌过中也,哥哥是希望你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如山一样宽广的父爱、如水一样包容的母爱——”

    “不要!哥哥不要把我送走!”中原中也抽泣着说道:“我不要爸爸妈妈,我要哥哥……我也不要上学了,我会……在家陪着哥哥的……”

    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整个人快要泣不成声。

    【琥珀】摇着头,“哥哥没有不要你,即使哥哥将你送到一个完整的家庭,也不会抛弃你的,我会去看你的。”

    “不要!”中原中也抱住他的脖子,哭得稀里哗啦。

    chuya特别能感同身受,但他也看到了兄长面对【阿尔蒂尔·兰波】的无奈,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以后着想的结果。

    【琥珀】抱起弟弟,贴着耳畔,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中也,哥哥心理有病,没法陪你去外面的世界走来走去,阿尔蒂尔也有自己的人生,没办法照顾你一辈子。”

    “哥哥是嫌我没用吗?”中原中也憋着口气,质问道:“难道就因为我小,所以我就不能留在哥哥身边吗?那么一开始为什么要养我,为什么!”

    【阿尔蒂尔·兰波】站起身来,以他的身高完全可以俯视他们两个,“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既然决定要照顾你们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违约的,明天我会去附近的学校问问招生情况。”

    【琥珀】不满道:“兰波,有些东西你给不了就不要承诺,这个道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懂?”

    “这次说到做到!”【阿尔蒂尔·兰波】沉声道:“从我做出决定开始,我就不可能回去了,再回去你们两个都活不了。”

    中原中也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给吓到了,连哭都忘记了,瑟缩得把头埋进了兄长的颈窝里,好像这样就能回避掉惨烈的对撞。

    在这种氛围里,【琥珀】也放弃了争执,他抱着伤心难过的弟弟回到房间,隔绝所有烦恼。

    作为旁观者的chuya,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这个【阿尔蒂尔·兰波】的脑回路,更不明白他到底哪来的口气,竟然觉得他的哥哥是离开他的保护就是活不了的人。

    这完全是个人一厢情愿的施舍,还搞得好像他们做错了事情一样。

    他牺牲了自己辉煌的事业和人生,但【琥珀】牺牲得难道不够多吗?为了他都愿意放弃自己的弟弟了啊!

    ——到底谁问题更大,一目了然。

    抱着这种成见,chuya每次在餐桌上看到【阿尔蒂尔·兰波】的时候真的特别不爽。

    但另一个他不这样想,他相信了自己兄长的说法,认为他们的存在的确拖累了对方。

    如果有一天真要离开,那么他就带着哥哥出去生活好了,至于找养父母想都不要想了。

    挑破一层窗户纸后,气氛从平静走向冷凝,直到阿尔蒂尔送中原中也去上学。

    因为家庭关系,老师对待他这个新的小朋友很是热情友好。

    其他的小朋友也用天真活泼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课堂上老师生动地讲解小学基础知识。

    中原中也听一遍就懂了,虽然他的哥哥总担心那场持久性的感冒损伤了他的大脑。

    但能在几个月之内掌握一门外语的基础交流语言,其实足以证明他的聪明才智没有半点损伤,中原中也想:是自己的哥哥过分忧虑了。

    小朋友没有那么多烦恼,他们在乎的事情也很简单,家人的宠爱、玩具的种类、零食的数量、游戏的玩法……

    这些都是很小的问题,完全不像中原中也那样在意自己的表现够不够出色,万一惹监护人不高兴是不是真的要被送去另一个家里,会不会一辈子见不到自己温柔美丽的兄长。

    上午课结束后,chuya透过中原中也的视角,看到了人群中并不显眼的身影朝自己走来,那漠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连他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但【阿尔蒂尔·兰波】一改常态,弯腰抱起了他,虽然脸色依旧冷漠,但他愿意解释清楚一些事情了,他说:“中也,你哥哥只是太害怕自己给不了你正常的生活了,他说的那些话也是希望你能做个幸福的小孩。”

    中原中也犹豫道:“可是……哥哥说你其实有家人,你是为了我们才放弃掉他们,这样是不对的。”

    【阿尔蒂尔·兰波】平静地说道:“你放心,我不可能回去了。”

    中原中也,问:“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死掉了,死掉的人再回去,那就是诈尸。”【阿尔蒂尔·兰波】说:“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不会带来任何快乐,反而会吓死他们的。”

    虽然不足以打消中原中也内心的担忧,但确实宽慰到了他紧绷的神经,起码短时间内他不用考虑流浪了。

    chuya想揪掉黑发青年那头浓密的长发,并摇晃傻小孩清醒点不要被骗了,但这股闷气始终发泄不出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时间总是不经意间流逝,中原中也在小朋友堆里展现自己的天赋异禀,他一次次获得老师的夸奖和鼓励,但总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作为反面教材的胖胖的小墩子,在体育课时故意把球踢向他,飞来的球砸到了中原中也的后背,一场纠纷不可避免。

    肇事者敷衍道歉,旁观者七嘴八舌,好学生和顽皮小子之间的较量一触即发。

    chuya从没吃过这个苦头,他原以为老实本分的中原中也会放过对方,没想到傻小孩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炸了。

    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别人,老师劝架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节奏。

    小胖墩猛地一下撞向中原中也,两人跌倒在草地上扭打起来。

    当愤怒到达极点后,体内异能力忽然活跃起来,中原中也感觉力气变得异常强大,轻而易举就掰折了小胖墩的手臂。

    骨折声清脆,小胖墩哇哇大哭,操场上乱作一团。

    老师拉开中原中也,紧急联系医务人员,让所有小朋友先回教室。

    这次事情闹得严重,但双方都错得离谱,所以各打五十大板,互相赔医药费,并且要在课堂上道歉。

    【阿尔蒂尔·兰波】没有生气,平静地处理了事情,与小胖墩的家长达成和解,哪怕他赔得更多。

    回到家后,中原中也面对夸奖他干得漂亮的兄长,和要教他防身术的监护人,眉眼舒畅开来。

    他没错,长久以来那颗悬起的心,也踏实落地了。

    在训练时,阿尔蒂尔问他怎么掰断人家骨头的,中原中也不敢隐瞒,他将自己力气暴涨的情况告诉他们。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看着金发碧眼的兄长,“我是怪物吗?”

    【琥珀】挽起他鬓边的碎发,温柔地笑道:“中也是天才!”

    【阿尔蒂尔·兰波】补充道:“你觉醒了千万人都没有的异能力,你哥哥有这份力量,我也有,接下来我们要教你掌握它。”

    这一天,中原中也知道兄长可以操控重力悬空,监护人能够变化出防护罩抵挡子弹,他眼中的世界再次掀起新的浪潮,笑容纯粹又可爱。

    chuya却笑不出来,他快哭了。因为他被困在这个错位的时空和不属于他的身体里了。

    随着他们的生活走向成温馨美满,chuya依旧无法离开,他的焦躁与日俱增,同时还有脱离无望的悲伤。

    时光磨炼,中原中也掌握住了异能力的妙用,却也从未对外透露自己超然的实力。

    他像是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也就是小学连跳两级升学进入初中。

    初中的社交圈稍微复杂一点,但对性格开朗的中原中也来说完全不存在问题,他照例分享自己一天的趣事,希望兄长陪他去参观学校。

    不出意外,他又被【琥珀】拒绝了,理由依旧唯心:“我讨厌外面的人。”

    而每次问及他在家干什么时,他的哥哥【琥珀】就会说学习各种愉悦自己的技能。

    的确多才多艺的兄长,从来没让中原中也失望过,除了出门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家里另外一个人则很沉默,【阿尔蒂尔·兰波】在接送他上下学之外,也不知道在从事什么工作,反正从来不缺钱花。

    中原中也日常看到他坐在壁炉前面的沙发上看书、写字,还会帮忙做饭。

    如果【阿尔蒂尔·兰波】是作家,那么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合情合理,总之不该问的不要问,反正【阿尔蒂尔·兰波】不会说的。

    生活一直很平静,兄长和监护人每年都会爆发一些矛盾,谈不上吵架,但确实会冷战,而这还是因为他们站在双方的立场考虑的问题太多了。

    中原中也不理解,他会问自己的兄长,他们的监护人是不是某个富豪的儿子,这显然只会逗笑【琥珀】。

    其实原因很简单,【阿尔蒂尔·兰波】罢工得罪了人,他不敢回去面对问题,所以就跑到这里混日子了。

    至于以前说会死啊什么的,也是因为他上班的组织太严格了。

    中原中也脑补了一个黑·帮杀手的形象,chuya翻白眼,他觉得这个同位体太傻了,不过不要紧反正傻人有傻福。

    就在他们都这样以为生活就这样一成不变时,上大学的中原中也忽然接到了兄长逝世的电话,他不相信,行色匆匆地赶回去参加虚假的葬礼。

    唱诗班的歌声悲伤而动听,教堂的座椅上只有【阿尔蒂尔·兰波】,他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头发,整个人的精气神同样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看着还没中原中也健康。

    中原中也无视了他,走到棺木旁边,看清后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扶着棺木才没有倒下。

    泛着珍珠光泽的昂贵绸缎披在美丽少年身上,如晨曦一样明媚的浅金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两侧,纤细如玉的双手交握在腹部之上。

    他恬静地躺在鲜花簇拥里,仿佛只是睡着了,还在等待着最亲的弟弟来唤醒。

    数十年如一日,【琥珀】人如其名,丝毫没有变化。但他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了,并且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

    离家前,【琥珀】还拉着中原中也,兴致勃勃地教他跳舞,阿尔蒂尔弹奏舒缓钢琴乐曲给他们伴奏,气氛是那么欢快热烈。

    再往前几天,他们还打电话聊有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勇敢表达出来,中原中也还开玩笑说最爱哥哥了,还不想这么早谈恋爱。

    回忆蜂拥而至,chuya忽然醒了过来,他脱离了中原中也的身体,站在上帝视角旁观他余下的人生轨迹。

    18岁的少年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兄长,又在冬天结束之前失去了情感淡漠的监护人。

    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唱诗班,空空荡荡的教堂摆放着棺木,彩窗玻璃投射出绚烂的色彩,但此后中原中也的人生再无喜乐了。

    chuya陪他在墓园里擦拭墓碑上的痕迹,盘旋半空的寒风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声。

    他想起了十一年前他们来到新西兰那一天,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明明时光过去了那么久,可chuya却不觉得漫长了,他也在回忆里发现许多违和的细节。

    初见【琥珀】十四五岁的年纪,离别时容貌依旧,还有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踏出的界限,这显然不合常理了吧。

    ——为什么哥哥始终是少年模样?他真的是自然死亡吗?

    巨大的悲伤如千层瀑布砸在chuya的身上,他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的墓碑,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368章 第 368 章

    368

    哪怕身处在同一个空间, chuya也无法将自己心底滋生的恐惧传递给中原中也,他只能独自消化掉过于沉痛的负面情绪,像个幽灵一样绕着对方打转。

    中原中也在墓园待了很久才决定离开, 他将心放逐到旷野,神色木然地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一直走到了夜幕降临。

    门廊的感应灯照亮了屋前的黑暗,中原中也跨过台阶, 取出钥匙插入门锁里面转动。

    大门打开,chuya率先走进寂静无声的房子,他想要翻动家里的东西, 但手却触碰不到任何事物。

    虚幻的粒子现象在告诉他不要白费功夫了,既然是过客,那就该老实点做个旁观者。

    中原中也站在门口呆望了很久, 他对着半明半暗的前厅说了句:“哥哥,我回来了。”

    一整天没有进食、饮水, 少年的嗓子像是被沙砾碾压一样, 无比干涩。

    逝者已安息, 自然无人回应,暖色的灯光驱散不了他心中的悲伤。

    房门再度关上, 隔绝旷野呼啸的寒风。

    然而冷寂的夜晚,也不会因为一扇门的关闭而消失。

    中原中也换了鞋, 脱掉身上多余的衣物,放下钥匙,走到冰箱面前顿住,抬起沉重的手臂打开冰箱门。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 想着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一下,实在不行就喝水填饱空空如也的肚子。

    冰箱的冷气扑面而来, 每一层都放着食物,并且都是中原中也爱吃的东西。

    chuya发现他的眼瞳颤动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开来。仔细想想他也是在两位兄长照看下长大的,怎么会不理解对方现下失去最后一个家人的痛苦。

    可是,却因为那道不存在的界限被排除在外,实在太可恶了。

    看到冰箱满当当的那一刹那,中原中也幻想着楼上还睡着人。只是想象虽然美好,现实却冰冷无情。

    片刻晃神后,中原中也打消了自欺欺人的念头。

    在两个多月前,他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家里还能保持原样,显然是监护人的功劳。

    事实上【阿尔蒂尔·兰波】并没有那么冷血无情,他记住了中原中也喜欢的事物,只是从来没有说明过自己的感情。

    永远内敛低调,默默守护着他们的幸福生活。

    中原中也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chuya来回踱步,他还是想去查看棺椁内的情况,哪怕对死者不敬,也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可怕。

    而身心俱疲的中原中也,思考不了任何问题,也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照常摆放了三份餐具,把蛋糕平分三份,泡上一壶花茶,倒入茶杯中放凉。

    清醒的花香顺着氤氲的热气弥漫,人已经熟练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叉子小口小口地品尝冰冷的红茶蛋糕。

    戚风蛋糕超过了赏味期,失去了松软的口感。

    吃到一半,中原中也便热泪盈眶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缓缓低下头颅。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泪水滴在餐桌上晕开斑斑点点的花瓣。

    悲伤决堤,排山倒海地淹没了人的理智。

    chuya看着他痛苦又无助的模样愣怔在原地,良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触碰少年的肩膀,即使无法触碰,也想给予一些安慰。

    中原中也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是他继7岁那年之后第二次情绪崩溃,那时的他害怕离开,现在的他直面永别。

    chuya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度过余生,如果是他,可能第二天就要在兄长们的墓碑旁边挖出大坑了,但中原中也不会那样轻视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过去多久,chuya看着他含泪吃完了碟子里的蛋糕,喝掉了凉透了的茶。

    今天的中原中也没有心情收拾餐桌了,起身绕开餐桌,去了楼上。

    他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找衣服,转身又去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放满热水,将自己沉入浴缸之中。

    沐浴之后,中原中也整个人的气色也红润了起来,他换上散发薰衣草香气的柔软睡衣,吹干头发,然后走到了兄长的房间里。

    兄长【琥珀】的房间就在隔壁,打开灯就知道有多宽敞明亮。

    房间布置依旧保持原主人离世前干净整洁的模样,哪怕人已经离开许久,也有人固执地延续他存在时的痕迹。

    中原中也眼里满是思念,他抚摸矮柜上的复古留声机,又从玻璃橱柜里找到兄长常听一张的黑胶唱片,拿在手里感受上面的粗糙触感。

    唱针落在唱片上,舒缓悠长的旋律顺着指针转动方向缓缓流淌出来。

    中原中也走到书桌旁,视线扫过铃兰花灯盏、全家福照片、精致的水晶摆件……最终定格在书架上厚厚的书本和画册上。

    chuya看到他抽出一本名为“成长集”的书本式相册,坐下翻阅。

    从前往后看是照片,从后往前看是水彩画本,时间线向中间延伸,记录着中原中也7岁到18岁的样子,在最中间的一页还有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感慨。

    「做人太难了!下辈子如果能选,我一定要成为一颗毒蘑菇。」

    「在腐叶里悄悄生长,等雨季来临就撑起伞,聆听淅沥雨声。天晴了就随风摇摆伞盖,散播有毒的孢子。」

    「如果不幸被谁误食,那也绝对不是我的错,毕竟毒蘑菇生长在无人打扰的森林!」

    指尖轻抚过粗糙纸面上优雅而有力的字迹,中原中也可以想象到兄长写下这段话时,他的心情是多么潇洒自在。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特别感动,好像人从未离开过,只是融入了空气里藏起来静悄悄地关注着一切罢了。

    中原中也放下相册,微微弯腰拉开抽屉,封存在树脂中的植物标本映入眼帘,那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惊喜礼物。

    继续拉开第二层、第三层抽屉,是兄长每年收到的礼物。

    尽管这些东西被保存得相当完好,也留下了些许时间沉淀的痕迹。

    最下面是个空的柜子,中原中也曾经问那是准备装什么的,一直没有得到答复。

    他本来不想打开最下面一层的空柜子的,手却不听使挥拉开了抽屉。

    chuya探过头,发现里面并不是空的,反而放着一顶黑色的圆顶礼帽,礼帽下面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他的注意力被帽子吸引住了。

    chuya知道兰波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是谁,还有这顶蕴含着特殊意义的帽子是赠送给谁的。

    可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慎重地拿出里面的东西,礼帽款式经典,搭配一圈丝绸,质感十足,但并不是他兄长会用得到的。

    chuya也很想上手确定一下帽子内圈金属丝线还在不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他附身在中原中也身上时,从未见过这顶帽子。

    他还以为这样重要的东西会连同中原中也真实的身世,以及【特异点】的解封方式,一块埋藏于情报员搭档心底最深处。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则确定帽子的使用程度几乎为零。

    他将礼帽翻转一面,内圈印着的字母映入眼帘,心再度颤动起来。

    ——“Rimbaud”,赫然是监护人的名字。

    中原中也放下了手里的帽子,摆在面前,他想:这应该是哥哥送给兰波的礼物,以兰波藏着掖着的行为来看,必定是相当宝贝的。

    他的监护人肯定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把帽子放回房间,等待他这个弟弟来发现。

    中原中也不会辜负对方的信任,他会好好保管下去。毕竟这上面还寄托了兄长们之间的亲情与友情。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有些多,放着一把钥匙、身份证件原件、护照原件、毕业证书、房产证、三捆分别是日元、欧元、新西兰元的现金、十几张不同国家的银行卡、一本记载资产账户信息的小本子,以及一份公证过的遗产继承协议书。

    钥匙是打开地下室武器库的钥匙,虽然中原中也不明白监护人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危险的武器,但他还是学会使用了那些武器的技能。

    似乎【阿尔蒂尔·兰波】早就料到了这一天,等到离别到来之际,他就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全部留在了这间房、一直空着的抽屉里。

    他们数十年来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中原中也,哪怕有一天他们都不在了,生活也能照常运转起来。

    只要中原中也能谨记住他们的教导,好好利用这些资源,未来不论是独自生活,还是重新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都不用忧愁钱财问题。

    chuya很想否认自己的猜想,可不管是还是不是,都改变不了现实他们已经不在了。

    中原中也将东西放回原位,他没有去监护人的房间确定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而是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灯光下,少年蜷缩在床上,抱着枕头,阖上双眼,他极力让自己放空心神,但眼泪却无法抑制地流淌出来。

    一夜无眠,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中原中也整理好家中的财物,将武器库钥匙戴在脖子上。

    在期末来临时,中原中也重新回归校园,但脸上不再洋溢着笑容,以沉闷的姿态应对外界的种种变化。

    ——然而流言蜚语最伤人心。

    校园并不是全然美好的地方,也存在丑陋不堪。

    如臭水沟的老鼠一样阴暗的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散播谣言,他们说:

    “中原中也表面光鲜亮丽,但其实他所拥有一切,都是通过牺牲自己兄长获得的。”

    “包括监护人的死也是中原中也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继承家产。”

    还有各种头头是道的分析,什么正常人不会连小学文凭都没有,什么其他大陆逃窜出来的资本家,什么落魄的流浪儿被不怀好意的男人收养……

    诋毁他人的话语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仿佛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而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又足够挑起人性之恶,并且往往在不经求证之后就得到传播。

    当异样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中原中也顺着蛛丝马迹发现了那一群垃圾人干的龌龊事。

    他几乎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打探到位置立马找到那些人聚餐喝酒的地方,用看死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战争结束后,酒吧依旧是鱼龙混杂的场所,嘈杂又靡乱之地。

    “看看,这是谁啊?”

    “不认识呢!你们认识吗?”

    “长得真像个小白脸,哈哈~”

    无耻之徒之所以可恶,有很大原因是他们没脸没皮,腐烂到了骨子里。

    “他啊!我们学校的,一个很可怜的外国人呢!”一个叼着烟的男人嗤笑道:“叫什么中原,难听死了!”

    “日本人的名字本来就难听!”有人附和道:“听说还是逃难来的,家里有个哥哥,养父,供他一个人读书……现在都不在了。”

    “怎么你也想来喝一杯吗?”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铆钉夹克衫的凶狠男人走出来,神色贪婪地望着中原中也:“入场费给了吗?”

    叼烟的同校生说:“你看他穿的一身名牌衣服,他怎么可能缺钱,说不定就是来借酒消愁的!”

    每个人都七嘴八舌,就是不给中原中也开口的机会,空气里的味道越发刺鼻。

    中原中也冷声道:“你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此话一出,这群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对受害者还能露出“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猖獗嘴脸。

    叼着烟的同校生,嗤笑道:“你说说看我做了什么啊!”

    他们没有用棍棒刀枪去伤人,但他们做的事情远比拿起武器的悍匪更可怕,而这还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

    面对赤裸裸的恶意,chuya和中原中也都冷静了许多,当即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

    ——从一开始就不是校园霸凌那么简单!

    中原中也掉头就走,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一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首先要做的是平息谣言。不管事大事小,涉及名誉权,先就打官司好了!

    至于,这些人的信息哪里来。这世道没那么和平,有钱能使鬼推磨。

    中原中也雇佣了一名私人侦探,结果比他自己出马要好太多,其中聚众吸毒就够送他们蹲监狱了。

    律师拿着证据准备起诉,法庭通过上诉程序受理案件,一纸传票通知涉案被告人。

    法院工作人员当着造谣者上课的时候送的传票,如果他还有涉案人员不去,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拒不执行的后果。

    中原中也稳得不像是流言蜚语的当事人,但此举却引起学校领导高度重视,不知道哪里传的风声将这件事捅到了教育局。

    证据确凿下,律师一阵慷慨激昂的发言,痛批了被告席上的无耻行径,旁听席和审判员厌恶地看向造谣一行人。

    ——诽谤罪和侮辱罪两罪成立。

    但惩罚也不过是被告承担诉讼费用、赔偿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恢复受害人名誉并道歉。

    学校经过商议决定开除两名造谣者,并且在各年级加强道德教育方面的内容。

    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但唯独演变成他们无法收拾的局面才能得到重视。

    中原中也要的不仅仅是道歉,他要这些人后悔来到这世上,后来看到他们毫无忏悔的样子,脑中想法变成了要他们去死。

    因为此次名誉案件涉及已故者和学生,中原中也在学校一举成名,生活看似回归平淡,chuya却知道少年冷静外壳包裹着熊熊烈火。

    中原中也办理休学手续,学校为他保留学籍,造谣一行人发誓要他加倍奉还法庭上承受的羞辱。

    在中原中也返回家的路上,藏头露尾的家伙就跟随其后,演技拙劣得令他想要发笑。

    他想:既然放不下做人时的贪念,那么干脆带着满身戾气前往地狱好了。

    【阿尔蒂尔·兰波】过往教给中原中也的知识,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控了尾随者的踪迹,并窃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正所谓夜黑风高杀人越货,动手前以防怯场,喝个酒助兴。

    酒能放大欲望、麻痹大脑、降低警惕性。但稍微一个不注意,灵魂就会沦为肉·体的奴隶。

    其实摧毁一个人比想象中更简单,欲使其灭亡,就先令其疯狂。

    中原中也给他们喝的酒里加了点让他们直接疯魔的药,每年飙车死的人那么多,他们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啊!

    就算联想到他身上又能怎么样,谁有证据证明是他中原中也杀了人,还是一群带着刀和枪、吸了毒、酒驾的混混。

    这件事过去后,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中原中也也不怕别人凭借直觉来复仇。

    他发现自己并不怕杀人,心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阴影和懊悔,就那么冰冷地忘记了死掉的人。

    在夏季来临时,中原中也来到墓园里站了很久很久,他发现自己的人生轨迹并不完整,但他还不太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chuya哀怨地看着思考人生的中原中也,天知道他多想挖开【阿尔蒂尔·兰波】的坟墓。

    春去秋来,中原中也看着全家福的照片萌生了个念头——他要离开新西兰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还要找到兄长们的根源所在。

    chuya高兴的同时又莫名伤感,不管他找不找得到真相,结果都是悲伤的。

    然而,中原中也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才导致了他遗憾终生。

    第369章 第 369 章

    369

    人一旦产生了寻找自己本源的念头, 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微妙且复杂的情绪,中原中也并不例外。

    何况他曾经还失忆了,压根不清楚自己七岁以前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在很久以前的兄长口中, 他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之所以能成为家人, 主要原因在于双方父母。

    他们的父母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都有着破碎的婚姻, 在战争紧张时期日久生情,逐渐爱上彼此,最后带着各自的孩子走到一起。

    两个单亲家庭重组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庭, 虽然“父亲来自法国,母亲来自日本,孩子们又各不相同”这点令周围的人诟病, 但双方没有嫌弃彼此的过去。

    他们生活在横滨租界的边缘,本身也不是多有钱的人。

    有一个晚上发生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横滨租界中心掀起巨大风暴, 将整个地表都掀了起来, 造成前所未有的伤亡事件。

    父母以及邻居非常不幸地丧生了,而他们之所以能活下来, 还是因为异能力保护的缘故,但中原中也还是失忆了。

    如果没有【阿尔蒂尔·兰波】的及时出现, 他们在无依无靠时,难保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虽然中原中也无比相信自己的家人,但他也有不能明说的疑惑——自己真的是人类吗?

    关于这一点,始终无法确定。

    在中原中也的脑海里, 其实还残存着一些微弱的记忆。

    他原本安静地漂浮在黑暗里,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意识, 将他从虚无之中强行拽了出来。

    他感到恐惧愤怒,化身成了嘶吼的野兽,发狂地向天空大声咆哮。

    再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中原中也想:自己其实有很大概率不是中原中也,而是附身在他身上的魔鬼。

    但他一直没有说出这一点,哪怕是面对最信任的哥哥,也无法开口表达内心的挣扎。

    ——中原中也怕兄长憎恨上鸠占鹊巢的自己,他怕一开口就毁了自己所拥有的幸福,更恐惧监护人拿起武器驱逐自己。

    或许,他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原中也,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给了他一个清晰的锚点。

    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一个宽容大度的领养人。

    12年前,七岁多的孩子跟随【阿尔蒂尔·兰波】来到新西兰,从此告别故乡,定居在纳尔森,那么他理所应当地放下对记忆的执着。

    哪怕想不起也不要紧,只要他还是【琥珀】的弟弟,那么未来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所以——即使中原中也明知道【阿尔蒂尔·兰波】这个人非常神秘,他也能忽视过去,只为了成为他们眼中令人骄傲的弟弟。

    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有些问题又重新浮出了水面,带着巨大的压力,再次叩问中原中也。

    ——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过去吗?

    只是一旦去找,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犹未可知了。

    中原中也知道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放下,在这里在新西兰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他手里的财富足够自己去世界各地旅游,只要不触碰那道防线,想怎么样生活都可以,但放不下啊!

    *

    在冬天来临时,中原中也锁定了要去的方向——日本横滨。

    海的那一边,季节颠倒的北半球。

    中原中也要亲自去看一看自己母亲,还有继父生活的地方,以及巨大灾难的源头。

    chuya陪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准备出国旅游的事宜,忧喜交加。

    在出发之前,中原中也要先将自己家里的东西收拾妥当,以防他不在的期间有小偷进来偷窃,制造破坏。

    这一趟短则一星期,长则几个月。

    思来想去后,中原中也决定把珍贵的东西搬到地下室里去。

    像家具之类的就不用管了,但是衣服、饰品、书籍、古董之类的东西就需要分门别类地收纳。

    虽然都是很简单的操作,但实际做起来非常繁琐枯燥。

    中原中也先收拾监护人的房间,然后再收拾兄长的房间,其次是书房、游戏室、阁楼、客厅,还有他自己的卧室。

    整理完这些之后,中原中也掩藏了地下室的入口,那是个极其隐蔽的门,一般人很难发现。

    出门前,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防盗门窗是否落锁。

    最后,中原中也带上自己的行囊,开着租来的车前往城镇,归还了汽车,然后又打车前往机场,告别了新西兰的冬天。

    这趟旅程比当年坐着船漂洋过海时舒适多了,但离开的时候就只剩下中原中也一个人。

    他的内心非常悲伤,再绚烂的景色,也无法填补灵魂的空虚。

    到达东京的时候,空乘员用日语提醒乘客注意事项,中原中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还是自己孤身一人。

    在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中原中也当然是寂寞的,下了飞机后,他跟随潮流一起前往出口。

    身高一米八多的年轻人,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格格不入。

    chuya有些羡慕他的身高,即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离这个世界,他也在想象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俯视他人的力量。

    此时正值盛夏,樱花盛开的季节已经过去了,繁华东京的拥挤远超一般,中原中也对这片土地没有一丝熟悉和眷恋。

    到达的第一天,中原中也没有立刻前往横滨,而是先在东京滞留了一段时间,他需要了解这个国家如今的实际情况。

    东京作为首都城市,更是日本人纸醉金迷的象征之一。

    中原中也从不同的情报贩子手中获取情报,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日本早就遗忘了12年前发生的噩梦,也脱离了战争的阴霾。

    辗转来到横滨,镭钵街的边缘。

    中原中也来站在当年爆炸发生后的遗址上方,他从上往下俯瞰,看到一排排层次递进的铁皮屋子。

    占地两千多平方米的镭钵街就像一个挖空了的半球,看起来颇有特色,但其实生活在里面的人却是社会所不接纳的人。

    军火商、人贩子、贩毒者、瘾君子……里面有太多的杀人犯和流浪汉了,还有被拐卖沦落为商品的女性,以及像野犬一样居无定所的孩子。

    “这是一个孵化罪恶的巢穴。”

    中原中也身心无比沉重。

    chuya很想告诉他真相,让他去找一个叫N的疯狂科学家,但无效的隔空传话只能让他自己气得发抖。

    中原中也在这座城市里面四处游走,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自己熟悉的感觉,他想要找到自己苏醒过来居住的那个屋子。

    到处都是栉比鳞次的楼房建筑,中原中也只知道那个房子有多么狭窄逼仄。

    当时的他甚至没有看过外面的天空,也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心全意依赖着自己的兄长。

    等到被监护人弄上船了,中原中也才清醒意识到自己离开横滨,偏偏又被恐惧所包围,只顾着担忧着兄长的去向。

    ——他找不到曾经居住的房子了。

    chuya看着像个无头苍蝇的中原中也,一直在唉声叹气,他都在脑补对方一无所获后准备返回新西兰的场景了。

    中原中也没有那么消极,他开始认真探索起了这个城市的特殊之处。

    他想:自己都出国了,总不能来了一趟日本,就这样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吧!

    *

    漩涡咖啡厅

    在等武装侦探社开门营业的空闲时段,中原中也品尝到了一杯奶香十足的咖啡,还有一份非常具有特色风味的三明治。

    chuya撑着下巴,漂浮在椅子上面,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若无其事的发呆生活。

    白发的武士从他们身边经过,中原中也下意识转头看去,对方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过道。

    “先生,刚才那位就是侦探社的社长了,你不是要去委托吗?”穿着改良和服的服务员亲切地提醒着。

    中原中也温和地说道:“谢谢,但我想喝完咖啡再行动。”

    面带微笑的服务员没有再说什么了,而是招待起了下一位客人。

    中原中也喝完咖啡,看了眼表盘,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改变了主意,转身离开了漩涡咖啡厅。

    服务员虽然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很多人就是这样的,临门一脚忽然放弃委托。

    chuya叹气,跟在中原中也身边,迎面而来一个黑毛眯眼侦探和他们擦肩而过,两人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

    中原中也四处闲逛的时候发现一个名为“新世界”的酒吧,他看了许久,直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嘻哈男快要靠近自己才离开。

    *

    中原中也虽然没有委托武装侦探社,但他去找了其他侦探社,重金委托私人侦探调查12年前,镭钵街爆炸后有关【荒霸吐】的传言。

    为了以防万一,中原中也特意提到他在写纪实小说,现代都市里的神话传说非常有看头。

    私人侦探觉得富二代的想法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但他收了钱,干得很卖力。

    不仅找到了当时的报纸和影像,还有政府颁布的相关政策,以及其他与【荒霸吐】相关的逸闻。

    chuya觉得侦探做这么多只是想牢牢抓这笔钱,中原中也收了资料,打发掉了侦探,独自分析问题。

    当时,日本政府为了平息欧洲各国的愤怒,成立了相应机构负责补偿受害者,可是在爆炸范围内的幸存者无几。

    而关于爆炸的谣言五花八门,神鬼传言也是那时候流传出来的,还有说军队进行非法实验,结果因为操作不当造成严重伤亡。

    中原中也反应淡淡,关于爆炸起因,他更倾向于军方的失误。

    所以他又向情报贩子,打探起了近15年以来,港口管理的疏松程度。

    结合当时情况,日本军方在那一时期封锁了横滨港口,就是在找什么人。

    结果更加证明中原中也的猜想,的确是有人闯入了横滨实验基地,具体抓到没有不好说。

    毕竟日本政府宣称,是恐怖分子为了打击欧洲殖民统治,投放秘密武器摧毁了租界。

    在战争还未结束,横滨那块租界的确是欧洲说了算,居民也多是欧洲人,还是有钱的那种。

    两千多平方的地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太可疑,就算是炸药,能炸成那个样该用多少火药啊!

    答案有一个——异能者,还是罕见的超越者。但具体是谁,时间久远,谁也不清楚了。

    中原中也越发觉得这一切就是自己无意识所为,可线索已经到此为止了。

    他再深入下去,就会涉及日本政府官员,还有军方机密情报,搞不好会变成间谍活动。

    哪怕时隔十几年,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当年发生的事。但能不引起日本政府的注意,就最好不要。

    中原中也其实也开始怀疑【阿尔蒂尔·兰波】的身份了,他庆幸自己没有去找武装侦探社委托,毕竟那家侦探社和政府有合作关系。

    一旦让他们知道有人在调查往事,那么传说中可以看破一切的名侦探,自然会联想到相关事件,矛头也将对准他的身上。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进行异能实验,怀疑选项在日本和欧洲各国之间打转。

    十几年前,日本掺和进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根据最终失败的情况倒推,日本绝对是处于劣势地位。

    中原中也有个非常可怕的猜想,或许的确有人闯入了实验基地,并且制造了非常恐怖的破坏,而那个人就是【阿尔蒂尔·兰波】。

    那么【阿尔蒂尔·兰波】收养他的理由充分了,他在监视当初那个破坏整个租界的怪物,到底是不是人类。

    虽然内心深处极度抗拒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想,但是不知为何,中原中也直觉这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阿尔蒂尔·兰波】对他总是不冷不热,或许就是愧疚当年发生的灾难,那么他又到底是谁呢?

    中原中也希望自己的猜想都是错误的,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他自己就是当初那个破坏整个租界的恶魔【荒霸吐】。

    可【荒霸吐】又是从何而来了呢?

    并非中原中也不坚定相信自己的人性,而是他的确没有过去的记忆,有的只是像野兽一样朝着天空咆哮如雷的感觉。

    中原中也将自己的头埋在臂弯里,他喃喃自语道:“哥哥,我是【荒霸吐】,那么……你真正的弟弟又是谁呢?”

    chuya发现自己低估了中原中也的智商,他真的很聪明,只凭借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就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啊!

    挖【阿尔蒂尔·兰波】坟墓的冲动越发强烈了,所有的事情都怪那个闭口不言的男人。

    第370章 第 370 章

    370

    决定离开横滨那天, 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乌云,顿时风雨交加。

    中原中也撑着一把黑伞等待出租车的到来,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来, 戴着墨镜的司机,笑着问:“小哥, 要坐车吗?”

    “去东京机场。”中原中也神色冷淡地告诉他目的地。

    “包走,不过你得先给钱!”司机墨镜下的眼睛闪烁着市侩的算计, 他的一口价感觉像是喊出来的,“——3万日元!”

    “真贪,这就是狮子大开口。”chuya双手环抱在胸前, 他一脸不高兴地淋着雨,但身上却没有湿掉的痕迹。

    中原中也利落收伞,拉开后座车门, 将行李箱先放进去。

    随后他弯腰上车,关上车门, 从钱包里拿出1万日元递过去。

    在司机犹豫的同时, 中原中也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来:“到目的地, 给你剩下2万日元。”

    闻言,司机痛快收了钱, 麻溜地踩下油门,生怕他跑了一样, 开始套近乎,“小哥从哪个国家来的啊?”

    中原中也没搭理,路上他就一直喋喋不休,十分烦人,

    忍了十分钟后,中原中也发自内心希望他闭嘴, “你好吵。”

    司机嘴角抽搐,“小哥,你太高冷了,不过看起来像是遭遇了伤心事。”

    中原中也没有理他,对方自顾自地说道:“真不能理解啊!像你这样生活在国外、出手阔绰的人,到底在忧愁什么?”

    中原中也怼了一句,“你的声音吵到我耳朵了。”

    “我这一路只开车很无聊的,陪我说会话!我给你优惠一万日元。”司机故作大方起来。

    “不需要。”中原中也已经想换车了,他好烦这个聒噪的司机。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因素,他压根不会上这辆车。

    司机摇摇脑袋,“看你难过,好心想给你排忧解难,你却不识好歹,真是个大少爷啊~”

    中原中也哼了声,他说:“哪个好人会戴着人皮面具当拉客司机。”

    chuya给他鼓掌,他早看这个司机不爽了,可惜他们听不到自己的掌声。

    “有两下子啊!”司机也笑了起来,原本普通的模样,竟然多了一丝风流倜傥的气韵,“不过你都看出来了,怎么还敢坐我的车。”

    “你小子!挺有胆的啊!”中年男人那装腔作势的调调,他朝后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

    中原中也平静地说道:“老实开车,否则别怪我把你扭送到警局。”

    司机笑嘻嘻地说道:“ok~ok~不过你调查的事情结束了吗?”

    他斜睨着后座乘客,声音里多少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确定不再查下去?”

    修长的手指轻落在车窗上,蛛丝纹路伴随着清脆的裂痕慢慢蔓延,中原中也施施然道:“开车注意安全,否则——”

    司机“啧”了声,“原来是异能者,难怪那么嚣张。”

    chuya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人,旋即发现司机好像是他认识的一个熟人。一瞬间恍然大悟,他惊讶道:‘太宰治!’

    继酒吧门口的阿呆鸟出现后,坑蒙拐骗的太宰治也出现了,横滨这块地果然邪性。

    中原中也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好好开车?”

    司机眨了眨眼睛,眸光深邃,没有丝毫波澜,“还是再留一段时间吧!”

    “凭什么?”中原中也反问,“你以为你是谁?”

    司机打了个方向盘,靠边停车,“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你的身世之谜。”

    他语气玩味,神色轻浮,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chuya心中一凛,心想:完了!这下子完蛋了!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抓到空子了!

    中原中也警惕起来,不解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我叫太宰治,曾经是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不久前给你情报的人也是我。”太宰治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俊秀清爽的脸庞。

    “本来是打发时间,却找到的有意思的事情,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找寻【荒霸吐】。”青年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后视镜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中原中也暴力打开车门,重新撑起雨伞,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冷声道:“再见,我们后会无期吧!”

    他这人不接受威胁,何况是来意不明的家伙。

    “就一点也不考虑吗?”太宰治磨蹭开着车,“如果我把你的情报告诉给了日本军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中原中也脚步一顿,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胡说八道谁信?”

    “信不信你心里清楚。”太宰治得意洋洋道:“交个朋友,我就顺便做件好事。”

    “你这算哪门子好事?”中原中也讥讽道:“威胁加恐吓,典型的黑手党分子。”

    太宰治耸肩,“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不过现在你还是听我一句吧!”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太宰治戴上墨镜,笑道:“上来!我送你去机场,就当是做好事了。剩下的路程不收你的钱,顺便给你看点东西。”

    中原中也还是上车了,太宰治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

    袋子里面的东西是军方机密文件,有“中原中也”的死亡档案,还有一份关于人体实验的书面报告。

    军方家庭,高干子弟,人体实验,这是三个结合到一块儿足够令中原中也沉默了。

    如果这里面的东西是真的,那么琥珀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虽然这件事上中原中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但他却从未怀疑过兄长对自己的疼爱是做戏。

    太宰治单手扶着方向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如果你是中原中也,那么死掉的那个孩子又是谁呀?”

    “不重要了,或许是同名同姓。”中原中也收起档案,“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是吗?看样子你选择了逃避呀。”太宰治摇摇脑袋,“资料就送给你了,不用给我,至于未来你还会不会回来,看天意吧!”

    哪怕chuya完全碰不到太宰治,他也在疯狂地敲击对方的脑袋,并且发出接近狂怒的质问:‘太宰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坏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中原中也顺利回到了新西兰,和出去时候相比,他变得更加迷惘无助了。

    ——生活究竟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或许不该探究下去。

    *

    几个月后,中原中也在墓园里遇见了另一个怪人。

    他以为在夏天还穿着秋冬装的男人,只有阿尔蒂尔才对,没想到这世上行为反常的人竟然有那么多。

    chuya的雷达突突突响个不定,魔人费奥多尔站在他兄长的墓碑前,露出饶有趣味的微笑,换谁都要抓狂。

    出于礼貌,中原中也迂回地劝他离开:“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在下费奥多尔,今日要探望的人也没有弄错。”男人转过身,声音优雅动听,“不过,我也在等你,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冷着脸,握着鲜花的手已经开始用力,“那就离开这里,不管你的来意是什么。”

    费奥多尔迎难而上,姿态谦逊地面对他,“中原先生,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无论如何请给我这个机会吧!”

    “有什么话你可以在这里说!”中原中也放下鲜花,冷漠地对待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费奥多尔露出遗憾的表情,“看样子没办法好好谈了,不过,有样东西得交给你。”

    说着,他递上一个U盘,中原中也并不想接。

    于是,费奥多尔就将U盘放在【琥珀】的墓碑上方,他惋惜道:“可惜我来得太迟了,没有领略你生前的美丽和强大。”

    这句话从魔人嘴里说出来,直接令chuya暴跳如雷,他诅咒道:‘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也敢在我兄长面前放肆!’

    当chuya看到中原中也在费奥多尔消失在视野尽头后,拿起那枚U盘时,他直接上手了,挥舞道:‘中原中也,你为什么要拿他给的东西,他是个十足的恶魔!你应该杀了他才对!’

    中原中也用手帕包裹着银色U盘,他深深地看了眼兄长们的墓碑,忧伤地说道:“哥哥,你和兰波到底瞒着我什么事,为什么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告诉我?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们了。”

    chuya情绪彻底失控,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笨蛋!笨蛋!他们那是为了你好。你不去横滨,不查【荒霸吐】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这个大蠢货!怎么这么蠢了!他们是通过你找到这里的啊!’

    他不想跟在对方身边了,他想要离开,疯狂地尝试着脱离束缚。

    然而无论chuya如何尝试,最终都会被无形的锁链捆绑在中原中也的身边。

    中原中也开车去商城买了一台新电脑解锁U盘的内容,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由此揭开了。

    他的身份,他的兄长们的真实身份,全部在里面。

    时间竟然追溯到18年前的法国,那时候的巴黎官僚主义猖獗,民不聊生。

    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反政府的武装组织,发起了□□运动。

    而这场革命的本质目的,就是将执政君主拉下王座。

    其中附带了大量图片,武装到位的暴力执法者,与节节败退的落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哪怕只是简单的黑白照片,也显示出了当时革命运动的惨烈程度。

    但政府的胜利只是一时的,一个披着黑袍的纤细身影的出现,改写了一边倒的局面。

    扭转乾坤的暴力美学,强势而又神秘的未知力量,这些将革命运动推向高潮。

    中原中也却被长袍下的苍白刺痛了双眼,他忽然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原本占据上风的反政府势力,在17年前销声匿迹,这场革命运动最终以政府胜利告终,而那个带来无数杀戮的神秘身影也消失了。」

    一段段呆板的报告出现在屏幕上。

    ——□□政变头领:牧神,目前已死亡。其手下【人造异能生命体】:黑之十二号,当前陷入昏迷状态,等待复检结果。

    ——黑之十二号已苏醒,当前状态稳定,并无异常反应,暂时无法确定自主意识是否成熟,需谨慎接触。

    ——黑之十二号主动汇报反动分子的情报地图,上级部门派遣特种部队前往目的地核实情况。

    ——经上级批准,现收容黑之十二号加入特战力总局,由特战队员幽灵教导其成为情报员。若当事人拒绝服从命令,则原地击杀,遗体送往研究院D号实验楼进行解析。

    中原中也看到了一张照片,鼻尖猛地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淌出来,滴在衣服上晕染一块深色的水痕。

    照片里姿容绝美的长发少年,就那么静静地望着镜头,如画般精致的眉眼,有着说不出的倦怠和无奈。

    这是他的兄长,但却不是中原中也所认识的【琥珀】,不仅因为他一点也不快乐的模样,更是因为他疏离淡漠的气场。

    报告的文字触目惊心,中原中也没有想到的事太多了,最让他没想到的莫过于他的兄长在十七年前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人生。

    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快速地滑动着鼠标,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第371章 第 371 章

    371

    「实验体:黑之十二号。

    第一例已知的【人造异能生命体】, 体内蕴藏【无限矛盾型特异点】,异能力表现形式:重力操作。

    骨龄13、14岁左右,原身已死亡。」

    「【阿尔蒂尔·兰波】, 法国政府秘密特工。

    17年前,代号幽灵。围剿牧神, 顺利镇压反政府武装组织的杀戮武器——黑之十二号。

    后接到上级命令成为黑之十二号搭档,更换代号——【阿尔蒂尔·兰波】, 两人一同执行“扫除反政府武装残余势力”任务。

    任务完美结束,但【阿尔蒂尔·兰波】因看管不力,导致黑之十二号自杀, 自身也因此出现类似精神失常的过激现象。

    上级强制安排【阿尔蒂尔·兰波】进行心理疏导,此后仅执行高危级别任务。

    四年后,世界各国陆续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

    法国政府收到密报, 确定日本政府进行人体异能实验,企图复刻【黑之十二号】。

    曾处理过类似事件的【阿尔蒂尔·兰波】, 被总局委以重任。

    在没有任何人接应的前提下, 独自执行‘摧毁日本实验基地’任务。

    13年前, 横滨租界发生异能者失控事件,【阿尔蒂尔·兰波】销声匿迹, 疑似死亡。」

    「实验体:甲二一六号,【特异点】研究素材, 目前存于横滨军方第二基地,状态:昏迷不醒。」

    ……

    中原中也将U盘里面的资料浏览了三四遍,直到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地发颤,才迟钝地移开视线。

    如果17年前黑之十二号就死了, 那【琥珀】又是谁?

    这些年里陪他长大的兄长是怎么回事?

    【阿尔蒂尔·兰波】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可能【琥珀】就是黑之十二号的复制品?

    无数疑惑纷纷涌上心头。

    ——镜头前清冷忧郁的美少年, 沉睡在巨大水罐里的病弱少年,还有坐在阴影里萧瑟不堪的男人背影。

    即使错开视线,中原中也也无法忘记他们的身影,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与之对应的信息,还有纷乱的回忆。

    跟在他身边的chuya,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心里同样掀起惊涛骇浪。

    那个谎话连篇的费奥多尔,居然没有在情报上面作假。

    据chuya了解,魔人的恶行差点颠覆整个世界,相信对方是个真心为别人着想的好人,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费奥多尔越是真诚的示好,越能说明所图甚大。

    ‘中原中也,你绝对不能相信费奥多尔说的任何一个字。’chuya已经不在乎什么真相了,他从没有这么迫切想要和对方沟通。

    chuya希望中原中也远离费奥多尔,要知道——那个男人的异能力会夺舍啊!

    再这样下去,会变成对方手中的武器的。

    中原中也对此一无所知,心里反复思索自己是否该联系费奥多尔,毕竟对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多。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一个方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最后中原中也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chuya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直觉事情不会到此为止。

    几天后,费奥多尔再次邀请中原中也喝咖啡。

    中原中也再三犹豫后,反过来邀请他来自己家做客,对方沉默了一下,笑着答应了。

    *

    微风习习,花香飘溢。

    凉亭下,穿得西装革履的青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茶,他放下茶杯,真心夸赞道:“很香的茉莉,今年夏天的新茶吧!”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他,斩钉截铁道:“你和太宰治是一伙的。”

    “这样说太难听了,我和他是合作关系,有着共同的理想和愿望。”费奥多尔笑容温和,眸光潋滟,整个人风度翩翩又不失优雅矜贵。

    中原中也冷着脸继续质问道:“你们的理想和愿望与我有什么关系?”

    费奥多尔摇头,失笑道:“中原先生,你知道这世上存在多少种异能力吗?”

    中原中也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chuya愤怒地瞪着费奥多尔。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费奥多尔只能继续说下去:“异能力是一种危险且不可思议的力量,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完全理解这种力量的根源所在,人类将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想象为恶魔。”

    “但事无绝对,也存在例外。”他说:“如恶魔的对立面,神明。”

    青年紫色眼眸里闪过一抹诡异色彩,他自顾自地说道:“最好的证明例子,就是你——【荒霸吐】。”

    中原中也的语气凌厉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费奥多尔含笑道:“中原先生,你知道【人造异能生命体】吗?”

    “虽然这项技术并不成熟,但还是有人掌握住了一点关键的信息,并且运用到了人类的身体上开创一个全新的种族形象。”

    “先找到异能力属性完全相反或者完全相同的人类,让他们同时使用异能力,有一定概率会发生奇点现象。”

    “奇点出现后,还不能中断异能力输出。要不断扩大输出,直至原先的异能力消失不见,就有一定概率得到高密度能量团,研究员将其称为【特异点】。”

    中原中也问:“这么简单吗?”

    费奥多尔笑了:“听着简单,实际复杂得要死。首先,从哪里找到自相矛盾的异能力,其次,怎么保证异能输出时人类不会被奇点吞噬,怎么释放人类身躯承受的巨大压力——参与这项实验的异能者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实验体,中原中也脸色唰地一下难看起来,“解决办法是什么?”

    “研究员会将异能者体内的【特异点】,转移到基因改造过的人造人身上。”费奥多尔收敛笑容,“之后再对人造人进行编程,模拟一个“人”的灵魂。”

    他沉声道:“研究员会让虚假的灵魂去欺骗、唤醒混沌的【特异点】,进而通过特定的口令掌控住【特异点】的输出功率。”

    “研究员完成这些之后就是赌运气了,如果人造人能够苏醒,那么就用特殊手段反向控制住人造人,将人造人变成一具傀儡。如果不能就换下一个实验体!”

    中原中也厉声道:“开什么玩笑!”

    费奥多尔摇摇头,“原理解释起来真的太复杂了,但你只要知道是这么个流程就行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原中也。

    “这和你的理想又有什么关系。”中原中也抿紧了唇。

    “因为我的理想是创造出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异能者的世界。”费奥多尔粲然一笑,“我需要强大的伙伴,与我一起改变这个弱肉强食、毫无人性可言的世道。”

    chuya炸毛,他恨不得代替中原中也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哪个好人改变世道是毁灭人类的。

    “【特异点】的出现打破了人类对异能力的固有观念,人造异能生命体又具备特殊的魔力。”费奥多尔推倒茶杯,细长的手指沾着流淌的茶水,“这世界上必然也存在着改变命运的伟力。”

    话题一转,他在桌子上写下兰波的名字,兴趣盎然地问道:“如果我说你的兄长没有死了,而是以【特异点】的方式沉睡在某个角落,你想不想再见见他?”

    “费奥多尔,你知道骗我的下场吗?”中原中也瞳孔紧缩,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压迫力。

    费奥多尔站起身来,抚了一下西装的褶皱,从容不迫地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愤怒,但你既然愿意和我聊下去,那就说明你是相信我的。”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经常去祭拜的墓园,实际并没有你兄长们的遗体。”他抽出胸前口袋里的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扔在桌上的水痕上,模糊了字母。

    ‘去死啊!’chuya暴跳如雷,对方去探过了,他绝对是对已经安息的兄长们下手了。

    中原中也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威胁道:“你做了什么!”

    费奥多尔丝毫不慌,他冷静地回答问题:“正常情况来说,过去这么久,尸体也该腐烂了。我动没动手脚,你去看了自然一清二楚。”

    中原中也双手紧握成拳,他有一万个理由怀疑对方,但他同样渴求一个真相。

    如果他的兄长还活着,那么不论以什么方式,他都想要再见一面的。

    chuya知道中原中也这是上套了,他已经掉进了费奥多尔的陷阱里了。

    *

    夜晚,中原中也开车前往墓园,他带了一把铲子,站在墓碑前犹豫了很久,“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他忏悔道:“如果我没有去横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总是嚷嚷让中原中也去掘了【阿尔蒂尔·兰波】的坟的chuya,沉默地看着陈旧的泥土被铁锹翻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尽管很小心,但依旧磕到了棺盖。

    湿润的泥土堆在两边,中原中也用异能力将棺椁带出土坑。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棺盖,既希望现实如费奥多尔所言,又恐惧腐烂生蛆的监护人。

    ——虫鸣声响个没完,却掩盖不了中原中也内心的嘈杂不安。

    空气里没有腐烂的味道,棺木里空空如也。

    中原中也不死心掀起棺木里面的布料,仔细检查陈旧,他确定东西没有调换。

    也是说下葬后没多久,【阿尔蒂尔·兰波】的尸体就不翼而飞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幽幽转动,望向兄长的墓碑。

    chuya挡在他的前面,低吼道:‘中原中也,你疯了吗!’

    然而什么也阻止不了中原中也的决心,他今夜必须知道自己的兄长究竟还在不在墓里面。

    继挖了【阿尔蒂尔·兰波】坟墓后,中原中也又挖了琥珀的坟墓。

    chuya气得跳脚,但也被棺木里的景象惊呆了。

    枯萎的花朵呈现脱水、发霉的状态,除此之外,原本静静躺在里面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中原中也扒拉着发霉的干花,他喃喃自语道:“……哥哥,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

    费奥多尔又来了,但这次中原中也的状态非常糟糕,压根没有闲心再招待他喝茶了。

    他自己惋惜了句,“今天没有茉莉花茶了。”

    随后,费奥多尔又扬起笑脸,祝贺道:“中原先生,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高兴!”中原中也冷笑连连,“你觉得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费奥多尔坐下,分析道:“你的兄长们既然都没有变成一堆白骨,这不就证明你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吗?”

    “费奥多尔,他们已经死了,我亲自验证的,人死不可能复活。你不要骗我了!”中原中也布满血丝的眼瞳里满是愤怒,他的语调一声比一声高昂。

    费奥多尔和颜悦色地说道:“人类只是最低级的存在,你的兄长们脱离了三维空间,现在已经变成【特异点】了。”

    “只要你愿意和我齐心协力,我们就能把他们找回来。”他拿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吧!我相信你会有新的想法的。”

    中原中也沉着脸看完了,“N,他该死!”

    “他当然该死了!”费奥多尔义正词严道:“但实验体甲二一六号却需要你的拯救,还有最重要的事,你体内【荒霸吐】的解封方式。”

    chuya心想:这又是一个惦记【特异点】的人。

    中原中也缓缓放下文件,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你想让我陷入混乱。”

    费奥多尔十分镇定,解释道:“当然不是的!我想帮助你更了解你自己体内的力量。这样今后就算有人引诱你解开【荒霸吐】,也不足为虑了。”

    中原中也冷冷道:“除了你和太宰治,还没有人知道我是【荒霸吐】。”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我会泄露身份,那么绝对是你们两个的问题。’

    费奥多尔反问:“你不想见到你哥了,也不想知道兰波把你哥又带到哪里去了吗?”

    中原中也沉吟道:“我很感谢他们给我带来的生活,如果他们已经离开,不想见我,那么他们有自己的理由。”

    “中原先生,【特异点】是矛盾的异能力的进化版本,自黑洞中诞生,不会那么轻易地消失。”费奥多尔提醒道:“万一,他们又回到了法国呢!会发生什么你想过没有!”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不会的,兰波不会那么做的!”

    “【特异点】是只能实现一次的奇迹,一旦完全释放,便无法回束到最初的模样。”费奥多尔又给他科普知识,“像极了燃烧的烟火,能量耗尽,就坠落虚空。”

    “13年前,你就陷入过类似状态,直接掀飞了租界。”他笑了一下,补充道:“但你没有死,反而健康长大了,不是你自己多厉害。”

    中原中也,说:“你认为是外力作用导致的吗?”

    费奥多尔颔首一笑,“【荒霸吐】仿照了【吉维尔】的创造理念才诞生出来,而这世上最了解【吉维尔】的人,莫过于黑之十二号和【阿尔蒂尔·兰波】。”

    “我猜当年他们唤醒你的时候,应该出现了错误,所以导致【荒霸吐】走向混乱状态。”

    他捏着自己下巴,自顾自地分析道:“但很快他们又找到了办法控制局面,于是你就诞生了。”

    中原中也不明其意,chuya却手脚冰凉,所有愤怒都抽空了。

    费奥多尔笑道:“兰波他花费了太多时间在你的身上,但导致他背叛国家和人民,以及他自己人生信条的根本原因——是你哥的死给他造成了剧烈冲击。”

    “你应该庆幸你碰到了一个想要悔过自新的人,他将对黑之十二号的忏悔,全部投注在了你的身上。”

    “既然如此,兰波怎么可能重新带着我哥回法国。”中原中也不相信他的监护人会伤害他的哥哥。

    费奥多尔跷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说道:“中原先生,你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是怎么结束的吗?”

    中原中也烦躁不已道:“这和世界战争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太幸运了!”费奥多尔有一种羡慕的语气说道:“你没见识过战争,压根不知道战场上的厮杀和支持战争的人有多么疯狂。”

    “其他国家你也不在乎,我就用劣势国日本做例子吧!”

    他说:“那时候杀人只是小儿科,他们抓人进行各种非法实验,利用治疗系异能者开创不死军团,强行催生婴幼儿填补人口不足……诸如此类恶行数不胜数。”

    “为了创造出来一个能够杀死其他超越者的存在,他们的手伸到世界各国,然后选到一个叫‘中原中也’的孩子。”

    “哪怕作为一次性武器,只要可以解掉燃眉之急,那么在所不惜!当时的日本与现在的日本相比可要疯狂太多。”

    “当然了,日本这个民族没有下限。”男人嘲讽了一下,眼里毫无笑意,“其实只要他们退出战争,那么根本不需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

    “兰波的任务就是这么来的。”费奥多尔不由哂笑:“其他各国在常暗岛打到白热化阶段,哪怕死伤无数,国内一片哀嚎,也不肯停战。”

    “那个时候有几个人受不了了,他们违反了军队意志、国家意志、集体意志、为了和平,把各国最高领袖,抓到一个岛上面逼迫他们签订停战协议。”

    费奥多尔挑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由此才终结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无休止的异能战争。”

    中原中也快说烦了,“这和现在的兰波有什么关系呢?”

    “这当然和他有关系啦!如果当时兰波和你哥去解救法国领导人了,那么结果将会大不相同,起码法国还能傲视欧洲。”

    费奥多尔轻笑道,“是你的出现点燃了兰波心里的愧疚,将他推向了与法国背道而驰的道路。”

    “十几年了,兰波会不会对国家和人民后悔,我不知道。”中原中也压低嗓子,说道:“但他绝对不喜欢战争,更不会为了赎罪,就把我哥交给法国重新研究【特异点】。”

    费奥多尔问:“如果他想复活你哥呢!你知道法国现在的异能技术进展到了哪一步了吗?你肯定他不会以自己为实验素材吗?”

    中原中也哑口无言了,chuya只觉得疲惫,他好想念自己的兄长,好想念任他欺负还会回嘴的兰波。

    第372章 第 372 章

    372

    ——【琥珀】本就不是黑之十二号的原名, 但答案却早就藏在其中。

    与费奥多尔长谈过后,中原中也独自静默了很多天,他头一次那么迷惘自己的未来。

    他本该平静安稳的人生, 在挖开坟墓的那一个晚上,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 爱他又骗他,护他又弃他, 可中原中也怨恨不了一点。

    如果没有黑之十二号的死,那么【阿尔蒂尔·兰波】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志。

    如果【阿尔蒂尔·兰波】坚决执行任务,那么他‘中原中也’要么死了, 要么就还是甲二五八号实验体。

    黑之十二号死时,没有获得自由和人类的尊重。

    但他的死亡却改变了一个男人的一生,又间接给异国他乡的同胞创造了生的希望。

    这份恩情中原中也偿还不了, 他知道兄长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与那样危险的人合作的,但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与他同样出身, 却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甲二六一号, 中原中也不能坐视不管。

    chuya急得火冒三丈, 气得走来走去。

    他想:兰波这个家伙,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的弟弟要被拐卖了啊!

    *

    再次前往横滨,中原中也内心深处一片灰暗, 仿佛前路再无光明了一般幽暗。

    他要亲自质问当年创造自己的那个研究员为什么时至今日还要继续下去,还要解放水罐里沉睡的少年。

    当费奥多尔提出潜入横滨军方实验基地时,中原中也没有拒绝,他换上对方准备好的伪装装备, 等待交换时刻到来。

    潜入行动十分顺利,费奥多尔去做什么, 中原中也也不管,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在实验基地的厨房里搬菜。

    装模作样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费奥多尔占据整个实验基地的通讯系统,他通知中原中也可以行动了。

    中原中也借口去卫生间,转身就钻进了通风管道,顺着费奥多尔的指引,他来到目的地。

    戴着手套的右手贴在钢铁表面,轻而易举便切割出了一个断面整齐的方形入口。

    中原中也观察了一下,这是一间设备精良的实验室,他在照片里看到的巨大水罐就在右侧几米远的位置。

    实验室里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他对着水罐正在写什么东西,神情十分烦躁。

    中原中也跳了下去,白大褂的衣摆随之飘荡起来。

    chuya没想到中原中也这么猛,直接撞到人家枪口上。

    N,估计就这么称呼他吧!对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恐惧,然后快步跑向操作台,按下紧急按钮。

    中原中也一步步向他靠近,“别白费力气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研究员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你知道你闯入这里的后果是什么吗!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中原中也走到他身边,按下一个蓝色按键,水罐中青黑色的水逐渐清晰变成了幽蓝色。

    水罐中沉睡的少年显现出来,他后背连接着十几根输液管,瘦骨嶙峋,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看起来,既像是在母体内沉睡的孩子,又像是一具泡在福尔马林的人体标本。

    中原中也直视N的眼睛,“13年前,我怎么会没有杀死你呢?”

    “阿尔蒂尔……”N瞳孔猛然缩小,随后又吃惊道:“不对,你的声音不对,你不是他!”

    他看了眼他来时的入口,“重力、你是……甲二五八号!”

    中原中也没有反驳,N随之狂喜起来,他说:“你戴了人皮面具,这不是你真实的样子。”

    “我的孩子。”面对冷脸,N忽然亲切起来,“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chuya和中原中也的胃里一阵反胃,N自顾自地追问道:“好孩子,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吧!是谁把你从深渊里拉回来的!我一定要亲自感谢他!”

    中原中也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觉得是谁呢?猜猜看吧!”

    “冷静点,别这么冲动,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啊!”N脸上流露出慌张,他平举双手,一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姿态。

    中原中也要求他说出过去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不得有隐瞒任何,否则就碾碎他的骨头。

    N连声答应下来,而后他被中原中也重重一推,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略有些沧桑的脸上有些许不满,小声嘟囔了几句。

    面对杀气四溢的实验体,N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领,讲述关于他的一切,与费奥多尔描述得大差不差。

    “这些年我一直在躲藏当年的恐怖入侵者,没想到居然被你找到了。”N有些哀怨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你的父亲,即使没有养育之情,也有再造之恩啊!”

    “你对我真有感情吗?”中原中也冷笑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水罐,“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样子,你心里想的无非就是把我变成你的傀儡。”

    N摇头辩解道:“你和他不一样,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人格和想法,而他却始终无法苏醒过来了。”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他在看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有没有说谎。

    N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他,“十多年了,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我也承认自己无法创造出像【吉维尔】那样伟大的存在。”

    “可让我放弃一个鲜活的生命,我还是会不甘心啊!”

    他忏悔道:“即使他们都不看好这份研究成果,我也想尽办法让那个孩子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

    chuya大骂‘骗子’。这个世界的人人均演员,他们一个个专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在怀疑他的用心是否纯良时,费奥多尔在耳麦里告诉他——N是在拖延时间,不过不要紧,这个基地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的谈话。

    “花言巧语。”中原中也看都不看一眼,“你只在乎你自己的研究是否正确,至于我们是什么,你根本就不在乎。”

    “可我也是在军方的压迫下,才做出了这样违背良心的事。”

    N叹气,“日本那个时候死了太多人,如果能够牺牲一个人就扭转乾坤,那么我宁可这个人是我自己,可惜我没有异能力啊。”

    中原中也心里的愤怒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既然你这么无私,那么你告诉我,怎么十多年过去了,你还在坚持研究。”

    “既然你都挽救不了他,为什么还要让他毫无尊严地活下去。”他字字戳中N的虚伪之处,“承认自己的野心那么难吗?”

    “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拯救我的国家!”N和蔼的面目一下子狰狞起来,或许他已经看破了自己不会得到救援的真相。

    他愤怒道:“只有超越者才能改变命运,而我创造你,创造他,都是为了帮助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英雄。”

    中原中也骂道:“狗屁的英雄!就凭你们做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情,你们就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明明可以停战!却还要牺牲人民!”他将台面上的资料全部扫落下去,如纷飞的秋叶散落在地。

    “你知道停战意味着什么吗?”N上前一步,踩在自己辛苦观测的数据上,“日本将彻底沦为欧洲的殖民地,男人会变成廉价的奴隶,女人会变成人人可欺的妓女,孩子会流离失所,一个接着一个饿死!”

    “那不是你们干脆不做人的理由!”中原中也更加愤怒了,“敌人的魔爪还没伸出来,你们就先自相残杀。”

    他上前抓着对方的胳膊,拉着他走到受害者面前,逼迫N跪下,让他不得不仰视罐子里沉睡的少年。

    “把道德、伦理、秩序一一打破,就是为了赢。”中原中也说:“这只能说明这个民族没有存在的必要!它应该被毁灭!”

    N大笑起来,“你杀了我!他也活不了!”

    中原中也半弯下腰,掐住他的脖子,提起他:“你花了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弄醒他,最后关头却还想利用他来苟且偷生,你真的好恶心啊!”

    chuya觉得非常解气,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该死。

    N抓住他的手臂,艰难地开口,“这一点……你跟黑之十二号还真像,获得自由之后……就把利剑对准自己的父亲,冷血又无情。”

    “不过……你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也会……步他的后尘的!”N脸憋得通红,但嘴巴依旧不消停。

    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他不是人,你也不是人,你们都是别人的工具——可怜虫。”

    中原中也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你骂我可以,但你没资格骂他。是你窃取了他的信息,才创造了我这么个仿造品,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

    N喘息道:“真有意思!你居然敬重一个死人……你都没见过他,总不能是法国——”

    “别和我提法国!”中原中也狠狠地按住他的喉管,在掐死对方的下一秒,他松开了手。

    男人倒在地上剧烈咳嗽,他的身体摇晃着,扶着玻璃墙慢慢站起来,“你是从法国那边逃出来的吗?没本事对付当年抓走你的人,倒是有本事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你错了,我没有逃,我被人收养幸福地长大。”中原中也抚摸着散发温热的玻璃缸,“直到前不久,费奥多尔找到了我,告诉我真相。”

    chuya怀疑他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费奥多尔现在什么心情。

    N顿悟了,然后脸上浮现恼怒的表情,痛诉道:“费奥多尔的话你也信,那家伙可是个俄罗斯人,欧洲臭名昭著的魔人。”

    中原中也转过脸,“可他还没有骗我,就像你!的确犯下了累累罪行,并且还在坚持你那该死的研究实验。”

    N摆摆手,他揉着脖子,一脸难受的表情,不爽道:“你就说你想做什么吧!是杀了我,还是要绑架我?”

    中原中也问:“人造异能生命体,可以复活吗?”

    N面露难色,“你想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要复活黑之十二号啊!”他惊讶的表情绝不是作假。

    中原中也逼问道:“能不能?”

    N犹豫了良久,才道:“理论上不能,但也不排除特殊情况,比如可以复活他人的异能者,又比如一些神奇的【特异点】……但具体怎么样,没人清楚。”

    中原中也敲了敲水罐,“我要带他离开需要什么?”

    “你带不走他,他的生命全靠实验室的仪器维持,除非你想他死。”N缓缓后退,神情凝重地看向他。

    chuya直呼不妙,这家伙要搞破坏了。

    下一秒,玻璃水缸内的水位开始降低,沉睡的少年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挣扎起来。

    中原中也瞪着N,“你在干什么吗?”

    N脸上露出疯狂微笑,“我虽然研究不出来像黑之十二号那样完美的作品,但是我创造的劣质品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领吧!”

    缸体破裂,穿着白色树脂衣的少年变成白骨,连接他的输液管漂浮在身后,他冲向中原中也,细长的指骨犹如刀刃一般锋利。

    “甲二五八号,让我看看你活了这么多年,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吧?哈哈~”N跪倒在诡异的重力场下,他艰难地挪动脚步,远离战场。

    两位重力使的战斗充满了压迫力,靠近他们的东西无一完好。

    中原中也的内心万分悲伤,他试图唤醒可怜同胞的灵魂,然而紊乱的能量隐隐有勾动他体内封印的趋势。

    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处境就越不利。

    即使中原中也不想伤害对方,也还是打断了甲二六一号的每一寸骨头,白色粉末从他指尖流逝,然后又消散于空气里。

    胜利毋庸置疑属于中原中也,N临死前疯狂大笑,他说:“你是我的成功之作,他们都错了,都错了!”

    中原中也踩住他的脖子,渐渐用力,“你的遗言是什么?”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N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笑着说道:“这是我留给你的诅咒,或许就像当年牧神诅咒黑之十二号一样。”

    “不管你是谁,都去复仇吧!向这个世界上的人发泄你的愤怒吧!”他不甘心地说道:“那也是我的期望!”

    咔嚓一声,颈骨断裂。

    中原中也并不开心,他最终踏上了一条重复的道路,这恰好违背了兄长们的初衷。

    ‘中原先生,销毁他的身体,马上离开这里。’费奥多尔冷酷的声音传到中原中也的耳麦里。

    中原中也失望道:“费奥多尔,你故意的。”

    ‘甲二六一号早该安息了。’费奥多尔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我都救不了他。”

    这话说得chuya都想撺掇他去找太宰治杀了费奥多尔了。

    第373章 第 373 章

    373

    “从我遇到你那天开始, 你就是不高兴的样子。”太宰治一边开车,一边打趣道:“难得大仇得报,你也不能笑一笑。”

    中原中也看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 “装笑很累,像这样面笑心悲更累。”

    太宰治不以为意, “肯定是费奥多尔又胡说八道了!”

    中原中也淡淡道:“你的朋友因你而死。你的心里如果不悲,又怎么会脱离港口黑手党, 还是以叛徒的身份。”

    太宰治单手扶着方向盘,伸出一只手到车窗外感受风的凉爽,“在他赴约之前, 我劝过他不要那么做,可惜他不听。心里眼里被仇恨包裹,一意孤行……其实也算死得其所了。”

    “你就这么评价你的朋友?”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

    太宰治故作轻松道:“我们不是朋友, 只是酒友而已。”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无所谓, 反正我也不在乎你的过去。”

    太宰治收回半空的手臂, 抵在车窗框边上, 以手背撑着下颌角,“我回答了你的问题, 礼尚往来,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问什么?”中原中也睁开眼睛, 眼里满是寂寥。

    太宰治,说:“你确定要和费奥多尔合作吗?哪怕兰波后面发现你误入歧途,你也能坚定不移地选择这条违背良心的道路吗?”

    中原中也直言不讳道:“那要看你们做到什么程度了。如果是挑战我底线的事情,我会先杀了你们的。

    太宰治吹了声口哨, 评价道:“你这样可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看样子是受兰波影响了。”

    中原中也认真道:“他教会我很多道理, 而这些道理足够我应付你们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太宰治微笑,“我们都在等待风暴。”

    日语里代表“风暴”的专用名词是“岚”,很难说太宰治不是在代指——兰波。

    中原中也遥望前方开阔的视野,chuya闷闷不乐地缩在一个角落。

    中原中也回到了新西兰,直到一年多以后,他才收到费奥多尔多的来信,让他去一座飘在天空的赌坊玩。

    *

    留着半紫半白的长发的清秀男人坐在主位上,“在下西格玛,按照费奥多尔先生的嘱托,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有些乱,想请你帮忙镇压一下场子。”

    西格玛将桌上的银色面具推到中原中也面前,笑容更加深邃迷人,“不需要暴露身份,中原先生只需要在入侵者破坏时,维持好秩序就可以了。”

    “我是来当打手的吗?”中原中也敲了敲桌子,“总的告诉我你们做这一切的目的吧!”

    西格玛的呼吸频率越来越低,“能来这里的都是富豪,我们可以收集到世界各国最高机密情报,钱、权、力,这些对于费奥多尔先生的计划无比重要。”

    中原中也沉吟道:“包括法国政府吗?”

    西格玛点点头,“资本主义才是支撑欧美政府的核心力量。”

    中原中也收下了面具,“客人名单同步给我。”

    “这是当然的啦!”西格玛脸上笑容真诚了许多,“中原先生,赌坊平时不需要你出面,你可以自由活动,想玩什么随意游戏,钱和筹码无限提供。”

    chuya紧盯着表面镇定从容,其实心绪不宁的西格玛,他不懂这个人怎么会是自己兄长们一直找不到的人,总之现在的走向太奇怪了。

    赌坊正式营业那天,中原中也按照西格玛的说法,出场露了一手,直观表现出这座赌坊其实有一流异能者保驾护航的实力。

    赌坊开业后,生意兴隆,各国的大富翁在这里联络感情,建立更深的往来关系。

    至于他们到底是互惠共生,还是你死我活,就不得而知了。

    中原中也每天无所事事,他见识到了更多来自上位者的真实秉性,自私、冷血、贪婪、无耻、卑鄙、龌龊……

    能来这座天空赌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手握资本的大人物。

    但他们的资本运作模式,却是压榨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制造各种社会矛盾、剥削落后国家的资源……

    中原中也一想到这群人居然掌控着这个世界的命运,就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们。

    西格玛摆脱中原中也解决过两三次问题,但每次工作结束后,他都会安抚中原中也的情绪,生怕费奥多尔看着的人一撂担子就跑了。

    就这样,中原中也在赌坊待了快半年,他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吓得西格玛每天战战兢兢的,直到费奥多尔的到来,他们才解脱出来。

    费奥多尔和中原中也单独聊天,“中原先生,你现在也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了,有什么想法吗?”

    中原中也双手抱胸,后仰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冷声道:“我想把来这里的赌客一个接着一个踢下去。”

    “哈哈~我也想!”费奥多尔附和道:“不过就这么让他们死了,这个世界会彻底乱套的,得徐徐图之。”

    中原中也不解地问:“你都能集聚各国顶尖人物了,为什么还要犹豫,就因为欧洲的超越者?”

    费奥多尔告诉他原因:“超级武器【壳】,二战时期结束后的异能封禁物,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外加你的兄长们。”

    “你居然还怕兰波找你麻烦!”中原中也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他掩藏的真实感受,他觉得不可思议。

    chuya敲着费奥多尔的脑袋,即使他徒劳无功,也要这样做解气。

    费奥多尔挠了下脸,用颇为孩子气的口吻,笑道:“一个掌握着【吉维尔】的人形特异点,就算是欧洲的超级大国也会怕的,何况我还把你带坏了。”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费奥多尔,你了解我,而却不了解你,我们之间也太不平等了。你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我和你一样也是可怜人,你诞生在日本横滨,而我出生在俄罗斯莫斯科,你是异能生命体,我是被迫接受改造的人。”

    费奥多尔感叹道:“某方面来说,我们其实有着类似的经历,承载着人类野心和欲望,又背负着血海深仇。”

    中原中也接茬道:“听起来挺唏嘘。”

    费奥多尔摇了摇头,声音略带哀伤道:“我也曾遇到过好心人,可惜好人不长命,她因为自己直率得罪了人,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失去了生命。”

    “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逃脱他人的管控,从此四海为家到处漂泊,与三教九流的人一样为生活忙碌。”

    他嘴角微微勾起,“但在有一天,我从一个落魄的男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秘密。”

    “什么秘密?”中原中也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这和你做这些有关。”

    费奥多尔点点头,“那个男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件逆天改命的神器,模样就是一本空白的【书】,只要在书页上写下符合逻辑的语言,那么它就会实现书写的内容。”

    中原中也不太相信,他怀疑道:“听起来天方夜谭,你怎么确定他说的是真的。”

    费奥多尔笑道:“以前不确定,但现在可以确定了,你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书页】创造出来的,它将想象具象化了,还欺骗了人类的大脑。”

    敲击费奥多尔脑袋的chuya停下动作,他的家人就在找【书】,可始终寻觅不到它的踪迹。

    中原中也蹙眉,犹豫道:“说得好像真的,但你既然都拥有了神器,为什么不做点更直接的事情。”

    费奥多尔惋惜道:“我没有拥有,【书页】在日本猎犬的队长身上,他想阻止未来一场人类浩劫,我在帮助他实现愿望,进而找到【书】的确切位置。”

    中原中也眼前一亮,他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道:“我能直接找他帮忙复活我哥吗?”

    “【书页】不能直接复活一个人,它只满足符合逻辑的要求,并且是在现实基础之上。”

    费奥多尔怕他不理解,继续解释道:“比如说你想复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书】上面写明某某地、某某孕妇将会诞生一个拥有复活能力的婴儿,还要明确异能力的使用范围和代价。”

    中原中也前倾身子:“那写啊!再添加一句还有一个改变人类岁数的异能者同时诞生!”

    费奥多尔扶额:“同源力量相互转化会引发【特异点】效应的。更何况,现在持有【书页】的那个男人压根不会做这种事!他的执着点相当可怕!”

    中原中也骂了句:“那他是神经病吧!”

    chuya感觉不妙,这怎么越听越奇怪。

    他记忆里猎犬的队长很多年前就死了,当时也没有【书页】啊!难道就因为那一点不同的选择导致了截然不同的命运走向吗?

    费奥多尔叹气,“没办法,这个神经病挺难对付的,他有一把穿越时空的神刀,可以给过去的自己,以及未来的自己留下信息。”

    中原中也无语了,“这么厉害,怎么脑筋就不会转弯啊!”

    费奥多尔摆手,“他不是不会转弯,他只是不相信我,毕竟我名声太难听了。”

    “而且他也是一年前才得到【书页】的,很多事情他还在实验阶段。”

    他补充道:“当然!我也在想方设法获取他的信任,如果能得到【书页】,我想我会找到办法把完整的【书】引诱出来的。”

    “你也不要轻易去找他,他活得比兰波还久,清楚知道你的身世和模样。”费奥多尔打预防针,“如果让他知道你要复活的人是谁,估计他第一个砍死你。”

    中原中也再次靠在椅背上,“真复杂。”

    费奥多尔笑了笑,“是你不懂你哥存在的意义多么恐怖,那可是能毁灭世界的现象级【特异点】,当年法国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原中也都没有离开过天空赌坊。

    chuya已经摆烂了,他不知道这样牢笼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但他希望快点回到自己哥哥身边。

    横滨发生的事情多不胜数,一场围绕着被孤儿院赶出来的少年的阴谋终于揭开帷幕。

    ——中岛敦,白虎少年,70亿悬赏。

    横滨三大组织与美国组合展开激烈角逐,组合失败,首领坠落深海,不知所踪。

    费奥多尔坐收渔翁之利,又在某一夜释放【龙彦之间】,红色巨龙喷吐着黑色龙息,横滨岌岌可危。

    一名英雄从天而降,救横滨出水深火热。

    第374章 第 374 章

    374

    穿着红色军装的白发男人, 身披月华,从天而降,他悄然坠落在如蛇一样扭曲的庞大身躯之上。

    眼神睥睨, 狂傲不羁,看起来丝毫不惧红色巨龙喷吐的黑色龙息。

    在黑色火焰追击下, 福地樱痴依旧自由、随性地穿梭迷雾之中。

    他拔出藏匿在虚空里的神刀,挥出一片光明, 所过之处皆化为虚无。

    ——恶龙的咆哮声如雷贯耳。

    十几分钟后,红龙庞大的身躯在自我攻击下变得破败不堪,福地樱痴向它挥出致命一击, 一刀斩落龙首。

    迷雾渐渐消散,消失不见的横滨人重回家园。

    *

    以渺小的身躯,湮灭了异能化巨龙。

    全世界的异能组织都知道福地樱痴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但还是会被他的举动深深震撼。

    日本歌颂福地樱痴过往的光辉事迹。

    只身一人歼灭十万只异能实验生物【人狼】、阻止非洲亚米尔政权屠戮难民、击杀吸血鬼君王布拉姆、遏制吸血鬼军团爆发战争……

    福地樱痴是正义化身,是当之无愧的超级英雄。

    欧洲各国嗤之以鼻的同时又想到了个好主意, 把抓捕费奥多尔的任务交给福地樱痴好了。

    *

    中原中也端着茶杯, 意味不明地感慨着:“绕了这么一个圈子, 就是为了把福地樱痴捧上神坛,也太煞费苦心了吧!”他内心是不高兴的。

    与他同样心情的还有chuya, 在他印象中,不管是涩泽龙彦, 还是福地樱痴,又或者费奥多尔,他们都是兄长们的手下败将。

    “谁让费奥多尔那家伙需要获得福地樱痴的信任。”太宰治慵懒地趴在桌子上面,按压着圆杯中的冰球, 玲珑剔透的冰球在琥珀色酒液里散发寒气。

    “不过——”他拉长了尾音,不爽道:“光是想到我因此吃的苦头, 就很生气啊!”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日本这个国家,真是虚伪到了骨子里。”

    太宰治评价道:“的确,哪怕福地樱痴真的做了些好事,也掩盖不了他依附强权的事实。”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他,问:“下一步怎么做?”

    太宰治歪了歪脑袋,“帮助我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然后我们一起送费奥多尔进默尔索监狱。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中原中也放下压根就没喝一口的茶水,“我不会帮你们杀人的。”

    太宰治笑意盈盈,“你只要保护好我就足够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你不是重新成为干部了吗?”

    “成为干部远远不够满足我的需求,我要成为首领,彻底毁了森先生的心血,让他死不瞑目。”太宰治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积攒着浓稠的恨意,一字一句仿佛从冰窟里传出来一样冷冽。

    太宰治这个模样和chuya印象中那个嬉皮笑脸、贪吃爱玩的人没有一丝相像。

    中原中也凝视太宰治的眼睛许久,他说:“为你的朋友复仇吗?”

    太宰治摇晃酒杯,“是为我自己报仇雪恨。”

    他眼神逐渐迷离,“这一切要怪就怪他当年不择手段吧!”

    “为了得到首领之位,不惜拉我这个无辜的路人当垫脚石。”太宰治一口饮下烈酒。

    他适应了一下胃里的冰冷感觉,又接着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森鸥外把我推入了谁都无法救赎的深渊,那么也该是他平息我心中恨意。”

    *

    武装侦探社社员中岛敦,收到福地樱痴的邀请信,但他并不高兴,反而唉声叹气。

    穿着暗红色和服、扎着低垂双马尾的秀丽女孩,他的搭档泉镜花,说:“你可以拒绝的。”

    中岛敦为难道:“社长希望我答应,成为猎犬预备队员。”

    他幽幽叹气:“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位传说中的英雄……更别提猎犬其他的人。”

    泉镜花神色坚定地劝说道:“敦,猎犬从事的工作非常危险,你无法胜任。侦探社很好,留下反而能帮助更多有困难的人。”

    中岛敦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正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镜花,你说得对,像我这样胆小的人,根本不适合枪火连天的工作,我会和社长说明的。”

    他在意的只有侦探社的认可,他最想要保护的也是侦探社的大家,其次还是普通民众。

    *

    一段时间后,武装侦探社社长与港口黑手党首领同时遇袭,俩人被同一种病毒性异能力入侵心肺,命悬一线。

    策划这起事件的异能者,发送嘲讽短信告诉两方人他们活下去的方式,就是杀死另一个人。

    ——为期2天。

    武装侦探社研究发现幕后指使者乃是费奥多尔,他们早就得知福地樱痴接下了抓捕魔人的任务,自然要通知对方前去侦探社商议对策。

    而港口黑手党,则陷入内部矛盾激化之中,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徘徊。

    太宰治坐在森鸥外的病床边啃苹果,伪装成普通模样的中原中也站在他的身后,默默观察病房中其他人的表情变化。

    妆容艳丽的和服女士,说:“为今之计,只有解除首领身上的病毒异能才能平息风波。”

    穿着时髦的精英青年,说:“话虽如此,但我们现在连攻击首领的人是谁都不清楚啊!”

    尾崎红叶冷眼警告着他,“那我们也不能看着首领被异能力折磨致死啊。”

    A凉薄地笑道:“搞笑!这半年来异能者伤亡惨重,就连干部也死了一半,还差首领吗?”

    太宰治继续啃苹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尾崎红叶愤愤不平道:“太宰治,你难道什么都不做吗?别忘了是森殿下重新接纳了你!”

    太宰治敷衍了事地说道:“我在思考……武装侦探社现在一定比我们还要着急,说不定能提前解决问题。”

    一个狼子野心,一个意图不明。

    尾崎红叶拧着眉头,光凭她一个干部压根无法镇压住底下浮散的人心。

    太宰治啃完了苹果,拍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带着中原中也离开港口黑手党本部。

    他的弟子芥川龙之介,默默开车。

    chuya越发看不懂这个世界的走向了。大部分人都出现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死的死、伤的伤,真正获利的反而是假装好人的福地樱痴。

    不过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福地樱痴又能猖狂多久呢?

    *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在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的操控下,传说中日本最神秘异能者夏目漱石,也主动现身引导多方人马抓住普希金。

    普希金落网之后,众人皆大欢喜。

    但几日后,森鸥外还是在自己办公室内被人暗杀了。

    港口黑手党再度掀起波澜,干部A迟迟不见踪影。

    经人一查,他竟然在自己的赌船上上吊自杀了,船上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人残忍杀死了,监控记录不翼而飞。

    当前能继位的干部,就只剩下了尾崎红叶和太宰治。

    尾崎红叶一反常态,选择了主动让位。

    太宰治满意地笑了,顺理成章成为新一任港口黑手党首领。

    在无人打扰时,太宰治来到森鸥外遇害的房间,他捏着异能特务科颁发的异能许可证,笑得不能自已。

    森鸥外和A的葬礼同天举行,太宰治面带悲色出席葬礼,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站在他身后,墨镜下的双眸满是冷漠。

    chuya知晓太宰治和费奥多尔所作所为,他对中原中也接下来的结局越发不安。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这一切不断推进下去,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

    在横滨各方势力的斡旋之下,费奥多尔落入福地樱痴手中,他被专人遣送至世界的另一端——默尔索监狱。

    几个月后,武装侦探社成员残忍杀害日本政府高官。

    几十万人通过直播目睹电锯杀人案,从此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武装侦探社从人人赞颂到全民喊打,只花了一个小时,大部分成员被捕,仅有几人潜逃。

    不久后,世界各地再次爆发大规模吸血鬼活动,但这一次所有的罪责都指向了武装侦探社。

    已经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端着酒杯,遥望美丽海面,“这个世界终于燃烧起来了。”

    中原中也俊秀的脸庞上,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他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好似再也泛不起涟漪了。

    *

    吸血鬼的数量越来越多,欧洲各国纷纷采取行动制止吸血鬼入侵政府高层。

    他们再次选择福地樱痴,并且还愿意贡献异能封禁物【大指令】协助他铲除吸血鬼源头。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说:“看啊!各国高层都变成脑瘫了,他们居然相信一个日本人不会调转矛头对准他们。”

    “福地樱痴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可以摧毁欧洲,但他却要选择最愚蠢的办法。”中原中也抨击:“难道一个虚假的英雄倒下了,另一个虚假的英雄,就能踩着前人的尸骨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吗?”

    太宰治笑道:“无所谓啦~反正他注定会失败!”

    *

    在港口黑手党的暗中协助下,武装侦探社和猎犬成员相继发现福地樱痴的秘密,一场围绕着“正义”和“拯救”的战斗在东京机场上演。

    福地樱痴丢失布拉姆,但又获得【大指令】,他对已出动的军队下达进攻指令。

    关键时刻,被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打断进程……各种不解和误会,在殊死搏斗之后得到正确答案。

    ——人类的灭亡啊!

    福泽从旧友口中得知真相,获救的吸血鬼君主布拉姆,杀死从默尔索监狱潜逃的费奥多尔。

    一切本该结束时,费奥多尔在布拉姆体内获得重生。

    所有人陷入呆滞状态,费奥多尔已经摘下胜利果实,圣十字剑、雨御前、濒死的福地樱痴,“你们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啊?”

    戴着面具的中原中也、西格玛,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

    他们二人分工明确,一个打晕现场目击者,一个读取福地樱痴的记忆。

    中原中也从受伤的中年男人手里夺走大指令,西格玛通过触碰读取了福地樱痴隐藏的秘密。

    西格玛瞪大眼睛,俯视着濒死的福地樱痴,难以置信地喊道:“【书页】在夏目漱石手里,三花猫,他是……一只三花猫!”

    震惊到了极点,人就会失去表情控制。

    中原中也和费奥多尔双双一愣,chuya完全笑不出来。

    他怎么保证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就能通过这条线索找到【书页】,两个世界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概念。

    福地樱痴口吐鲜血,他忽然恨自己的生命力居然还可以这样顽强了,“费奥多尔,你这个疯子!你——”

    费奥多尔笑而不语,在其他人赶到现场时,他握着两把神兵利器,刺入地上福地樱痴的身体。

    刺目的白光遮盖一切,排山倒海的压迫感从福地樱痴身上爆发出来。

    过去、现在、未来,不管是居住在高天原的神,还是位于天堂的上帝,又或者纯粹的【特异点】,都将在此时此刻重现于世。

    chuya心如擂鼓,他焦虑不安地望着白点中心。

    不可思议的域场,笼罩郊区机场的高楼大厦。

    朱红立柱围绕成一圈耸立在大地上,翻飞的纸片逐渐虚化,无数细线涌现汇聚一堂。

    头生鹿角、白纸覆面、单袖和服、如钢笔头一样尖锐的双脚,一个酷似福地樱痴的巨大怪物逐渐成形,漂浮在费奥多尔面前。

    非人非神、缥缈悠远,哪怕他并没有露出眼睛,也能让人感受到自身被其牢牢锁定的恐惧。

    西格玛紧张地吞咽口水,他很想转身逃走,无关任何因素,纯粹害怕自己被杀死的本能。

    中原中也问费奥多尔:“【书】到底在哪里?”

    费奥多尔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异能武器——大指令。”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眼,但强烈的危机感提醒他后退。

    丝毫没有犹豫,脚尖轻点,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米。

    chuya心里悬着的石头无法落地。

    一把长刀追寻着中原中也而去,无形气刃划破他脸上的面具,年轻俊秀的脸庞暴露在摄像头下面。

    锋利刀尖收回,中原中也与人形【特异点】成对峙状态,他高声质问道:“费奥多尔,你干什么?”

    费奥多尔鼓掌,“反应真快,不愧是黑之十二号的弟弟。”

    “不过——”身着复古西服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迷人而不怀好意的表情。

    他笑道:“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同伙了,我们之间也就不存在背叛可能了。”

    西格玛左右为难,他最敬重的自然是费奥多尔,但眼下这个情景让他感觉到浓浓的危机感。

    “社长!”白发少年姗姗来迟。

    chuya顺着惊呼声看向中岛敦,他想:中原中也上了这艘贼船就下不去了,之后还怎么面对已经变成异能状态的兰波啊!

    中原中也懒得理会他们的算计,他转身就跳下高楼了,消失在众人眼前。

    *

    中原中也打通电话,“太宰,你说得没错,费奥多尔的确不想和我们好好合作。”

    “中也,如果你还信任我,那么就来见我吧。”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地方你知道的。”

    中原中也挂断电话,转头看向熟悉的身影,他的声音染上悲腔:“兰波,你现在还是我认识的长兄吗?”

    沧桑的男人摇了摇头,淡淡道:“中也,兰波已经死了,你哥也已经不在了。这里的事情不要管了,现在和我去巴黎。”

    中原中也伸出手,展示手上的外形惊悚的异能武器,“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我……你是想要【大指令】吗?”

    男人抬起头,露出那双荒野般枯寂的眼睛,“吸血鬼已死,【大指令】在你手中安然无恙,接下来我送你去巴黎,剩下的事情交给联合国。”

    “你还不知道吧!”中原中也握紧了指挥器,他神色悲伤地说道:“我的确是费奥多尔的同伙。”

    被亚空间包裹的隔绝世界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呼吸进肺部的空气提前进入冬季,变得冷凝滞涩。

    chuya怀念地望着阿尔蒂尔颓败苍老的身影,他很想说些什么帮中原中也解释清楚。

    但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越发苍白无力,像是要哭了一样。

    阿尔蒂尔缓缓靠近中原中也,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是我抛弃了你才导致你变成这样。但请你不要伤害你自己了,他希望幸福过完一生——”

    “他到底是谁!你说清楚!是琥珀,还是黑之十二号……”中原中也后退一步,“明明黑之十二号在认识我之前就死了,不是吗?”

    阿尔蒂尔不再上前,“严格来说,是这样的,但我的异能力可以保持住他人格的完整性。”

    “你认识的琥珀,虽然不是活着时候的他,但也绝对不是我所操控的傀儡。”

    他认真解释道:“他有自己的思想观念以及情绪变化。”

    中原中也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上前抓住阿尔蒂尔的手臂,急切地询道:“那现在呢?琥珀在哪里?我哥在哪里?”

    他喉头哽咽,哀求不断:“兰波,你把我认识的哥哥还给我,你让我去哪里我都没有怨言!”

    唯独这件事,阿尔蒂尔做不到了,chuya流下眼泪。

    阿尔蒂尔直视中原中也通红的眼睛,“中也,15年了,他一直被【彩画集】束缚着,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美好,他都感受不到,你让他安息吧!”

    中原中也死死地抓着他,愤怒道:“那就复活他啊!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件事吗?那你为什么要带走他的遗体?”

    阿尔蒂尔苦涩地说道:“复活又能怎么样,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他厌恶这个世界。”

    中原中也松开手,“不管希望有多渺茫,我都不会放弃的,至于你说的问题,我想过!”

    他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如果【书】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人人平等,那么我就找到它,创造一个美好的环境。”

    “我来当他的哥哥,像他曾经照顾他那样爱护他一辈子。”中原中也咬了咬唇,他已经泪流满面。

    “不管是1岁,还是15岁,我都可以照顾他一辈子。”他哭泣道:“但你要先告诉我……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阿尔蒂尔叹息:“我把他火化了,放弃吧!”

    闻言,chuya和中原中也的反应如出一辙,身体仿佛触电了一样传来细密的抽搐,每一个呼吸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疼痛。

    中原中也哭喊道:“你说谎!你一定是在说谎!如果你真的选择火化!你应该是当着我的面告诉我火化了!”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是个骗子!”他转过身,用力敲打红色的空间墙,“放我走!”

    “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控制我!我都会死在你面前!”中原中也赤红着双眼,怨恨地看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痛苦地说道:“如果我还能见到他,我要告诉他,你多么可恶!”

    阿尔蒂尔活着解决不了问题,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所能做到除了弥补中原中也,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

    太宰治端着猪排饭和热茶走到餐桌旁边,“中也,你看起来真糟糕,有好好吃饭吗?”

    他把餐盘往对面一送,自己顺势坐在了椅子上面,好整以暇地看着神色憔悴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对眼前食物毫无胃口,他神情凝重地说道:“费奥多尔释放的东西,就是个吞噬人的怪物。”

    “和我聊聊【大指令】吧!”太宰治点了点头,笑着岔开话题:“现在整个世界都在通缉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异能武器。”

    中原中也反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办?难道把它交出去,欧洲国家就能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太宰治拍拍手,“也不是不能,你说是吧!亚当·弗兰肯斯坦。”

    身形高大的欧洲青年从后厨走出来,他扬起标准的微笑,打招呼:“中原先生,你好!我是人工智能型搜查官——亚当·弗兰肯斯坦,我来自欧洲刑警组织,很高兴认识你。”

    中原中也看了眼猪排饭,“真有闲情,居然还给罪犯的同伙做猪排饭。”

    亚当·弗兰肯斯坦拉开侧面椅子坐下,“吃饭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且美味的食物不仅能够提供热量和美味,还能带来幸福的感觉。”

    “你的遭遇我已经从太宰先生这里了解过了,事发至现在为止已有6个小时,这6个小时内没有任何指令传达给各国军队。”

    “经过分析,你现在的情况还不构成犯罪。”他说:“但你得尽快把【大指令】还给我,这样欧洲各国才会对你犯下的错误既往不咎。”

    中原中也摇头,“我还不相信你。”

    亚当·弗兰肯斯坦无奈坦白:“那么本机将会连同你在内一起进行销毁作业。”

    太宰治撑着下巴,“他身上有一枚【壳】武器,他的搭档夏娃身上还有另一枚【壳】武器,这两台机器人是来炸掉横滨和东京的。”

    中原中也平静下来,“看样子,我们今天必死无疑了。”

    亚当·弗兰肯斯坦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还有别的办法,费奥多尔现在没办法离开日本,我们可以一起摧毁费奥多尔的阴谋。”

    中原中也不屑道:“欧洲连超越者部队都没有派出来,直接让两个机器人过来处理问题,真够高傲自大的。”

    “大国的傲慢远超你我想象,哪怕灭国的成本有些高,但也不是他们承受不了的事情。”太宰治附和了两句。

    随后,他又加重语气提醒中原中也事实不容他们拒绝,“总之,千万不要怀疑他们的执行能力,因为他们真的分分钟能引爆整个横滨港口。”

    chuya打了个哈欠,好像无论哪个世界,中原中也都绕不开亚当·弗兰肯斯坦这个致命难关。

    中原中也沉吟片刻后,说道:“亚当·弗兰肯斯坦,你的计划是什么?”

    亚当·弗兰肯斯坦微笑,坦然以对:“我想请你和异能特务科的异能者一同制衡人形【特异点】的行动,然后由我辅助太宰治击杀费奥多尔。”

    就算费奥多尔可以夺舍,他也会丧失对【特异点】的控制权。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你同意了?”

    太宰治后仰,摆手,“我能不同意吗?”

    他生动形象地描绘道:“他那个暴躁的搭档,直接闯入黑手党顶楼,拿着枪顶着我的太阳穴,就差说:‘先生,你想早点死、还是晚点死、还是生不如死’。”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看向亚当的目光无比森然:“那么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计划?”

    亚当·弗兰肯斯坦见他们情绪如此萎靡不振,就想说两句鼓舞一下士气:“先生们!我们这是为世界而战!为人类未来而战!即使会有牺牲,会有流血,会——”

    他还再接再厉说下去时,太宰治一副“你可拉倒吧”的表情,打断道:“再说下去,我宁可你现在炸了这里。”

    中原中也饭是一口没动,气是一点没少生。

    “隐形人”chuya同样气得不行,机器人说的冷笑话能冻死所有人,拯救世界、拯救人类,呕——

    三花猫叼着纸片来到太宰治面前,上演大变活人,“太宰,你已经杀了森鸥外了,还有什么恨不妨直说出来。”

    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的东西,chuya也不例外,那就是【书页】,看起来和信纸并无区别。

    太宰治阴沉着脸,对面前的老绅士毫无礼貌可言,“可我最想杀的人——是你!”

    夏目漱石,说:“这件事过后,我会去织田作之助坟前谢罪的,现在用你的异能力无效化【书页】上的内容吧!”

    太宰治的眼神愈发冰冷,“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亚当·弗兰肯斯坦和中原中也沉默不语,这是个人恩怨,无关人员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夏目漱石道歉:“我不该为了‘三刻构想’,纵容森鸥外对无辜的人下手——”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宰治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椅子也倒在地上发出哐啷声。

    “是你!做不到一视同仁;也是你!偏心、一味帮助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用力拍掉夏目漱石手里面的东西,横眉怒目道:“更是你!自以为是觉得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要替你守卫这个烂到爆的国家!”

    太宰治踩在可以改写未来的【书页】上,轻蔑又冷漠,“夏目漱石,别人尊敬你,但我痛恨你。”

    “其实我巴不得日本这个国家,下一秒就从世界版图上消失!”字字句句锥心刺骨,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样凶狠。

    夏目漱石无言以对,中原中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响亮的笑声落在他的耳朵里分外刺耳。

    亚当·弗兰肯斯坦摸不着头脑,试探性问道:“太宰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了!”太宰治冷冷道:“要不是为了等他自己出来,我好骂死他,你看我会理你一下吗!”

    他不忘再补刀一句,“还有你那个暴躁的搭档,谁看了不说心烦!最好一块炸死!”

    中原中也鼓掌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你们做的事还天理不容,骂一下怎么了,活该啊!”

    “中原先生,你别这样好不好,现在的局面已经非常糟糕了,太宰先生会死的。”亚当·弗兰肯斯坦无奈当起和事佬。

    中原中也冷笑道:“他敢骗我过来,就算死,那也是罪有应得。”

    夏目漱石的脸黑如锅底,“你们两个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异口同声道:“你又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亚当·弗兰肯斯坦的cpu快烧起来了,人情关系好复杂。

    “亚当·弗兰肯斯坦!现在我们把他们都杀了!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口方向传来。

    披散着卷曲长发的高挑欧洲女性,快步流星走进来。

    太宰治“啧”了声,“霸王龙来了。”

    亚当·弗兰肯斯坦连忙拦住夏娃·弗兰肯斯坦,和颜悦色地劝说道:“夏娃,你别生气,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现在正处于愤怒状态,他们的理智已经不存在多少了,我们应该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有什么好安抚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杀掉费奥多尔。”夏娃·弗兰肯斯坦的语气里毫无感情,“只要费奥多尔死了,那么受他掌控的【特异点】也会随之消失。”

    她的视线划过在场之人的眼睛,“接下来,就由欧洲刑警组织派出专业队伍,铲除掉日本残留的恐怖势力,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亚当·弗兰肯斯坦命令道:“夏娃,我才是执行官,你现在还不能擅自作出判决,别忘了博士的交代。”

    夏娃·弗兰肯斯坦跺了亚当·弗兰肯斯坦一脚,“愚蠢!”

    亚当·弗兰肯斯坦没有生气,他向在场三人道歉,“欧洲也不想走向极端主义,但此事迫在眉睫,本机站在全体人类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自然有权采取相应措施阻止魔人的行动。”

    三人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开玩笑。

    亚当·弗兰肯斯坦郑重其事道:“如果你们还愿意提供一份帮助,那么我代表全体人类感谢你们的付出,也会向欧洲联合国发出紧急通知延缓摧毁计划。”

    “中原先生,现在请把【大指令】给我,好吗?”亚当·弗兰肯斯坦向中原中也伸出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中原中也身上,他说:“你来晚了,我已经把它交给法国人了,你们找波德莱尔要吧!”

    一讲到这个,chuya就生气。

    太宰治“哦”了一声,“还说我骗你,原来你来之前也在骗我呢!”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你的举动差点害死我,而我却只是把东西交给脑子没有进水的人妥善保管。”

    太宰治耸肩,毫无愧疚之意道:“对不起,反正也没有下次了,无所谓你原不原谅我了。”

    油盐不进,两个人冷哼一声,互相不理彼此。

    第375章 第 375 章

    375

    亚当·弗兰肯斯坦对此情形可谓是束手无策。哪怕他已经和人类打过快十年的交道了, 依旧无法理解人类情绪失控后的行为。

    ——明明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幼稚呢?这个世界的人类为什么不能和他这个机器人多学学冷静思考呢?

    夏目漱石语重心长道:“太宰,既然你也不愿意帮助我们, 那么请挪开你的脚。”

    他在一瞬间突然苍老了许多,而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他自作自受导致的。

    中原中也这才又想起被忽视的【书页】, 费奥多尔口中能具现化的神器,他想要复活兄长的道具。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内心深处的灼热, 抢是不行的,静观其变吧!

    太宰治后退几步,夏目漱石弯腰, 捡起被他视为垃圾的纸片。

    随后,夏目漱石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将【书页】拍在太宰治的脸上。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落在空气里炸开,中原中也瞳孔紧缩了一下, 亚当·弗兰肯斯坦检测到他的心跳变化。

    夏目漱石道歉:“得罪了!”他用的还是太宰治踩过的那一面拍在了他的脸上。

    效果出奇地好, 氤氲的白光透过纸面渗透出来, 证明无效化与【书页】发生了作用。

    疼痛感扑面而来,太宰治保持侧着脑袋的狼狈姿势, 过长的刘海盖住幽深恐怖的眼神。

    如山海一样磅礴的旋律钻入他的大脑深处,令他当场丧失反应能力。

    虽然夏目漱石的目的是想要解除【书页】的效力, 但他的行动也有报复太宰治刚才不敬的意思。

    反正太宰治自己也说了‘巴不得日本立马毁灭’,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和颜悦色劝说他配合啊!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亚当·弗兰肯斯坦的系统库里已经浮现出了制止太宰治发飙的办法——电击。

    中原中也的嘴角微微上翘了几度,沉闷的心情也从阴转多云,太宰治绝对不会吃瘪的, 等着看他怎么做好了。

    但渐渐地,他们所有人、包括机器人都感觉到了不对。

    按在太宰治脸上的【书页】正在消失, 它所散发的光芒也在减弱,仿佛溶于空气的水,无形无色无痕。

    但最让人奇怪的当属太宰治本人的反应,他一动不动,如同木头人一样的僵硬。

    夏目漱石想拿走【书页】,结果透明化的白纸完全黏在了太宰治苍白的脸上,他诧异道:“怎么回事?”

    亚当·弗兰肯斯坦立即阻拦住夏目漱石的行为,他并未检测到任何异常波动,但眼下情形明显不正常。

    “夏目先生,我需要询问博士,现在请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电子瞳孔录下的影像正在同步给了玛丽·沃尔斯通克拉福特,亚当·弗兰肯斯坦发起通话,“博士,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等异能反应结束。’他的创造者冷静地回答问题。

    十几分钟后,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烦地去揭太宰治脸上的透明纸片,“一直看着不是办法!”

    chuya紧张兮兮地看着这一幕,然而修长的手指穿过了【书页】翘起的边角,这也预示着中原中也的失败。

    所幸什么也没有发生,众人也能微微松了口气了。

    中原中也的手掌拍在太宰治肩膀上,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中也,你想死吗?”

    中原中也闻言,愣了一下,他说:“我让你现在就死,如何?”

    说着,他朝着太宰治的肩膀又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对方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太宰治稳住身体,他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脸颊,阴晴不定的样子透露出鬼气森森的感觉。

    亚当·弗兰肯斯坦,说:“【书页】消失啦。”

    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烦躁道:“你不用说,我也看到了,问题是它去哪里了?”

    关于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夏目漱石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想,他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怀疑过武装侦探社的为人。

    ——这毫无道理可言啊!

    太宰治忽然冷笑一声,反手一巴掌抽在夏目漱石的脸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只听见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语气森然道:“这下咱们就扯平了!今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夏目漱石没有躲避,苍老的脸庞不受控制地偏向另一侧,被打的地方片刻之间就浮起红晕,可见太宰治对他的仇恨有多深。

    ‘你们这些人啊!就不能想想办法把【书页】找回来吗?’chuya在太宰治身边捞来捞去,他试图从虚化的粒子里感知到【书页】的去向。

    因为所有人都看不见chuya,所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要抓狂,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他的忍耐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

    亚当·弗兰肯斯坦和法国大使馆沟通问题,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拌嘴追究到底谁的问题更大。

    夏目漱石实在待不下去,就主动找了个理由离开。

    他一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视一眼,立马停止没有意义的对话。

    亚当·弗兰肯斯坦左顾右盼,他问二人:“你们那么讨厌夏目漱石吗?”

    两人一致点头,亚当·弗兰肯斯坦庆幸:“还好他已经走了,不然看到你们这个表情该多伤心啊!”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神色各异,【书页】消失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有些事他们不想当着机器人的面多说。

    *

    门铃再次响起,嘈杂紊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们。

    穿得黑色风衣,鬓边有两撮白毛的少年前来复命,“太宰先生,在下幸不辱命。”

    失魂落魄的白发少年被两名少女护在身后。

    太宰治眼里划过失望,他说:“真是没用的虎,居然还要靠两个女孩子保护。”

    中岛敦耷拉的脑袋缓缓抬起,一副要死不活的糟心模样,“对不起,是我的错,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我才是罪魁祸首——”

    太宰治呵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用,我现在就能了结你这个废物的生命。”

    “太宰,我们的合作是否终止。”亚当·弗兰肯斯坦的对讲机里响起一道冷酷的男声。

    众人神色一凛,中岛敦浑身上下散发着害怕的气息,他惊恐地看向亚当·弗兰肯斯坦,“完了……你们快跑啊!”

    露西和泉镜花眉头紧皱,无论跑到哪里都躲不掉危险,跑还有什么意义。

    亚当·弗兰肯斯坦板着脸,“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已成为全人类的共同敌人,本机有权根据《国际保护法》对你展开追杀指令,现锁定你的位置——”

    干扰的声音出现,“太宰,你也要来杀我吗?”

    太宰治敲了敲桌面,“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在这里结束生命,不是我们杀掉【雨御前】,就是【雨御前】杀掉我们,又或者【壳】毁掉整个东京、横滨,而你在【罪与罚】的帮助下再次逃之夭夭。”

    “太宰,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能力,所以不敢轻易动用【壳】武器,毕竟到时候死的人绝对是他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自带恐怖效应,“太宰治、中原中也,你们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难道要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吗?”

    亚当·弗兰肯斯坦举起手枪对准中岛敦,无机质的眼瞳里闪烁着光芒,“费奥多尔,你太小看博士的决心了,在必要时候她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即使我杀不了你,也能毁灭你的阴谋,人类早晚会找到办法将你消灭。”

    中岛敦浑身都在发抖,他身前的泉镜花已经拿起怀里的武器,高大的持剑女武士同样亮出兵器,刀尖对准了亚当·弗兰肯斯坦,随时可能爆发出激烈战斗。

    “费奥多尔就是个大骗子,他毁了组合、武装侦探社、猎犬……现在又迫害全人类的未来,你们为什么要帮助他?”红发少女露西愤怒地质问道。

    “明明我们所有人都是因为他才会落到今天这样凄惨的境地!”露西情绪激动地朝他们大喊道:“难道你们以为帮助他就能存活下去吗!不可能的!一旦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杀了所有人!”

    泉镜花目光如冰,冷静地劝说道:“太宰先生,你难道想看到故人安息的地方就这样消失吗?”

    “叛徒,你忘记是谁帮助你离开港口黑手党了吗!”芥川龙之介苍白的面庞流露狠戾的表情,他身后的黑影张开漆黑的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

    太宰治无动于衷,语气平淡淡道:“织田作之助根本不在乎自己死后会不会被人掘坟。”

    中原中也莫名觉得太宰治这话好像在讥讽他对自己兄长们的荒唐行为,chuya愤怒地敲太宰治的脑壳,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在嘲讽挖苦中原中也。

    亚当·弗兰肯斯坦正在联系夏娃·弗兰肯斯坦,断断续续的电波辐射告诉他,他的搭档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气氛越加紧张,就像是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

    “费奥多尔,【书页】已经消失了,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书】。”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一下子就打破了凝重的局面。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中原中也,亚当·弗兰肯斯坦提醒道:“中原先生,你现在说的话全程有人监听,请考虑清楚后果!”

    “我都不在乎你想炸死我们所有人了,你还和我讲这些破规矩!快闭嘴吧!”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地盯着惶恐不安的中岛敦。

    他内心其实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这样懦弱胆小的少年会是费奥多尔处心积虑要算计的那个人。

    对讲机里传来笑声,“中岛敦的异能力【月下虎】,就是打开【书】的【书签】。中也,你懂我的意思吗?”

    中原中也思绪微转,是兰波阻拦了费奥多尔的计划,不然凭港口黑手党的人,怎么可能保证中岛敦来到他们面前。

    下一秒,一把泛着蓝色幽光的太刀穿透露西的脑袋。视线顺着刀背往后延伸,【神人·雨御前】伫立在露西的上方。

    “中岛敦!跑啊!”露西趁着自己还有意识时大声喊道。

    她的身体开始虚化,像是融化的雪糕,一点点被【神人·雨御前】吞噬掉。

    泉镜花拉着中岛敦奔向餐厅出口,【夜叉白雪】掩护他们逃跑。

    亚当·弗兰肯斯坦看到这一幕并没有阻拦,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了人形【特异点】上,“费奥多尔,你对夏娃做了什么?”

    “不过是把她变成报废零件而已。”对讲机里的声音温文尔雅,“你放心,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把她送还给阿加莎小姐的,包括【壳】武器,这件事明明可以很快结束的……”

    芥川龙之介第一反应是保护太宰治撤退,“太宰先生,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太宰治只觉得眼前一幕无比悲凉,他对身边神情严肃的青年,说:“中也,真可惜啊!他们给你创造了那么安稳的生活,就因为你一个念头没了,现在你后悔吗?”

    “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中原中也读不懂他眼里高深莫测的情绪,但他很讨厌说教的太宰治。

    第376章 第 376 章

    376

    暮色降临, 天边飘来绚烂的晚霞,拉长阴影也自带梦幻氛围,而慌忙乱窜的人却无暇顾及祥和的气氛, 被他们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中岛敦和泉镜花没跑多远,就被【神人·雨御前】给追上了。

    少女未曾绝望, 但少年却已濒临崩溃。

    中岛敦抢过泉镜花手里的匕首,他朝着【神人·雨御前】歇斯底里地大喊:“陀思妥耶夫斯基!你不是想要我的异能力吗!如果我死了, 我看你还怎么得到【书】!”

    说着,他就要用匕首划破自己的喉咙,还是泉镜花及时握着他的手腕, 才阻止了中岛敦的自残行为,“敦!不要这样做!”

    “镜花,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是我拖累大家,是我的出现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中岛敦哽咽道:“杀了我……拜托了, 镜花……”

    中原中也最先追上他们, 【神人·雨御前】漂浮在半空中上, 最多不过3米的距离。

    亚当·弗兰肯斯坦汇报完情况,联合国派遣的武装部队也准备好了随时投放核弹。

    ——今天要么解决掉费奥多尔, 要么连同日本一起铲除掉。

    中原中也看了眼飘满红霞的天空,他神色沉重地走向中岛敦。

    太宰治眉头紧锁, 立刻对下属发号施令,“芥川,千万不能让中岛敦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活的, 死的,都不行!”

    “太宰先生!在下一定会让【罗生门】咬碎他的脑袋。”芥川龙之介眼里闪过嗜血的暗芒, 飞舞的黑布缠绕住瘦弱的身体,全方位包裹住他的要害部位。

    芥川龙之介冲向中岛敦,而泉镜花最先反应过来,她指挥【夜叉白雪】挡住全副武装的敌人,“敦!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振作起来!”

    “大家还等着你来拯救啊!”少女娇小玲珑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她和自己曾经的上司缠斗,【罗生门】的恶爪与【夜叉白雪】的剑刃不断撞击。

    中岛敦呆愣地站在原地,漂浮在半空中的【神人·雨御前】俯冲下来,像一只远古时候猎食的巨鹰一样充满压迫感和杀伤力。

    中原中也微微眯着眼,猛地一冲,地面呈现放射状裂痕。

    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交错而过,刀光剑影从中原中也眼前掠过。

    他们分开而立,中岛敦被中原中也拎在手上,难受得无法呼吸。

    “中也,杀了中岛敦,碾碎他的头骨。”太宰治高声道:“让费奥多尔得到【月下虎】,一切就都完了,他不会把【书】给我们使用的!”

    “中也,你真要放弃复活你哥的希望吗?”广播站电台响起费奥多尔低沉沙哑的声音,“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啊!一旦错过,你再也见不到你哥了,你不是说要给他想要的生活吗?”

    中原中也掐着中岛敦的脖子往上抬起,“费奥多尔,口说无凭,除非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把【特异点】的控制权交给我,否则——”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手指逐渐收紧,眸色无比幽暗,比深海的夜还要寂然。

    【神人·雨御前】下一秒出现在他们身后,“咔嚓”一声,中原中也直接扭断了中岛敦的颈骨,然后旋身一记横扫荡开刺向自己的太刀。

    泉镜花被芥川龙之介压着打,她心头忽然一空,被打飞出去。

    【夜叉白雪】帮她分担了太多压力,却无法突破【罗生门】的铠甲。

    泉镜花一受伤 【夜叉白雪】更不敢进攻了,迅速回身去接住即将摔倒地上的少女。

    一枚高速旋转的子弹射向太宰治,亚当·弗兰肯斯坦挡在他面前,手臂变成一张盾牌抵挡狙击手的暗杀子弹。

    感应系统扫描到子弹出发位置,亚当·弗兰肯斯坦后背撑开一支机械手,对着一处矮楼发射追击弹。

    一秒钟过后,“轰”的一声巨响,恐怖的冲击力重创建筑承重能力。

    chuya眼花缭乱了,他确定中原中也杀死了中岛敦,但【神人·雨御前】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武装直升机螺旋桨聒噪的嗡鸣声通过空气振动传递至众人耳朵里。

    现代火力碾压技术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机关枪扫射和导弹万箭齐发。

    中原中也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策划的,但可以看得出来,这就是在乱杀。

    也不管周围有没有无辜的人,总之乱杀下总能打死几个相关人。

    命悬一线时,红色光膜拔地而起,瞬息之间就凝结成了一个立方体,看似脆弱易碎,却能抵挡住猛烈的炮火攻击。

    中原中也惊讶地转过头,“兰波!”

    烟雾弥漫,火星四溅。

    【罗生门】隔绝一片空间,芥川龙之介艰难地走向太宰治的方向,而亚当·弗兰肯斯坦变换出圆形的防护罩保护着太宰治。

    【夜叉白雪】紧紧抱住泉镜花,它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蜷缩的少女。

    战火纷飞后,一地废墟。

    中原中也放下中岛敦,被他掐断喉咙的少年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中岛敦无力地躺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不断干呕,死亡的恐惧牢牢攥住他的灵魂。

    【神人·雨御前】直接消失不见,费奥多尔也不知去向了。

    亚当·弗兰肯斯坦发出警告:“异能特务科,你们的行为严重干扰国际刑警执法,此事过后!如果日本还存在这个世界,那么等着上国际法庭接受审判吧!”

    芥川龙之介吐了口鲜血,“太宰治,在下……”

    “什么都不要说了!”太宰治厉声制止他开口,“撑住,别倒下去!”

    【夜叉白雪】抱着奄奄一息的泉镜花来到亚当·弗兰肯斯坦面前,它虽然没有言语能力,却非常识时务。

    中原中也恶狠狠地看着飞走的直升机,“他大爷的!打完就跑!一点脸都不要了啊!”

    “那些战斗机都是无人驾驶的战斗武器。”【阿尔蒂尔·兰波】瞥了眼亚当·弗兰肯斯坦,“中也,和我回巴黎。就听我这一次话,好不好?”

    呕到吐出胆汁的少年,精神恍惚地站起来,看到不远处少女羸弱的身影,嘴里喃喃自语道:“镜花!”

    少年的理智完全下线,整个人直接走向失控,猛地冲向红色光膜层。

    “嘣”的一声,中岛敦被反弹出去,倒在地上,额头瞬间一片红肿。

    中原中也被他的蠢操作搞糊涂了,没好气地骂了句:“你这个蠢货,真的没救了!”

    【阿尔蒂尔·兰波】叹气,再次消失。

    中原中也还想问他怎么办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一只手抓住中岛敦,一只手接电话,“哪位?”

    “中原中也,来法国大使馆,别让我说第二次。”低沉的嗓音带着强烈的命令节奏。

    中原中也脑袋一空,他眨了眨眼睛,“你刚才对我使用了什么?你们法国人是不是都有点什么大病啊!”

    他愤怒道:“波德莱尔,我把【大指令】还给你,你居然对我使用,我去你大爷的!”

    “早知道你是这种缺德的人,我就该毁了大指令。”中原中也怒摔了手机,“他大爷的,我为什么还要信任法国人,都不是好人,混蛋!混蛋!”

    chuya的目光向上瞟向中原中也头顶的圆顶礼帽,【阿尔蒂尔·兰波】消失前居然还给他留了这么好东西,看来弟弟的份量还是挺重的,不过也就那样了。

    中岛敦讷讷地仰视着中原中也,委委屈屈道:“求求你,救救镜花吧!”

    中原中也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扔下他,“我真是服了你了,烦死了!”

    嘴上说烦还不够解气,还蹬一脚,踩塌脚下的水泥地。

    虽然萦绕心头的郁闷心情稍稍发泄出来一点,但远远不够让中原中也平静下来。

    chuya太能感同身受了,但却发泄不了一点。

    *

    暮色渐渐暗淡无光,各国的焦点全部聚焦在日本领土,英法德想要炸了日本的欲望空前绝后地强盛。

    费奥多尔没有再出现了,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西格玛也消失不见了。

    亚当·弗兰肯斯坦不知道人类何时能研究出对策,更不清楚被【神人·雨御前】杀害的人能不能回来。

    和人类相比,他丢失了自己的搭档,还有一枚【壳】武器,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夕之间,无尽的恐慌在各国高层蔓延,同时他们也无法忽视费奥多尔的同伙——中原中也、太宰治。

    还有死去快二十年的黑之十二号,以及变成异能生物的【阿尔蒂尔·兰波】。

    法国铁了心要护住中原中也,给他找借口洗白,说他是卧底,目的就是为了歼灭费奥多尔。

    信不信随便,但谁敢动中原中也,波德莱尔就动【大指令】创死整个欧洲。

    中岛敦成了烫手山芋,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杀了他,但人们怎么甘心放弃对【书】的探究。

    那可是拥有【具现化】能力,以及改变人类【认知心理】的神器啊!

    在魔人将自己魔爪伸向他们时,先一步得到的【书】,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中原中也不想去欧洲任何一个国家,但这件事由不得他自己决定。

    ——费奥多尔只是消失了,并不是死了,他的危害性太大了。

    【阿尔蒂尔·兰波】面对【神人·雨御前】很难发挥出自己的真实实力,他得给中原中也找个安全的地方,直到费奥多尔彻底死亡才能松一口气。

    中原中也对此十分冷漠,“让我面对逼死我哥的凶手,还什么都不能做,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英国那边的超越者已经来接管后续工作了,他们很快就会执行毁灭任务,你必须得离开日本。”

    【阿尔蒂尔·兰波】头痛地说道:“中也,我们都已经死了,那些恩怨也结束了,你是你,他是他。”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打晕带走。”波德莱尔横插一句。

    中原中也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想逼我就范,做梦去吧!”

    【阿尔蒂尔·兰波】左右为难:“中也,现在欧洲高层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不能像以前那样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了。”

    中原中也脸色铁青,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这是谁的问题?是你骗我在先!你带走了他!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够了!兰波骗你为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波德莱尔大喝一声,“他活着时,就愚蠢到家了,死了更是个大糊涂鬼。”

    阴沉到极点的中年男人,指着一脸沧桑的长发青年怒骂道:“就是因为你对他们太好了,所以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一个自杀,一个误入歧途。”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已死的窝囊弟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这件事啊!”

    【阿尔蒂尔·兰波】还没说什么,中原中也直接被他的话气炸了,“你又好到哪里去了!明明是你们的行动逼死了我哥,然后又一点点逼疯了兰波……装什么好人!”

    他声线颤动起来,“你们有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吗?你们有对我哥说过对不起吗?你们有一点人情味吗?”

    “你们这些剥削者,反过来还要骂他们承受不住压力。”

    他挡在【阿尔蒂尔·兰波】面前,悲愤地看向波德莱尔,语调急促地质问道:“天底下到底哪里还有公正公平的正义?”

    波德莱尔呼吸顿时乱了,“谁告诉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了!只有强大才能享受公平,就连我们也注定活在压榨下!”

    “那这一切全都是笑话!笑话!”中原中也缓缓转身。

    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慨转变为嘲弄,悲凉地笑道:“与其让虚伪者掌控这个世界,还不如让费奥多尔掀翻这个世界来得干干净净。”

    【阿尔蒂尔·兰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波德莱尔眼前一阵阵眩晕,“你这个浑小子,亏了还上过大学,到底是哪个蠢才让你的「思想道德」及格的啊!”

    他是为了谁才来这里的,如果不是兰波求他,他管这个世界怎样,日本当场轰飞,他不知道该多高兴。

    ——气死了,真的是气疯了吧!

    第377章 第 377 章

    377

    【阿尔蒂尔·兰波】一个瞬移出现在中原中也身后, 结束了无休止的争吵,等他再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巴黎。

    *

    中原中也烦躁地望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 “兰波!我恨你!”

    【阿尔蒂尔·兰波】坐在餐桌上,淡淡道:“那就恨我吧。”

    中原中也摔了餐盘, 砸碎了花瓶,还拆掉了桌子, 他说:“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待在这里。”

    “你已经上了全球危险人物排行榜的前五十名。”【阿尔蒂尔·兰波】抬起头,凝视着怒不可遏的中原中也, “离开巴黎,不出三天,英国的钟塔侍从就能把你抓进实验室进行活体解剖。”

    中原中也冷笑道:“那我现在就死吧!也免得以后担惊受怕, 寝食难安了!”

    【阿尔蒂尔·兰波】劝说道:“中也,不要和我置气了, 我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保护你顺利活到老……你应该向前看。”

    叹息声接二连三, 无尽哀愁缠绕着已逝者的灵魂。

    chuya站在满地狼藉之外,他看见【阿尔蒂尔·兰波】垂下眼帘, 微蹙着眉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将冷峻苍白的脸庞半遮半掩。

    这副憔悴不堪的姿态让chuya感到无比熟悉和亲切,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自己所认识的兰波。

    同样未老先衰,同样黯然神伤,无人打扰时, 周身就会散发出低迷不振的消极气息。

    【阿尔蒂尔·兰波】看似妥协,其实强硬的态度, 让中原中也感到疲惫,他说:“兰波,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没必要死后还要对我负责。”

    “反正,我今后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后果怎么样都是我活该,让我离开这里吧。”

    中原中也本来就不擅长吵闹,更无法仇恨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男人,可唯有关于“自由”这一点,他不能接受【阿尔蒂尔·兰波】的安排。

    「割掉舌头,保持缄默;」

    「戳瞎双眼,不见光明;」

    「捅破耳膜,忘却烦恼;」

    「剪断双翅,远离自由;」

    「沉沦苦海,封闭灵魂。」

    【琥珀】轻盈细腻的嗓音,在中原中也脑海里回荡。

    他从前不懂为什么兄长明明自由,却将自己困在房子里面,现在他懂了,却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人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么自然不需要考虑精神世界的满足,更不需要在乎活着需要什么意义。

    ——人一旦成为囚鸟,那么就再也飞不到天上去了。

    【阿尔蒂尔·兰波】似是被他的情绪打动,语调中带有微弱的怀念,他缓缓说道:“中也,既然你放不下,那么我求你,就当是为了黑之十二号……替他活下去吧!”

    “兰波,我人生中所有的美好,都随着你们的离开一并消失了。”中原中也喉头一阵哽咽,眼眶蓄满的泪最终滑落下来,“我杀了N,我杀了我名义上的父亲,我害死了我的同胞……”

    【阿尔蒂尔·兰波】直视那双泪如雨下的眼睛,他安慰道:“中也,这不是你的错。”

    中原中也痛苦地摇头,他抓住【阿尔蒂尔·兰波】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呼喊道:“兰波,我们一起生活了11年,你也是我哥哥啊!”

    “可你从头到尾都只爱黑之十二号,你对我、对【琥珀】仅有的那么一点真心和在乎,余下的全是愧疚和遗憾。”

    他咬着牙说下去,“兰波,我讨厌你的冷漠疏离,我讨厌你的自作主张,我讨厌你宁可郁郁而终,也什么都不说。”

    “你说你死了,可我看到的明明是活生生的你啊!”中原中也跪在木地板上,他的双手一点点滑落垂在地上,“我好想回到过去,我想看见哥哥温柔的笑脸,我想念坐在壁炉旁边看书的你……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想尝试一下。”

    【阿尔蒂尔·兰波】拥抱住了中原中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回不来了,但我可以陪你回去,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回新西兰,我保证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冰冷的气息在稀薄的空气中弥漫,中原中也却无法从【阿尔蒂尔·兰波】身上感受到温暖,他的哥哥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

    自从吸血鬼事件之后,掌握着异能的人类也彻底走向公众视野,他们或强大,或特殊,或怪异。

    对于普通人而言,异能者比拿着武器的士兵还要危险,他们随时可能对弱者造成伤害。

    对于国家组织而言,异能者虽然掌控着非凡的能力,却很难向上位者保证忠诚和信任。

    异能者是一把双刃剑,而人类能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威胁。

    无数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哪怕超级大国的元首,也会慎重考虑如何安置自己麾下的异能者,他们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个超越者的挑战。

    随着时间推移,异能者与普通人的关系愈发紧张,如同中世纪的人们对待巫女一般警戒森严,他们只差一个捕杀女巫的理由。

    异能者本就高傲自大,获得权力的异能者更是桀骜不驯,谁能容忍一个普通又贪婪成性的人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呢!

    无形的压力使整个社会变得暗潮汹涌,欧美经济持续衰退,各国先后爆发大规模经济危机,各地的反革·命政变又接连不断。

    短短一年的时间,巴黎经历了十三次大型游街示众活动,以及两次恐怖分子袭击事件,还有数不胜数的店铺被人□□·掠……其他国家也好不到哪去。

    不同程度的社会动荡在全球上演,发达国家还能靠着武装部队镇压,而发展中国家,甚至是落后国家,面对浪潮时各种手足无措。

    人类社会遭受前所未有的人性危机,世界又被迫承受巨大压力,滥砍滥伐、过度开采、化工污染……世界母亲回报给人类的只有灾难本身。

    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重新上演,而这一次战争将不再是国家与国家那么简单,是权力下的人类向高层阶级发起的反抗。

    chuya透过中原中也的视角所了解的世界格局,正在全面崩坏,他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当人类固有规则彻底打破之后,人类就不再相信道德和法律,而是依靠武力维持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生存空间。

    最初只是殖民地爆发战争,紧接着就演变成了国家矛盾,最后又变成了大洲岛的抗争,号角声在世界各地纷纷响应。

    *

    粗暴的敲门声,半夜三更响起来。

    中原中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人打扰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的心就没再安宁过,就像是被冲到大海的淡水鱼,极低的含氧量让他倍感煎熬 。

    防空警报响起,中原中也披上外衣,穿上鞋走出门。

    和前几次截然不同,入侵者在轰炸凡尔赛宫,民众在街头驻足看到冲天的火光熊熊燃烧。

    他们在叹:“烧掉吧!让罪恶滔天的国王与他的王宫一起成为过去式吧!”

    中原中也坐在车上看到路边的流浪汉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很累,而这种累是从心灵深处涌出来的倦怠。

    会议上,最角落里的亚裔青年显得格格不入。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拥有着一位超越者保驾护航,哪怕是国王也不会比他活得更轻松。

    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都在诉说着对未来的规划,视线却若有若无飘向角落里。

    中原中也低垂着脑袋,帽檐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等待会议结束的时刻到来,又像是在等自己终结的那天一样漫长。

    *

    寒天来临了,雪花飘落。

    远方传来消息,日本美国首都被【壳】炸了,战火再度升级。

    中岛敦死了,欧洲的科研人员最终还是没有挖掘出他身上的秘密。

    太宰治捧着少年的头骨,辗转来到中原中也面前,说:“不好意思,我又来找你了,希望你承受得住这份礼物。”

    他消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黑色,神情中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和解脱。

    中原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于是他干笑了一下,“这也算礼物?”

    chuya抬头看向雾霾深处,提着刀的巨大武士若隐若现。

    ——【神人·雨御前】来了,中原中也和费奥多尔之间的恩怨该结束了。

    中原中也没有退缩,“费尽心机,最后还是一场空,真是太可笑了。”回应他的是【神人·雨御前】的长刀。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话音落下,恐怖的压迫感从中原中也的体内向外扩散。

    他的瞳孔渐渐缩小,属于恶魔的荆棘纹路从心脏延展爬向肢体。

    “哈哈哈~”尖锐的笑声愉悦而又充满杀意。

    中原中也的掌心凝结出黑色的重力球,径直撞上【神人·雨御前】的刀刃。

    刀刃化为虚无,【神人·雨御前】再次出刀!

    中原中也完全不需要肉眼的分辨,就能感受到【神人·雨御前】出现的位置。

    他们两个就像长了一双无形的眼睛,能够全方位无死角对敌。

    重力球精准定位,【神人·雨御前】半边身子土崩瓦解,不过瞬息之间它又再次重生在战场。

    参天大树轰然倒塌,湿润泥土凭空消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太宰治将手中头骨投掷出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红色亚空间包裹白骨,【阿尔蒂尔·兰波】深深地看了眼太宰治,消失在森林深处。

    战斗越发激烈,中原中也猖狂的大笑声此起彼伏。

    他身后生长出了一根漆黑的尾骨,模样就像是尚未掩盖好身份的恶魔,嚣张至极。

    【神人·雨御前】则凭借自身无处不在的优势,不断消耗中原中也的精神力。

    万物之起点,高纬度之神明,人类不能匹敌的存在,摧枯拉朽的神级力量。

    其他人的时间只有那么多,一旦中原中也力竭,那么他们就没有机会杀死费奥多尔了。

    黎明前的破晓似乎遥不可及,然而策划了这么久的计划,又怎么可能落空。

    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踏了进来,费奥多尔转身跳下峡谷裂缝,心脏埋藏的毒药发作,异能力【罪与罚】生效。

    而森林深处爆发一阵白光,吞噬方圆百里的生命物。

    chuya昏厥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阿尔蒂尔·兰波】焦急奔向他而来的身影上,那张脸上写满了惊慌,仿佛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绝望。

    *

    “中也、中也、中原中也……我的弟弟。”悠远的呼唤声在中原中也耳畔响起。

    白光消失不见,中原中也出现在新西兰的房子里,他看见了已经离世的兄长,情不自禁地喊道:“哥哥,你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他恍惚中发现兄长身上穿的正是葬礼上那一身衣服。

    恐惧席卷而来,中原中也一步步靠近确定自己眼前的人是否真实,然而下一秒双手触却穿过了雪白的脸颊。

    “兰波,如果有一天中也知道真相了,请你无论如何也要陪在他的身边,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琥珀】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精致无瑕的面容浮现清浅的笑容,他的声音柔和又动听,宛如轻轻拉响的琴弦一样轻盈。

    “哪怕豁出性命,牺牲我的全部,我也会让他安全度过这一生。”【阿尔蒂尔·兰波】的声音从中原中也身后传来,他循着声源望去。

    穿着厚厚衣服的青年坐在壁炉旁边的红木椅子上,佝偻着腰,头发完全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琥珀】站了起来,轻轻抚平纤尘不染的白衣,他抬手捋了捋有些乱的浅金色长发,“中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你不愿意亲近他,所以他从来都不想麻烦你什么……无论什么做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让你为他骄傲自豪。”

    【阿尔蒂尔·兰波】,说:“可我没资格——”

    “你有!你是他哥哥,他对你的孺慕之情从未减少过。”【琥珀】说:“忘了黑之十二号,一切都能从头开始。”

    “华国有句古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中原中也心头一酸,他很想拥抱兄长,但这是过去,他看到的只是一段回忆而已。

    【琥珀】转身走向壁炉,他来到【阿尔蒂尔·兰波】的身边,没有坐在沙发上。

    而是坐在了地毯上,屈起膝盖,将手臂放在【阿尔蒂尔·兰波】的膝盖上,笑着仰望着哀莫大于心死的男人。

    【阿尔蒂尔·兰波】抚摸他的眼睛,“如果能重来该多好啊……我会明白你活着的不易,我会带你逃离牢笼,我会让你自由生活下去。”

    【琥珀】闭上眼睛,握着他的手掌,“答应我,这次不许把我唤醒了。”

    【阿尔蒂尔·兰波】咬着唇,艰难地说道:“不会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自由了。”

    【琥珀】缓缓掀起纤长浓密的睫毛,浅蓝色的眼瞳倒映着【阿尔蒂尔·兰波】悲伤的模样,“谢谢。”

    【阿尔蒂尔·兰波】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与少年的长发,他们相伴了大半生,其中酸楚无人能懂。

    两人静静地凝望彼此,像是要把彼此的模样镌刻入心。

    【琥珀】枕着自己落在【阿尔蒂尔·兰波】膝盖上的手臂,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嘴角又泛起微弱的笑意。

    在异能力脱离【阿尔蒂尔·兰波】的掌控后,【琥珀】重新闭上双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恬静安然。

    【阿尔蒂尔·兰波】眼里闪过悔恨,缓缓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搂住没有呼吸的少年。

    他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不能活下去了……我好累,好冷,我也要死了……你知道吗?”

    男人泣不成声,少年无力的被他拥在怀里。

    中原中也僵愣在原地,心却感受到剧烈的抽疼,四周像是有一条正在挥动的鞭子,穿过□□落到了他的灵魂上。

    周围一切都在变化,像是雪花一样倒飞空中,人影朦胧。

    “哥哥!兰波!你到底去哪了?告诉我好不好?”中原中也无力地抓着黑色的飞雪。

    他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最终只能任由脚下的黑暗吞噬自己,“不要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会毁了一切!”

    chuya看到了漆黑的世界在自己眼前炸开。

    *

    “中也、中也……”

    低沉的声音从中原中也头顶传来,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呼喊道:“哥哥!”

    周围一片废墟,天空飘着白雪,只是透过红色的光膜层所有的物质都变成了暗红色。

    “是我。”【阿尔蒂尔·兰波】就在中原中也身边。

    中原中也却没有力气再触碰对方了,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减弱,“兰波哥,我要消失了吗?这样是不是就能见到哥哥了?”

    【阿尔蒂尔·兰波】按住他的心口,“你不会死的,还有我呢!”

    “这个世界真的太糟糕了,活着也是受罪,我想哥哥了,就是不知道他看到我会不会不认识我呀……”中原中也苦笑了一下,虚弱无力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他就好了。”

    【阿尔蒂尔·兰波】安抚道:“中也,你不会死的……不过!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听我老师的话,还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中原中也眼前一片雪花,他断断续续地问道:“为什么……不在?你又要死了吗?”

    【阿尔蒂尔·兰波】解释道:“中也,我的异能力可以创造一片属于我的空间,我还能操控已死的人重新复活,但只能读取一个人。”

    “如果是对我自己使用,无限折叠读取我自己,就能够创造出一个小型的【特异点】。”青年遗憾地说道:“可惜,当时我不知道他会自杀,所以我没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他。”

    中原中也眼角流下泪水,“我不怪你,我哥也不怪你,这都是命。”

    【阿尔蒂尔·兰波】摸摸他的脑袋,“我救不了他,这一生都悔恨莫及,但我现在可以救你,活下去吧!替我们去看看未来如何吧!”

    ——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嗡隆声逐渐靠近。

    chuya看到【阿尔蒂尔·兰波】的身体逐渐消失,他脸上那抹释然的笑容转瞬即逝。

    躺在地上的中原中也,却痛不欲生起来,他身体里重新涌出力量,“兰波!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

    一个月后,中原中也跟随波德莱尔来到一处隐秘的居所,看着他按响门铃。

    很快有个上了年纪但身体健朗的老人来开门。

    “雨果,人我带到了,接下来麻烦你好好照顾他,我就不留下来打扰你们的生活了。”波德莱尔一副例行公事的冷淡态度,说完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雨果看了眼波德莱尔的背影,招呼中原中也进屋,“兰波给你留了些东西,你哥那边也有些东西交给你。”

    这句话触动了中原中也封闭的心灵,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点,可等他看清是遗物后,又立马熄灭了光。

    几个记事本,一些旧衣服,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一束干枯的鲜花,一对耳钉。

    雨果没有打扰中原中也,他留下了钥匙,贴心地拉上了房门。

    中原中也坐下,拿起泛黄的记事本翻看,大多都是些没有营养的经验之谈,但工整流畅的笔迹却是他看了能流泪的程度。

    「兰波和我交换了名字,可我不想要他的名字,理由是:我不想成为魏尔伦。」

    ……

    「兰波带我去看海了,我觉得海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看,可能是天气原因。」

    ……

    「兰波真的好怕冷啊!为什么啊?」

    ……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有点傻。」

    ……

    「我要出任务了,回来还要写报告,好麻烦啊!」

    这些幼稚的心里话断断续续地出现,很难想象黑之十二号当年还有过这些朴实无华的烦恼。

    中原中也拿起下一本记事本。

    「他不喜欢我,不过他喜欢我带的奶糖和水果糖。」

    ……

    「他喜欢海鲜,不喜欢猪肉、鸡肉、蜗牛……消化能力不好,挑食,很像个小孩。」

    ……

    「枯燥的东西他学得很快,打架很凶,讨厌触碰,洁癖……谁也不能动他头发,我也不行,他会生气。」

    ……

    「我觉得他很像猫。」

    ……

    「一直下雨,天气太冷了,可是没办法啊。」

    ……

    「我错了。」

    最后一句力透纸背,中原中也翻了翻后面,空白,全是空白。

    剩下的记事本都是接受心理治疗的感受,中原中也无法评价,但他能从这些文字里感受到【阿尔蒂尔·兰波】的木然。

    笔记本电脑开机很慢,没有密码,里面的东西几乎全塞在硬盘里了,是观察黑之十二号和【阿尔蒂尔·兰波】的录像。

    中原中也触摸着屏幕,神情落寞又哀伤。

    *

    一年后,中原中也在法国获得独立的居所,他远离了战火和喧嚣,但身边仍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只有夜深人静时,中原中也才能拿出【阿尔蒂尔·兰波】遗留给他的东西,他没有失去异能力。

    但他的异能力好像变异了,既能操控重力,又暗藏储物空间。

    费奥多尔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处心积虑找寻的【书】就在中原中也的手里。

    但中原中也无法使用,字面意义上的无法使用,【书】在拒绝他落笔成文。

    ——多么绝望啊!他得到了【书】,但【书】却不允许他书写。

    太宰治来到中原中也面前,给他留一支录音笔,揭穿【书】隐藏的另一个秘密,那是无数平行世界里共同的经历与绝望。

    中原中也原本该在横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他的哥哥黑之十二号做了个决定,改变了这一切。

    ——他杀了自己,跳出了命运枷锁。

    不久后,太宰治跳楼自杀的消息传到中原中也的耳朵里。

    的确啊!像太宰治那么骄傲的人,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命运是被安排好的呢?他又怎么能接受自己会被感情裹挟着走向救赎之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原中也渐渐变成了阴沉的男人,他的希望一点点被【书】给磨灭。

    一场生日过后,中原中也下定决心要毁灭【书】。

    这么多年过去,监视他的人不会在晚上出现了,中原中也开了一盏很小的夜灯,五指之间凝聚着磅礴的重力划向书的内页。

    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千次、万次……他无法书写命运,那就毁了这无情无义的世界。

    “哥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呢?”中原中也低喃道。

    他的眼里涌起疯狂的海潮,双手机械到底抓向染上红晕的空白【书】,直到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恨啊!怨啊!不甘啊!这些全部归还给制造这一切的存在!

    chuya蹲下身,捡起那本支离破碎的烂【书】,上面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他终于想起来了,哪有什么平行世界。

    他之所以能看到这一切而不能改变一切,就是因为他才是中原中也。

    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chuya捂着心口,失魂落魄地说道:“是我……诅咒了所有人……”

    第378章 第 378 章

    378

    ——漫长的黑夜可以苦熬过去, 可人生的寒潮又该怎么度过?

    chuya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熟悉的面孔,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太宰治, “放手!否则杀了你!”

    周遭一切于他而言恍如隔世,但什么都没有他的兄长来得重要。

    少年俊秀的脸庞上挂着凝结的仇恨, 钴蓝色的眼眸里流转着危险的暗芒,这副样子险些令太宰治认不出他了, “你是谁?”

    chuya甩开他的手臂,翻身下床,动作干净利落, 背影潇洒孤傲,就像一只雪地里流浪的狼,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昏睡, 曾经那个傲娇可爱的少年怎么变成漠然无情的模样了。

    太宰治眉头紧锁,他大喊道:“你恢复记忆了!”

    chuya脚步一顿, 他没有转身, 语调冷若冰霜般平静, “这不是你们一直期待看到的吗?”

    太宰治觉得不对,试探性问道:“你不会是想杀了阿尔蒂尔吧?”

    “就算我要杀了他!那又关你什么事情!”chuya放下狠话, 朝前走去,彻底消失在太宰治的视野范围,

    太宰治“啧”了声,拿起手机,“中也,他的情况不对, 好像变了一个人,你们小心点吧!”

    “……知道了, 我去拦住他。”中原中也回复道。

    太宰治长叹口气,他看了眼被吵醒的孩子,推着轮椅来到小床旁边,抱起担惊受怕的伏黑惠,“别哭,你爸爸很快就会过来了,等他们处理好事情再接你回来。”

    两岁多的惠不懂周围人怎么忽然离他而去,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糯声糯气地询问道:“哥哥……他们不要我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会改的!”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给爸爸。”说着,豆子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可爱的包子脸也都变皱巴巴起来,可怜得不行。

    太宰治并不嫌弃坐在他大腿上哇哇大哭的孩子,他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惠的脸颊,“惠,果果生病了,就像惠的妈妈一样变成睡美人了。”

    他慢条斯理地告诉对方原因,“惠也不想漂亮哥哥变成睡美人吧?”

    惠哭着摇头,太宰治摸摸他的脸颊,“大家都在找办法帮助漂亮哥哥醒过来,惠是不是也该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大家呢?”

    惠瘪着小嘴,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着脑袋。

    太宰治接着说道:“所以,你先和爸爸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等大家治好漂亮哥哥的病了,立马就会接你回家。”

    “哥哥……拉钩。”惠抓着太宰治的手指,努力憋住眼泪和他约定好了要回家的愿望。

    太宰治抱着伏黑惠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等待禅院甚尔的到来。

    *

    三楼,中原中也火急火燎地拦住了chuya,“停下!告诉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chuya握紧拳头,他瞪着面前曾经取代自己身份的同位体,“你让开!我要见我哥!”

    中原中也抓住他的手臂,好声好气道:“果果情况不好。”

    “你又帮不了什么忙,就不要去给他们添乱了啊!”俊俏大方的眉眼勾勒出来无尽的惆怅和苦涩。

    chuya怒视着他,低声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以为他们是在救我哥吗!他们不过是让他更加痛苦不堪而已!”

    中原中也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愤怒不已的眼睛,这不是他认识的同位体,“你……有办法吗?”

    “有没有办法你都得给我让开!”chuya薅下了中原中也的手掌,随后不管不顾地推开大门。

    室内所有人均看向了他,莫泊桑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和N正在调整药物剂量,实在不容分心。

    魏尔伦紧握住果果的手,一脸担忧地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无奈地摇头,根本劝不了一点。

    兰波和雨果本来在讨论【雨御前】的可行性,现在一个比一个紧张地看着疾步走进来的少年。

    chuya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兄长,然后来到阿尔蒂尔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阿尔蒂尔·兰波,你好狠啊!”

    响亮的耳光几乎打懵了所有人,白发青年的嘴角直接破皮了,渗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一次又一次欺骗我们的感情!你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chuya破口大骂道:“你是什么蠢货吗?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放过你自己!”

    他们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悲痛欲绝的少年没有停下,“阿尔蒂尔·兰波,你到底还要死多少次才能明白,你给不了我们想要的自由啊!”

    中原中也抓住chuya步步后退,他挡在少年面前,隔开他和阿尔蒂尔的距离。

    中原中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大意,chuya就动手打人了,那样子像极了果果扇村濑时候的模样,完全不给人劝阻的机会。

    愣是等人说完了,阿尔蒂尔才木讷地回道:“我不知道。”

    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如果早点发生,或许情况会更好点,起码果果他也明白他的亲友是个什么人了。

    “chuya,你恨他也等果果醒来之后再处置他,现在冷静下来!”魏尔伦没法松开果果的手,【吉维尔】正在撞击封印。

    他松开了手,那睁开眼睛的就不再是果果了。

    凌乱的碎发覆盖住了chuya的大半张脸,他低吼道:“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阿尔蒂尔,你扪心自问,你的愧疚、你的悔恨、你的赎罪,有一天有得到神的宽恕吗?”他从没想过再见竟然还会有如此摧心剖肝的痛楚,“你原谅过你自己吗?”

    阿尔蒂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往事仿佛历历在目,然而已经铸成的错误,却永远不会得到弥补。

    兰波感觉自己的血压一寸寸升高,他不能纵容chuya继续发泄下去,“阿尔蒂尔,你们的陈年旧怨在哪里算账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能在这里!把他带出去!”

    雨果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完全插不上话,此生最需要波德莱尔的时候,波德莱尔却不在!

    他心想:波德莱尔八成是知道会出事,所以根本不来面对火葬场。

    chuya沉着脸,他粗暴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阿尔蒂尔,你敢碰我一下,我就算死拼死也要杀了你!”

    阿尔蒂尔向前的动作倏尔凝滞,他咬着牙说:“你想杀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但你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

    【N】和莫泊桑小声蛐蛐:“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啊!果然一线吃瓜非常人可为!”

    莫泊桑给了他一拳,本来就很烦躁了,这个死人居然还嫌麻烦不够大,兰波就该缝上他的嘴巴的。

    果不其然!

    下一秒,chuya看向他们的方向,准确来说是【N】。

    “真可悲啊!”少年冷笑一声,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像是恶鬼索命一样怨气冲天。

    雨果给兰波使了个眼色,“chuya,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公道?”chuya似笑非笑地望着正义凛然的老人,“可你知道吗?就是法国的存在害死了黑之十二号!逼疯阿尔蒂尔·兰波!囚禁了我的后半生!”

    众人心口一紧,一张嘴就踩到雷点了。

    莫泊桑手一抖,直接提高了几毫安药水剂量,还是【N】眼疾手快调整了回来,“小心点,弄死人,整个巴黎都要给他偿命。”

    莫泊桑看了眼心电图检测仪,好险好险,这可不兴开玩笑的。

    “别这样!我们出去说话!”中原中也伸手,想拉一把半只脚踩在深渊的同位体,但却被chuya挥手拒绝了。

    chuya伸手指着白发苍苍的青年,神情悲怆,语调沉重地说道:“阿尔蒂尔·兰波,你救了我三次。”

    “你带我离开实验基地给我正常的身份,你给我温暖的家和体贴入微的兄长让我平安长大,你在我生命即将结束时候,牺牲自己拉我回到人间。”

    全场焦点转移到了白发青年身上,他却愁眉不展,仿佛天都要塌了。

    “11年的幸福生活,无限包容我的兄长,一个遮风挡雨的家,永远不用担忧的未来……所有人都可以恨你,唯独我不可以。”chuya眼里的感激尽数化为懊悔不已。

    他眼眶通红地望着曾经的监护人,“可我要是早知道,你给我这些是牺牲什么,我宁可死也不会要。”

    阿尔蒂尔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是我骗了你。”

    “你怎么不算骗我呢!”chuya闭了闭眼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人类。”

    “可我拥有一个那么好的哥哥,我舍不得戳破你的谎言,我就当自己是个借尸还魂的恶魔来赎罪了。”

    他自顾自地说道:“可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留住。你们都不在了,我就想该去找一个答案,然后安安稳稳地做个普通人类。”

    事情到这里,和他前面说的结合不起来,但又有斩不断的关联。

    “可是!有人告诉我,坟墓里没有我的兄长,我的生活是一片假象!”话音一转,少年声音急促起来,“我不相信啊!我挖了你的坟墓,然后我又挖了兄长的坟墓。”

    “——空的。”chuya扯了扯嘴角,努力压下心中冲动。

    他不能冲死人生气,但现在人活了,他还是不能生气。

    众人的心狠狠揪起,躲过了流离失所,却没有逃开自己的原罪,的确可悲可笑。

    chuya轻笑了一下,自嘲道:“多可笑啊!我竟然主动成为费奥多尔的同伙,我看到了繁华下人性的贪婪和罪恶,我什么都知道了。”

    “【瘟疫】、【吸血鬼】、【雨御前】、【人间失格】【平行世界】、【彩画集】,你又出现了,”

    他怅然若失道:“可是,我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他永远地留在过去。”

    “你在我不想活下去的时候,在我本来可以解脱的时候,又把我拉回现实。”

    chuya的头垂了下去,“我活下去又怎么样,得到了【书】又能怎么样,我什么也做不了。”

    心上划过一刀又一刀,却还是要说个清清楚楚,众人紧张不已地望着他。

    魏尔伦眼里燃起希望,他们找了一圈的【书】。

    chuya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阿尔蒂尔萧瑟的身影上,他嗤笑道:“你以为世界为什么会重来,根本不是我找到办法改写过去了,而是我诅咒整个世界不得好死——包括我自己。”

    ——狠人!这才是真正的狠人!

    chuya手上出现一本染血的【书】,他十分痛快地扔到对方怀里,“我们本来就是命运的傀儡,可这出戏到底还要上演多少次才能谢幕啊?你算到了吗?”

    阿尔蒂尔没接住,然后【书】凄凉地摔在地上。

    中原中也想捡起来,但兰波提前一步拿到了,他翻了一遍,却只看到血泪交织的伤口。

    ——上面遗留的血痕,无不在说明chuya歇斯底里的时候有多么痛苦。

    chuya走向病床,忽视了担忧着他的目光,轻柔地抚摸着睡梦中人的脸颊,“哥哥,最后还是让我搞砸了这一切。”

    “是我害你回到了原点,再次承受世界的恶意……”他说:“我真不是个好弟弟,从头到尾都帮不了你什么。”

    “可是啊!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chuya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不要沉睡在回忆里了……好不好?”

    魏尔伦看到果果的眼皮颤抖了一下,他的心怦怦跳跃起来,“说点什么,什么都好,他听得到!果果他听得到你的声音!”

    莫泊桑也跟着附和道:“对!说点什么!你是他弟弟啊!”

    第379章 第 379 章

    379

    莫泊桑和魏尔伦的声音给了chuya关键启示, 他那双被雾霭笼罩的钴蓝色眼瞳重新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微弱却也顽强不屈。

    只要能让兄长醒过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就算是去死也无所谓。

    可如果注定还是要失去,那么chuya想得也很简单。

    他今生对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任何留恋的想法, 与其孤零零地活着,不如彻底毁掉【书】, 了结自己的痛苦和遗憾。

    魏尔伦感受到他身上涌动的疯狂,他拧着眉,打断众人的思路, “你们都出去,中也留下来。”

    爆发过的情绪随时可能消失,但负面想法却不会减少, 所以必须得隔绝其他人对chuya生存意志的影响。

    魏尔伦神色深沉地望向自己的亲友,兰波点了点头, 眸中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妥协情绪。

    中原中也抓住阿尔蒂尔的手臂, 担忧地询问道:“你还好吗?”

    不管前世他做得如何伤人, 为了chuya牺牲自己这是不争的事实。

    阿尔蒂尔是果果的朋友,是他们的家人, 是同样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有什么矛盾也等果果醒来直接沟通好了,现在还没必要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兰波、雨果、莫泊桑同样投以关切的目光, 这个时候阿尔蒂尔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阿尔蒂尔一言不发地望着病床上的果果,嘴角的血痕已经开始干涸,黯淡无光的眼眸缓缓下垂。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脚步声拖沓地回荡起来, 背影颓败不堪。

    雨果有些不放心,“就不能让莫泊桑留下来吗?”

    【吉维尔】的崩坏, 并非寻常异能者和医生可以控制,稍有不慎,在场的人直接粉身碎骨。

    兰波严肃道:“莫泊桑先生已经尽力了,我会让【N】随时监测数据的。”

    果果的身体状况堪忧,等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丘比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它要的就是最后一刻的许愿。

    此时最要紧是找到下一本【书】,或者直接改变手中这本【书】的负面状态,消除前世遗留的恶果。

    莫泊桑忧伤地叹气,“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啊!”

    临走前,兰波惆怅地看了眼chuya的方向,一切还是得等chuya情绪稳定下来再说,阿尔蒂尔也需要冷静思考未来何去何从。

    黎明的曙光悄然而至,晨曦透过彩窗玻璃投射出梦幻的光彩。

    一楼客厅里,太宰治坐在轮椅上打盹,禅院甚尔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等待他们出现,他沉默地望着楼上。

    兰波来到楼下,他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疲倦地对气势非凡的青年解释道:“禅院先生,很抱歉,我们暂时没办法收养他了。”

    “你原来答应我的事情,还能做到吗?”禅院甚尔开门见山。

    兰波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不好说,毕竟我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

    他拿了禅院甚尔的武器,契约又没有保证金,对方想要回【天逆鉾】也情有可原。

    禅院甚尔看了眼怀里的幼小生命,“我儿子受你们照顾活得很好,【天逆鉾】我先不收回来了,等你们的事情解决了,我再送他回来。”

    他意味深长地告诉对方,“要是还不行,你懂的。”

    兰波抿了抿唇,答应下来,“就先这样吧!如果情况不对,我会把【天逆鉾】还给你,至于你妻子的病,实在不行就回日本看吧!”

    禅院甚尔点点头表示理解,“祝你们好运,别像我一样不幸了。”

    伏黑惠半梦半醒睁开眼睛,禅院甚尔捂了一下他的耳朵,没让他看见兰波就走了。

    等人都走了,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询问道:“情况不容乐观,兰波先生,你的选择是什么?”

    兰波沉声道:“原来还想走一步算一步,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太宰治笑了笑,“你太谦虚了,明明是走一步算百步,谁比你更会未雨绸缪啊!”

    楼上,雨果追问阿尔蒂尔到底是谁,阿尔蒂尔和木头人一样僵硬,面对长者的问题只字不答。

    兰波再次上楼,雨果正在和波德莱尔打电话,他今天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但真相远比想象中更残酷无情。

    兰波没有打扰雨果,他对阿尔蒂尔说道:“你不要太消极了,凡事往好处想想,我们已经有了一本【书】,另外一本【书】早晚也会找到的。”

    阿尔蒂尔垂下眼帘,唇角挤出一丝苦笑,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戳破谎言。

    得不得到【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怎么让染上诅咒的【书】回归正常,并且停止这无意义的轮回模式。

    兰波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赌一线生机,但他不能放弃,更不能停止,“雨果先生,我之前向你申请的无人试验区,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雨果的脸唰一下黑了,他还没答话,手机里波德莱尔的声音像是火药爆炸一样响烈,“阻止他,他这是在作死!”

    雨果挂断电话,按了按耳朵,“你真想那么做,谁也拦不住,所以我不会说不同意的。”

    为了所有人的安危着想,他是能拖一时算一时,可这样说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兰波自毁前程。

    兰波以为稳了一半,心里的防线微微松动,“我保证自己不会危害法国利益。”

    “这场实验关系着整个世界的走向,你说了不算,我会安排人手辅助你进行操作,也能在危急关头及时把你拉回原位。”

    雨果轻微摇头,他的脸色很难看,“至于其他的,等果果醒了再说吧!”

    缘起缘灭,交由果果自己来决定,被他知道了,肯定不会认同兰波的做法。

    兰波皱起了眉头,“先生,你这样做——”

    “我这样做是尊重你们每个人的选择。”雨果厉声呵斥打断兰波,“别像阿尔蒂尔那样一步错步步错,反而弄得所有人生生世世不得解脱了。”

    阿尔蒂尔浑身一震,他无法辩驳,只能用麻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chuya口中的【诅咒】,也不知道怎么挽回一个伤透了心的家人。

    千错万错都源自一厢情愿,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当初就不该离开chuya的身边,死了也该陪着他成家立业,好歹一辈子踏实下来。

    这样一想,他的心绪越发不宁,喉咙里一阵刺痛涌起,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阿尔蒂尔默不作声地压下不适感。

    莫泊桑左顾右盼,站立难安。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楼,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他这个治疗系异能者待的地方。

    *

    病房里,坐在床畔的赭发少年,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曾经的生活。

    他们在木板房里躲过外界纷纷扰扰,漂洋过海达到新西兰,从此过上了平凡且充实的生活……

    chuya用最淳朴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过去的怀念,低哑的声音传入他人心底深处泛起一阵阵涟漪。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的心情无比沉重。

    chuya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在宠爱和期待里长大的孩子,只是忽然有一天被人推进了深渊,到处都是想要啃他一口的毒虫猛兽。

    没了家人保护的chuya,向上步履维艰,向下又是万丈深渊。

    乱世求生,偏偏与最危险的家伙绑在一起,互相算计,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后半生生活在法国人的监视之下,既不能任性妄为,也不能随心所欲,更绝望的是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人本可以忍受黑暗,但前提是未曾拥有过光明。chuya又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呢!

    换成任何一个没有点实力的人,坟头草能比人还高。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想要安慰chuya,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事情发生了,苦他也吃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千言万语都不如果果醒来后呼唤chuya一声“弟弟”,更能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沉睡中的少年频繁地转动眼球,手指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这些无一不再显示他即将苏醒。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急得不行,恨不得找两个大喇叭对着他讲话。

    “哥哥,不管你是琥珀,还是果果,你都是我哥。”chuya温柔地擦拭掉兄长额头上的冷汗。

    他语气轻柔,声音却干涩沙哑,“你活不了,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不可以。”果果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细弱的呢喃声,飘蓝的天空之镜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

    chuya一下子热泪盈眶了,他哽咽着笑起来。

    魏尔伦拉了一下中原中也的手,悲喜交加地说道:“是果果,不是【吉维尔】。”

    人醒了,但暴躁的异兽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冷静。

    中原中也眉宇间的郁气消散了一大半,他擦掉眼角的泪痕,笑道:“我去告诉兰波!”

    话音落下,他转身,着急忙慌地跑向门口,“兰波,快来看看。”

    从漫长虚无中挣脱出来,已经耗尽了果果大半的精力,可是当他看到难过不已的chuya时,还是忍着头疼安慰起了家人:“傻弟弟,没事,我这不是醒了吗?”

    chuya握着他冰冷的手掌放在自己脸颊上,情绪低落地说道:“我以为哥哥又要丢下我了。”

    晶莹的泪水流淌到了指尖,温热的触感令果果心悸不已,“阿尔蒂尔,他对你不好吗?”

    是的!他的记忆都恢复了,包括被【彩画集】强行变成异能物时游离者状态的记忆。

    所以有些事情就无法避免了要讲清楚,免得下次又落到这种脑子时不时断片的程度,兜兜转转,没完没了。

    “什么才是好呢?”chuya一脸委屈伤心地说道:“哥哥,我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吧?”

    魏尔伦于心不忍,主动岔开话题,“别说这些了,你哪里不舒服,先告诉我们,身体最重要。”

    “不行!”果果抓着魏尔伦的手,艰难地坐起来,态度坚定道:“阿尔蒂尔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抽回被chuya握住的手掌,蛮横地扯掉身上多余的输液管和电极片。

    输液针带着出来的血水飞溅到衣服上,未愈合的针口处立马渗出血珠,殷红刺目,像是雪地里的花骨朵。

    chuya的眼睛红肿成了兔子眼,他直接抱住了果果,边哭边说道:“哥哥!你见他做什么啊!他什么也做不了,就会骗人!”

    果果头疼欲裂,“弟弟啊,我的亲弟弟啊,你先放开我,我真有事!”

    魏尔伦一把抓住果果的两只手腕,他痛心疾首地望着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少年,故作镇定地说道:“你现在这样干什么吗!”

    “你两个撒手!”果果没好气地瞪了眼魏尔伦,他气鼓鼓地强调道:“我找他有事,正事!天大的事啊!”

    “什么天大的事能比你现在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严肃的态度,匆忙的脚步声,竟然是平时对他最有耐心的兰波。

    果果眨了一下眼睛,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同行的白发青年身上,他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猛地起了一下,可被魏尔伦和chuya按住愣是没起来,但这事!果果不可能这么算了。

    “阿尔蒂尔·兰波!你过来!我绝对要把你打成猪头!绝对!”这一刻,头疼都排在脑后去了,他想揍人。

    阿尔蒂尔的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下意识以为幻视里的少年直接具现化了,他的心狠狠一抽,苦涩地安抚道:“你别激动,想打我,杀我,我不动……”

    第380章 第 380 章

    380

    万念俱灰之下, 人自然不能理智地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让事态进一步升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被魏尔伦和chuya束缚住行动力的果果, 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再次说出那种话的青年, 愠怒的火苗熊熊燃烧起来。

    “魏尔伦,你原来不是这样自暴自弃的人啊!”果果最后还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阿尔蒂尔的瞳孔骤然放大, 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哗啦一下崩塌了。

    他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哪怕很微弱,但也牵动了破皮的嘴角, 撕裂的伤口再次揭开。

    兰波和魏尔伦心头一颤,中原中也想:完了,真完蛋了, 这是要从头算起了。

    雨果和莫泊桑心慌慌,一时之间没有发声。

    果果有些想笑自己怎么能在一个人身上跌那么多跟头, 又想骂阿尔蒂尔怎么那么执着, “你现在还记得你原来是什么样子吗!”

    “果果,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也不明白了,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阿尔蒂尔十分痛苦挣扎地说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不屈。”

    “我的内心一直处于迷茫之中,认识你之前我是这样的, 认识你之后我还是这样的……我始终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我甚至觉得现在就死掉再好不过了。”

    他抬手抵在自己心口处,指骨凸起,青筋暴露, 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可我也是人啊!我也有七情六欲啊!我也会有念念不忘和痛不欲生啊!”

    “你总要我放下, 不要计较你的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我怎么放下啊?”阿尔蒂尔用力地捶着自己心口,声泪俱下道:“我怎么能踩着你的尸骨,享受牺牲你的尊严换来的荣耀和自由啊!”

    阿尔蒂尔耷拉着脑袋,“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哪怕挖了我的心,我也做不到啊……”

    一滴又一滴的泪落在地板上溅起小水花,然而那年的春寒却一直在他的心里萦绕不绝。

    泪水划过脸颊,模糊不清的记忆再次重现脑海,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语也随之扎了下来。

    果果的目光凝滞了,人死了就感受不到太多生者的遗憾,可对于厌恶的事物却永远不会停止,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在意那些无言的岁月。

    极致哀伤在空气里蔓延,时代的变迁没有带他们脱离尘世。

    这苦海无边,到底哪里有回头是岸呢?

    可再怎么样,首先也得回头看一眼才行啊!

    ——阿尔蒂尔·兰波头也不回,扑通一声,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他就直接掉进了海里淹没了。

    果果挣开魏尔伦的双手,他一下子暴起,chuya都控制不住他。

    果果抓起身边能够到手的枕头扔向沮丧到家的阿尔蒂尔,他大声骂道:“你是什么蠢货吗?”

    “把自己变成了精神病,困在亲手编织的谎言里,忍受【彩画集】的日渐侵蚀,你又不欠我们的债!”

    他怒不可遏地痛斥让其他人更加不敢说话了,“阿尔蒂尔,你这样做到底对得起谁啊!”

    阿尔蒂尔望着自己脚下的木地板,看着垂落的白发,他声嘶力竭地告诉他:“我想让你活下去,我想让你拥有家人,我想看到你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我什么都搞砸了!”

    “都不要再说了!”兰波眼看局势完全不受控制地走向割裂,气势汹汹地打断道。

    果果的呼吸急促起来,气到发抖的程度,chuya心惊胆战地给他顺气,“哥,你慢点呼吸,他不是今天就这样了……”

    魏尔伦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力量强行镇压暴怒的兽,很危险。

    中原中也拉着阿尔蒂尔的手臂,神色凝重道:“阿尔蒂尔,你和我出去!我们出去坐会,你现在情绪不对!果果需要平静。”

    莫泊桑躲在雨果身后一直不敢出声,他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器和电极片,头大如牛地走出来打圆场,“原来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啊!”

    众人不理,莫泊桑还是梗着脖子,补充道:“我是医生,你们好歹听我一句吧。”

    chuya紧紧抱着果果的肩膀,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沉闷地哀求道:“哥,他没救了,你不要为他伤心了,好吗?”

    “果果,他再怎样我们也不会放弃他的。倒是你啊,真的不能逞强了。”魏尔伦压下心中惶恐不安。

    他柔声细语地劝慰道:“我们先治病,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说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果果丝毫没有听进去,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移动起来。

    所有人都在为他着想,可他满腔悲愤又哪里是言语可以平息得了的,但凡还有多余的时间,谁又会抓着这点破事不放呢!

    “阿尔蒂尔,你以为你下辈子还能再遇见我吗!你以为我次次都那么好运吗!”果果目光如炬地望着那个停滞不前的亲友,“我告诉你,没机会了……”

    “我不会允许自己犯同样错误超过三次的!”发颤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我会亲手斩断和你有关的点点滴滴!”

    “不管有没有来生,我都不会改变这一决心。”神色憔悴的金发少年,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悲伤,不让眼眶里的热泪流淌下来。

    阿尔蒂尔闻言五脏六腑都在剧烈震动,一口闷堵在心肺的淤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染红了一片木地板。

    吐完之后,精神状态直接受到影响,完全不能思考了。他弓着身子,半晌没有直起腰来。

    所有人都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本就疲乏无力的果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还是chuya抱着他,才没让他脱力倒下去。

    另一边,雨果和兰波也方寸大乱了,莫泊桑一脸惊恐万状的表情,他人已经傻了。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搀扶起佝偻着背的阿尔蒂尔,但阿尔蒂尔推开了他,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惊惶失措的眼神快速锁定在莫泊桑身上,身形娇小的青年愤怒大喊道:“医生!你还看着啊!救人啊!”

    “知道啦!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超越者了!”莫泊桑硬着头皮上,内心非常无助。

    兰波都不上,雨果都不上,让他上!人干事啊!

    阿尔蒂尔自己擦掉了嘴唇上的暗红的血,他用亚空间隔绝所有人的帮助,脚步踉跄地来到果果面前,一副命不久矣的衰样。

    “你吐血了,别说话了!”魏尔伦不敢动他,怕真弄死他了。

    阿尔蒂尔没理,沾上血的右手撑在病床上,神清悲怆地望着那双倒映自己染上绝望的天蓝色眼眸。

    他沉吟良久,才道出自己的感受,“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所有人呼吸一滞,愣愣地去看果果是什么反应。

    果果苦笑连连,“何必这样呢?你还嫌自己过得不够惨吗?”

    “再惨也是我自找的,和你无关了!”阿尔蒂尔喉咙又痛又哑,他一开口铁锈味就涌上鼻腔,更加难受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非忠贞不渝的爱情,也非单纯质朴的友情,更不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但生生世世的情感和羁绊,拉扯着他们不断靠近彼此,确实让他们成了知根知底的知己。

    哪怕怨过,也伤过,可这世上还能知道真相的人唯有他们二人了。

    不能言说的秘密,无法回首的前尘,前路渺茫,除了至死方休,别无他法。

    纵然果果说再多狠心绝情的话,也断不干净他们之间的联系,他放弃了,抬手抚摸着白发青年苍白忧郁的脸庞。

    阿尔蒂尔没有动作,魏尔伦和chuya拿他们两个也没办法,其他人更没有头绪。

    果果神情伤感,轻声道:“我不怕死,可我真的厌倦了这杀戮的人生轨迹,我更不想看你为了我重蹈覆辙了。”

    魏尔伦感受到吉维尔一刹那的寂静,随后是前所未有的疯狂,他瞪大眼睛,“停下!”

    不再压抑的力量从指尖倾泻出来,缠绕着果果的呼吸,他愿意让出一半的意识形态换取【吉维尔】的力量,支撑他走完最后的路程。

    刺目的颜色爬上雪白的脸颊,阿尔蒂尔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上,冰冷的手掌与他分开。

    在没有解放语的帮助下,果果主动让自己进入【兽性】第二阶段,他的气色一下子好转起来。

    虽然晶莹透亮的皮肤攀上了仿佛拥有生命的恶魔荆棘,一只眼睛更是被浓郁血色所浸染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但肉眼可见,金发美少年不再苍白无力了,他借助恶魔的力量获得生命的能量,代价就是他自己的寿命。

    兰波打碎阿尔蒂尔构建的亚空间,他和中也、雨果、莫泊桑被眼前一幕震惊到失语。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在悲恸的注视下,果果重新找回淡然处之的自信,“只不过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也有我的选择。”

    他平静地握住chuya的双手,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如从前那样岁月静好的姿态。

    魏尔伦慌乱地看向兰波,“找太宰治……不能这样的!”

    果果摇摇头,“我快死了,你找谁都没用,但你们可以放心,我死之前绝对不会让吉维尔真的跑出来为非作歹的。”

    莫泊桑倒吸一口凉气,直呼:“上帝啊!”

    “巴黎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啊!你们这是做什么啊!”他碎碎念如同老了二十岁的老大爷,“英国知道了,一定会扔炸弹的,一定会的……”

    雨果看向兰波,“你想怎么做我不拦你了,但他们也得马上离开巴黎。”【无限矛盾型特异点】爆发可不是开玩笑的小事。

    隔着一条海峡的英国,更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兰波心想:这一切都在丘比的掌控中,那它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也会变成第二个陷入循环的世界呢?

    果果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走下病床,拉着chuya的手,温柔地询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chuya勉强挤出微笑,但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沙哑着嗓子说道:“三明治,巧克力牛奶,还要一颗苹果。”

    “没问题。”果果摸摸他头发凌乱的脑袋,“放心,我暂时没有任何问题,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们等会吃完早餐就行动起来吧!”

    莫泊桑狂掐人中,“这是最后的早餐吧!”

    看着少年形同妖魔似的的模样,众人心如刀割,特别是阿尔蒂尔,眼里满是绝望。

    他已经完全丧失动力,就差弄死自己躺平了。

    全程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一直包裹着中原中也的身心,他很想冲上前质问chuya,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另一本【书】。

    但兰波拦住了他,“中也,你和我去准备早餐,大家都饿了。”

    中原中也愤怒道:“这个时候还在乎早餐!”

    兰波不容中原中也拒绝,拉着他的手臂走出去。

    魏尔伦站起身来,冷眼扫向皱起眉头的雨果,警告道:“先生!这是我们的事情,如果法国要横加干涉,那么我会杀光所有人。”

    莫泊桑大气都不敢喘,他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世界的参差了,这是人能管的闲事吗?

    他现在无比同情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活在疯子当道的循环世界里倒大霉了啊!

    雨果深深地看了眼状若寻常的果果,还有灰心丧气的阿尔蒂尔,“别乱来,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叮嘱完了之后,雨果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叫上莫泊桑先行离开。

    既然改变不了他们的决心,那么就帮助他们打破魔咒好了,法国政府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反戈相向。

    太宰治听了兰波讲了大概,感叹道:“世界本质就是一场游戏,那么多不合理原来也是合理的啊!”

    中原中也狠狠拍了他的肩膀,沉痛道:“太宰,祈祷你的异能力能看到平行世界吧!也最好能解决他的【诅咒】!”

    不等太宰治说点什么,做一下心理准备,或者再建议他们慎重考虑一下。

    下一秒,血红色的【书】掉在他的手里,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眼前一片空白。

    坐在轮椅上的俊秀青年,双目无神,呼吸都轻到接近没有,宛如卡机了的NPC正在读取自己的人生设定。

    ——【人间失格】与空有其表的【书】构建联系。

    这是一场注定会输的赌博,他们想赌太宰治能从万千世界里找到破解办法,化解危机,丘比也始终没有出来阻拦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