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皇子VS质子
君灼给了长衡一天时间考虑。
长衡觉得君灼假惺惺做派, 明明已经把人逼到绝路,却还要装作仁慈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与不选择有什么区别吗?
最后都是落进恶人的圈套。
长衡站在军帐口,看拿着长矛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 大约有五队巡逻的士兵, 三十分钟巡视一圈营地,一个时辰倒换巡逻士兵。中间五分钟的空闲时间,他不一定逃的出去。
长衡放下门帘,走回军帐内,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君灼还没来。
长衡不喜欢坐以待毙,更多还是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他应该主动和君灼谈条件,讨一点利己的条件, 不然到最后想翻身都难。
长衡想的太简单了, 君灼那样喜欢把事做绝的人不可能给人退路。
“太子殿下让我来询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一位穿着甲胄, 脸上有条疤的男子走了进来, 手上托着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叠放整齐的白衣, 以及一顶华丽的发冠。
“他自己为何不来见我?”长衡转身背对着刀疤男, 不知道君灼在耍什么把戏。
刀疤男将衣物放到桌上, 毕恭毕敬道:“殿下怕您又说威胁你,所以把时间留给你, 让你想好了再去见他。”
“那你且去复命,说我要见他, 并有要事商谈。”
“遵命。”
长衡站在一旁,远远看见衣领上绣着一个漂亮的“君”字, 还是正红色的。
他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代表他成了君灼的所有物吗?
长衡觉得恶心, 移开目光不再多看一眼,他不是君灼的人, 他会离开的,一定会离开的。
他的肩膀在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刀疤男去了没多久,再次返回:“殿下请您过去。”
看见长衡没有穿他刚才拿的那套衣服,面露为难:“这件衣服是殿下亲自为您挑选的,您还是穿上比较好。”
“他挑的我就要穿吗?我的手长在我身上,穿什么东西还需要经过他同意吗?”长衡反问,语气凌厉。
“不是,属下是怕您激怒殿下。”
“无事。你带路吧。”长衡说。
最好能让君灼把他杀了,不然,留着他的命,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君灼。
刀疤男把长衡带到军营外,土丘前。
土丘前面有一扇木栅门,大概是南朝驻扎在这里后挖出来的地方。
里面很暗,燃着几个苟延残喘的火把。
刀疤脸打开门,将长衡带进去的那一刻,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长衡险些吐出来,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向前走:“这是什么地方?”
刀疤脸说:“这是关押俘虏的地方。”
“俘虏?”
长衡神色微动,难不成是楚国的士兵?
“是的。殿下在里面等着您。”
长衡在刀疤脸的指引下走进去,眼前的场景差点让长衡吐出来。
他们在山里凿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木栅栏将这个空间分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摆放着许多兽笼,一部分被高高的铁栏围起,是一个小型的擂台。
兽笼里关着的不是野兽,而是人,穿着囚服的人,上面写着楚字。
擂台中央都是血,泥土被血浸染的成块、打结。里面关着两个正在厮杀的人,长衡到时,穿着囚服的人刚好被杀死,睁着两眼看向长衡那边,手伸向铁栏,企图离开这一方天地。
一口气还没咽下,另一个又拿着短匕首狠狠刺向囚人的腹部。
长衡背后起了一阵冷汗,下意识喊出声:“不要!”
没有人会听他的,倒是有人看向他这边。
君灼穿着一袭红衣,手里玩着折扇,好整以暇坐在最干净的地方。
看见长衡时,故作惊讶:“呀,衡儿来了。”
“怎么没穿我送你的衣服?”
“他怎么了!?”长衡追问君灼。
“死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那个死亡的楚国将士被人拖走,正好与长衡擦肩而过。
昏暗的火光下,长衡对上那双瞪得非常大的眼睛。
长衡瞬间崩溃,嘴唇颤抖,喃喃自语:“不、不要,不要……”
让他亲眼看着楚国的子民死,比折辱他还让他难过。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该死,这就是规矩。”君灼站起身,嘴角随意勾起弧度,步伐猖狂,慢慢向长衡那边走。
“你在说什么?!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你怎能如此残忍?”长衡逼问君灼,步步向后退。
“我只知道在战场上战败只有死路一条。”君灼道,“衡儿,不要再退了,我不喜欢你躲着我,我很生气。”
君灼牵住长衡的手,带着他向前走,语气温柔:“还没完呢,衡儿与我一同观看。”
长衡挣开君灼的手,“别碰我,你这个疯子!你会不得好死。”
那都是一条条生命,君灼怎能这样糟践别人。
君灼轻笑一声:“是么?倘若我南朝战败,你敢保证你楚国的军队会善待我们南朝的人吗?”
长衡突然沉默,楚国的史书上写,楚国的军队喜欢用各种刑罚惩治战败者,为了更好的折磨战败者,还发明了许多奇怪的、令人意想不到的酷刑。
所以,他现在不确定楚国的军队战胜后会对南朝的军队怎样。
“看吧,连你都无法确定。”君灼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的行为?”
战争是残酷的,人远远比战争更残忍。
长衡有些迷茫,所谓坚持正道的是什么?
站在楚国的立场,他们输了会被南朝吞并。
站在南朝的立场,他们输了会被楚国吞并。
都有各自的理由,都有各自的立场,没有谁对谁错。
错的从来不是一个国家,而是贪心不足的人。
贪婪就是怎么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给人带来快感,也让人迷失自我。
“想明白了吗?”君灼牵着长衡的手,带他来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
挥挥手,擂台上的比赛便开始了。这一次上场的是一位伤痕累累的少年,脸上、身上都是血,身上的囚服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了。
反观南朝的士兵,穿着甲胄,拿着利器,威风凛凛。
不用比就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
君灼把长衡抱在怀里,轻轻啃咬着长衡的耳垂,声音低沉轻浮:“忘了问呢,衡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擂台上,伤痕累累的少年被箭矢扎中腹部,鲜血疯狂涌出。
长衡抓君灼的手,语速飞快:“考虑好了,考虑好了,你快让他们停下,快让他们停手。”
他本来还想着与君灼谈条件,可现在他还怎么谈条件。
“是吗?真的考虑好了?那怎么不见衡儿穿我送你的衣服。”
“衡儿莫不是哄我的?”
哄?
长衡现在都想杀了君灼,可是身边都是南朝的士兵,他只要一动那些刀剑便会扎在他身上,更何况他打不过君灼,不用士兵出手,君灼就能把他杀了。
“没有,我穿,我现在就回去穿。”
长衡疯狂挣扎,想现在就要回去穿那件衣服,但是被君灼死死按在怀里。
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箭矢穿透膝盖,然后又被人迅速拔走,留下膝上一个血窟窿,汩汩鲜血往外冒。
“让他们停下!停下啊!!”长衡攥着君灼的手腕,无助嘶喊,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快停下啊!他会死的!会死的!”
“衡儿还想着离开我吗?是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还会像上次那样丢下我吗?
“不会,不会,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长衡说。
“够了,停下吧。你们吓到太子妃了。”说着,君灼抱起长衡往外走。
他是猎人。
他比谁都了解如何让猎物心甘情愿的上钩。
他给长衡时间考虑只是想他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既然长衡没看明白,他不介意帮帮长衡。
让长衡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不再想着逃离他。
长衡转头看向气息奄奄的少年,不得不再次求君灼:“能救救他吗?可以放了那些士兵吗?”
他们都是无辜人,他们也是被迫上战场,如果不是战争,他们会过安宁的日子。
君灼说:“那要看衡儿怎么表现了。”
长衡说:“我穿衣服,也戴发冠,做什么我都愿意。”
君灼笑:“衡儿还真是可爱,我要的可不只那些。”
说罢,他在长衡迷芒的目光中,指了指自己的唇。
已经明示的那么清楚了,长衡不会不明白,他只是过不起心里那道坎。
长衡又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主动揽住君灼的脖颈,闭上眼飞快在君灼的唇上啄了一口。
“我留在你身边,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退兵的事。”
虽然极其敷衍,但君灼很满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抱紧了长衡大步流星往外走。
长衡穿上了那件绣着“君”字的衣服,戴上了那顶华丽的发冠。
君灼抱着他,亲吻他,像得了件爱不释手的宝贝。
漂亮的衣服并没有在长衡身上穿多久就被君灼撕了个粉碎。
长衡也不知道这会是他的最后一件衣服。
他被君灼养在营帐中,君灼不允许他穿衣服,因为脱衣服麻烦,他只需要躺在床上等着君灼宠幸就好了。事实上就是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他都被君灼抱在怀里,剩下两个时辰是在床上和君灼厮混。
他就是被君灼养在身边的宠物,负责帮君灼宣泄欲|望-
长衡坐在窗前发呆,身上披着一件很薄很轻盈的长袍,匀称的小腿露在外面,上面都是触目惊心的痕迹,谁看了都会骂一句君灼不是人。
那件白长袍就是穿在外面的外套,长衡身上没有穿里衣,这么随便的装扮,长衡是不会穿的。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他选择的权利。
长衡问君灼,为什么没有里衣,君灼说军营穷,只有这个。长衡便不反驳了,毕竟有遮羞布总比没有强,前几天君灼可是连衣服都不给他穿。
不穿里衣方便君灼动手动脚,手从下摆伸进去,从大腿一路摸到脖颈都没问题,甚至可以说畅通无阻。
长衡也无所谓了,他现在只关心君灼退兵的事。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的。
君灼一进到营帐就迫不及待把长衡抱在怀里,抱着长衡坐在官帽椅上,下巴放在肩膀上,大手摸着柔滑的肌肉,一路向上,到凸起停下,顺手捏了一把,感受到长衡僵直了身子,道:“都做过那么多次了,衡儿怎么还是那么僵硬。”
长衡捉住那只作乱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随时发|情的公狗,这种事情无论多少次我都不会习惯。”
他和君灼永远不一样。
君灼咬着长衡的耳朵,顺着耳根往下亲,声音含混:“是吗?我会让你习惯的。”
长衡不再说话,沉默着任由君灼索吻。
他怎么习惯?他是楚国的太子,不是自甘堕落,任由他人亵玩的玩物。
“衡儿,你看,你有反应了。”君灼像是发现了惊喜,故作惊讶道。
长衡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浸满水雾,茫然看着君灼,泪水无声顺着眼角滑落。
君灼吻去长衡眼睛的泪水,道:“你想知道南朝军队接下来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
退兵吗?
这几天他一直在问君灼退兵的事,但是君灼从来不正面回答他。
他知道就差几座城池便可以将楚国拿下,退兵的话前面的努力就成了笑话。
君灼不愿意退兵也正常。
他只是不想自己被当猴耍。
长衡扯了扯滑落的长袍,尽量把自己包裹住。
身上连衣服都算不上的东西竟成了他维护尊严的最后一点底气。
真是可笑至极。
“退兵吗?”
君灼不答话,慢慢亲长衡,从脸颊到嘴角,最后接吻。
长衡仰着头被迫接受君灼的索吻。室内响起密密麻麻的接吻声,气氛逐渐变得暧昧不清,让人沉溺。
长衡睁着眼睛,澄明的眼底全是冷漠,十分清醒,他是楚国的太子,不是任何人的玩物。
一只手紧紧攥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手心,留下一片暂时消灭不掉的月牙痕迹。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长衡的眼神变得慌张,推拒着君灼:“有人、有人……”
那是前所未有的慌张,他不想让人看见这样的自己,衣不蔽体,受人亵玩……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甚至那一刻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他和君灼在屏风后面那人看不见,也知道没有君灼的命令那人不敢靠近,长衡还是觉得羞耻,悬在空中的脚背绷直,脚趾都蜷缩一起来,骨节变成粉白色。
君灼却像没听见一样,掐着长衡的脖颈让他仰头,让他老实承受自己的索吻。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两声好像踩在长衡的心上。脚步声停止,长衡的心跳声也停止了。
“将军。”
君灼还在亲长衡,甚至顺着长衡的嘴角开始往下亲,脖颈,锁骨,胸膛,所到之处留下细密的红痕。
外面有人,长衡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也不敢出声,脸颊因羞愤过度红得滴血,曾波澜不惊的眼底涌上无法消磨的杀意,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君灼。
若是君灼再继续下去,恐怕长衡会和昨夜一样不堪屈辱晕过去。
君灼不说话,那人在屏风前站着,长衡又羞耻又着急,实在迫不得已伸手掐了君灼一下,红肿的唇瓣张合,无声道:“人。”
“怎么办,我……”
后两个字君灼没出声,躺在君灼怀里的长衡却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这人,这人怎么那么无耻!简直、简直就是登徒浪子!他从没见过这样无礼的人。
“你也有感觉不是么?”君灼抚弄着长衡的灼热,似乎不把屏风之外的人当回事。
长衡愣住,修长的双腿不可耐的交叠在一起,似乎想否认这个事实,不,他和君灼不一样,他是君子,轻淫|欲,他不是像君灼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发|情。他是个君子,他不是下流无耻之徒。
他不是。
他不是。
他不是。
那三个字萦绕在脑海中,从昨晚到现在因为退兵之事从未挣扎的长衡疯了一般挣扎。两个人的重量推着官帽椅,摩擦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君灼险些按不住,低声提醒:“嘘,外面有人,我不想让别人听见你的声音,你的一切只能属于我。”
听见恶魔说的话,长衡稍微平静,死死攥住恶魔的衣领,满是恨意的眼睛盯着他。
君灼摸着长衡的脊背,像是抚摸小狗小猫一样,安抚他的情绪,却对着外面冷声道:“让你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冰冷的语气仿佛刚刚轻薄的话语不是从他口中说的。
随即低声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以为你想要了。”
“疯子。”长衡松开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疯子就是疯子,只不过是披了一层正经的外壳罢了。
将领一直都低着头,军中有规定,进将军营帐必须低头,若是抬头便视为探头探脑的奸细,拖出去砍了。
“回禀将军,一切清点完毕。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白。”
“说。”
“现在的局面,我国完全可以乘胜追击,将楚国吞并,为何突然下令退兵?”
长衡愕然看着君灼,这人已经打算退兵了,为什么不告诉他?还要用那种言语羞辱他,让他颜面尽失。
看着他人失去尊严很好玩吗?
“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情趣了。”君灼仿佛知晓他的心事,低沉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从头顶传来。
长衡身侧的手悄然捏紧,所谓的情趣就是看他丢脸吗?
君灼的手开始乱动,从长衡腿侧摸了上去,一边抬起头,不答将领的话反问:“楚国的城池我们占领了多少?”
那人回想了下,而后答:“楚国十八座城池,被我国攻打下来的城池共有十三座。”
那声音仿佛在耳边,长衡全身僵硬,血液都停止流动,捉住君灼的手,低声道:“放、放手……”
刚刚放松的脚趾又开始蜷缩,这一次,整个人都透露着粉色,君灼低下头,像是观看艺术品那样欣赏着全身被粉色铺满的长衡,“真的让我放手吗?它可比你诚实多了。”
一边又对着外面说:“够多了,人不能太贪心。”
几秒钟时间,不同语气的两句话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长衡不禁怀疑君灼是个疯子,心中又诧异,君灼这样无耻的小人,真的能说出这样富含道理的话么?
“不要想别的,专心一点。”君灼手上的速度加快,长衡忍不住弓起身体,脚背也绷直了,快要到达临界点。
将领迟疑:“可是……”
短短两个字带回长衡的理智,他在干什么……他这是在干什么?
“你在质疑我?”君灼语气骤然变冷,与手上火热的动作截然相反。
“末将不敢。”
长衡咬住自己的嘴,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了礼数,也不让自己闷哼出声。
君灼不再理外面的人,专心挑逗长衡,那人识趣,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在别人的三言两语之中和别人的脚步声中,长衡泄了出去。
温热的星星点点溅到画着雄鹰折翅的屏风上,落到地板上。
一滴泪顺着眼角克制又缓慢的落下。
长衡双目赤红,慢慢吐出几个字:“君灼我一定会杀了你。”
君灼拿起长衡的外袍下摆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你最好亲手杀了我,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黄沙漫天,狂风卷着旗帜在空中猎猎翻飞,带着南朝撤兵的消息飞到楚国军营。
楚国将领一边不解一边庆祝,好端端为什么突然撤兵,还是说会有更大的阴谋。
撤兵了也好,就不用常年打仗了,边关百姓也不用受难了。
正在军营为士兵包扎的常安听见南朝撤兵的消息却紧张起来,撤兵?长衡真的被送到南朝和亲去了!?
他离宫那日被长桓抓住了。长桓趾高气扬站在他面前,“告诉你吧,你的主子被皇上送到南朝去了,按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在床上伺候着那个疯太子了。”
常安不信用尽全力推开了长桓,拿着出宫令牌出了宫,奇怪的是,长桓竟然没派人追杀他,或许觉得他没什么用吧。但眼前,他更担心的是长衡,长衡表面上矜贵,但其实是个很怕疼的人,被植物的尖刺划伤都能红了眼眶。和男人……听说会很痛,不知道长衡会不会哭,还是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不吭一声。
他也听人说过,南朝的太子喜欢折磨人,脾气阴晴不定,不知道会不会对着长衡乱发脾气。
常安晃晃脑袋,他更不信长衡会被送去和亲,也无法想象长衡屈居人下的模样。
长衡是楚国的太子,是整个皇宫乃至整个楚国最骄傲的存在,不会在人身下委曲求全。
翱翔于天地的鹏鸟怎甘折去双翼,戴上枷锁困在铁笼呢。
常安不能接受,长衡更不会接受,那样一个恪守礼节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事情发生。
带着这一缕执念,常安来到了楚国的军营。边境绵延数十里,每一处都有楚国军营驻守,常安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寻遍每个军营。人在前面走,风在后面追,卷着风沙覆盖常安的脚印,没人知道青年来过,也没人知道青年去哪里。
常安走过的军营都没有长衡的消息,也没人见过长衡,长衡这个人就好像从世界上蒸发了,一点消息都没了。
常安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到现在,南朝退兵了,楚国的军营也开始班师回朝,还是没有长衡的消息。
常安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双军都开始撤兵,边疆恢复和平,恢复以往的状态,在两国交界线上,若是某个人没有社交令牌擅自越线,后果只有一个,死。
他还没找到长衡,他不能死。
实在没办法,常安只能跟着军队回楚国。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一波人,交谈之中,才知道他们是南朝军营里的俘虏,南朝撤兵,他们不会兵法,也不会刀剑,便被无情抛下了。
需要时他们供人玩弄,不被需要时弃之如垃圾。
都是楚国人,楚国的将领便把他们一同带着,并且让受伤的人坐在马车里,好生休养。
常安牵着一匹马走在队伍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黄沙漫天的戈壁滩,幻想着那个人能够穿过沙海同他相见。
趴坐在马上的男人从南朝军队逃出来的,看见常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问:“看什么呢?有什么东西落在后面了吗?”
“没、没有。”
“看你的样子不像士兵啊,治病疗伤的?”常安实在太瘦了,面瘦肌黄,根本不像拎得起大刀的人。
常安点头:“算是吧。”
在军营里他确实一直在打下手。
“我在南朝军营也遇见了一个同你一样的人,他比你白一些,身形高挑,非常好看。”他回想那个人的模样,真是太好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闻言,常安脚步一顿,眼里多了一点希望,急切道:“他叫什么名字?”
“长……衡……好像是这个名字吧,当时光注意他的长相了。”
“是、没错,他人呢?他人在哪?”常安激动道,终于让他找到了,他终于能算账了。
“那天被南朝的将军带走后我就没见过了……好像跟着南朝军队走了吧。”
跟着南朝军队走了……?
听见最后一句话常安卸了全身力气,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一遍遍询问那个人:“你确定吗?确定没有看错?会不是他就跟在你们队伍里只是你没发现?”
那人笃定道:“不会,我们军帐的人都是固定的,什么人进什么人出,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我们心里都有数。那日之后我们就真的没再见过长衡了。”
常安把马绳交到男人手里:“给你。”
男人牵着马绳:“你要去哪?”
不顾男人的叫喊,常安跑了,弱小的身影没入茫茫大漠中。常安开始胡思乱想,长衡真的去了南朝?疯太子对长衡好吗?南朝和楚国习俗不同,长衡吃的惯吗?听说他们君主还喜欢娶别人的媳妇,长衡怎么办?会嫁给下一任君主吗?
长衡的脾气能受得了吗?不会觉得荒唐吗。
无数个问题只有见到那个人才会知道答案。
楚国军队继续前行,少了一个人也不知道。
南朝撤兵的消息先军队一步到达楚国朝廷,那一时间整个沉寂的皇宫松了一口气,开始欢呼,举办庆典,彩灯满街,歌舞升平,举国上下欢庆。那样的热闹第一次属于整个楚国的百姓,他们夸赞楚国国主是明君,夸赞楚国有个好军队,庆幸自己生在楚国。
热闹的欢庆里,别人的三言两语中,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霁月的太子渐渐被遗忘。
第032章 皇子VS质子
浩浩荡荡的军队前走着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
军队后面, 遥远的边境线外,漆黑的夜空中响起烟火的声音,转瞬即逝, 但也被马车里的男人精准捕捉到了。
坐在马车里面容清俊的男人微微抬头, 南朝真的撤兵了,楚国在庆祝,百姓终于不用饱受苦难了。国家安定,百姓安居, 君子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事,他做到了,虽然办法卑鄙。
淡若琉璃的眼睛浮动着微微波澜, 就像月光下平静的湖水被扔进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美得让人失神。
君灼坐在长衡身侧, 狭长的眼睛时刻注意着长衡的反应。
长衡这个人又单纯又好玩, 生气就会不理人, 还会耍小性子, 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就像现在, 脊背挺直, 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在马车里。
平常人会觉得他教养好, 坐姿好,但其实不然, 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一天了,从在营帐里受了君灼的折辱就开始这样了, 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比那些石雕还像石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站起来很高的人坐在那里竟显得小小一团,有点可怜。
君灼故作不经意将手伸出去牵长衡放在膝盖上的手。
长衡察觉到君灼的用意,抬手躲掉君灼的手,姣好的唇线抿得笔直,偏头看向塞外的风沙,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楚国燃放的烟火,热闹的欢庆中,不知常安是否找了自己的世外桃源,是否娶到心仪的女子过上想过的生活的了。
看着长衡的闪躲,君灼眸色一沉,特别强势的牵住长衡的手,语气疯癫:“摸摸我,我也会有反应。”
这是正常人都有的反应,你不必觉得羞耻。
不知为何,这话传到长衡脑子里自动翻译成了这句话。但很快被长衡摇头否认,君灼是个疯子,说的话是疯子眼里的正常的人,他和君灼不一样,他克己,灭人欲,轻淫|欲,重礼节。
他和君灼不是一类人,永远都不是。
长衡冷漠抽出自己的手,耳根红了一片:“拿开你的脏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时随地发|情吗。”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君灼长手一伸,无视长衡的挣扎,揽着长衡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平心而论,那天你真的没爽到吗?”
每次挣扎都被镇压,甚至还会被绑住双手,长衡便识趣,挣扎不过便放弃,冷着脸偏向一边不理君灼,那种耻辱的事只有君灼这个疯子才会觉得爽。
君灼也不管长衡什么反应,抱到人就开始亲,从耳根到脖颈再到嘴唇,边亲边评价:“衡儿耳朵好红,皮肤好软,嘴也好甜。”
长衡恨不得给自己的耳朵按个帘子,每当君灼说话的时候自动屏蔽。脖颈突然传来刺痛,长衡的眼圈立马红了,伸手推搡:“放开、放开我……”
尖锐的獠牙刺破细嫩的皮肤,一点一点吮吸着新鲜的血液,君灼眸色暗沉,欲|望在眼底掀起滔天巨浪恨不得将漂亮的仙人吞噬。
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栗,君灼放开长衡,殷红的唇上沾着血迹,特像刚吃完人心的妖精,漂亮且致命,“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退兵的真正原因吗?”
“关我何事?”脖颈处还有阵阵余痛,君灼那一口下了死劲,恨不得将他的脖颈咬断。
长衡闻着甜腥的血腥气,胃里泛起阵阵干呕。
“南朝国库早就空虚了,现存的兵粮根本不够打下楚国剩余的城池。就算你们不派人,用不了多久,我们也会主动求和。我们只会派兵看守打下的城池。”
“你说什么?”长衡在君灼怀里挣扎、扭动,如果君灼说的是真的,那他做的那一切算什么?自取其辱吗?
“我说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找个台阶下,找个合适的理由退兵,顺便抱个美人归。”
君灼压住长衡,舔掉长衡脖颈上最后一滴血,略微可惜道,“想在这里干|你。”
“……”
长衡迅速拔下头上的银簪,抵在脖子前,红着眼质问:“混账!你把我当什么了!?供你泄||欲的工具吗?!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与记忆中平和温冷的模样根本不同,声音有起伏,虽然不明显。
长衡都没反应过来,君灼袖中飞出一根银针,扎在了他的手腕上。
长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簪子从手中脱落。
君灼将他抱在怀里:“放过你?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
就因为他当时多看了君灼一眼吗?-
一路颠簸,到达南朝时,长衡被君灼抱下马车的,手里攥着一枚被磕坏了的银簪。
“恭迎太子殿下。”他们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多看。
那样响亮的声音,长衡以前在皇宫里经常听,也早已习以为常,今日听到却觉得非常刺耳,埋在君灼的怀里流出红得滴血的耳朵。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免礼。”
他们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到了君灼的宫殿。
南朝的面积没有多大,因此宫殿建造的没有楚国那样华丽,要比楚国的宫殿小许多,外形也因地理因素相差甚大。
楚国的宫殿因为风水,会有许多窗户。南朝的宫殿因气候寒冷,只有两扇朝阳的大窗户,坐在殿内可以看见院内的场景。
长衡被君灼牵着,欣赏这座华丽的太子殿。
长衡不明白有什么好欣赏的。
君灼却兴致勃勃:“衡儿,看见那扇窗户了吗?”
长衡顺着君灼的目光看过去,入目一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半个天空。
“有什么好看的?”
“跟了我这么多天还不了解我吗?”君灼拿起长衡的头发嗅了嗅,然后绕在指尖把玩。
“你除了会发|情,我不相信你还有会赏景的雅致。”
“衡儿真聪明,”君灼毫不吝啬在长衡侧脸吧唧一口。
长衡用衣袖擦了擦脸,不是很明白君灼这句话的意思。
君灼牵着长衡的手走到窗前,让长衡的腰抵在窗棂,俯身在他耳畔说:“在这里上|你,开着窗,你的身体会因我的动作被迫探出窗外,你因羞耻……”
“闭嘴!”长衡羞愤不已,抬手捂住君灼的嘴。
一双耳朵红得滴血。
“你……”长衡猛然抽回手,像是被蛇咬了一样,放在衣服上蹭了蹭,“都是口水,你别恶心我。”
长衡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与君灼之间的距离。
“我恶心?”君灼嘴角勾着一抹诡谲的笑,步步紧逼长衡,“那恭喜你,你被你恶心的人干,还要在你恶心的人身下呻|||吟、高|||潮……你还真是淫|||||荡。”
啪一声脆响。
长衡扇了君灼一巴掌,反问君灼:“那是我想的吗!?明明是你拿楚国威胁我,是你逼迫我!”
君灼被打的偏头,嘴角挂着血,哼笑一声。
可能是南朝的空气太冷了,君灼周边特别阴森。
长衡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觉得君灼就是疯子,想要伺机逃跑,结果被君灼一把拽了回去。
君灼抓住长衡的手腕,不顾长衡挣扎强硬打开他的手心揉搓:“下次打我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亲自动手,你不用动手。你的手打疼了,我会心疼的。”
说罢,他还贴心的揉了揉。
低着头,姿势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非常相爱的恋人。
只有长衡知道,他面前的是一条吐着毒信子的蛇,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可以将他吞掉。
长衡抽回自己的手,露出厌恶的神色:“别碰我。”
“那不行,不碰你怎么让你舒服呢,我就喜欢衡儿在我身|下崩溃求饶,说爱我的样子,”君灼抹掉嘴角的血迹,拽着长衡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压在窗棂上,掐着长衡的脖子接吻,“纠正一下衡儿方才说的话,我从没强迫过你,一开始我给过你选择,是你选择留在我身边。是衡儿不听话,知道我退兵后,总想着离开我。”
那是一个极具压迫性的吻,不只是感官,就连生命都被君灼攥在手中。
长衡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仅有的一点呼吸也是君灼的气息,带着一点血腥气。
听见君灼的话,长衡彻底失去挣扎。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好像是他的选择。
用他自己换楚国平安。
是吗?
他也不知道了。
空气太少了,呼吸不过来,大脑也快停止转动。
不!不!不!
挣扎无用,反抗无果。
长衡被无数双手拖着、拽着坠入无尽深渊。
感觉自己快被掐死的时候,忽然有人进来:“殿下,皇上要见您。”
君灼放开长衡,暧昧的擦着他嘴上的水痕,低声说:“暂时先放过你。”
君灼走了,有光落进来,长衡还站在窗前发呆,目光空洞,思绪一点点回笼,放过他?君灼哪有那么好心呢。
回想起在马车上发生的事,长衡心里就一阵悲凉,就算没有他,南朝的军队也会撤兵。那他做的那一切算什么呢?
被君灼羞辱。
被君灼玩弄。
……
这一切算什么呢?
自取屈辱吗?
像个笑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都是拜君灼所赐。
是君灼强迫他。
长衡眼里闪过杀意,他要杀了君灼,他要逃出去,他不要待在这里,他不要像个宠物一样被关在这里。
既然南朝已退兵,短时间内不可能卷土重来,而且南朝的国情也不支持南朝的军队再继续打下去,那楚国就是安全的,楚国的子民也是安全的。
他没有后顾之忧。
他可以暗中做计划,然后逃出去。
长衡走出太子殿,准备看看外面的情况,谁知道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就被守在外面的宫女拦下了:“太子妃,殿下不让您踏出宫殿。”
“我不是你们太子妃。”
长衡自嘲一笑,他被君灼软禁了,连自由都没有。
宫女说:“我们也是按命令办事,还请太子妃不要为难我们。”
不为难你们,难道就要为难我吗?
长衡没说这句话,因为他也在宫中生活过,他知道宫女和太监的不容易,便没有为难她们,关上门退回殿内。
琢磨其他出去的办法。
约莫几分钟,守在殿外的宫女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长衡喊疼的声音。
“太子妃,您怎么了?”
没人回答。
疼痛的叫声停了下来。
“冒犯太子妃,还请太子妃不要怪罪,”宫女怕出事,只得推门进来。
打开门,外殿窗户大开,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内殿中躺着碎瓷片,却不见太子妃的身影。
宫女顿感不妙-
南朝的王看起来比楚国的皇上要年长,长长的胡子都是花白的,每说一句话都要大喘一次,浑浊的眼睛愤怒的盯着君灼,呵斥道:“混账!谁让你退兵的!!”
他都不知道退兵的事,军队到达南朝,君灼退兵的折子才递到他手上。
好一个先斩后奏。
南王重重咳嗽,身子抖动,窝在金碧辉煌的座椅上苟延残喘。
君灼拾起地上的折子,慢步走到南王面前,轻轻俯下身子,语气漫不经心:“怎么,帝王做够了?”
他是君灼的父王,更是一个朝代的王,按理说他应该镇得住君灼,可如今却反了过来,君灼笑着,气势却轻而易举压过他,漫不经心的话语听得他心里打怯。
浑浊的眼睛僵硬的动了一下,忽而想起君灼杀兄弑父那年。
漆黑的雨夜,君灼的表情也是像现在一样,脸上挂着血,嘴角挂着笑,手里提着带血的剑,踩着蜿蜒血海,亲兄弟的尸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你也想死么?不会吧,那位置你还没做够吧?”少年脸上挂着森然的笑意,握着滴血的剑刃指着他。
那个时候的君灼也不过是一个未过加冠之年的少年,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雷声轰隆而至,闪电划开夜幕,带来一瞬间的光亮,照亮少年阴鸷的面孔、帝王惶恐不安的神情。
“混账东西!我可是你父亲!是一国之君你竟然敢威胁我!?”
“父亲?你配么。”君灼握着剑慢慢往下滑,语气冰冷,“一国之君?”
南王这才的看见君灼手里拿着可以号令万军的虎符,那是最高兵力的象征,一向由最身边之人保管,南王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君灼手里。
“啊啊啊啊啊——”南王捂着下|体躺在地上喊叫,止不住的鲜血流了下来,君灼嫌弃的抬脚远离。
瓢泼雨夜里,一代帝王成了太监。
“若是你安分些我便留你几年,让你寿终正寝,可若是让我发现你另有打算……”后半句话君灼没有说,南王后来亲身体会到了,他养了好几年的亲卫,被君灼挑断手骨,剜去脚筋,剖出五脏六腑挂在城门上。
那时候南王才看清君灼的真面目,比正常人狠,一旦有怀疑便不留活口,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君灼才是那个无情冷血的帝王。
哦不,应该是,暴君。
南王凭借着“安分”,苟延残喘至今,他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君灼对皇位没兴趣,不然自己早就丧命。
南朝朝廷之上的人换了一批,都是君灼的人,南王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力的傀儡。
你觉得他没找过那些告老还乡的朝廷命官么?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除掉君灼,当然找过那些人。
那些人一听说回宫,在朝为官,脸色如同吃了屎一样难看,纷纷找个理由推辞,甚至称病不见人。
不知君灼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曾经的朝廷重臣一个两个都这么怕他。
南王重重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吐出来,无力盯着君灼,给自己体面的说法:“罢了,我老了,你来看着办吧。”
君灼随手将折子扔到南王面前:“好好批你的折子。”
君灼走了,留下南王一个人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对着一堆折子发呆。
可悲吗?可悲吧。本该属于自己的江山落到别人手里,自己一无所有,一身狼狈,能不可悲吗。
君灼出了大殿,明明特别温暖的天气,他的周身却特别寒冷。
周戚不知从哪出现,默不作声跟在君灼身后。
君灼忽然开口,像在自言自语,也像在询问周戚:“长衡为什么总想着离开我呢?”
他明明已经按照额娘说的去做了啊。
为什么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回想到长衡在马车上那个破碎的表情,君灼心里就会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恕末将无能,无法回答殿下的问题。”
君灼挥了挥手。
小宫女慌慌张张跑来,像君灼行礼:“大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君灼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留在宫中看守长衡的宫女,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太子妃、太子妃……”宫女跑的太急,气还没喘匀,“太子妃不见了。是奴婢失职,还请殿下降罪。”
“无事。我知道了。”
宫女心中诧异,君灼竟然没有怪罪她们。
“你先退下吧,”君灼遣退了宫女,而后对着周戚说,“派人守住宫门口,以及屋顶上派一队人马巡守。”
周戚说:“遵命。”
君灼冷笑,长衡你还真是教不乖。
在马车上透露给长衡的消息都是假的,他只是想看看长衡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还想着逃跑。
果然,他只是稍微松懈,猎物就脱钩了。
没关系,会咬人的猛兽总要有一个驯服的过程。他不着急,相反,他很喜欢驯服猛兽的过程,拔掉猛兽的爪牙,让猛兽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匍匐在他身边。
他会让长衡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不敢再有逃跑的念头。
长衡会一点轻功,他先吸引宫女的注意,然后从窗户逃跑,借着轻功飞檐走壁,站在房顶上看宫内的路线途径,确定自己怎么跑出去。南朝的宫殿共有四个门,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个门都有士兵看守,每二十分钟更换一次士兵。
可以趁这个时间逃出去。
长衡准备从房顶上跳下去,返回宫殿的时候,一队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说:“太子妃,殿下请您回去。”
他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君灼发现了吗?
他没发现君灼的身影,按照君灼的性格不可能不过来亲自抓他。
君灼又是被人叫走的,估计是又要是脱不开身。
那他可以借着这次机会逃走吗?
君灼不在,这些士兵打不过他,他可以逃了。
长衡浑身的毛孔因激动打开。
“倘若我不呢?”长衡问。
将领说:“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长衡一脚踹到将领肚子上,顺手抽出了他挂在腰间的剑,“怎么个不客气法?到让我领教领教。”
在楚国,他的剑术,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他是楚州第一剑客。
比武比出来的,现在去武试榜上还能看见他一骑绝尘的成绩。
连续太多年第一,江湖中人便让他当了公证人,不让他再参加武试。
长衡的身姿很轻盈,剑握在手中,手腕翻转,迅速刺向那些士兵,他没有杀生的习惯,只是用剑风将围堵他的人震开。
“抱歉。”
长衡收起剑,站在房顶,身后是炽热的金黄。
欲转身离开时,黑色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衡儿,这是要去哪啊?”
“离开这里,”长衡看着君灼,“请你让开。”
若不是忧心楚国子民的安危,他怎会被君灼困住。
见君灼站在原地不动,长衡说:“倘若不让,那便赐教。”
“我想看看衡儿有多厉害呢,”君灼足尖轻点,借力飞到枯树旁,折下一根枯枝。
长衡不理解的望着他:“你这是做什么?我用剑,你用树枝,这于你而言不公平。”
若是新鲜的枝条也就罢了,有韧性可以借力打力,但这种枯枝,稍微用力便可从中折断。
君灼说:“衡儿真贴心。”
“……”
他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他为什么要替君灼着想?他应该趁此机会杀了君灼。
长衡提剑迎上去,长剑割碎了炽热的金黄,直指君灼的胸膛。
君灼向后一退,用枯枝当下长衡的进攻。
啪嗒一声,枯枝断了一截儿。
现在还不如手臂的长度。
“十招之内我认输。”长衡说。
他很自信,因为没有人在十招之内胜过他。
更不用说君灼还是拿着枯枝与他较量了。
“好。”
说话中两人交换了位置,君灼陷在夕阳中,长衡站在阴影里。
君灼这个人很奇怪,每次都是只守不攻,而且对他的招数十分了解,每次都能见招拆招,甚至还能用半截枯枝打出力量,给人穿透喉咙的感觉。
这次长衡明显感觉到君灼的武功在他之上,甚至比他还要更胜一筹。
天边的金黄逐渐被黑暗淹没,整个皇宫被黑暗笼罩,站在房顶上比武的两个人,一黑一白,你来我往。
十招已过,长衡愿赌服输,心里更多的还是诧异,他的剑法什么时候那么差了,竟然被君灼用一根枯枝见招拆招。
君灼拿着只剩一指长的枯枝封了长衡的穴道,知道他心中所想:“我很了解你。”
毕竟,过去的十二年里,我都在在你身边。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通过比试,长衡已经感觉到了,君灼对他招式十分了解,他练得都是很平常的招式,并不是什么绝世武功,君灼了解也正常,他就没有多想:“封我穴道干什么?”
“当然是……带回去,锁起来艹了。”
“君灼!”长衡动不了,一字一句骂君灼。
君灼笑,走到长衡身边微微俯身:“忘了告诉你,南朝没你想的那么薄弱。我只是在试探你会不会听话。”
低沉的声音飘向夜空。
长衡惊愕,怪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上了君灼的当。
“若是你真的逃走了,南朝三十万将士即刻攻进楚国的城池。”
“……”
他被君灼抱回了太子殿。
后面的事,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长衡被君灼放在床上,君灼撩起他的头发,惋惜道:“可惜呢,差一点就让衡儿逃走了。”
长衡闭上眼睛,可是耳朵无法闭上,感觉也没办法屏蔽。
他感受到君灼在抚摸他,从他脖颈往下,解开他的衣服,将他暴露在空气中。
他没办法,他无法反抗。
君灼亲着长衡的眼皮:“下次呢,衡儿若是再想着逃,我便把你的腿打断,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衡儿只能是我的,也只能爱我。”
长衡嗤笑一声,爱?你杀我子民,囚我自由,我疯了才会爱你。
……
“衡儿,我要你永远爱我。”
“回答我。”
“休想。”
君灼发狠撞长衡,恨不得把他的骨头撞散架。
“回答我。”
“你、啊……休想!”-
被君灼变着花样折磨了几天,长衡才算认清现实,老实下来。
长衡穿着白色长袍,没有里衣只能裹紧些,尽可能挡住破败的身躯。坐在窗前发呆,面容憔悴,冷风吹着衣摆轻轻晃动,给人一种破碎的感觉。脚腕上挂着一条金色的锁链,锁链一头镶嵌在墙里,长度足以让他在殿内游走,出不了太子殿。
长衡没注意到来人,面无表情晃了晃脚,锁链发出声响,突兀的在大殿内回响,他应该庆幸君灼没有打断他的腿,只是用锁链拴住了他。他也没有正经的衣服可穿,君灼不给他,他像玩物一样被关在这里。
偌大的太子殿是金色的牢笼,长衡是养在里面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只能等着主人的宠幸。
他无能追问,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能做的他都做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君灼这样羞辱他。
他真的恨,却对君灼无可奈何,因为他身后是楚国的黎明百姓。
可是如果他在南朝把君灼杀了呢?
就不会连累楚国的百姓了吧。
可是,他杀不了,君灼的武功完全在他之上。
他的反抗对君灼来说就像玩闹一样。
君灼敛起周身的寒意,走到长衡跟前,眉目轻挑,问道:“宫女说你不吃饭,为什么不吃饭?是想通过绝食让我怜惜你么?”
自从他把长衡锁在太子殿,长衡脸上就再也没有好看生动的表情了。
人也越来越消瘦。
他把长衡抱在怀里,都感觉不到长衡的重量。
长衡抬脸,面无表情看他,良久才开口:“是。”
垂在身侧的手被长袖遮挡,微微缩了一下。
君灼觉得意外,长衡终于肯跟他好好说话了,心里多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他形容不上来,比开心还要再浓烈一点。
君灼将长衡抱到怀里,锁链象征性响了一下,长衡也没有挣扎。
这时,宫女端着重新做好的菜肴走了进来。听着脚步声,长衡开始害羞,鸵鸟似的扎进君灼怀里,恨不得把自己憋死。
君灼眼底带着些笑意:“害羞什么?脸皮真薄。”
宫女愣了一下,和其他宫女离开的时候小声议论。
“这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太子笑呢。”
“是啊,真好看。”
她们在寝宫伺候君灼十几年了,从未见君灼笑过,虽然这次的笑容不太明显,但也足以震惊她们。
议论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君灼抱着长衡用餐。长衡每吃完一口菜他就出声夸一下,跟哄小孩似的。
太子殿下没被人哄过,也从没哄过人,不知道什么叫哄,只是真心觉得长衡吃饭好看,想夸便夸了。
吃完饭,君灼抱着长衡接吻,吻到情迷意乱时,温顺如白兔的人给了回应。
尖锐的瓷器抵在脖颈,君灼愣住。
耳边继而想起长衡冰冷的声音:“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第033章 皇子VS质子
狭长的眼睛微微垂下来,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一点都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长衡会这么做一样。
长衡与君灼对视, 拿着瓷器的手在颤抖, 空明的眼睛无声质问,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放过你?不可能,我爱你, 你只能是我的,也只能留在我身边,”说着话, 君灼靠近长衡一分, 碎瓷片刺入皮肤一分, “你当真就这么想杀了我么?”
“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你做的哪一件事不能让我杀了你?你囚我自由, 让我如同青楼女子被你玩弄, 我怎能不恨你?”
南朝已退兵, 且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君灼再次发动战争, 那他便无子民牵挂, 便可以和君灼之间做个了断,这具身子已经被糟蹋, 是死是活无所畏惧,只求留得一丝清白在人间。
不求子民昌诵功德, 只求不负太傅教诲。
长衡发了狠,好看的眼睛都被恨意占据, 冷冰冰看着碎瓷片没入君灼的脖颈, 血珠渗出,渐渐流出来, 顺着瓷片流到他手上。
血腥味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两人困住,所有爱恨情仇都在这一隅天地之内。
“我很开心,你能对我说那么多话。恨因爱而生,你恨我,说明你爱我。”
“放你的狗屁!谁会喜欢一个囚禁自己的人?”长衡真的快被这个疯子气死了,开始口不择言,“这不是爱,爱不是这样的,这是恨。你愿意爱谁爱谁,为什么要缠着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侮辱我?”
“这就是爱。”
君灼握住长衡的手腕,身体猛地向前倾,半个碎瓷片刺进脖颈。
长衡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手一抖,手中的瓷片滑落到地上,脸色苍白看着他,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道:“这不是爱!”
他都要杀人了君灼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怎么不是爱呢?这是爱,我与你交融,我们在日晨云暮后疯狂交||合,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没有谁比我们更配。”君灼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语气漫不经心,“衡儿,这就是爱。”
“不!这不是!不是这样的!”长衡崩溃,“我只想杀你。”
他快被这个疯子洗脑了。
他要杀了君灼,他一定要杀了君灼。
君灼随意抹去脖颈上的血,笑道:“杀我?你可想好了,南朝还有一个贪得无厌的老皇帝,他一直对我退兵的事不满,倘若我死了,没人压制他,你猜猜,他会不会举兵再次攻打楚国?”
“到时候衡儿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长衡瞳孔猛缩,苍白的脸上一片空白,被君灼囚得太久了,再加上君灼特别猖狂,几乎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以为南朝的朝政是君灼把持,忘了君灼只不过是个太子,南朝也有皇帝的事情。
可是南朝的皇帝,贵为一国之君,就那么害怕君灼吗?
“在想什么?我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权利。”君灼轻笑,手背轻轻蹭着长衡的脸,“当然是,谋反了。”
他的语气特别随意,好像说的不是谋反,而是在说吃饭了。
“听说过么?南朝的皇宫之所以这么冷清,是因为人都被我杀光了。”
长衡想起第一次到南朝军营的时候,那些人说的话,看来并非谣传,君灼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好好待在我身边吧。”
鲜血汩汩而出,君灼也不在意,捏住长衡的下巴吻了上去。
长衡猛地推开君灼,道:“那你还不如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是么?”君灼圈着长衡的腰,把人箍得更紧,低头咬住那张说不出服软的话的嘴。
那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带着血的味道,长衡都怀疑君灼要生吞了他,紧咬着牙关不让君灼得逞,抗拒道:“放开!放开我!”
挣扎之中,君灼脖颈的血染了长衡一身。
一呼一吸里,都是血腥味,长衡作呕,几乎悲哀的想,他真的逃不掉了吗?到死都要留在君灼身边吗?
他不想。
一点都不想。
感觉到喉咙间的挤压感,长衡被迫张开嘴呼吸,回神时对上疯狂而炙热的目光,心头微颤,继而听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兴奋道:“衡儿,我很开心,光是一个吻就能让你有感觉了。”
“我没有。我没有。”
长衡并拢双腿,企图掩盖不堪的事实,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都是君灼。都是君灼。
“这里也出水了。衡儿你爱我,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
“我没有!”长衡一把推开君灼,“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永远不会。”
君灼还在说,长衡的理智完全崩溃,矗立了十几年的信仰高楼,被君灼用三言两语推倒,只剩一片荒芜的废墟。
废墟的下面一遍遍传来“我不是”的声音,震得长衡的鼓膜生疼。
废墟之下,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慢慢停止跳动,尘埃泥土将其掩埋,困在黑暗之中。
他看见前面一片黑暗。
他逃不出去了。
他被君灼抱到床上,被君灼脱去衣服,躺在君灼身下,被利器刺穿。
长衡紧紧攥住身下的被褥,疼痛的五官都跟着扭曲,这种事情,无论多少次,他都不会习惯。
疼。
太疼了。
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长衡眼里盛满雾气,眼尾发红,看着驰骋的凶手。
君灼将他的手从被褥中抠出来,霸道的与他十指相扣,吻上长衡:“说你爱我,衡儿。”
长衡咬了一口君灼的舌头,以此表示不可能。
君灼总有办法折磨他,让他失去理智。
这种事情真的是可怕的东西,一旦上瘾就戒不掉,甚至食髓知味。
很快,长衡在君灼的研磨下崩溃决堤。
他无意识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淌,好似被冲上岸的鱼,君灼的胳膊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让他上岸的凶手。
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求助凶手。
让他放过他。
他在君灼的引导下,说出那三个字。
君灼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动作也越来越快,只有疯狂和长衡交|||合,他才感觉这个人是他的,是真真切切属于他的。这不够,远远不够,他要长衡爱他,他要长衡永远属于他。
可是,长衡却非常抗拒他。
竟然要杀他。
是他给的爱不够吗?
不,是猎物还在反抗阶段。
等过了这个阶段,一切就会好起来。
他是猎人,他熟悉猎物的心理活动。
他要耐心等着猎物咬钩,不能自乱阵脚-
长衡醒来,殿内没了君灼身影,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反抗的结果就是得到一套干净的衣服吗?
长衡自嘲一笑,拿起衣服穿在身上,黑而长的头发散在脑后,赤着脚走在大殿上,昏暗的烛火随着他的步伐跃动。
他还是想逃。
他不属于这里。
长衡又开始琢磨其他离开这里的方法,目光四处游移,这才发现,殿内的瓷器全都被搬走了,尖锐物的物品一个都没有,这是怕他自杀,还是怕他再次暗杀君灼?君灼竟然也怕死?
长衡往另一边走,看见那个血腥的屏风,雄鹰折翅……
从前他不明白这幅画,现在他感同身受。
长衡低头,看见脚上的细链,现在的他与折了翅膀的雄鹰有什么区别。
失去自由,任人玩弄。
长衡走到屏风后面,脚步忽然止住,望着墙上的画失神、害怕、愤怒-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散发着一种污垢和血腥交杂的恶臭味。
吱吱叫唤的老鼠听见脚步声四处逃窜。
周戚腰上挂着弯刀,走在君灼前面为其开路:“这人是在边境线不远处发现的,鬼鬼祟祟躲在茶馆里,身上带着楚国的令牌,应该是个楚国人。”
国家之间会有贸易往来,为了方便商人走货,国与国的边境线之间会设置驿站供商人休息。前去休息的商人要出示商人证明才可以进驿站休息。这个人没有商人证明,不能进驿站,只能站在外面眼巴巴看着。路过的士兵觉得他实在可疑便带回来了。
那人现在脖颈戴着一个大木板,木板上三个窟窿,双手从另外两边的窟窿穿过,姿势古怪又难受,脚腕上戴着沉重的铁链,跪在地上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瞬间打起精神,希冀的看着他们,恳切解释:“我真的不是可疑人员,我没有想偷什么东西,只是来找个人而已,更何况我们两国刚停战,正是友好的时候,我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犯蠢吧。”
地牢没什么人气,火把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阴森森的特别可怖。
君灼居高临下看着那个人,目光很平淡,却有很强的审视意味,压迫感扑面而来,半死不活的火把忽然灭了一个,地牢更阴森了。
跪在地上的人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身体都在打颤,什么破地方怎么那么冷啊!
长衡啊,我见不到你了,我要死了。
呜呜呜啊,到了阴曹地府我会保佑你的,我也会天天念经让那个疯太子赶紧下地狱,让你早日解放……想了想常安又觉得不对,万一疯太子死了长衡被迫嫁给下一任皇帝怎么办?
常安晃晃脑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我就诅咒南朝灭国吧,长衡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就在常安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君灼开口说话了:“他确实不是可疑人员,放了吧。”
“啊?”常安停住哭声,就、就这么把他放了啊?
君灼的命令周戚从不敢违抗,哪怕心存疑虑:“末将领命。”
出了地牢,周戚才开始出声,问道:“殿下末将不明白,您为何要对那个楚国的太子那么好,这都不杀他,还放了他身边的人。”
君灼脖颈上缠着一圈纱布,看不见口子有多深,周戚却知道倘若再用点力便可以刺破喉管咬了君灼的命。
他不明白,长衡都想要君灼的命了,为何君灼还要把他留在身边。
按照君灼疑神疑鬼的性格,不应该早就把威胁因素除了吗。
清凉的晚风吹过,吹散了君灼身上从地牢带出来的腐烂味道,“周戚你最近的话变多了。”
周戚立马请罪:“末将不敢。”
君灼淡淡扫他一眼,“地牢钥匙。”
周戚把一串钥匙扔给君灼,特地告知哪个钥匙是锁常安的那个。
君灼点头,重新回了地牢。
可能知道自己没危险了,常安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优哉游哉哼着小曲。余光瞥见君灼的身影,又开始紧张起来,跪伏在地上。
君灼道:“放了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人他知道是谁,他再熟悉不过,这是长衡小时候的玩伴,贯穿了长衡每个成长的时期,让他疯狂嫉妒。
常安看着君灼手里的钥匙,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的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君灼这才正眼看向常安,没想到长衡那么顽固的一个人身边竟跟着这样一个会来事的人。
薄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四个字,常安愕然看向君灼,拖着沉重的枷锁连连后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常安说:“不能给你!”
虽然他已经出宫了,这玩意留着应该没什么用。可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长衡送他的,整个楚国上下就这一块儿。
君灼却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他从不留对自己没用的人,既然常安不肯给他想要的东西,那他便……
君灼指尖微动,嗖的一下,空中飞出一根银针,正正好好扎中常安的颈项。
常安登时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君灼打开地牢门,在常安身上搜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地牢,回了太子殿。
太子殿里十分安静像不曾有人住过,君灼呼吸一滞,加快了脚步,询问守在宫殿前的宫女:“他呢?”
这里除了太子就是太子妃,宫女清楚君灼问的是谁,“回禀殿下,太子妃一直待在寝宫里,从未出来过。”
闻言,君灼点头,有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呼吸一松。
进到宫殿里,快速走过外殿,来到内殿,看见长衡正躺在床榻上休息,纱帐放了下来,挡住了长衡,只能通过微风吹起的缝隙看见床榻上隐约躺着一个人。
君灼快步走过去,撩起纱帐看见长衡躺在榻上休息,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安稳稳落到原处。
长衡睡的很板正,若不是呼吸胸膛起伏,跟死人没区别。有些细微的区别,长衡睡觉没安全感,手里喜欢攥着东西,攥着被子。青丝乖顺散在脑后,因为君灼的动作微微动了下。小发丝幅度的动作好像扫在了君灼心上,弄得心里酥酥麻麻的痒。
君灼伸手把长衡的手从被子抠出来,十分强势的与其十指相扣,俯身吻住长衡。
风吹过,香炉里的烟袅袅而起,纱帐影影绰绰,隐约看见两个相叠的身影。
呼吸不过来,长衡红着脸被憋醒,恼怒看着眼前人:“你又想做什么?”
“看看衡儿是真睡还是假睡。”
被君灼无情戳破,长衡苍白的脸瞬间红润,偏头道:“真睡如何?假寐又如何?”
“不如何。想着怎么进|入|你才能不吵醒你。”
“发||情的野狗。”长衡词汇量不多,这一辈的脏话都用来骂君灼了,“混账东西!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
两人之间的话题兜兜转转还是这些。
长衡一心向自由,君灼阻止他飞向天空。
就像猎人与猎物。
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杀与被杀。
所以,长衡和君灼之间的话题永远是自由与囚牢。
“放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君灼捏着长衡的手腕,轻笑一声,“我不喜欢你说这句话。非常不喜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什么?”
“你和那个狗皇帝,也就是你的父皇,你们之间的事。”
埋藏的最深的最不堪的记忆被摊开,长衡身体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看着君灼:“你说什么!?”
“当初那老皇帝那么对你都不见你反抗,怎么如今换了我就不行了?”想到当年的事,君灼就觉得恼怒,目光不自觉黯下去,他都没计较长衡和老皇帝的破事,长衡凭什么反抗他?又有什么资格反抗他?
“长衡你就那么贱吗?”
冰冷的话语如针一样刺痛耳膜,长衡不敢置信的望着君灼,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疤突然被撕开,血淋淋的事实在眼前铺开,然后变成藤蔓将心脏缠绕,收紧,最后窒息。
清明的眼睛忽然变得空洞。
恶魔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你逃到哪我追到哪。你回楚国我便灭了楚国。”
“你找女子成亲,我便在你新婚之夜当着她的面上你。”
“你爱男人,我便让你亲眼看着我阉了他,然后扔到宫里做太监。”
“你死了我便把你的尸体留在身边日日奸||淫,直到腐烂。”
“长衡,留在我身边吧,你只能是我的。”
第034章 皇子VS质子
君子风骨, 温文尔雅,克己复礼,一生为民立命, 短短几个字长衡学了一辈子, 也只学会了君子的隐忍。
隐忍么?说难听点就是懦弱,总是习惯用逃避面对事情。
公元294年,楚都罕见下了一场大雪。从最高的城门眺望,整个都城都是白茫一片, 风雪呼啸,大雪压枝,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就是这样寒冷的时节长衡出生了。
可能是出生在冬季, 又是大雪时节, 所以长衡的一生都无比凄凉。
长衡是皇帝第三个孩子, 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诞下的孩子, 所以自呱呱坠地起就被寄予了无限期望, 得到爱的同时, 也得到许多恨, 很多人希望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挡了别人的路。
记忆中, 额娘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人,经常牵着他的手走过长长的石子路, 看关不住的春色,温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我们衡儿要像这只漂亮的蝴蝶一样出色。”
额娘指得那只蝴蝶很特殊, 颜色与众不同, 花纹也与众不同,深蓝的颜色像夜空一样深邃, 星星点点白色花纹点缀其中,整体看好像深夜中的星星,漂亮的让人一眼就可以注意到,长衡当时幼年,只觉得好看,咿呀哇呀说着漂亮,口水还糊了满嘴。
那时候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额娘经常念叨,直到有一天,父皇来到额娘居住的寝宫,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父皇喜欢赏花,喜欢看群花斗艳,招来翩翩翻飞的蝴蝶,而额娘指得那一只是父皇唯一会看一眼的蝴蝶。
你要像那只蝴蝶一样具有特色,这样你的父皇才会看你一眼。
那个时候长衡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依旧很顽皮,牵着父皇和额娘的手在满是蝴蝶的庭院里跑,听那些宫女站一旁悄悄私语,夸额娘命真好,独得皇帝恩宠,这样相夫教子的生活只有她一个妃子做到了。
真的是这样吗?人心没有定数,喜欢与讨厌只在一念之间。
长衡会跑,会说话,能够流利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怎么也关不住的春色突然消失了,贯穿幼年记忆的美好时光永远停留在了那条幽径上。
宫里到了选秀的日子,进来了一批漂亮又有活力的嫔妃,父皇好像每一位都喜欢,不是临幸了这个人就是临幸了那个人,今天翻了这个贵人的牌子,明天翻了那个贵人的牌子,就是不翻额娘的牌子。
父皇不来后,额娘的寝宫冷了许多,宫女们的窃窃私语都被无限放大了,她们说,额娘失宠了,没有人会一直独得皇帝的恩宠。曾经的美好时光如同散沙被风偷走了。那时额娘躺在贵妃榻上,满头珠钗,一缕发落在肩头,微阖着双眼,化着盛妆也挡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哀愁,数不尽的凄美。
看着如此孤冷的额娘,长衡暗自下定决心,他要好好学习,学习骑射,通读四书五经,像那只蝴蝶一样具有特色,引来父皇的注意。
这样父皇和额娘就会和好如初,就能像从前那样牵着他的手陪他看满园春色。抱着这个念头,长衡住在了太学里,认真完成太傅留下的作业,规范自己的行为,恪守礼节,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曾经还会嬉笑奔跑的幼童,变成了克己复礼的古板。
世事无常,没人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多舛的命运,都是未知的定数,就如同随手扬起的枯萎的花瓣,你不知道下一秒他会飘向何方。
十一岁,写得一手好字,是太傅最得意的门生,经常被太傅拿出去夸赞。学堂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的行书就是长衡的手笔。要知道那个位置的字画只有皇帝或者德高望重的太傅才能挂。
仅仅十一岁,便让学堂为他破了例。
十二岁,舞剑骑射不在话下,蒙眼骑马,搭弓拉箭,创下一箭双雕的好成绩。
少年风姿绰约,坐在马上,沐浴在阳光下,就连头发丝都是张扬的。
十三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四岁,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十五岁,是每一位皇子心中的假想敌,是太傅心中的好学子。
可是这样,却还是不能改变额娘的现状,额娘还是闷闷不乐,守在门前盼望父皇到来,从天明盼到天黑。
那扇门一直在那里,却不见故人。
长衡知道,他还要继续努力。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次六艺比试,长衡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拿下第一。说巧不巧,那天皇帝刚好到练武场巡视众皇子的学习情况。十几位风姿绰约的皇子中,皇帝一眼注意到了样貌、成绩同样出色的长衡。
长衡拿着箭,跪在地上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长衡,神色有些迟钝,似乎在想他是谁,“衡儿?如今你都这么大了,遗传你额娘的美貌,同你额娘年轻时一样好看。”
长衡因皇帝注意到他心中沾沾自喜,从未想过他会因为这句话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晚,皇帝来了敏秀宫。额娘高兴的重新打扮,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戴上最贵重的点翠珠钗,盛装等待皇帝到来。
那个时候长衡发现自己情绪表达出了问题,他似乎不会笑了,看着额娘高兴,他也是高兴的。可是,不远处,斑驳的铜镜里却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奇怪,他明明在笑啊。
其实,这应该是这几年长衡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什么事都喜欢藏心里,不与他人沟通,表达喜怒哀乐的能力也随之变低,仿佛一块冷玉,变得难以靠近。
可是谁又能知道风光霁月、难以靠近的少年曾经也是一位喜欢跟在人身后要糖吃的小孩。
或许,父皇和额娘和好了,他就会笑了吧。
长衡想。
皇帝来了,额娘很高兴,长衡也开心,为了不打扰父皇和额娘,长衡特地寻了借口出去。谁知,却被父皇点名过去用膳。父皇好容易来一次,长衡怕自己过多推辞会扫了父皇的兴致,便过去陪同用膳。
席间,父皇一直在夸他,夸他性子沉稳,夸他外貌姣好,不知有意无意,父皇总是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粗糙又温热的手指搓着他的手背,有些痒,他十分反感这样的接触,但又不敢反抗,只当是父皇对他这几年缺少重视的愧疚。
父皇用完膳就走了,没在额娘宫里停留。长衡感觉到,额娘在伤心,正欲说几句话安慰额娘,结果被额娘扇了一巴掌。
而后迎来劈头盖脸的谩骂。
长衡不明白,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打他。
难道是因为父皇没再宫里就寝吗?
兴许是骂累了,额娘卧在榻上,面色痛苦,眉宇之间都是疲惫,“你多去皇上面前走动,让皇上记住你,这样他才会来我们宫里。”
“好。”长衡想也没想答应下来,父皇来了,额娘就会高兴。
那之后长衡想尽办法面见圣上,似乎父子俩心有灵犀,皇上也经常去练武场,于是,父子俩经常不约而同的碰见。或许是他刷存在感起作用了,父皇来额娘宫里的次数变多了,基本上都会来额娘宫里用膳,但从来不过夜。每次用膳时,长衡都会用各种理由躲,但都躲不掉,被父皇拉着用膳。
他坐在那里,父皇会摸他的手,再后来便是他的腰,每次都是一触即离,让他生出错觉,抬头时,父皇在用膳,根本没动他。有一次父皇走后,长衡把这些事告诉了额娘,额娘又打了他,骂他贱,质问他,“这一切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那么贱,连你的父皇都要勾引!”
这种风流事前朝有很多,就连本朝的上一位皇帝也是如此,甚至还强迫了好几位皇子,只是怕丢了皇家的脸面不曾有人提罢了。
反应再迟钝,长衡也明白了额娘的意思,原来那不是错觉,他最尊敬的父皇对他心怀不轨。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像额娘解释,明明他只是想让父皇重新注意到额娘,他从没惦记过父皇,也不知额娘和父皇为什么都会这样想。
那个时候长衡是什么心情呢?本以为自己的努力可以换来额娘和父皇的和好如初,实则把自己推入了无尽深渊。
额娘应该很早就看出来父皇对他的动机不纯了,只是贪恋父皇来寝殿的时间便没提醒。
多可悲啊,处在深宫大院里,处处处心积虑博得皇帝的喜爱,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成为争宠的工具。
后来,长衡借自己长大为由搬出了额娘住的地方,父皇也不再去额娘的宫殿了,直接召见他,说检查他的功课。
皇帝的召见,长衡更不能推脱,只能只身前去,哪怕知道前面有饿狼,他也要前去周旋,因为他是皇子,他面对的是一国之君,无力抗衡。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长衡和皇帝二人,更加方便了皇帝。
皇帝对他动手动脚,摸着他的手,痴迷的说:“衡儿,你长得真漂亮,比你额娘当年还要美。”
长衡觉得恶心,躲掉皇帝的手,下一刻皇帝的手又会缠上来,如同狗皮膏药怎么也摆脱不掉。
面对皇帝昭然若是的野心,长衡只能费劲心思周旋,安排好常安在殿外等着,一旦过了时间便找理由将他喊出去。皇帝非常恨常安,提了好几次要把常安阉了变成小太监,但碍于长衡,没敢发作罢了。
为了方便召见长衡,皇帝更是直接把他封了太子,安排在身边做事,占尽长衡身上的各种便宜。
都这样了,长衡还不反抗吗?反抗了,拿剑自刎被皇帝拦下了,还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常安吓得不轻。常安跪在他的床前,牵着他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长衡啊,你可不能死,我不想变成小太监,我还要娶妻生子……呜呜呜……”
就这一句话拽了长衡许多年。
过了很久,也可能是反应过来,皇帝是皇帝,万人之上的皇帝,能怕一个皇子不成,更何况长衡还是手无权利的皇子,能掀起什么大的浪花。温水煮青蛙不行,皇帝直接来硬的,还召见长衡来自己的寝殿,非要得到长衡。
这一次长衡躲不掉了,真是一只脚踏上了独木桥,等死就可以了。
衣服都被扒个差不多了,突然听见小宫女大喊殿外失火了。
侥幸逃过一次,后来才知道那个小宫女是额娘身边的人。
原来额娘在保护他吗。还不等他求证,就得到额娘殁了的消息。
自古美人多命薄,没了老皇帝的宠爱,额娘整日郁郁寡欢,最终选择悬梁自尽。长衡和老皇帝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微妙了,每一次同老皇帝讲话,长衡都会感觉到窒息,恨不得自己也死了。
再后来,每次皇帝要强上长衡的时候宫里都会发生“大事”。饶是这样,还不能浇灭皇帝对长衡的贼心,还是把长衡留在身边占尽各种便宜。
他一个皇子能做什么呢?只能乖乖听话罢了,如同傀儡一样活了好几年。麻痹自己的感受,总是想忍一忍,忍一忍就过了。
他像一个没有感官的木头人,在黑暗无边的世界里固执的往一个方向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光明。
所以,后来长桓提到让长衡领兵打仗的时候,长衡毫不犹豫答应了,带着永远离开皇宫和赴死的决心。
或许,他死了这一切就能停止了吧。
那老皇帝还妄想挽留,那日在大殿上单独找长衡谈话,没说完话的是:“只要你说句不想,我便可以找他人代替你赶往前线。”
楚国的太子可以是任意一个皇子。
长衡拒绝了,比起活着,他更想死,也想死之前做一件对百姓有利的事,不负太傅的教诲。
谁曾想做贡献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刚从一个黑暗空间里脱身,转身又扎进另一个暗黑深渊。
他被南朝军队带走,被君灼侮辱……实不相瞒,被君灼侮辱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点庆幸呢,总比那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老皇帝强。
你看他的生活,在不幸中侥幸。
多可悲。
别人看到的风光霁月,不过是长衡对自己的失望。
所谓不可近人的气质,不过是死气。
国家安定了。
百姓安居乐业。
此生无憾了。
死了吧。死吧。
死吧。死了吧。
死吧。
可是身旁有个人好吵,说什么他要是死了就会灭了楚国。
那个人的声音好熟悉,是谁?
第035章 皇子VS质子
是谁?
是那个整天羞辱自己的疯子。
长衡讨厌君灼, 非常讨厌。
君灼总是说那样下流的话侮辱他,还挂了一屋子的画凌辱他,他一点都不想见到君灼。
可是耳边一直回荡着恶魔的话语, 说他不醒来就会灭了楚国, 他好不容易换来南朝退兵,怎能再次掀起战争呢。
他想醒来阻止君灼,眼皮好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只能无力听着君灼的声音以及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混乱的寝殿内,飞着半死不活的蝴蝶,七八个年事已高的太医跪伏在地上, 为首的太医说:“微臣无能为力, 太子妃心病太重, 求生欲为零, 一心向死。恐怕……”
长衡受到刺激昏迷, 已经昏睡了两天, 气息越来越微弱, 脉搏几乎感受不到, 每次为他把脉的太医都会吓得满头大汗,哆哆嗦嗦向君灼报告情况。
君灼捏了一只将死的蝴蝶, 随手扔到空中。
“恐怕什么?是你们医术不精用不对方法,赖太子妃作甚?”夕阳沉下去, 君灼没在阴影中看着那只垂死挣扎的蝴蝶,妖孽的面容更加诡谲, 嘴角挂着森然的笑, “那只蝴蝶怎么飞起来了?”
“一群废物。”
众太医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只敢用余光小心翼翼看那只欲死的蝴蝶。蝴蝶本来要死的, 但是因为君灼的残忍对待,被扔到半空中,只能拼死扑棱着翅膀,垂死挣扎。
就是会飞也活不了多久。
南朝气候寒冷,极少有蝴蝶出现,不知太子殿下半夜发什么疯非要看蝴蝶,命周戚骑了一夜的马到千里之外的温泉山庄抓了一些蝴蝶回来。路途远,气候冷,回来时活着的蝴蝶就不多了。
谁知太子殿下又不满意,要什么蓝花纹蝴蝶……有病一样。
当然这些话,太医们不敢当着君灼的面说,怕掉脑袋。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子妃是因何事气晕过去?”跪在最前面的太医打算胡乱医,药书上有千万种药方,能治百病,唯有这心病没有药方,难医,却也易治。
君灼回想了下那天说的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都是那人太娇气,心性差,因为几句话就能晕过去。
君子都大度,怎能因这点小事生气?说白了就是长衡矫情。
“太过矫情罢了。”君灼带着一身寒意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望着面色苍白的长衡,声音冰冷,比南朝的气候还要刺骨,“长衡,我给你三秒时间,若是你还不醒来,我让全楚国给你陪葬。”
长衡没动作,安详的躺在床上。
见长衡没有任何反应,君灼第一次体会到了烦躁、慌乱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指缝溜走,怎么也握不住,他越是用力,那些东西就流失的越快。
长衡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他讨厌把控不住的感觉,也讨厌这种失控感。
君灼内心无比烦躁,脸上却挂着茫然的情绪,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把长衡留在身边,才能握住那捧流沙。
跪在地上的太医捏了一把汗,太子妃心病很重,您这话把人往死路上逼啊。可是又不敢开口提醒。
“你不是想杀我么?”君灼突然大步流星走到挂着剑的地方,拔剑出鞘,动作一气呵成,而后拿着剑走到长衡面前,将剑柄放在长衡的手掌下面,“现在,杀了我,如果不杀我,你就没机会了。”
如果他死了,能换长衡能醒来,那么,他想他是愿意的。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他想长衡活着,也想长衡留在他身边,和长衡在一起。
可如果他俩之间只能活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死。
这和额娘教的不一样,额娘教他猎人是无情的,不会怜惜任何猎物。
他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太医倒抽了一口冷气,怕闹出人命,这可是南朝唯一一个皇子了,容不得半点闪失,连忙阻止道:“殿下,太子妃现在的心理状况不适合听见这些话……您或许尝试温柔哄哄呢?”
哄?温柔?
三个特别陌生的字眼,组合起来君灼竟听不懂这话。
君灼如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天色彻底黑了,烛火点了起来,橘红色的光温柔的笼罩着迷芒且僵硬的神色。
他没有动作。
跪在殿上的太医也不敢多说话,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慢慢落下来。
非常漫长又煎熬的时光。
“我是贱人。”
没有温度的四个字突然回荡在大殿里。
“?”
太医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这阴晴不定的太子又在抽风。
君灼依旧站在那里,冰冷的剑刃倒映着冷硬的面庞,深邃的眼底犹如一口干枯许久的井,深不见底。
那把剑安安静静躺在长衡手掌下面,倒映着君灼的脸。
本就安静的大殿更加寂静了,似乎可以听见每个人细微的呼吸声。
得不到反应,君灼气急败坏,看向那位给自己提建议的太医,冷脸询问:“我哄了,他为什么没反应?”
哄人经验为零的君灼单纯的以为自己骂自己,让长衡解气就等于哄人了。
太医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活了六十载第一次见这样哄人的。
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教:“这……”
“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见老太医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君灼再度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威胁道,“长衡,你若是再不醒我即刻灭了楚国,还有那个跟在你身边小书童,我一并杀了。”
压在剑上的手指微弱的动了一下。这一微妙的变化被君灼精准捕捉,像是明白什么,从心底涌上滔天妒意。
继而冷然道:“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他已经在我手里了。”
语气越来越森寒,大殿上的烛火都莫名其妙熄了一个,“若是你再不醒来,我就将他杀了,扒皮抽筋,挂在城墙上示众。”
大殿上的人捏了一把汗,就这阴狠的语气一个正常人听了都能气个半死,更不用说患着心病的太子妃了。若是太子妃真能醒来,都能够载入史学医册了,历史上第一位被气活过来的人。
然而下一秒,奇迹真的发生了。
底气不足的声音从纱帐中传来,“你敢!?”
长衡醒了,还不等太医们松口气,庆祝脑袋保住了,就看见,刚醒来的太子妃提剑指着太子。
太医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这可万万不可啊,这是南朝唯一的血脉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九族也不够陪葬啊。
太子殿下可不管他们的九族,徒手握着剑刃,二话不说捅向自己的肩膀,道:“解气了吗?”
“你……”长衡被君灼眼里的疯狂吓到了,震惊之余松开了剑柄。
“那就继续,”君灼握着剑柄狠狠一推,三尺长剑穿透了整个肩膀,只留下剑柄在外面。
若不是剑柄厚重,不锋利,长衡都怀疑君灼会把剑柄推进去。
“解气了吗?”君灼又问。
君灼手里握着剑柄,看样子如果长衡不解气会抽出来再次捅自己。
“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啊!”众太医纷纷阻拦。
“太子妃、太子妃快劝劝殿下啊,我们这些贱命可都在您身上了……”
长衡本想说关我何事,但一想如果太子死了,这群太医必定也会受到惩罚,严重还会诛九族,这是他和君灼之间的事,不能牵扯其他无辜人。
终究还是心软了,长衡开口:“够了。”
“不够,不够,我说不够,”君灼突然发疯,大力抽出身体里的剑刃,鲜血溅了一地,床榻上都是,长衡脸上也是。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长衡忍着恶心,抓住君灼的手,冷声呵斥:“我说够了!你想那些太医因你诛九族吗!?我不想!!”
长衡头一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呼出的气息都是带着血腥味,空洞的眼睛盯着君灼。
君灼终于停下,嘴角勾着极其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看得长衡心底泛起一阵冷意。
君灼说:“你在心疼我?”
长衡说:“我疯了才会心疼你。”
“衡儿真好,舍不得我死。”君灼像是听不懂长衡的话一样,自顾自说。
长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拿过君灼手里的剑丢到一旁,那血流的速度很快,长衡怕君灼死了,也不管这一地狼藉,先让太医给君灼包扎。
身上都是黏黏腻腻的血液很是恶心,长衡想去换衣服,没想到君灼要跟着,死活不让太医包扎。看见太医们恳求的眼神,长衡彻底被君灼不怕死的架势搞怕了,干脆坐在那等君灼包扎好再去换衣服。
太医们今天可忙死了,救完这个又要救那个。
包扎过程中,君灼的痴迷又疯癫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如针似的扎得浑身难受。长衡板板正正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开口道:“你能不看着我么?”
君灼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犹如枯井深邃的眼睛泛着痴迷,道:“这样的你真美,都是我的味道,我很喜欢。”
长衡穿的是白色里衣,身上都是君灼的血,脸上也是,长发被血浸染湿哒哒的,一绺一绺贴在鬓上、脸上,平日苍白的唇色也因沾上血液变得红艳,加上面色昳丽,像极一株开在地狱里的曼珠沙华。
“疯子。有病。”长衡找了东西擦去脸上的血,白皙的脸上留下血色的痕迹,大殿上的血腥味久久未能散去。
终于等包扎完,太医们都退下,长衡冷着脸站起身,问:“常安在你手里?”
君灼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从认识到现在君灼确实没有骗过他。
君灼从身上掏出一块儿带着“楚”字的令牌。
看着那块熟悉的令牌,长衡瞳孔猛缩,那是他留给常安的东西,是楚国上下唯一一块儿这样形状的令牌。
“他人呢?”
“你就这么在意他?”
“我不在意他难道在意你这个疯子吗?”
君灼笑得十分诡异:“哦对,听说你们楚国的书童都有帮自己的主子疏解欲|望的作用。我没记错的话,你俩自小一块儿长大,想必情谊自然是常人不能比的。那为什么你还要去勾引楚国的皇帝?一个满足不了你么?还是说,你只是喜欢楚国的太子之位,不惜一切手段都要得到?”
“闭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龌龊吗?”长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君灼这样的人存在。
不能为百姓做贡献,却会滥杀无辜,把人气个半死。
“哦?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落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蝴蝶扑腾了一下发出声音,长衡的目光放到蝴蝶身上,这里那么冷为什么会有蝴蝶。
见长衡不回答,君灼便说:“你以为皇宫的火是谁放的,你以为那十二个皇子是谁行刺的……”冷笑一声,“过去的八年里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看过君灼寝宫里的那些画,长衡早就知道了,眼下君灼说出来这句话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可笑,他的生活一直被人监视着,他却丝毫不知。
“是,要不然也不会画出那些画。可惜了,你没看见我和更多人行房。”死寂的眼睛看着君灼,对付疯子就应该用疯子的办法。
果不其然,君灼气了半死,眼底猩红一片,如猛虎盯猎物一样看着长衡,“长衡,你明知道这样说我会生气。非要气我吗?可真有你的。”
“难不成还要坐在你怀里哄你么?”长衡不欲与他多说,追问,“常安呢?”
“我杀了。”
第036章 皇子VS质子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灭, 纱帐轻轻摇晃,浓郁的血腥气逐渐消散,所有一切都在动, 只有两个人是静止的, 互相看着对方。
长衡面色苍白,瞳孔颤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君灼。
从退兵那件事来看,君灼虽恶劣, 但说到做到,也不屑于撒谎。
杀了常安十有八九是真的。
血色的衣服在空中翻飞,混乱的思绪占据大脑, 淡然澄明的眼眸爬上一抹恨意, 一字一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一个书童对你构不成威胁, 而且他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就这么在意他是么?”
君灼坐在床榻上, 上身因剑伤缠绕了许多纱布, 再加上前些日子脖颈上的伤, 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包裹, 露出阴沉妖冶的脸, 好像一个死了许久的木乃伊。眼神阴鸷晦暗,不眨一瞬盯着长衡, 似乎要把人盯出个窟窿。
“是又怎样?”
长衡望着他,足尖轻轻一勾, 挑起躺在地上的长剑,剑柄上还沾染着君灼的血, 已经干涸了,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又可以沾上新的血。带着血的剑刃倒映着模糊而又冷淡的面孔。
他对君灼起了杀心。
哦不, 一直都有,只是此刻的杀心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滔天的恨意将君灼包围,君灼轻轻一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长衡面前,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狂:“想杀我?”
君灼一步一步靠近,长衡亦一步一步靠近,手里的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长衡声音冰冷:“是。”
他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动常安。
那是他乳娘的孩子,他答应了乳娘好好照顾常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必然不能食言。
“你怎么能杀他?这是你我二人之间恩怨,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他什么都不懂,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长衡声音颤抖,不知道这些话说给自己听还是君灼听。
两人在大殿中央聚首,衣摆被风吹起,目光相望,长衡提剑指着君灼。
君灼握着剑刃,轻蔑道:“人我已经杀了,活不了了,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我,为你的小书童报仇。倘若你杀不了我,那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待在你身边?”长衡冷笑一声,“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是吗?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君灼还没把话说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狭长深邃的眼睛映着冷峻的容颜,轻笑一声,故作惊讶:“原来衡儿会也会偷袭人啊,一直不杀我,是下不了手吗?”
长衡担心白天的事再次重演,直接踹了君灼一脚,谁知那人没设防,直接倒在了地上,冷声道:“你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威胁,叫我怎么反抗?”
君灼躺在地上也不起来,任由长衡拿着剑抵着自己的脖颈。
“你怎么羞辱我的?我会尽数归还。”想起君灼对自己做得事,以及墙上挂着的以自己为主角的春宫图,长衡就一阵恶心,恨不得将君灼碎尸万段。
那天长衡在屏风后面看见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幅幅画,一幅幅衣不蔽体躺在男人身下承欢的画,画的内容千奇百怪,有拴着锁链的,也有戴着铁项圈的……但主角却不曾变过,每一幅都是长衡和君灼。
露骨的画让他恶心。
言罢,长衡抬起脚精准无误踩到君灼肩膀上的伤口,并用足尖来回碾踩,弯腰时长发落下来,扫过君灼的脸颊。躺在地上的君灼没有任何反抗,望着长衡不死心道:“那小书童果真那么重要?”
空荡的大殿上突然响起蝴蝶振翅的声音,极其细微,好似风烛残年老人的呼吸声。随后,呼吸化作冷风吹在大殿里,吹得血红色的衣服在空中猎猎翻飞,散落的长发在空摆动。
黑暗中长衡冷淡疏离,一双眼睛仿若刀锋流转,带着足以杀人的寒光,居高临下看着逐渐被血染红的纱布,薄唇轻启:“你该死。”
那是君灼第一次见长衡这样生动的表情,压抑了太久,终于学会释放了吗,果然,愤怒是人最容易学会的情绪。
可为什么牵动长衡情绪的人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书生呢。
君灼张开双臂,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目光灼灼看着长衡,喉结上下滚动两圈,声音干哑:“那就杀了我。”
长衡拿剑指着君灼的颈侧,红着眼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利剑抬起,迅速插|下去……
君灼看着他,安静等着利剑的凌迟。
突然,大殿外传来声音,阻止了这场即将开始的杀戮。
“殿下,殿下不好了,那个楚国来的人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小宫女急急忙忙跑来,嘴里喊着这些话。
可能是太急了,一时忘了礼数直接推门而入了。
不太明亮的月光照进殿内,长衡身体一僵,卸了全身力气,木然的表情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他刚刚说了什么话?折磨人三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君子厚德载物,尊重大千世界的每一个生灵,怎能说出折磨别人性命的话?!
难道跟疯子待久了他被同化了吗?
可是他就应该给常安报仇啊,君灼杀了常安!
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
小宫女看着眼前的画面,吓得头发丝儿都竖了起来。
太子躺在地上,太子妃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服赤着脚踩在太子身上,脚腕骨冷白,沾染血迹,鲜红刺眼。手里拿着剑指着太子的脖颈,表情疏离冷淡,眉宇间带着戾气,好似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阿修罗。
杀意已经够明显了,是个人都该喊救命了。太子却无动于衷,躺在地上任由太子妃拿剑指着自己,也不管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痴醉,目光狂热盯着太子妃,好像非常爽,像在玩一种新奇的闺房情趣。
啪嗒一声,长剑落在地上,让停止的时间开始走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君灼面色一沉,愤怒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立马拉上门,从殿中退了出去。
宫殿内重归黑暗、安静。
黑暗中细微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粗重,回想到小宫女说的话,长衡愣愣抬起自己的脚,看见完完全全被血浸染的纱布,声音都有他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常安还活着?”
“不是是个楚国人就是你的小书童。”君灼握住长衡的脚腕,在长衡震惊的目光下,吻了那只带血脚,然后将其重新放回自己的肩膀上,“那或许是我的新宠呢。”
“你真恶心。”长衡触电似的抬起自己的脚,连连向后退。
走过的地方落下带血的脚印。
君灼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失望,他以为听见“新宠”二字,长衡会有生气的表情,或者像民间的女子一样质问丈夫为什么会宠爱别的人。没有。长衡没有。长衡一点反应都没有。
长衡不爱他。
没关系,只要长衡还在他身边,他和长衡就是在一起的。
君灼站了起来,迅速将长衡扑到,压在他身上,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活着又怎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休想见面。”
长衡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常安安然无事就好。至于其他的,日后他在想办法。
身上陡然一轻,长衡思绪回笼,发现那个疯子晕了过去。
白天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太医们又被召了进来,围在君灼面前,为君灼包扎伤口。
昏黄的烛光照着没有温度的脸,长衡看着那张脸发呆,自己也是一身血腥,还整天叫嚷着杀了君灼,又与疯子有何区别呢?
他好像是个恶劣的伪君子。
这儿太黑了,一步走错,便坠入无尽深渊。
一位老太医畏畏缩缩走上前来,小声道:“这几日不宜剧烈运动,还请太子妃告知太子克制一点。”
长衡脸色一红,慌乱点头。
老太医都走了。殿内又剩下长衡和君灼二人。长衡坐的板正,双手放在膝上,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面前忽然一亮,暖色的光笼罩着长衡。
长衡回神,看着眼前的小鬼火,“你怎么也跟来了?”
自从他来到南朝后,就没见过这一团小东西了,他以为留在楚国了。
小鬼火飘在空中,转了圈:“不来我怎么给君灼疗伤呢。”
长衡不解道:“什么?”
“哎呀,我也不知道同你如何解释。你就知道你们俩的羁绊都是命中注定的便好。”
长衡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疯子有命中注定的纠缠。
“我为什么要同这个疯子纠缠下去?就因为那年我关心了他一下吗?”
那他也只是同情的小君灼。
而非现在的疯子。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关键时刻我们还会再见的。”小鬼火没做多余的解释,直接飞向了君灼,小短手放在君灼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绿光乍现。
待长衡看清,君灼身上的纱布已经没有了,肩膀上的伤、脖颈上的伤也全都消失了,疤痕都没有,仿佛那些伤都不曾经历过,只是一场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啦。小鬼火要去休息了,晚安。”小鬼火消失不见了,因为吸取上个世界的教训,小鬼火直接抹消了长衡全部的记忆,注入的新世界记忆,不让长衡再有上个世界的bug,总是想着不完成任务。
好吧,现在长衡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完成任务。
长衡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常安带着他去打鸟,或者去溪边捉鱼,还有他们在学堂的那段日子。
“长衡长衡你快来,这儿有大鱼!今天吃烤鱼好不好?”
“长衡长衡帮帮我吧,太傅留的课业写不完我会被罚站的。”
“长衡长衡我今儿听见了一个秘密,你猜猜是什么?”
“你可真笨这都猜不出来,是祺妃让瑜妃流产的事。”
“又要抄《君子则》?我都快变成《君子则》了。”
对话在梦中一闪而过,那是长衡认为的最美好的记忆,是少年时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常安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书童,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
超过血浓于水的感情。
他不会让常安落在君灼手里。有机会,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带着常安离开南朝,让常安过上想要的生活。
记忆忽然变黑,长衡站在朝堂上一眼看见了那个阴鸷的小少年。小少年忽然抬起头,阴森一笑:“抓到你了哦。”
随即变成怪物,满嘴獠牙,追着长衡撕咬。
长衡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原来是天亮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床,身上还压着一条怪物。
长衡推开君灼,面无表情道:“滚开。放开我。带我去见常安。”
跟春天的野兽一样,十二个时辰都在发|春。
“怎么滚?我不会,衡儿教教我。”君灼长手一伸,重新将长衡搂回怀里,兴奋道,“你做了什么?让我身上的伤全好了。莫非你是话本中的妖精,会法术,也会吸食男人精|气?随你吸多少,死在你身上我也愿意。”
这件事长衡没办法跟他解释,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看到的。
长衡懒得跟他多说废话,问:“常安呢?我要见常安。”
君灼脸色深沉,呼吸变得深重,好像在极力隐忍什么。长衡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君灼,等待他的答案。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君灼终于开了口。
“想见常安?可以啊。”君灼扣着长衡的手,带着他往下探寻,“那要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长衡被高热的温度吓了一跳,大脑空白,瞪着君灼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偏偏君灼又不放过他,炙热的眼神望着他,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长衡触碰到盘虬的脉络,或许某一根血管或神经连通着君灼的心脏,正疯狂跳动着。
君灼咬着长衡的耳尖,低哑滚烫的声音响起:“如何呢?”
长衡一阵恶寒,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声音颤抖:“好。”
抬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他穿的本来就不多,很快就脱完了。
君灼却在这个时候发了疯:“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吗?连这种事情都心甘情愿了?”
“少废话,做不做?做完带我去见常安。”
“不,我改主意了。”君灼握住长衡的脖颈,细且脆弱的脖颈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断,“我要你爱我,你什么时候爱我,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常安。”
“你!?”长衡必须确定常安的安全,“我要见常安。”
长衡光着脚走到挂着剑的地方,一把抽出长剑抵住自己的喉咙,再次道:“我要见常安。”
君灼眸色一暗,眼底的情绪不太清晰,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了是么?”
又是那种心慌的感觉。
又是那种讨厌的不受控的感觉。
“坐过来。”
长衡拎着剑,走到君灼身边,坐在君灼大腿上。
他也再赌,他不知道君灼口口声声说的爱是什么。
只是凭感觉这么做。
赌一把,也许疯子的话是真心话呢。
他现在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把剑太锋利了,不适合你玩。”君灼拿掉长衡手中的剑,说,“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哐当——
长剑被扔在地上。
长衡揽住君灼脖颈,闭上眼把自己送了出去。
看着长衡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君灼心里没有一点快感,反而更加烦躁了,揽着长衡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平复心里蠢蠢欲动的不安。
一炷香的时间,呼吸暧昧纠缠,衣衫尽褪。
第037章 皇子VS质子
大殿很安静, 以至于一点暧昧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殿内,绵门帘的后方,窗台前, 两具身体如同藤蔓一样交织、缠绕在一起。
长衡穿着白色宽袖袍, 一件非常轻盈的外衫,被迫趴在窗台上,薄薄的衣物搭在身上,勾勒出弯曲的腰线以及耸起的臀峰, 引人无限遐想。
君灼衣冠楚楚在他身后站着,扶着他的腰,将这美景尽收眼底, 并带着他一起沉入无尽汹涌的浪潮之中。
窗户大开着, 门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同样, 别人也能通过窗户看见殿内正在进行的激烈运动。
长衡怕极了这事被别人瞧去, 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身后的人察觉到他的意图, 故意折磨他, 逼着他喊出来,“这就是你讨好我的态度?”
长衡身体僵硬, 长而黑的发丝在空中凌乱,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见常安。
他喘着,震颤着, 带着希冀问, “会带我见常安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君灼每次提到常安的态度都太反常, 反常到让他怀疑君灼已经把人杀了,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稳定他的情绪。但是,直觉又告诉他,君灼不会。
很神奇吧,君灼那么伤害他,他还愿意相信君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由来的,相信君灼。
还有更神奇的,从见君灼的第一面起他就觉得这个人非常眼熟,不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一面,而是更早,更早之前,他见过这个人,那是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无法言喻的一种熟悉感。
加上小鬼火说的话,或许他真的和君灼之间有牵扯不清的孽缘。
长衡抖得越来越厉害,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所有东西都在晃动,包括院里那里那株不起眼的野花。
很好,又在他面前提起别人。
君灼眼底猩红,似乎被嫉妒占满,大力扯着长衡的身体将人翻了个面,抵在墙上,在长衡没反应过来的惊呼中疯狂亲吻他。
为什么总是提那个小书童,那个小书童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动作也不温柔,那架势似乎要把长衡凿进墙里才肯罢休。
速度太快,力气太大,长衡承受不住,克制了一个清晨的喘息终于从喉咙里溢了出来,虽然很小,但也足以令君灼更加疯狂。
……
最后长衡双眼失去焦距,空白的看着君灼,无力缩在君灼怀里,笔直匀称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吻痕、咬痕、掐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君灼将长衡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又从床榻下面摸出一个锦盒,上面刻着龙凤呈祥的花纹,带着一把小金锁。
君灼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伸到软枕下面拿到一把小钥匙,开了小金锁,锦盒里面躺着七八颗大小一致的药丸。君灼取出一颗,推进长衡的身体里,然后将锦盒重新上锁,收了起来。
异物感过于清晰,长衡不适应的嘤咛一声,手伸到被褥下面,又出于某种原因快速拿了出来,痛苦的弓起身体,夹紧了双腿。
君灼看着他的反应失笑,长衡这几年到底学了什么,就算在梦里也要克制自己的欲|望。
随后君灼去到屏风后面,站在书桌前安静欣赏自己的画作,每一幅都是他和长衡在同房,白天到晚上,殿内到殿外,以及一些长衡戴着锁链被迫承欢的画,无比疯狂,无比露骨。
每一幅都代表着君灼对长衡偏执又疯狂的感情,如同海浪一样汹涌,如同暴风一样猛烈。
君灼欣赏完,觉得长衡既然知道那他也没必要隐藏了,干脆挑了几幅自己最喜欢的画挂到外面,挂到长衡眼皮底下,一醒来就能看到的位置。
“殿下。”
君灼正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兴致,伸手将纱帐放下来,挡住正在睡觉的长衡,转身去了殿外,冷着脸道:“何事?”
周戚道:“南王刚刚寻死,被人发现了,您什么打算?”
周戚是君灼的亲兵,从小就跟在君灼手下做事,更是直接参与君灼起兵造反的事,所以对南王和君灼复杂的关系非常了解。只是他有一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君灼要留着南王,为什么不杀了以绝后患。
“寻死?”现在正午了,出了大殿,太阳有些刺眼,君灼眯着眼睛想,他竟然和长衡厮混了一个上午,眼底的温存一闪而过,阴狠道,“那就满足他。”
仿佛刚刚的温柔只是一瞬的错觉。
周戚道:“末将明白。”
南王当初不想死,君灼也觉得奏折麻烦,就留下南王让他帮自己批奏折,现在南王想死,那他就不用留了。也刚好,他找到了更加合适的人选,他已经迫不及待让长衡穿着凤冠霞帔坐在自己身旁了。
“别让他死那么快,先让他吊着一口气。”君灼道,“死太早晦气。”
君灼做事都是凭心情来,周戚早已习以为常,淡淡应下他,找人唤太医医治南王。
“我要娶长衡,就明天。安排人把事情通知下去,尤其记得告知楚国的老皇帝。”君灼吩咐道。
“这……”
自古以来都是女人当王后,协理六宫事宜,辅佐王帝,根本没有男人当王后一说,更何况长衡还是楚国的太子,难免理政的时候会有二心,就是他不反对,也会有人提意见,阻止这荒谬的事发生。
周戚斟酌道,“恐怕会有不妥。”
君灼自然知道周戚想什么,但他不管,长衡他娶定了,风轻云淡道:“谁反对?杀了便是。”
那语气很是随意,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不值一提的物件。
周戚微微颔首,不再多争执,非常识趣的答应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太子殿,落在地上的枯叶被风卷走,路上空荡荡的,不曾见几个人。宫廷里好久不来新人,已经变得非常冷清。当年还有很多阿哥、公主在这里奔跑打闹,那边的花园也有很多妃子聚在一起说笑。
如今冷寂萧条,空无人气,像极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家。
你问君灼后悔吗,守着这空荡荡的江山,君灼会说,不后悔,如果当年他的手段不狠辣,那死的就是他。
再说了,他现在有长衡陪着,何来孤独一说。
两人安静走过鹅卵石路,穿过妃子的宫殿,来到南王居住的地方。
这才发现南王的寝殿更加萧条,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院内的树都是枯掉的树,干枯的树枝随风摆动,发出苟延残喘的声音,墙上的漆也都掉色,变得极淡,好似被荒废了好多年。正常人走进去都会感到背后一冷。
君灼走了进去,殿内特别黑,和外面的艳阳十里截然相反。
殿内的摆设大多都是上个朝代留下来的,无人打扫,落了许多灰,棉门帘也褪了色,风一吹便晃动,挂在梁上岌岌可危的模样。
没人帮老南王,就算有人想帮,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大殿里响起,奄奄一息的老南王艰难的转了一下脑袋,浑浊的眼睛看着来人。
那人玄衣黑发,身形高大,腰间挂着龙凤玉佩,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声两声……好像敲在老南王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带着窒息的压迫感。
人到死了什么都不怕了,老南王盯着君灼,似乎在问你来干什么。
君灼在床榻三步之外停下,目光沉沉:“我来当然是想告诉你我要成亲了。”
老南王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君灼,暗沉的眼睛似乎要瞪出干枯的眼眶:“你……”
“别死那么早,我嫌你晦气。”
老南王躺在床上,听着玉佩碰撞发出的声音,不理君灼。
君灼眸色一凛,警告道:“听到了吗?”
龙凤玉佩停止碰撞,没了声响,老南王的心跳似乎也在那一刻停止,瘦干的手迅速垂落,缓慢点点头。人到死也总想着回忆,老南王开始后悔,后悔强迫完君灼的母亲没有赐堕胎药,让这个孽畜生了下来。
到这个时候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心里憋着一口气,艰难骂道:“你、你不得好死……”
君灼轻笑一声,抬手放下了殿内挂着的棉门帘。
褪色的棉门帘慢慢落下,缓缓隔绝两人的视线,君灼脸上挂着笑,倒退着走,冷漠的视线落在老南王身上,好像在看一个漠不关己的人。老南王躺在床上,狠狠盯着君灼,将君灼脸上诡谲阴狠的笑容记了下来。
从此,午夜梦回都会被那张诡异的笑脸吓醒,再没有好眠。
出了大殿,滚烫的光线落在身上,君灼有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错觉,奇怪,他本来就是身处地狱的人啊。
看向守在一旁的周戚,问:“那个小书童情况如何了?”
周戚公事公办道:“小书童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太医说再吃几服药就好了。”
“好生看着他,别出任何差错。”
“另外他这边也需要一些太医看着。”
后半句的“他”,周戚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
君灼走出南王的寝殿,瘦高的背影在阳光下异常孤独。
第038章 皇子VS质子
老南王是一早寻死的, 早朝还没上,大臣不敢有一丝怠慢,都在太和殿候着, 君灼便去了太和殿那边安抚人心。
早朝的内容还是那些百姓的情况如何, 边疆的情况如何。战争虽然停止了,带来的伤害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失的。战争时,朝廷压榨百姓,搜刮民脂, 为前线支援,导致停战后,一些地方闹了非常严重的饥荒, 很多百姓填不饱肚子。
尤其那些常年闹灾的地方, 几乎变成了死人城。
死那么多人……他知道了会不开心。
老南王还没死, 君灼算代理政事, 没有穿龙袍, 也没有带龙冠, 只是站在那里, 便有唯我独尊的气势。
墨眉斜飞入鬓, 眼睛深邃死寂,眼尾缀着两颗漂亮的小痣。负手而立, 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开放国库粮仓, 救援灾民。”
简单一句话便有大赦天下的感觉。
众大臣弯腰行礼,齐声道:“太子殿下英明。”
君灼挥了挥手, 那些人的夸奖不至于让他兴奋, 眼眸微垂,道“还有什么事?”
一大臣道:“西域那边为了表示友好之意, 向我朝送来了一些有趣但不实用的东西。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君灼问:“什么东西?”
“西域人喜好研究蛊药,送来的东西也是他们认为的好东西。”
“说。”君灼不想听他瞎扯下去,只想听完朝政,然后宣布自己成亲的事情。
大臣道:“痴人情蛊。以精血喂养,三日后便可下蛊。被下蛊的人,每隔两日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陷入幻觉之中,忍受欲|火|焚|身之苦,需和心爱之人同房才能缓解。被下蛊人的血也会因蛊毒带致|幻作用,但很轻微,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不好的地方,就是西域之人还没研究出解此蛊的办法。”
大臣说完话,悄悄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他逆着光站在那里,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下,眼神晦暗让人难以捉摸。
大殿上之上十分安静,只有风吹动珠帘发出的声音。大臣被这沉寂的气氛搞得心惊胆战,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怒这位刚上任的暴君。
“说完了吗?”暴君终于开了口,晃动的珠帘似乎都停止晃动。
大臣点头,诚恳道:“说完了。”
“明日我要与楚国的太子成婚。还望诸位大臣一定到场。”那声音掷地有声,似乎还在大厅里回荡了几圈。
朝上几位大臣变了脸色,君灼精准捕捉到,在他们开口之前说:“这是通知,不是与你们商议。如果没其他的事情,退朝。”
大臣道:“男人当后,协理六宫,母仪天下的事还从未听说过!这简直,有违天罡。更何况,那是楚国的太子……”
“怎么?刘爱卿的意思是我不能娶后?”君灼声音阴沉打断那位大臣的话。
大臣立马跪在地上请罪:“微臣……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是觉得他身为男子……”
“周戚,杀。”
君灼云淡风轻笑着,随手扔了折子到刘大臣面前,“贪了那么多也该有个说法了。”
没人敢看折子上面的内容,也没人知道刘大臣是否真的贪污。三两句话就被君灼定了死罪,杀一儆百,其余的大臣也不敢再说什么,缩着头站在原地抖腿。
大殿上只剩下刘大臣的求饶声。刘大臣在地上爬,企图爬到君灼脚下,卑微求生。
君灼睥睨着他,如同看一只弱小的蝼蚁。
蛰伏在房顶上的周戚应声而下,押着刘大臣的肩膀退出了大殿。哭泣声远去,君灼抬手掀开珠帘,阴翳煞白的面孔暴露在众人视线中,“还有谁有意见?”
大殿上鸦雀无声,文臣武臣自觉站队,从中间让开一条道,恭送即将上位的暴君离开。
出了殿堂不可一世的暴君罕见露出迷茫的神色,声音沙哑:“成亲之后,我的衡儿还会想着离开我吗?”
他与长衡成亲不只是气老南王,更多的还是自己点一己私欲,他想把长衡留在身边,让长衡一辈子也离不开他。
一纸婚约,两姓联姻,没有休书,这便是一辈子。长衡是他的妻,冠他的姓,是他的人。
周戚回答:“不会。”
君灼喃喃自语:“如此,便好。”-
长衡醒来腰酸背痛,尤其曾抵着墙的腰火辣辣的疼,感觉像是被人拦腰砍断再缝合过。睁开眼睛,差一点又被气晕过去。
纱帐的连接处挂着两幅露骨的画,一幅画画的是,长衡坐在君灼身上,满面潮红,仰面朝天,露出优越的脖颈线条;另一幅,长衡呈大字型被绑在床上……画面特别淫|荡。
长衡两眼一黑,在心里将君灼骂了千万遍,迅速起身将挂在上方的画撤掉,十分气愤的将画卷合上,然后扔到床榻下。随后更衣起床,大殿里十分安静,不知君灼干什么去了。
君灼不在,长衡乐得轻松自在。
没走几步,在门口那里看见了两只死掉的蝴蝶,长衡心中诧异,南朝这么冷的气候也会有蝴蝶吗?这些蝴蝶又为何出现在殿内,而不是在殿外呢。
长衡蹲下,轻手轻脚拾起蝴蝶,眼底都是怜惜,毛毛虫经历无尽黑暗,万般挣扎,才得以从厚茧中出来看一眼这个世界,一眼,仅此一眼,然后便离世。
他的结果配不上他的挣扎,可他却甘之若饴。
一瞬间,一瞬间就好。
破茧,成蝶,消逝,这就是蝴蝶被写好的命运。
蝴蝶没有不甘,而是创造了更多的人类发现不了的价值。
他不一样,他没给世界创造价值,反而给世界带来了许多消极的情绪,天天把杀人挂在嘴边。
长衡虚虚蜷起手指,将蝴蝶握在手心,眸中划过痛苦,他不配为一个君子。
他应该和君灼一起下地狱。
可能是最近的表现很好,也可能是觉得他太惨了。君灼放开了对长衡的钳制,解开了脚腕上的锁链,让他能到太子殿周围活动,但是某种意义上还是不能出太子殿。
会有宫女随时来提醒他,该回去了。
长衡找遍太子殿每个角落,找到了五只蝴蝶的尸体,然后带到枯树下埋了起来,埋到那株盛开在极寒之地的野花身边,愿他们来世和野花一样拥有顽强生命力。
长衡蹲在地上,过长的衣服落在地上,沾到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却没能遮盖他身上的清冷皎皎气质,仿佛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只是这一刻恰巧被乌云遮挡了而已,等风吹过,乌云散了,还是那么高不可攀。
他的注意力都在蝴蝶身上,没注意到门外来了几位宫女,驻足原地看着这位因蝴蝶逝世而黯然伤神的美人,漂亮,实在太漂亮了,南朝所有的美色加起来都比不过长衡。虽然漂亮一词形容男子不妥,但她们找不到别的词形容长衡了。
长衡身上还有一种气质,与这种漂亮相辅相成,美却不失英气,那清冷感让人望而却步。
“太子妃我们是浣纱局的宫女,奉太子的命令前来给您测量尺寸,方便制作婚服。”
闻言,长衡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什么?婚服?”
他要和君灼成亲?以后都要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一辈子都无法翻身像那些妃子一样被豢养在深宫中,等死。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他是楚国的太子,太傅引以为傲的学生,怎么可能委身于别人!?
一身傲骨不允许长衡接受这件事,漂亮的眉眼愠怒。
他听见自己声音颤抖:“要做你们去做,别找我,我不可能嫁给君灼,永远不可能。”
浣纱局的宫女道:“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请太子妃不要为难我们。”
“我不为难你们,难道你们就要为难我吗?”长衡猛然站起身,衣袖拂起,头一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
“太子妃……”
恰巧从太和殿返回太子殿的君灼听见了这些话,站在宫墙后面听着,眸色越来越暗,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信步走出去,走到长衡面前,冷声道:“嫁不嫁由不得你。”
枯败的树叶被冷风吹落,飘飘然落到长衡头上,无声诉说着长衡的命运,就该如此。
长衡倔强的看着君灼,那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君灼也看着他,目光散漫,甚至有点看笑话的感觉。
两种气场在空中交汇,最终,清冷的不服输的气质败下阵来。因为另一个人说,“别忘了你的小书童还在我手里。”
长衡眼皮紧绷,扫了君灼一眼,终于认命似的断了那紧绷的弦,是啊,他怎么反抗,常安在君灼手里,万一君灼一个不高兴把常安杀了,他该怎么办。
他斗不过君灼,他有太多把柄被君灼握在手里。
枯叶从长衡身上落下,安静没入泥土。
命运,如此这般。
和蝴蝶一样无法改写命运。
君灼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考虑。
长衡自嘲一笑,罢了,眼下还是想办法见常安要紧。
风吹过两圈,君灼开口:“怎么样?想好了吗。”
长衡没说话,君灼却对着那些宫女使了眼色,让她们过去量长衡的尺寸,意料之中的,长衡没有挣扎。没有温度的软尺贴在优越的腰线上,君灼在心里比划了一下,一只胳膊应该圈的过来。
想到这些,他又忍不住想藏在衣服下的美好身躯,长衡只是看起来瘦,其实脱了衣服身上还是有肉的,再加上他常年习武,身上有些薄肌,摸起来不会很骨感,而是劲道有弹性的感觉,再加上丝滑的触感,很容易让人爱不释手。
君灼喉结上下滚动两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光是想想都令人血脉偾张。
磨了磨牙,想日。
长衡感受到灼热的目光,身体僵硬无比,如提线木偶一样在宫女手里转来转去。
原来量尺寸也是那么煎熬的事情。
终于量完,君灼便迫不及待遣退宫女,拉着长衡的手进了大殿。
边亲边扯长衡身上的衣服。
长衡推开他,十分固执的问:“你说过带我见常安。”
君灼伸手捏住长衡的下巴,道:“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别人的名字,很扫兴。”
长衡被捏得生疼,控制不住的眼泪淌出了眼角。
君灼嗡得一下大脑全乱了,几乎下意识吻去了长衡眼角的泪,破天荒地开口:“乖,先做一次。”
他想看长衡哭,他只是想看长衡在他身下哭,别的时候他不想看见长衡掉泪。
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混乱感,非常糟糕的感觉。
长衡便没了挣扎,任由君灼亲吻,他被君灼抱在怀里,托着屁股,一路亲到殿内,衣物也散落一地,孤零零的躺着。到床榻上,君灼忽然停止动作,出声询问:“画呢?你不喜欢吗?”
他还提画,长衡都快被气死了,恨不得一脚将君灼踹下去。
然而他听见下一句话真的没忍住,抬脚将君灼踹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觉得画得不够好,你的表情应该再淫|荡一些。”
“滚。”
长衡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脏话都用在君灼身上了。
这一脚铆足了劲,君灼倒在地上发出咚得一声闷响。踢完长衡就有些怕了,怕连累到常安,但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君灼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重新压到他身上按着他接吻,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那吻过于强势,掠夺了长衡胸腔里所有的气息。
君灼趁他迷乱之际,询问:“真的不喜欢?”
长衡说:“怎么可能喜欢。谁会喜欢被锁着锁链,那是犯人才有的对待。”
说完后,长衡就后悔了,他怎么在跟一个疯子讲这些事。
疯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大道理。
君灼没再说话,动作也停止了,声音沙哑:“去见常安吧。”
“?”
长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转变那么快,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很显然又是他想多了,君灼找了衣物给他穿上,然后唤了宫女带他去找常安,还没亲自跟着,这可出了大奇。长衡一路上都忐忑不安,怕君灼突然反悔,再让他回去,或是这其中有诡计。
直到见到常安,胖乎乎的常安,听见常安的声音,他的心才落回原处,“长衡!你受委屈了!”
常安一头扎进长衡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窒息的感觉,“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长衡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浅然笑意,“没什么委屈的。你怎么到南朝来的?”
是不是受了很多苦?路上有没有人刁难你?不是说好了娶妻生子吗,怎么来找我了。
答案早就悄无声息汇聚心底,他还是想问常安,想听常安亲口说出答案,起码知道楚国还有人惦记他。
“我来找你啊。我担心你。我说了我和你一起走,你怎能把我拍晕呢。长衡,你太让我失望了!”
“跟着我?那么苦。你不是想到世外桃源吗?”长衡想,他现在自身都难保,怎么保护常安。
“你个傻子。有你在的地方就是世外桃源。”常安真的讨厌死他了,一声不吭把自己丢下。
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这里有疯子,常安不应该来这里,他应该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双眼睛太单纯了,长衡看着败下阵来,喃喃道:“你不应该来这里。”
离开这里,随便去一个地方都好。
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怕失去常安。君灼的性格捉摸不透,万一哪天他惹了君灼,遭殃的就是常安。他不想常安跟着他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他要把常安送出去,让常安好好活着,到世外桃源,娶妻生子,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常安斩钉截铁道:“那我带你走。”
“走?”长衡说,“走不了的,君灼说只要我一走,十万将士便攻破城门占领楚国。”
他每天都在于君灼抗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这件事。
可是他逃不了,君灼总会找到他。
他是君灼势在必得的猎物。
南朝的皇宫是君灼为他规划好的方寸之地,只让他在这儿活动,一旦离开这里,君灼就会用尽办法找到他,再将他重新抓回笼子里。
常安特别心疼长衡,几日不见长衡怎么学会认命了。不行,长衡不属于这里,这更加认定了常安带长衡走的想法。
常安说:“南朝撤兵了,每座城池都由我们的军队驻守。”
“此话当真?”长衡死气沉沉的眉眼,才有了一丝活人气。
如果是真的,他要逃。
“当真。”常安说,“周边的情况我都已经打探清楚,若你想走,我们一起离开。”
长衡一直在计划怎么逃跑,几日后更是他和君灼大婚,他更不想留在这里,他不想丧失自我,做君灼的□□之臣。
他要逃。
他们要逃。
常安把一个小瓶子放到长衡手心里,瞧了瞧周边,确定没有人,才小声道,“这是我从太医那里要来的治疗睡眠的药。南朝的宫殿这几日我也摸清楚了,知道怎么出去,夜里酉时会换一次士兵,我们可以趁着那个空隙逃出去。办法虽然铤而走险,但这是眼下唯一能用的办法。”
铤而走险一次,就可以换来无限自由。
他会带着长衡逃跑,从踏进南朝的那一刻就开始计划怎么带长衡逃出去了。
哪怕自己死了,他也要把长衡带带回楚国。
雄鹰就该归属自由的天空。
漆黑的夜空下,泛着冷光的砖瓦上蹲着一个漆黑的身影。确定长衡和常安谈完话,漆黑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第039章 皇子VS质子
今晚的夜色很浓, 看不见一丝光。漆黑的小径看不见尽头,偶有几个提着煤油灯的宫女或者太监匆匆走过。
长衡跟着宫女回太子殿,背后竟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东西, 暗暗想不要露了马脚才是。
他和常安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打搅他们,那些人好像很贴心,专门为他们腾出叙旧的时间。出逃计划就在那半个时辰的时间敲定了, 他是最关键的一环,能不能逃出去全看他能不能用安睡药让君灼陷入昏睡中。
成功了便可自由。失败了便入地狱。这方法非常铤而走险,所以才觉得今夜格外寒冷。
“太子妃?太子妃?”身旁响起小宫女的声音, 长衡的思绪被迫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
“怎么了?”
“到达太子殿了。”宫女微微欠身, 道。
竟是想的太入迷走过了。长衡有些窘迫, 脸上传来一阵燥热, 低着头转身往后。
好在小宫女没多想, 把人送到, 行了礼便离开了。
长衡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 然后垂下手, 努力装作自然的模样同手同脚向前走。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明日就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使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看来他也需要抄《君子则》了。
长衡的内心是复杂的, 有不耻,也有心虚。
阴冷的风吹过, 小野花在黑暗中瑟瑟发抖。长衡一脚踏进了灯火通明的大殿。
殿内很安静, 长衡的喘息声在大殿里回荡,像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的样子。
长衡走进了殿里面, 没有人,只有挂起的床帐轻轻晃了下。
“君灼?”长衡边走边试探道。
不确定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
快走到屏风前面的时候,突然站出来一个人。长衡吓得心扑通乱跳,当然,也不只是被吓得,也有他自己心虚的缘故。
君灼手里拿着一幅画,站在长衡面前,戏谑道:“小衡儿想我了吗?”
长衡定了定神,没理他,注意力被那幅画吸引走了。那幅画墨迹未干,应该是刚画好。内容与那些画不同,但也足以让长衡感到羞耻。
画里面长衡表情痛苦又欢愉,躺在床上,手里牵着一根铁锁链。铁锁链的的尽头是戴着铁脖圈的君灼,伏在长衡身上,好像一条发|情的狗。
极强的视觉冲击力,不知道是不是君灼画功太了得,长衡竟生出一种画在动的错觉,听见君灼最情动时发出的喟叹。
长衡觉得自己疯了,竟然想这种污秽之事。
这次,君灼问:“很喜欢?”
长衡板着脸道:“不喜欢。你是人,铁脖圈是畜生戴的,你戴这些成何体统。”
君灼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长衡面前,将人揽到怀里,语气直白有点疯癫:“我是你的畜生。”
“你……”
长衡越来越觉得君灼不正常,君子洁身自好,一个正常人怎能说出这样轻贱自己的话。
“你我二人情意不至如此,你不必如此轻贱自己。”长衡道。
君灼轻吻着长衡的眉眼,目光痴狂,语气陶醉疯狂:“宝贝,这不是轻贱自己,这是表达感情的方式。”
君灼牵着长衡的手放到自己胸膛。
长衡指尖颤动,感受到胸廓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一下。两下。飞快的。躁动的。如身体的主人一样疯狂。
被烫似的,长衡猛得缩回自己的手。
看他柴米油盐不进,长衡懒得再同他讲话。
长衡不反抗,不说话,君灼就越发得寸进尺,抱着他又啃又咬,来到屏风后面,将人放到书桌上。
四周都是那样的画,刺激着长衡的神经,这儿是读书写字的地方,是最神圣的地方,怎能发生这种肮脏的事。
长衡猛地推开君灼,拒绝道:“不在这里。”
“为什么不喜欢?不觉得这地儿很好吗?”
可能是要与长衡成亲的缘故,君灼的包容性格外强,对长衡的拒绝没有不满,而是不死心的贴上去,掐着长衡的腰同他接吻。
长衡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几日君灼说喜欢的频率越来越高,他都快对“喜欢”二字过敏了。
“可是我很喜欢,活的你和那些画会让我更加兴奋。”
暧昧不明的画贴在墙上,而他们,画中的主人公,被这些画包围,在画的中间,在书案上学着画上的动作疯狂交|合。他们本就活着,还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引人深思。
到最后,不仅外人,就连主人公都会想,我是谁,我是画中的人物吗?我和眼前这个人是相爱的吗?
疯狂的想法刺激着神经,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兴奋,不可言说的地方明显涨大。
这个禽兽,真恨不得杀了他。
长衡吐气,再忍忍,再忍忍就可以离开南朝了。
“怎样,心动吗?”君灼问他。
他不说话,君灼就亲他,亲到他说话,同意为止。
箭在弦上之时,长衡还是无法克服自己的羞耻,觉得自己会玷污了这神圣的地方,伸手推开君灼,义正严词道。
“你要娶我,就要按照楚国的规矩,不能在新婚之夜前夕与我有亲密接触。”
实在没办法长衡只能胡编乱造,白净的脸蛋因说谎变得绯红,眼神闪躲,趴在君灼肩上不敢与君灼对视。
火热的气息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君灼没说话,但能感受到粗重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耳边,长衡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解释一些,让这话看起来更加可信的时候,君灼开了口,“宝贝,那我石更炸了怎么办?”
低沉的声音和直白的话语让长衡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
良久,长衡才艰难道:“你忍一忍,不能坏了规矩。”
说罢,他舔了舔唇,心里升起一些模糊的期待。
“忍不了。”
“不能坏了规矩。”
……
被拒绝了三个来回,君灼终于死心。
长衡松了一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见黏糊的水声,他的心死了。
这人,这人怎么那么无耻!竟然当着他的面做那样的事!
君灼痴痴的看着他:“看着我,看着我,衡儿。”
长衡闭上眼不敢看,没了视线,听觉无限放大,他甚至感觉那水声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衡儿,看看我。看看我,衡儿。”
“好喜欢衡儿。”
……
露骨的语言让长衡陷入无限煎熬中,闭着眼睛想,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
结束时,君灼一把将长衡拉入怀里,拉着他接吻。
长衡被滚烫的气息吓了一跳,睁开眼,对上猩红的眼睛,有一种被拆骨入腹的错觉。
低沉的声音敲击在心上:“今日收获了一个宝贝,衡儿要看吗?”
长衡胡乱点头,浓厚的石楠花气息包裹着他,让他窒息,产生一种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君灼的味道的错觉,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君灼把长衡抱了出去,抱到床榻上,在床榻下面勾出一个小铁盒。
长衡坐着,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差点吐了出来,“这是什么……”
那铁盒里装满了血,血液里面好像游动着一些小虫子,比指甲盖小一些。
“这是痴人情蛊。”
“西域进贡来的。可以让人失去心智,如行尸走肉一样,疯狂爱一个人。”
“我的衡儿已经很爱我了,不会离开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对不对?”
长衡抬头,对上灼热的视线,心里微微一颤,放在床榻上,藏在衣袖下的手攥了起来,怀疑君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说。又怕自己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长衡强忍着恶心重重点头,不想把这种恶心的东西放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爱上君灼。
脱离本心,让他生不如死-
第二日一早,整个南朝还处于熹微朦胧中,宫廷先热闹起来。宫女起大早在宫墙上贴纸花,大红色的囍字为萧条冷寂的宫殿增添了一份热闹。太监们忙前忙后,跑到大臣府邸发请帖,其实不用发,是君灼怕不够热闹,不够正式。
长衡在太子殿里,坐在铜镜前,看着喜服,心里竟生出一种悲凉感,他一介男子,今天要穿着红袍喜服,带着凤冠霞帔出嫁,话本都不敢写的故事,在他身上发生了。
荒谬,简直太荒谬。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小宫女端着晚上要用的合卺酒走了进来,向他行了礼,然后将合卺酒放在盖了大红布的桌子上,离开了。
大殿的门重新被合上,长衡瞧了一眼窗外,慢慢起身走到窗户前,将窗户关上,又拿了闩子将窗户抵上。确认没有人能看见后,走到桌子前,沉思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会用哪个酒杯后,将药抹在了另一个杯口。
上药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在抖,目光飘乎不定,唯恐从屏风后面或者房顶上突然出来一个人。
怕,实在太怕了。
吱呀一声,大殿门又被推开了。
光线照进来,吓得长衡手一抖,药瓶从手里滚落。
有人走进来,长衡不敢弯腰拾东西,坐在桌前如同死尸一样僵硬,脸色如常,满脑子却都是怎么办,怎么办,该不会被发现了吧,被发现后该怎么圆。
听觉发挥最大的功能,听见许多脚步声,长衡才微微松了口气,不是君灼,大概是来给他梳洗更衣的宫女,然后若无其事站起身,走到铜镜面前坐下。
三四个宫女将长衡围起来,给他画红妆,穿红袍。
长衡面无表情,心思只在那瓶掉落的药上,想着什么时候化完妆,什么时候过去捡。那一个过程十分漫长,漫长到长衡都感觉自己的心不会跳了。
好容易挨到红妆画完,看着镜中的自己,长衡竟觉得陌生,不认识镜子中的人是谁。
指尖伸出去,和镜中的手指对上,长衡才恍惚,原来镜子中的漂亮新娘是自己。
听着那些宫女夸自己,长衡更觉得陌生,他真的要嫁人了么。
为什么就是他呢。
小鬼火突然出现在镜中,双手环抱,问他:“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被发现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起的。”
被发现了他该怎么办?
长衡也不知道,只是道:“我只是把常安送回楚国,保证常安的安全。我会回来的。”
小鬼火盯着长衡,似乎要看穿长衡的心事,道:“你想好了就行。”
真的会回来吗?
真的会心甘情愿吗?
长衡扪心自问,答案是,不会。
烛火摇曳像长衡的内心一样摇摆不定,他走了,君灼会下令攻打楚国吗。
不会吧,君灼说了,现在的情况不支持他们再打下去了。
君灼没骗过他,更不会骗他。
关门的声音将长衡的思绪唤回,宫女们都走了,长衡松了一口气,快速走到桌前,弯腰将药瓶拾了起来。
晦暗的光又照了进来,大殿门再次被打开,听见稳重的脚步声,长衡身体一僵。
怎么办。
他来了。
该怎么说。
第040章 皇子VS质子
长衡把药瓶藏在衣袖下, 尽力平稳自己混乱的呼吸,坐在那里背对着殿门,听着脚步声想自己靠近。
一声。两声。像是踩在自己心上, 用力凌虐自己。
放在膝上的手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脚步声戛然而止, 长衡的呼吸也跟着停止,麻木的想,君灼为什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准备别的事吗。
没听见说话声, 那人好像站在不远处打量自己。审视的目光贴在背上,长衡如芒在背,浑身僵硬, 不知该说话, 还是继续装作视而不见。
忽然一声鸟叫打破了僵直的局面。
长衡疑惑太子殿什么时候有鸟了, 君灼养的吗?
“怎么坐在这里?还不穿衣服, 这么迫不及待想与我同房吗?”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长衡如获大赦, 松了一口气, 君灼应该是没有看见他刚刚在做什么。
幸好没看见。
“没有。”长衡开始用昨天的那一套骗长君灼, “按照楚国的规矩你现在不应该与我见面。寓意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撒的谎太多了,长衡竟没有那么多负罪感了。
视线里多出透红的耳朵, 君灼失笑,走到长衡身边, 将手轻轻搭在长衡肩膀上。
长衡大脑一片空白,肢体僵硬, 甚至都感受不到君灼放在自己身上的那点重量。
没人知道现在长衡有多害怕, 多紧张,唯恐自己露出慌乱的马脚, 被君灼拆穿。
君灼俯身,贴在长衡耳边说:“迫不及待了,想看看你。”
长衡松了一口气,幸亏君灼性子古怪,只是想来看看他。而不是太过细心发现了什么端倪。
君灼抬起手,拾起一缕长发放在鼻下嗅嗅,如瘾|君子一样痴迷道:“跟我想的一样,我的衡儿真漂亮。世上再没有比衡儿更漂亮的人了。”
长衡因他这句话感到恶寒,怕时间久了君灼发现他的不对劲,再次催促道:“你该走了。”
君灼面色一沉:“衡儿,我不喜欢你拒绝我。”长衡咽了一口唾沫,又听见君灼说,“不过,念在我们大喜的日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今天晚上我不会像昨天那样放过你了哦。”
长衡只觉得背后起了冷汗,慌乱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君灼吻了长衡的长发,然后颇为遗憾道:“我走了哦。”
长衡点头,心想赶快走吧,他有点装不下去了。
脚步声响起,长衡呼出一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听见君灼的问话,“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长衡只感觉头皮发麻,四肢都是冰冷的,也不敢转头与君灼对视,几近失声:“说、说什么?”
“说……”君灼拖长了尾调,目光懒散,却让长衡莫名心慌,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君灼轻笑了下:“说你想我。”
长衡暗自松了一口气,表情诚恳的说违心话,“我会想你的。”
只要不让君灼怀疑,他说一百句“我想你”都愿意。
君灼没说话,脚步声再度响起,远去。长衡不知道,倘若他这个时候回头,就一定能看见那双笑意不达眼底,浸满寒霜的眼睛。
君灼终于走了,长衡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亮晶晶的手心,膝上衣服也沾了些水渍,他有那么害怕吗。
长衡将手放上来,胳膊横在桌上,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
天色明朗,微风徐徐,满是珠翠的大红喜轿安静落在太子殿外。
新人戴着红盖头,被宫女领着,进了红轿。
南朝这边的习俗,宫里结亲喜轿要经过每一个宫殿门口,寓意喜事过门,家家有喜。南朝的王帝多年未娶,妃子的寝宫早就荒废个差不多了,若不是有宫女和太监打理,院里都长满杂草了。再加上君灼不想绕那么圈,直接就把这一习俗省了。
直接拉着长衡去祠堂拜天地。
喜轿出了太子殿,往祠堂那边去。轿子后跟着许多穿着红衣红袍的宫女和太监,定睛一眼竟也有个熟人。敲锣打鼓唱喜事,沉寂了多年的宫廷终于再次热闹起来,就连都城之外的百姓都听见了朝廷中的喜事,伸着头互相询问是不是那位太子成亲了。
长衡坐在喜轿里,听着珠翠碰撞发出的声响,叩击在好像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上,沉重的凤冠压得他喘不过气,放在膝上的手蜷了起来,他真的要结婚了,和一个天天强迫自己的人。
一个男子穿着凤冠霞帔嫁给另一个男子,简直不要太荒谬。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他无法反抗,却又不想低头。
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逃跑。
逃不逃得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罢了,不想这些了。
长衡敛眸,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多余的情绪外露。
轿子外传来一道十分响亮的声音:“长衡!一定要幸福啊!”
长衡在红盖头下抬头,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是常安。常安得手了。
那日他们商量逃跑时,常安说打探宫内消息由他搞定,毕竟听了那么多年墙角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常安套宫女和太医的话,知道马场在哪里,并偷偷牵了一匹马出来——今天太子成亲,牵出来许多马游街示喜,正是看管松的时候,所以常安借此机会偷了一匹马。
虽然和马儿不熟,但是长衡会骑马,长衡的马术是整个楚国最好的,常安非常信任长衡。
南朝宫中的地形图常安也记了下来,知道长衡成亲的地方在哪,离哪个门最近。做完这些事,因为长衡今日要成亲没有时间与常安汇合,不能及时知道消息,常安便说,他做完这些事便跟在喜轿后面,一边走一边喊,祝长衡幸福。
因为是成亲,常安和长衡的关系又匪浅,所以常安那样喊,没人会怀疑。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长衡的东风。长衡成功得手他们就能跑了,若是得不了手,常安还有备用计划,保护长衡平安逃出南朝。
喊完这句话常安便没了动静,跟在喜轿后面敲锣打鼓。
长衡心下明白,后面就全靠他了。
喜轿晃晃悠悠终于到了祠堂门口,君灼早已携文臣武将在门口等着了。
轿帘掀开,君灼就迫不及待走了过去,伸出自己的手牵住长衡的手。
珠翠发出轻响,新娘下了轿子。通过红盖头的缝隙,长衡看见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非常有力量感……想着想着长衡脸一热,想到昨天君灼自我聊慰的画面,以及君灼帮自己的画面。
君灼在文臣武将,宫女太监的目光下,牵着长衡的手走进了皇家祠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至此。
礼成。
长衡成了南朝第一位男太子妃,也是南朝未来第一位男皇后。
长衡行礼,礼仪司雄厚的声音穿进耳膜,震得他浑身僵硬,血液都停止流动,最荒诞的事情产生了。
拜完堂,怎么上的轿子长衡都忘了,耳畔只剩下君灼低低的呼喊声,“娘子”。
再回神时,他已经回了太子殿。
按照规矩,君灼要把那些文臣武将安置好才能回来喝合卺酒。这个时间刚好空下来,长衡坐在床上,为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思想工作,甚至连喝合卺酒时如何推杯换盏都想了无数遍。
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长衡攥紧了拳头,他一定要带常安回楚国,确保常安的安全。
吱呀一声,太子殿的门被推开,伴随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红烛摇摇晃晃,落在地上的影子都跟着抖了抖。
长衡的心一下揪紧,暗暗吸了一口气,视野里多出一双脚。
君灼只想着见长衡,托人安置好那些大臣,便急匆匆赶回,规矩是什么?不如他娘子重要。
君灼拿了东西勾起长衡头上的红盖头,本应该漂亮清冷的容颜因喜妆多了几分红尘气息,更美,更媚,像会吸□□|气的男妖精。饶是君灼已经把长衡的模样熟记于心,掀开盖头的那一刻,还是被惊住了。
“娘子,你真漂亮。”
长衡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心里无比抗拒,这两字不应该称呼他。
“时、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喝酒吧。”
君灼将东西放在枕边,亲了亲长衡红唇,“这么着急,是想更快与为夫入洞房吗?”
长衡很小声的嗯了一下,随即便红了脸,加上胭脂水粉的覆盖,像极了烂熟的野果,等人采撷。
君灼伸手,长衡把自己的手交给君灼,跟着君灼来到桌前,喝合卺酒。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长衡先坐的,先拿的杯子,主动为君灼倒酒。
君灼轻笑了下,道:“娘子今天真主动,就像你要杀我那天一样听话。”
长衡的手顿住,笑容也僵在脸上,随即不高兴道:“你来倒酒。”
君灼道:“原来娘子也会撒娇。”
“……”
这叫撒娇?
长衡有点无语,不懂君灼是怎么想的。知道君灼没有多想,他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给君灼倒酒,然后喝交杯酒。
君灼看了一眼长衡没再多说奇奇怪怪的话。但就是这一眼,让长衡心一颤,心里无限发冷,总觉得他知道什么。
但愿是他多想了。
长衡安慰自己。
喝完交杯酒,君灼二话不说将长衡抱起,边亲边解那繁琐的礼服。
满头珠翠叮当响,君灼抬手摘掉了沉重的凤冠,一头黑发散了下来,落在大红色的被子上。长衡皮肤很白,躺在红色的被褥中更加白了,更加引人垂涎。
长衡仰着头接受君灼的索吻,清澈的眼睛泛起一层雾气,痴痴的很勾人。这个吻很缠绵,长衡却十分清醒,心里想着药效什么时候上来,君灼为什么还不晕倒。
终于,在他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君灼睡了过去。
长衡探了一下君灼的鼻息,确定人真的昏睡过去,提了一天一夜的心可算安稳落回原处。长衡将君灼放在床上,一边穿衣服,一边观察君灼,确定人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才算放心。穿完衣服后,悄悄离开了,一刻也没有多停留。
他走后,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阴翳无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