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情愿我入局
本以为审问这个刺客需要很长时间, 没想到用来惩罚人的戒鞭刚拿上来,刺客就跪在地上全招了,是君齐派他来的, 杀了长故, 让兄弟俩没有主心骨。
出了关押刺客的地方,长衡跟在长劭身后,似乎在思考什么。
长劭留意到长衡神情不对,便问:“你也觉得不像是君齐派来的人?”
长衡嗯了一声:“回来时, 我同父亲一路,他们想杀我做了那么多动作都没成功。也应该知道刺杀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父亲又是当朝丞相,刺杀的消息传到皇上耳中, 肯定会引起皇上大怒。要不了丞相的命, 反而还会引起皇上彻查此事, 一举两失, 这样蠢得事君齐做不出来。”
长劭说:“秋水阁刺客当众反水, 以死明志时, 就知道君齐的心思有多缜密, 训狗的本领有多强, 所以这若是君齐派来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招供。难道说朝中又出来其他皇子的势力了?”
走过竹林小径, 竹叶落到肩膀上,长衡偏头吹掉, 说:“父亲的地位有多高,所有人都清楚, 就算是出现其他皇子的势力也应当是暗中拉拢父亲, 而不是刺杀父亲。这波刺客应当不是皇宫中的人。不过,也不排除父亲拒绝别人的拉拢, 导致他人恼羞成怒,既然不为人所用,那就干脆一了百了。”
“朝中并无人找父亲,若是有,父亲肯定第一时间同我们商议。”长劭说。
如果不是宫中的人,那还会有谁呢?
不知怎的,长衡忽然想到那个帮助自己的神秘人,他都不知道会有人行刺他们,那人是如何得知他们今日会有危险的呢?
能掌握如此精准的信息,要么是在敌方安插眼线,要么这事是自导自演……
如果是自导自演,那前几次的相助又是什么意思?
解释不通。
只能确认的是那个神秘人对他们并无恶意。
“既然如此,那便洗洗睡吧。”长衡下意识伸手拿折扇,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折扇让他给君灼拿去修了。
不能表现出来,只好顺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佩,欲盖弥彰道:“好看吧,皇上赏的。”
前一秒还在讨论问题,下一秒就问玉佩好不好,长劭有点摸不到头脑,“挺好的,君齐之事……”
“突然想起来那日在藏书阁,皇上让兄长试探我,兄长还没试探我就已经确定我会武功了?”
“我们回京那日,我假扮父亲遇见刺客的时候,刺客突然晕倒,我在他身上检查时,发现了一枚银针,当时只有你我二人。”
长衡嗯了一声,百密必有一疏,原来是这里露馅了。
长劭说:“你的短刃不错,是一把趁手的好兵器。”
“当然,那可是我亲自设计的。”
长得帅,人也聪明,还会设计兵器。
简直完美。
长劭心想。
趁长劭走神的功夫,长衡准备偷偷溜走。
回神时,看见鬼鬼祟祟的背影,长劭问:“你去哪?”
长衡回头,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自然是去找凤仙楼的姑娘们。”
长劭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还那么的松弛有度,围猎赛一点都不着急。
帅。
聪明。
冷静沉着。
简直就是城中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别忘了十日后的围猎赛。”长劭提醒。
“放心吧,小小围猎赛我势在必得。”
长衡神色张扬,口气很狂,他也确实有狂的实力。
世安小跑过来,还是晚了一步,长衡已经出府了。
看见长将军在竹径中发呆,行礼道:“见过将军,请问将军看见小侯爷去哪了吗?”
长劭回神,道:“去凤仙楼了。”
“小侯爷怎么还去凤仙楼啊,他就不怕他喜欢的人生气吗。”世安小声嘟囔。
“喜欢的人?”长劭眸子一亮,他们长家的香火可以延续啦,“我这就去把阿衡从凤仙楼抓回来。”
“…………”
世安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糟了,说错话了。
见长劭要走,又急忙跪下,道:“不是,这都是小的瞎猜的,侯爷他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印证的事我随便乱说,造成了这种误会,还请长将军责罚。”
长劭说:“有些事不会空穴来风,你又常跟在阿衡身边伺候着,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说。”
世安说:“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将军真的想知道,还是亲自问侯爷吧。我就是个伺候人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去找侯爷了!”世安站起来,以免自己再说错话,准备溜之大吉。
想起哈尔达那日说的话,长劭说:“是不是个男子?差不多跟我一般高。”
“是……不是……我也没见过。”世安说,“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看见世安的反应,长劭敏锐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不是、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世安?什么不是你。”长衡搂着夏竹,不耐道,“这几天没跟我,伺候人都不会了?”
世安回神,咽了口唾沫:“侯爷。”
“怎么了?还不快倒酒。”长衡说。
夏竹从长衡怀里坐起来,将葡萄皮剥下来,把果肉送到长衡嘴里,轻柔道:“侯爷别生气,尝尝新西域进贡来的葡萄。”
果肉鲜嫩,甘甜的汁水爆在口中,长衡的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还是甜食最治愈人心。
世安拿起酒壶,颤颤巍巍为长衡斟酒,小心翼翼说:“侯爷,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长衡现在心情舒畅,轻飘飘看了世安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来的时候遇见长将军了,和他闲聊了几句,不小心把您有心仪的人的事情说出去了。”
“……我?有心仪的人。”长衡突然就精神了,“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天威胁你做饭的那个人?你见过他?你们还说了什么?”
看吧,他就说君灼心里藏不住事。
才不过与世安见了一面,就让世安猜出他俩之间的关系了。
要知道世安可是整个侯府最迟钝的人。
“我们没说话,我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这样敏锐的长衡,更让世安觉得可怕。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长衡继续追问。
就差一个冲动站到世安面前了。
“是侯爷……”世安打量着长衡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我?”长衡快急死了,“把话一次性说完。”
“侯爷问我府中可有异常,我说有,就是有人威胁我做侯爷喜欢吃的饭,然后侯爷没生气,反而还笑了,很腼腆的那种,像是情窦初开的人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眉宇间荡漾开发自内心的开心。”
世安语速飞快,一口气说完了所有话。
长衡:“……”
啊。
竟然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他还是不死心,他表现的那么绝情,怎么可能被人看出来,还是那么迟钝的世安看出来的。
“真的不是那个人告诉你了什么?”
“不是,我和他至始至终就说过一句话,‘做长衡喜欢吃的食物,做不出来杀了你’,然后就没了。”
长衡咂了咂嘴,仍旧不相信,没想到他和君灼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被他自己暴露出来的。
日……日光真好。
世安被长衡看得极不自在,声音颤抖:“侯爷,您罚我吧……”
长衡笑说:“罚你?我为什么要罚你,你这是干了一件好事啊,非常好的好事。”
“啊?”
“啊什么,你就是办了一件好事啊,这件事迟早都会有人知道,你告诉兄长,就当提前为他们打个预防针了。省得他们知道我是个断袖后,来把我侯爷府拆了。”
其实不是,是世安给他提了个醒。
幸亏是世安看出来了,要是被一些图谋不轨的人看出来,他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长衡站起来,走到世安身边,拍了拍世安的肩膀:“行了,去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人进来。”
“侯爷,小的罪该万死……”世安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地上了。
长衡把人扶起来,“真不怪你,我何时骗过你?行了行了,快去外面,我要办正事了。”
世安连连道:“多谢侯爷,小的遵命,这就去门口守着。”
跌跌撞撞往外跑。
长衡笑他像个小傻子。
那点笑容转瞬即逝,转身时,眼里只剩下寒意。
长衡坐到榻上,夏竹从榻上站起来,站到旁边。
长衡问:“最近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夏竹说:“奴家听说君齐搞来了几头狼在府中养着,府里上下都是狼嚎,搞得人心惶惶,整夜不敢入睡。”
“狼?”长衡想,这人在抽什么风,养狼做什么。
想到十日后的围猎赛,难道是在为围猎赛做准备?
围猎场中投放的动物基本上都是没有攻击性的食草动物,鹿啊,兔啊,野鸡什么的,不会放攻击性强且领地意识强的肉食动物。
君齐这是要做什么。
长衡说:“十日后在亶爰山举办围猎赛,到时你和春兰都要过去,但是不要露面,暗中保护我说的人就行。”
“您说的人?那您呢?”夏竹问。
“我没事。不出意外,我应当是跟他们在一起的。”长衡说。
长衡拿出一份地图,在桌面上摊开:“这是亶爰山的地形,此山地形复杂,山上有许多乱石堆积,山林茂盛,常看不到内里的情况,此外还有一些野兽,复杂的地形条件,众多的飞鸟走兽,让其成为南陵第一围猎场。你和春兰熟悉一下,以应对突发情况。”
“侯爷在里面那啥,您现在不能进去……”
外面传来世安的声音。
长衡让夏竹将地图收好,让人衣衫半褪坐到自己怀中。长衡随手拿起一颗葡萄咬在嘴里,挑起夏竹的下巴,目光散漫轻佻,慢慢向夏竹靠近。
葡萄快被喂到夏竹嘴里时,门被暴力踹开了,左边的一半门基本上报废了,颤颤巍巍挂着。
世安不敢抬头,颤颤巍巍请罪:“对、对不起侯爷,小的没拦住。”
长衡将葡萄吐掉,放开夏竹,挥了挥手示意世安退下:“无事,你在门外继续守着。”
世安将门带上,长衡这才肯施舍来人一个眼神,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九阿哥啊。进门之前怎么不敲门?您这直接踹门,我还以为您的胳膊断了呢。”
君齐捏着拳头,瞪着眼,气道:“早就听闻长乐侯风流,今日一见传闻果然是真的,甚至长乐侯比传闻中还要放荡。白日||宣||淫,不知羞耻。”
“过奖。”长衡道,“就当你是在夸我精||力旺盛了。九阿哥也要多多注意,火气憋着无处宣泄,对身体不好,怕日后想起都起不来了。”
君齐快被长衡有来有回的话术气死了,偏偏长衡还不放过他。
“夏竹,快,给九阿哥敬酒。”
夏竹穿好衣服,起身向君齐行礼:“奴家见过九阿哥。”
君齐哼了一声,拿旁人撒气:“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滚!”
“在我的地方,让我的人滚,恐怕这不符合规矩吧。”长衡坐正身子,眼里带着笑意,却看得人背后发凉,“更何况是你打搅了我的好事,没眼力见的东西是你吧?”
“好大的口气,”君齐道,“皇城之下都是我父皇的领土,这儿何时成你的地方了!?难不成你想造反?!”
“不敢有二心。人是我的人,总不能让某些东西说欺负就欺负吧?”
“怎么?一个万人骑的妓子你也要护着。你是诚心跟我作对了?”
“作对?”长衡轻笑一声,“我若是诚心和九阿哥作对,就不应该是九阿哥主动来找我了——还请九阿哥想想来这里的目的,不要把场面弄得难堪,到时候谁都下不来台!”
“就算是妓子也比你这个手上占满鲜血的人干净!”
“世安,送客!”
君齐吐出一口气,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什么来找你吗?”
长衡道:“不知道,我还以为九阿哥吃错药,没事儿乱咬人呢。”
“……”
君齐道:“围猎赛你可跟我合作?”
是他额娘让他来找长衡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额娘说,拉拢长衡他能赢。
“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哈尔达部落的人生活在草原上,射箭骑马打猎样样精通,可以说是天生的本领,我们中原人在这方面向来不擅长,输的几率为百分之八十,先不说赢,就说输,岂不是会丢了南陵的威风。皇宫里那帮混事的阿哥们箭术一个比一个烂,你我二人可以说算是这方面的精通者,你我联手,岂不是强上加强?”
长衡思考道:“哦,要是赢了,我有什么好处呢?”
君齐看了一眼夏竹。
长衡会意,挥了挥手让夏竹下去。
“奴家告退。”夏竹走了。
君齐说:“你想要什么?”
长衡把问题抛回去:“你看我缺什么?”
君齐凑到长衡耳边小声说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你荣华富贵,官途坦顺。”
长衡眼里微微动容:“好。”
夏竹愕然看着长衡,一向不与他人为伍的侯爷竟然答应和这种小人合作-
十日后,围猎赛开始。
第092章 情愿我入局
围猎顾名思义就是把活的动物圈到指定的场地进行猎杀。
前朝, 围猎就存在了,当时的场地在平坦的地方,也不具比赛的性质, 就是打发时间的。南陵的先帝十分喜欢围猎, 觉得平地围猎没有挑战性,命大臣重新选址,既要地形合适,又要许多野物, 光一个地形就让大臣们无从下手,既要有挑战性,又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这样的地方哪里去找?
几经波折最后找到了亶爰山, 地形有挑战性的同时能保证皇上的安全, 而且还有许多野生动植物。
简直就是为围猎而生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皇上对亶爰山非常满意, 满意到赞不绝口, 甚至一有空就去围猎。
文臣只会动动嘴皮子夸皇上, 武将让着皇上, 久而久之皇上就觉得一个人围猎没意思, 于是询问大臣如何将狩猎变得有趣。文臣开动大脑,各显神通, 什么提议都有。最终皇上根据大臣们的意见,决定每年举办一次围猎赛, 参加的人上至将军,下至百姓。
将军赢了加官进爵, 百姓赢了赏黄金白银, 浮锦绸缎。
参加比赛的人多了,山林里的动物明显不够猎杀的, 皇上就命人抓捕其他地方的野物投放到亶爰山中,去其他地方抓捕动物,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时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臣们便提议改变赛制,增加比赛的难度,命人往山林中投放没毒的蛇,被蛇咬中意为淘汰;有时也会在山林中布置一些陷阱,中招者也视为淘汰。
再到现在,控制往山林中投放动物的数量,让参赛者凭本事去抢。
大型动物投放五至十只,小型动物投放十到二十只。
人多动物少,你争我抢,更显真本领,也比谁猎杀的多更具趣味。
动物骨子带着不可磨灭的野性,人是高级动物,骨子里流淌着喜欢杀戮的本性。只因为有社会约束,才将本性隐藏、克制。本性是骨子里的,磨灭不掉,后来人们把这种本性转移到某种东西上,比如,斗蛐蛐,斗鸡,斗牛,再到人与人互搏。他们借着玩乐的名义,以此满足心中杀戮的本性。
人,天生的坏种。
问题来了,怎么区分谁是谁的猎物呢?
参赛者拿到的箭矢是不一样的,箭杆上都有标号,还有专门的士兵跟在后面报数。
开赛前,参赛者还会比赛射箭,射箭第一的人先选,抽牌子,上面写着自己的标号。不仅如此,还会关系自己拿到多少支箭,第一名二十五支箭,第二名二十支箭,第三名十五支,第三名往后的参赛者均是十支。
此次围猎赛共计投放二十只动物。
五只大型动物,十五只小型动物。
一只大型动物十五分,一只小型动物五分。
共计一百五十分。
亶爰山下,小太监拿着圣旨,用不男不女的调调宣读规则。
亶爰山前建造了一个简单的休息场所,皇上坐最高的位置,南陵和外邦人对面席地而坐,阵营一目了然。南陵这边坐了八个人;穿着特色服饰的外邦人有九个,除去一个哈尔达首领,参赛的人也是八个。
君齐坐在第一个位置,长劭坐在第二个位置,长衡坐在第三个位置,君灼坐在最末端,别说皇上了,就连长衡的表情,他都看不见。
听见哈尔达说:“你们南陵那么大,会跑的动物就这么点?十六个参赛者,十五只动物,都不够均分的,这怎么比?”
太监看了皇上一眼,皇上示意他去解释。
太监才开口说:“不够分,人们才会抢,只有弱者才会抢不过。这样更能体现围猎赛的竞争性,观看比赛的人才会觉得有看头。”
哈尔达想了想:“也是。”
太监说:“各位都明白规则了吗?若是不明白杂家再讲一遍。
哈尔达说:“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开始吧。”
皇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了哈尔达一眼。
太监说:“那么请各位前往靶场。”
君齐看了长衡一眼,长衡微微点头。路过君灼身边时,长衡的余光都不曾看向君灼。
君灼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眼底一片猩红,仿佛被侵犯领地的狼,该死的君齐,长衡明明是他的。
三日前。
君灼得到消息,君齐曾私下里找过长衡,莫名的他心中有了危机感,连夜去了侯爷府,问长衡怎么回事。
长衡说君齐找他合作。
君灼抓着长衡的手臂,语气急躁:“你答应他了?”
长衡笑着,眼里却没一丝笑意,反问:“他给我好处,为什么不答应呢?”
君灼的手慢慢脱力,从长衡的手臂上滑下去,眼眶微红,不可置信道:“你明明答应我的……”
长衡又问:“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夜色很深,君灼的心很空。
他能给长衡什么呢?
什么也给不了。
于是,他道:“我明白了……”
“十三皇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靶场比赛?”太监道。
君灼回神,漆黑的瞳仁有些黯淡:“谢谢公公提醒。”
皇上这才注意到君灼也来了,当即不悦,把公公唤到自己身边,询问:“他怎么来了?他什么也不会来了也是丢我南陵的脸面。”
看见君灼,皇上就想起那荒唐的一夜,宠幸了一个位分低贱的小宫女。
南陵把血统看得很重,能进宫做妃子的,要么有王室血统,要么是达官显贵、大将军之女。
还从来没有皇帝宠幸过小宫女。
他是第一个。
污染了皇室尊贵的血统。
所以他把这件事当成了耻辱,及其看不上君灼。
公公解释道:“回皇上,此次围猎赛都是皇子们自愿参加的。”
皇上蹙着眉道:“开始后,找个机会让他下场。”
一个上不来台面的皇子,赢了也没用。
公公喳了一声。
出了休息的地方,长衡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哈尔达迎面朝他走来,脸上挂着颇为得意的笑,不是小人得意,而是一种欣慰的自然而然的得意。
长衡行礼:“见过哈尔达首领。”
哈尔达唉了一声:“你我之间不必行礼。”说罢,他看向外邦队伍中站在队首的那个人,“瞧见了吧,那就是我说的我们部落箭术第一的少年,哈木齐。”
长衡瞧了一眼:“领教了。”
哈尔达哈哈大笑,又看向南陵队伍中最末端的那个人:“我没猜错那个就是那日当着我和长将军的面将你带走的人吧。是你心仪的人?”
长衡的笑容有些僵硬,是他哪里露了破绽,竟然还被哈尔达看出来了。
“哈尔达首领,你看错了。”
哈尔达大笑,扬长而去。
射箭开始前,各位需要检查自己的弓箭是否完好,确定没有破损,且使用的趁手,便可以准备比赛了。
长衡单手掂了掂弓箭的重量,握在手中刚好,然后闭着一只眼,搭弓拉箭,瞄靶心。
骄阳下,身姿绰约,动人心弦。
咻——利箭飞出。
长衡想,老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真是一张好弓。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弓箭上,唯有君灼的目光至始至终跟随着长衡。
士兵问:“诸位可准备好了?”
南陵人都说没问题,可以开始了。
士兵看向外邦。
“没问题,可以开始了。”
士兵道:“好,各位准备……”
“等等!”年轻的声音打断士兵的话。
长衡看过去,是哈尔达说的箭术第一的哈木齐。
哈木齐头上戴着许多玛瑙串珠,漂亮的颜色没能挡住他眉宇间的英气。
年轻人右手放到左肩,微微弯腰,不紧不慢道:“光射箭太没意思了,我想换一换玩法。”
士兵犹豫,看向皇上身边的太监。
太监看向皇上,皇上点头,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请说。”
哈木齐解下手腕上缠绕的布条,道:“我要增加挑战难度——不能视物。看得见没意思,看不见的才好玩。”
太监瞧了一眼皇帝:“这……”
皇帝看见哈尔达得意的神情就来气,大手一挥:“准了。”
长衡:“……”
哇。
准什么准。
有本事你上。
长衡目光与哈木齐目光相撞,前者冲后者微微一笑,后者连个礼貌的敷衍都没有,直接将长衡无视了。
长衡轻笑一声,不错嘛小子,等会有你哭的。
这是在南陵,为了表示对客人的欢迎,这场比赛从客人开始。
哈木齐蒙上眼睛,拉弓搭箭,松弦放箭,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五支箭全射了出去。
士兵吹哨,声音中气十足:“四中一偏!九十五分!”
皇上捏着佛串,心道,长衡,长劭,你们可要为朕争口气啊。
场上响起喝彩声,哈木齐看向长衡,露出一个对胜利势在必得的笑。
长衡啧了一声,笑说:“你知道上一个挑衅我的,是谁么?”
哈木齐道:“首领。”
长衡说:“你知道啊。”
哈木齐当然知道,他没日没夜的练习箭术,就是为了赢长衡,为部落争光。
长衡取下腕带,系在脸上,露出邪气又肆意的笑:“看好了,这才叫百发百中。”
长衡手握长弓,一手拉弦,弦满时松手,箭矢迅疾如风,扬起地上的尘土,留下扬长的弧线,钉入靶心。紧接着,另一支剑顺势而来,箭端穿破上一支箭的尾端,将上一支箭狠狠劈成两半,钉在上一支箭留下的痕迹上。
二发二中。
还剩三支箭。
长衡莞尔:“怕你紧张,三支箭一起射了。”
这句话不用想就知道是对着哈木齐说的。
长衡抓起三支箭,将其放在弦上一同射出。
三支箭在半空画出三条直线,三支箭在空中旋转,尖端明显形成巨大的子弹头,直线在空中慢慢交汇,直至变成一条笔直的线。临近靶子,三箭分离,分别钉在靶子不同的位置上。
士兵吹哨:“长衡,四中一偏!九十六分!”
皇帝坐在高位,恨铁不成钢道:“这个长衡在做什么!他明明可以得满分,拿第一的!偏偏要炫技,三支箭一同射,这下好了吧,就比人家多的一分。”
长衡非常满意这个分数,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不好意思,险胜。”
哈木齐看出来了,长衡是故意的,长衡可以拿满分的,但是长衡没有,而是选择了这种方式报复他。
他承认,这一分,比长衡拿满分还让他难受。
长衡可以比他高五分,十分甚至一百分,但不能是高一分。
一分,差距太小,太让人不甘心。
如果不是对手,他敬佩长衡。
这需要对弓有着极强的掌控力,不然很难把握住这毫厘之差,还会输的很难看。
若是偏了,长衡就输了。
这一分。
不仅仅是在赌,更是相信自己的本事,相信自己不会出错。
本事,自信,张扬,在那三支箭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长衡,真的如首领所说的那样,是个值得欣赏的人。
少时用一支箭征服了外邦首领,现在用三支箭征服了整个外邦。
长衡将弓放下,退到一旁:“接下来,到谁了?”
外邦好像就出了哈木齐一个射箭厉害的,也可能是蒙眼射箭的原因,都有些发挥失常,基本上都是90、89之间徘徊。这样看来,第一名第二名已经定了,就差第三名了。
南陵更差,都是八十五分刚及格,就君齐箭术还可以,九十一分。
轮到君灼,君灼还没拿起箭,皇帝挥了挥手说:“不比了,所有人进围猎场。”
太监说:“传皇上口谕,所有人准备进围猎场!”
哈尔达提醒:“还有一个皇子没比呢。”
皇上冷着脸没说话。
太监说:“这……”
君灼道:“这些靶子都有机关,可以推动,父皇,我想挑战。”
皇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太监传了几个士兵下去,让他们控制机关,移动靶子。
君灼蒙住眼睛,屏息凝神,听声辨位。
皇帝有意为难君灼,命人将靶子移动的特别快,都留下残影了。
一旁参赛的人开始小声议论:“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快。”
“这怎么赢?别说射中靶心了,射中靶子边缘都牛了。”
“南陵人一个比一个会装。一个长衡就算了,怎么还来一个什么阿哥。”
“十三皇子,听说他是皇帝和宫女的生下的,最不受宠的那一个,正儿八经的太学都没上过。”
“哦,那就不担心了。我还以为又出了个射箭奇才呢。”
……
传到君灼耳中的,不止有靶子移动到声音,还有士兵的脚步声以及空中的风沙声。
这些声音的干扰下,君灼连放五箭。
嗖嗖的声音消散后,靶子停止移动,所有一切安静下来,都举目看向远处的靶心,期待君灼的成绩。
只有君灼默默摘下挡眼睛的东西,偷偷摸摸看了长衡一眼。
万众瞩目下,士兵念出君灼的成绩:“十三皇子,四中一偏,95.5分。”
“不是,怎么还有点五!?”
“你们南陵的计分也太刁钻了吧。”
…
士兵解释:“他有一支箭一半在靶心外,一半在靶心内,所以算了一半。”
其他人凑过去看,果真如此。
君灼双手抱拳:“承让。”
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薄唇微扬,眸如星辰,眼带笑意,美得动人心魄。
哈尔达酸溜溜道:“你们南陵人可真是喜欢藏着掖着。”
皇上无心管哈尔达,注意力都被君灼吸引走了,他明明什么都没让君灼学,君灼十五岁就被他赶出皇宫并派人暗中监视,别说学习,恐怕连太学、武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君灼是怎会有如此精湛的箭术?!而且还胜过了齐儿。
皇上看了太监一眼,太监会意,更改了君灼的路线,让他一出发就和外邦碰面。
第093章 情愿我入局
最终排名出来, 长衡九十五分的成绩拿下第一名,获得二十五支箭;君灼第二名二十支箭;哈木齐与长劭并列第三,出于礼节, 第三名是哈木齐, 获得十五支箭。其他人各十支箭。
太监将亶爰山的地形图发给大家,然后再让士兵领着他们到各自的起点。
皇上和哈木齐在众多士兵的护卫下爬上高塔,用特制的千里镜观察山里的情况,一号选手长衡已经到达狩猎地点, 二号君灼、三号哈木齐、四号长劭、五号君齐、六号裂天游……皆依次就位。
士兵高喊:“一切准备妥当!!”
一支箭飞上云层,在天空炸开烟花,一声砰响惊天动地, 山林中的鸟儿争先恐后飞出去, 羽毛坠落, 狩猎赛开始。
皇上惦记着让君灼出局的事, 第一时间观看君灼。
君灼神情凝重, 每走两步就停下观看周围的情况。
皇上心想, 这个君灼看起来平庸无能, 没想到竟然那么警惕, 不知道待会好不好下手。
另一边,哈木齐正在往君灼的方向走。
距离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君灼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一棵粗壮的大树面前发呆, 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在草丛。
两人即将碰面。
皇帝拿着千里镜的手有些抖,马上第一场好戏上演了。
下一秒, 皇上的神情就垮了下去, 因为他在千里镜里看见——
君灼蹬着树干,三两步爬上树, 然后找了能承受他重量的枝干躺下了。
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叼在嘴里,翘着二郎腿,神情悠然自得,完全没有正在比赛的紧张感。
皇上心想,就君灼这样对待比赛的态度,一点都不积极,估计想躲在树上苟活到最后。用这种方式比赛,实在恶劣!方才中的五支箭也一定都是侥幸!等比赛结束后他一定严惩君灼。
草丛被拨开,有人从草丛里钻出来。
未见其人,先被头上的珍宝折射点光线闪瞎了眼睛。
——哈木齐!
哈木齐抖掉身上的树叶,暴躁地看着地图,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走了那么久一只猎物都没碰到!!
他们一族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狩猎活动也是在草原中进行。草原辽阔,视野开阔,远处的地平线与天衔接,连接处升着一轮旭日,是他们辨别方向“北极星”。现在在这种地形复杂,树林成群遮天蔽日的山林中狩猎,感知不到方向,对他们来说捕猎活动又增加了难度。
哈木齐在君灼躺着的大树前绕了一圈。
皇帝有些激动,抬头,快抬头,只要抬头,只要哈木齐发现君灼,只要两个人打起来,无能的君灼必输无疑。
哈木齐抬了一下头,繁盛的枝叶挡住了君灼,他只看见了一块儿小小的蓝天,太阳都看不见怎么辨别方位。
皇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哈木齐在树下转了一圈又一圈,算这个君灼命大。
哈尔达不满道:“这个哈木齐在搞什么,怎么这么大的人都看不见!?”
看见哈尔达生气的表情,皇帝心中暗爽:“朕这就派人让三号下来!判三号出局!这可是比赛,赛中偷懒成何体统!”
哈尔达道:“方才这小子箭术不错,身上的功夫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我想他现在应该在养精蓄锐,既然是小辈们的比赛,我们看着便好,等待最后的结果。”
皇上:“……”
空气安静之际,远方传来士兵如洪钟一样的声音:“报!一号捕到大型猎物,记十五分!九号出局!”
九号?
九号是谁?
是外邦人。
皇帝听到号角声,连忙用千里镜观看长衡那边发生了什么。
千里镜中,一头大型动物咽喉中箭,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竖瞳中满是恐惧,恐惧中央映着胜利者的身影。长衡嘴里叼着一支箭半跪在地上,发尾挡在脸旁,只露出眉眼的一角,但也这也足够看得人心中一惊。
风穿过林叶间隙,吹动带着阳光的发尾,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完全露出来。
眉目锋利,充满野性,此刻的长衡就像一只进入攻击状态的花豹。
长衡站起来,将箭攥在手里,轻轻一掰,绿叶打着旋落到他肩膀上,他偏头吹掉,双手微扬,唇瓣轻启:“抱歉,小爷我全能。”
啪嗒,被掰断的箭掉落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外邦人死死盯着长衡离开的背影,灰色的瞳孔映着不甘心的色彩。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时间回到比赛刚开始时,长衡正在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一边走一边留意山林中的情况,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遇见了外邦人。
外邦人虎视眈眈盯着他背后的箭筒:“你就是长衡吧?”
长衡道:“坐不更名,行不改姓,长乐侯长衡是也,你找小爷何事?”
“哼,好大的口气!”外邦人听见长衡的名字,兴奋的面部肌肉都在颤抖——哈尔达首领曾说过,只要赢了长衡就以被封为部落第一勇士。部落第一勇士可以娶部落中最漂亮的女子,也是他爱慕已久的女子。作为一个男人,他一定要娶到心爱的女人。这个长衡箭术厉害,但其他方面不一定能胜他。
“比赛规则最后一条可以抢别人的箭。射箭我比不过你,但近身肉搏你未必能赢我,劝你识相点,主动把箭交给我,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长衡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人,似乎觉得这场漫长的比赛终于有了有意思的地方,“不客气?我倒想知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让你哭着出局。”外邦人极其不屑的扬起下巴。
“哭?我打记事起就不知道哭是什么。”长衡说。
“废话少说,今天就让你知道哭的感觉。”外邦人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长衡面前,挥起的拳头带起迅疾的拳风,周围树叶扑簌簌落下。
绿叶变成密雨,落在长衡身边。
长衡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漫天绿雨中,肩膀向旁边一侧,整个腰身轻柔下弯,轻而易举躲过外邦人的攻击。
拳头擦过长衡的脸颊,外邦人惊讶的看着长衡:“你怎么会躲过……”
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长衡为什么还是能躲过去,还躲得那么轻松!?
“现在轮到我了。”
外邦人还没反应过来长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才还站在他面前的人消失不见了!他的面前只剩下模糊的残影。新一轮的绿雨漫天撒下,比方才还多,还密,像是一场倾盆而下的暴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紧接着,他的腹部受到重创,神色痛苦,嘴里溢出两声哀嚎。
怎么会,长衡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他看不见长衡,也捕捉不到长衡的残影,只能看见地上一圈又一圈残缺不全的脚印。长衡在围着他跑!他被长衡圈起来了,出不去只能任人挨打。
瞪大了眼睛辨别长衡的位置,却因速度太快,什么都看不到,反而还让他的眼睛变得酸痛,失去焦距。
长衡啧了一声:“你的箭我拿走了。”
他速度太快,声音也轻,很容易被风吹散,一个字听不清,只剩下缥缈的音色,像晨时山里起的雾。
外邦人反应过来,瞳孔重新聚焦,他背后的箭筒早已空空如也。
四十五支箭了,就算他脚射也能猎下十四只猎物,剩下的一只猎物是怕遇不到。
灌木丛中突然传来骚动,一声低低的吼叫传了出来。
这就碰见猎物了,看来,运气不错嘛。
长衡想。
“有没有兴趣……”长衡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人。
“没兴趣。”
你拿了我的箭,还想让我跟你合作,这是哪来的道理。
“那算了,本来我还想说得分一人一半……”
猛兽从灌木丛里蹿了出来,径直扑向长衡。
长衡暗骂一声,下意识交叉双臂格挡,手腕上有铁甲,但也抵不住猛兽獠牙的撕咬。
猛兽一个用力,长衡屈膝险些跪在地上,他吃力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拿箭射它!分给你我不要!”
这个时候长衡很虚弱,浑身上下都是弱点,只要他拿到箭,他就可以一箭双雕,既能让长衡出局,又能收获十五分,这样的馅饼谁会不捡呢。外邦人看着长衡背后满满当当的箭筒发呆,心中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快啊!发什么呆!”
终于,在长衡的催促下,外邦人向长衡走去。
长衡刚想夸他还没那么呆,尖锐的箭便抵在了喉咙上。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夹着个倒霉蛋。
长衡:“靠!”
“你疯了!?”
这不是比赛么?
没人告诉他要玩命啊。
长衡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咬牙蓄力,在猛兽的獠牙下站起来,抬脚踹到猛兽身上,趁着猛兽缓神的功夫,用手肘狠狠捣向外邦人的胸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杀人的时候不能犹豫,否则犹豫的人就会变成被杀的人。”
长衡夺过外邦人手中的箭,居高临下道:“废物,给你机会也暗算不成功。”
长衡将箭折断,取下箭刃,将箭杆插在地上,一同被插进土里的,还有外邦人的衣摆。
外邦人咳出一口血,不是他犹豫,是长衡速度太快,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长衡做完了他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嘴边的鸭子飞走了。
长衡握着箭端,看着匍匐在地上进入狩猎状态的猛兽,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有他的影子。
长衡慢慢移动,猛兽也随着长衡移动,两人面对面,各自移动,默契形成一个圈。
一双眼睛盯着一双兽瞳,都把对方看成自己的猎物。
僵持几分钟后,猛兽率先向长衡发动攻击。
长衡蹬着树,借力腾空,一个翻身骑到猛兽脖颈上,握着箭端狠狠刺向猛兽的脖颈。
嚓——嚓——
长衡又连着刺了好几下,鲜血汩汩冒出,蹭到长衡衣服上,竹青色的衣服被染红,衣服上的竹叶生花变成血红色的竹林。
猛兽发出一声怒吼,疯狂奔跑,撞树,企图将长衡从身上甩下来。
长衡揪着猛兽的耳朵,伏在猛兽身上,箭筒中的箭在剧烈抖动中掉落的满地都是:“你自己撞树的,死了不怪我。”
猛兽猛地甩头,长衡差一点掉下去。
长衡手中一把兽毛,筒里的箭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得速战速决。
长衡从箭筒中抽出一支完好的箭,猛兽突然发力撞向大树,山林地动山摇,群鸟惊飞,长衡险些用箭戳到自己的眼睛。
现在明显不是松一口气的时候,长衡抓着箭,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在颠簸的猛兽背上找准机会,对准脖颈上刚刚留下的伤口狠狠刺了下去。
猛兽脖颈被刺了个对穿,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长线,好似一把漂亮的箭矢。
嘭一声,野兽倒在地上,一双兽瞳都是惊恐的色彩。
长衡筋疲力竭,从野兽身上下来,单膝跪在地上,胸膛起伏,眼眸中还带着嗜血的光芒,明显是打兴奋了……
鲜血顺着手腕上的银甲流淌,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野兽的。
与此同时,薄汗落到脖颈上,带来刺痛感,长衡后知后觉,他的脖子被外邦人划伤了。
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瞳孔中央结了一层霜。
一支利箭飞来,长衡来不及用手抓住箭,躲又躲不掉,只能用嘴接住飞来的箭,与此同时,他将手中的断箭当成飞镖扔出去。外邦人膝盖中箭,跪在地上,惊讶的看着长衡,然后砰一声倒在地上。
长衡周围都是骇人的寒意,唯独眼里带着薄薄的笑意,血色衣袂飘飘,好似绽放开的修罗花。
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大概说的就是如此。
高塔上用千里镜观看长衡一举一动的士兵将方才的经过一五一十报告给皇上,说完后,士兵脑海中闪过长衡如血色修罗诡谲的笑容,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哈尔达听了很是惭愧:“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惩罚暗算长衡的人!一个比赛而已,竟然想要别人的性命,还是暗算,真是丢我部落的脸面。”
哈尔达气得脸都红了。
皇上还是第一次看见哈尔达这样的表情,淡淡一笑:“无妨,长衡无事就好。”
这话里的意思,若是长衡有事,今天这个人就不可能完好无损走出南陵了。
哈尔达明白话中的意思,没多说,用千里镜继续观看山中的情况。
山林对他们的很不友好,他们的人除了迷路就是迷路,到现在都还没碰过面。
南陵那边,长劭和君齐碰面了。
长劭面无表情询问:“你看见二号了吗?”
提到君灼,君齐气得咬牙切齿,半道杀出个君灼,抢了他的名次,害得他的计划全乱了。
只有十支箭,怎么赢?除非长衡答应给他箭。
“没有,我也正在找。”君齐说。
长劭嗯了一声:“找到他记得告诉我。”
君齐警惕起来:“你找他干什么?”
长劭反问:“那你找他又有什么事?”
君齐:“……”
长劭道:“再见。”
他现在不想跟姓君的说任何话。
靶场上见君灼第一面,他就认出来了,这是那天当着他的面把长衡牵走的人。
两人见面一句话也没说,他以为长衡就是单纯的跟君灼去吃茶了。
直到他看见两个人错频互看对方,长衡看君灼时,君灼不看长衡;君灼看长衡时,长衡不看君灼,两个人的频率就这样错开。偷看的动作也不明显,但是耐不住他一直盯着。
他明白了,哈尔达说的是对的,长衡对君灼有意思。世安口中说的长衡心仪的人,也是君灼。
长衡从小被人盯着,多少人想杀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君灼想和长衡在一起,那就必须打的过他,若是连他都打不过,君灼拿什么保护长衡?
所以他现在急切的想找到君灼,趁此机会与君灼比试,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站在长衡身前。
从进山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找君灼。
功夫不负有心人,长劭终于在一棵大树上找到了正在睡觉的君灼,翘着二郎腿,嘴里吊着一根草,哪里有一点靠谱的样子。
长劭眯了眯眼睛,反手拿箭,拉弦放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报!长将军出局!君齐捕杀小型动物,记五分!”
“哈木齐捕杀大型动物,记十五分!”
“长衡记五分!”
“十号出局!”
“六号记十分!”
第094章 情愿我入局
长衡被野兽咬伤了, 靛青色的衣袖被血染红,显眼又刺目。围猎现在还没结束,他不能离开亶爰山, 只能将伤口简单包扎一下。
卸下手腕上戴的银护腕, 将衣袖挽上去,露出带着齿痕鲜血淋漓两条胳膊,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长衡眸中没有任何波澜, 好似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将衣摆撕开,撕成一个长条,缠在胳膊上, 单手扯着一端, 另一端用嘴咬着, 用力拽紧, 草草包了下伤口。
他承认他轻敌了, 但他还是觉得那群人太菜, 不配和他交手。
做完这一切, 长衡背靠树坐在地上, 随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算剩余的猎物还有多少。
根据士兵的消息, 目前就他一个人猎到了大型动物,其他的人还都没有动静。
是没猎到, 还是在守株待兔,这就不得而知了。
长衡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 他找到君齐, 和君齐碰面。
长衡扔了树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站起来准备离开。
“长衡?”他听见有人喊他。
长衡抬眸看过去,来的人是君齐,说曹操曹操到,来得正好,省了他找人的时间。
“你想我怎么做?”长衡直接了当问。
君齐说:“方才听你将九号淘汰了,他的箭……”
长衡看着他眸中毫无遮掩的贪婪,伸手解开箭筒,随手仍在地上:“都在这里了,还需要什么”
君齐诧异道:“你一支箭不要?”
“不需要。我相信你能赢。”
君齐心里没底,道:“我还需要你帮我将所有外邦人淘汰。”
长衡靠在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斜眸打量君齐:“没那本事。”
君齐这才注意到长衡带血的袖袍,拧眉道:“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长衡说,“目前还剩下四只大型动物,十五只小型动物。你本就有十支箭,再加上我给你的四十支箭,运气好的话,所有动物都能猎到吧,还需要把其他人都淘汰吗?”
说话间,听见山的那头传来——
“报!哈木齐记十五分!”
长衡轻笑了下:“还真不巧,剩下三只大型动物了。你在在这里跟我说几句话,恐怕一只动物都没了。”
长衡双手垂下,走到君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加油青年。”
顺便抽走两支箭。
“……”
君齐有些怀疑他额娘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了,长衡虽然被他拉拢过来,对他的态度却不像要帮他的样子。
反而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随时会挣断纸鸢线,飘到别人的身边去。
看着长衡远走的背影,君齐问:“你去哪?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长衡停下脚步,道:“帮你淘汰哈木齐。”
君齐轻蔑一笑,明显不信长衡:“就两支箭?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长衡冷笑一声,随手把箭一扔。
“我没那个能力,还请九阿哥另请高就。”
拉拢其他人吗?
那群阿哥一个比一个废物,根本指望不上。
只有长衡和长劭靠谱些。
君齐的手攥起来,似乎在极力隐忍:“是我说错了话。”
长衡没说话,径直向前走。
君齐边在心里骂长衡,边跟在长衡后面,若不是赵元青和赵立诚死了没了得力助手,他哪里用得着跟长衡低声下气。
等他登上皇位,他一定第一个杀了长衡。
不,杀了长衡太便宜长衡了。
他要用南陵酷刑折磨长衡,让长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山中传来士兵说话的回音。
“报!长劭长将军出局!”
长衡眉头皱起,兄长被淘汰了,是谁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把兄长淘汰。
君齐说:“见到你之前,我遇见长劭了,他正在找君灼,你说会不会是……”
长衡斩钉截铁道:“不会。”
君灼不会对他兄长下手的。
君齐看着长衡:“不会?你怎么知道君灼不会,你很了解君灼?”
“不了解。我只是觉得君灼没那个本事。”
“怎么会没本事呢,射箭比赛时,他不是拿了个第二名吗?他的反应极快,听力也极好,身上的功夫能差吗?”
“没注意。”长衡说,“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君齐说:“原本九成,现在多了个君灼,我不了解他,只有八成把握。”
长衡说:“行,剩下的两成我帮你解决。”
两人没有分道而行,而是并行,君齐负责狩猎,长衡负责淘汰人。
“报!君齐获五分!”
“报!十三号被淘汰!”
“报!君齐获十五分!”
“报!十号、十一号被淘汰!”
“报!长衡获五分!”
……
千里镜中长衡和君齐配合绝佳,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收获满满。
部落那边,哈木齐和裂天游碰面,势如破竹,上了半山腰。
君灼始终一个人,躺在树杈上一动未动过。
围猎进行到最后,场上剩下五个人。
长衡和君齐获七十分,哈木齐和裂天游获七十分。
剩下两只小动物还没找到,小动物太小了,在密林中奔跑,难以发现。天色暗了下去,为这场围猎赛又增加了一定的难度。
长衡计算完分数,发现有一个始终没有消息。
君齐问:“现在场上还剩下多少人?”
长衡说:“三个人。根据士兵说的情况,我猜测三号和六号联手了。”
君齐说:“剩下那个是独狼?我们要不要先去把他解决了?”
长衡问:“你找得到吗?”
一天了,君灼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那怎么办?先把三号六号淘汰?”
长衡沉吟道:“猎剩下的两只动物。”
剩下两只动物,都被他们捕到,或被三六号捕到还好,可以结束比赛。若是被君灼捕到了,分数就陷入僵局之中,肯定要加赛。天越黑,对他们来说越不利。
他们必须在死局之前,结束比赛。
“报!二号获十分!”
“……”
得,现在局面彻底死了。
君灼你在搞什么!
士兵问:“陛下,要加动物进去吗?”
皇上看向哈尔达。
哈尔达说:“我看不用,现在局势明显,一号五号联手,三号六号联手,剩一个二号独狼,不如就让他们在山中碰面,以比武的方式决胜负,结束比赛吧。”
皇上难得和哈尔达意见达成一致:“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皇上的旨意还没传出去,那五个人在山腰碰面了。
君灼怀里抱着两只后腿受了伤的小兔子,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长衡。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哥哥,你受伤了,他保护不好你,你过来,来我身边。”
“……”
长衡视而不见,站在君齐身边,道:“二位想怎么结束比赛?”
哈木齐说:“箭比过了,再比也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比武吧。”
“我们都是两个人,这对那位兄台来说不公平,不如我们派出……”
“不必,”君灼捏了捏小兔子受伤的后腿,“你们一起上吧,我们速战速决。”
长衡站在君齐前面,做出进攻的姿态。
君灼淡淡道:“你除外,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不跟你打。”
“……”
不止山腰上的人一脸茫然,就连用千里镜观看围猎赛的皇上和哈尔达都一头雾水,这是在搞什么?怎么还没开始。
君灼走向长衡,将受伤的小兔子交到长衡怀中:“他受伤了,照顾好他。”
“?”
长衡小声道:“你在发什么疯?”
想到莫名其妙僵持的局面,“你故意的?!”
君灼笑道:“哥哥真聪明,这都猜到啦。”
“你让君齐赢,我不开心,你受伤了,我更不开心,我要他们都付出相应的代价。”君灼眼中结了一层霜,透着蚀骨的寒意。
看得长衡心中一惊,什么时候君灼有那么强的震慑力了?
君灼看向那三个人,目光幽冷阴郁,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你们一起。”
自从知道长衡选择帮君齐,他的心中就憋了一口怎么也出不去的气,忽视不掉,也发泄不出。
长衡凭什么选择君齐。
君齐有什么资格得到长衡的帮助。
那个蠢货得到长衡的帮助才和别人平手。
不敢想,若是没有长衡的帮助会输的有多惨烈。
蠢货就是蠢货,即使有外力的帮助还是倒数第一。
长衡还因此受了伤。
长衡受伤了,他们都得死。
君灼失控了。
身形飞速窜出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君灼到了君齐身后。
君齐感觉身后有道阴森的目光盯着自己,回头时眼眸震颤。
君灼抬手,掌心凝聚全身气力,精准击中君齐后心。
君齐飞了出去,砰一声巨响,撞在大树上,狼狈落地,痛苦的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树上的叶子被震掉,扑簌簌掉落,埋了君齐一身。
君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蹬着腿,惊恐的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君灼。
满身戾气,眼眸暗沉,宛如追魂索命的黑无常。
君灼慢慢蹲下来,伸手捏住君齐的脖颈,及其残暴的将人从地上提起来。
修长的手指逐渐收紧。
所有人都以为君灼要把君齐杀死的时候。
砰一声闷响。
君灼倒在地上了。
长衡松了一口气,杀了皇子可是重罪。
这个第一不要也罢。
哨声响起。
围猎赛结束。
长衡看着君灼被士兵抬了下去,扭头冲哈木齐说:“出现这种意外,让你们见笑了,此次狩猎赛你们赢了。”
哈木齐刚要开口说话,被裂天游拦了下来。
“不,你们南陵的总分高过我们,按成绩应当是我们输了。”裂天游说。
哈木齐不服道:“哥哥你为何要谦让,要是真交手,我们未必会输。”
“此次为友谊赛,无论哪方赢了都高兴。比起输赢更重要的,是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有了一场痛痛快快的比赛。如果实在不知道胜者是谁,那就把他当做我们下次见面的理由吧。长衡,下次我们再一决胜负。”裂天游捡起放在地上的箭筒,拽着哈木齐走了。
哈木齐看着长衡,似乎想跟他打一架,临走前放下狠话:“走着瞧!迟早有一天我会赢了你!”
长衡一点也不意外,笑道:“那我等着。”
青年垂手站立光影斑驳中,眼中笑意轻佻,气质翩翩,哪怕袖袍都是血,也没能挡住身上那股傲慢从容的劲儿,仿佛天生的胜利者。
目送他们离开,长衡轻轻叹了口气,他许诺让君灼赢,结果中途反水与君齐合作,其实是想刺激君灼,让君灼有危机意识,激发君灼斗志主动与君齐比赛。谁知道刺激过头了,直接把君灼刺激疯了,不仅拿了第一,还差点让君灼杀疯了。
君灼眼里的杀意那么明显,皇上肯定看出来了。谋杀皇子可是死罪,再加上皇上早就想除掉君灼,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得想想办法保下君灼。
“侯爷?侯爷我们该回去了。”在一旁的士兵说。
长衡回神:“走吧。”
他下到山脚下,外邦人已经走了,皇上和长劭坐在马上慢悠悠回皇宫。
天色已晚,长衡看不清马上两个人的神情,只能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通过说话的语气,知道皇上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皇上牵着缰绳,“自从君灼出生以后,朕每立一个太子,都会莫名其妙的暴毙。这些年来,朕已经不记得失去几个天资聪颖,能力出众的孩子了。现如今朕刚有了一点立齐儿为太子的想法,齐儿就差一点被那个孽障失手杀死,你说是不是朕太仁慈了,不应该留君灼一命,应该在失去第一个太子的时候,将君灼处死……”
长劭微微颔首,道:“城中百姓都舍不得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皇上宅心仁厚,宽仁大义,不忍是人之常情。”
“可是朕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啊……”
南陵不可无太子啊。
听到这里,长衡的心猛地一紧,皇上话中的意思是铁了心除掉君灼。
单独找兄长谈话,八成是想让兄长杀了君灼。
他不能看着这种发生,或许他可以请命主动杀了君灼——这样就可以与君灼串通,制造假死的局面。
留着一条命总有翻身的时候,若是没了命,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长衡要追上去,主动请命的时候,长劭开口了。
“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宫中朕最信任的就是你和亚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不如借封地的名义将君灼流放,不得诏令永不得回宫。封地条件艰苦,很多人在去的过程中感染恶疾,然后辞世。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不费丝毫力气让君灼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死去,还没有任何后顾之虑。”
长衡看向长劭,兄长与君灼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让兄长亲自为君灼求情了?
还是说兄长知道了什么。
“咳咳……”皇上挥了挥手,同意了长劭的说法-
晚上宫中设宴,一来为外邦部落践行,二来祝国邦交好,友谊长存。
长衡借养伤的名义没有去,在自己的侯府中听曲喝茶。
清清的月光落在院内,照得人发冷。
人随意躺在贵妃榻上,广袖垂落,墨发微动,抬眸举止间,尽显数不尽的风情,明是风趣,却因清冽的月光多了一层冷淡疏离之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月光银线勾着春兰细长的指尖配合其弹奏出幽冷泉涩之声。
不通音律之人,不知曲中意。
“今日,我与夏竹分别保护长将军和君灼。不知道为什么,围猎赛开始后,长将军就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遇见动物也不会主动猎杀。直到遇见君齐,长将军说,他在找君灼。”
音律停止。
春兰看向长衡。
长衡嗯了一声,怪不得今日兄长会替君灼求情,原来是猜出来君灼和他的关系了。这世上也只有兄长会不问前因后果,站着他这边,无条件帮助他。
“兄长找到了吗?”
音律又起。
“找到了。君灼躺在树上睡觉,长将军拿起箭准备将君灼淘汰,结果被蛇咬了。”
原来兄长是被蛇咬才淘汰的啊。
兄长行事小心,能被蛇要,说明当时兄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君灼淘汰掉。
“在山中可还有什么异常?”
“没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
君齐养的狼没出现在亶爰山,不是为了围猎赛养的,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是的。”
“行,那你先退下吧,”长衡挥了挥手,“这几日辛苦你和夏竹姑娘了。”
春兰莞尔一笑,笑容在琵琶后若隐若现,手指拨弦,琵琶音缓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伤怎么样了?可还有大碍?”长劭满身月光如练,站在门前。
春兰起身,“奴婢见过长将军。”
行完礼后,穿上斗篷离开了。
长劭点头,走到长衡身边。
长衡从榻上坐起来,为长劭倒茶:“今日的宴会竟然结束的那么快?”
长劭说:“没结束,我说我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长衡嗯了一声,看着长劭,似乎想等长劭主动开口。
“你和君灼是不是……?”长劭想了好一会儿说辞,最终选择最直接的方法询问。
他知道他要是主动问,长衡必然不会瞒着他。
“是。”长衡笑了笑,“本想着等君灼当上了太子再说的,没想到被兄长提前猜出来了。”
“所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君灼当上太子?”
“不是。我知道君灼接近我的目的是利用我手中的权利上位,我也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君灼,因为父亲说过,宫中人薄情,皆不可信。后来君齐和赵元青为了上位竟然对兄长下手,我就想不能让君齐当上太子,若是君齐当上太子,首先遭殃的就是我们。与其被杀,还不如被君灼利用。”
“我和君灼认识十二年了吧,他当上太子后,凭借这个情分,我相信我们不会太惨。”
“十二年……”长劭喃喃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没了,这是最后一件事。”长衡说。
“你了解君灼吗?”
“当然。”
“嗯,”长劭唇瓣张合,最终什么都没说。
希望你不会后悔。
“兄长是怎么看出来我和君灼之间的关系的?”
“你不感兴趣的东西从不会多看一眼。”
“还是兄长了解我!”长衡说,“兄长吃点心,这可是上好的糕点。”
“我不喜吃甜食。”
话是这么说,长劭还是被长衡塞了一块儿糕点。
甜腻腻的味道在嘴里发散,真不知道长衡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吃甜食。
“本宫不吃!拿下去!”毓贵妃在宫中大发雷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长衡站在你这边你还能输!?你怎么输的?!”
君齐被骂得抬不起头,小声道:“儿臣……都是那个君灼,儿臣都计划好了,长衡也很配合儿臣,一切都很顺利,最后冒出来个君灼,打乱了儿臣的计划。都是那个君灼。”
“君灼?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有什么本事?说到底还是你自己蠢!”
“儿臣……”
毓贵妃做了那么多年的局,皇上立一个太子她杀一个,杀到现在,剩下齐儿一个聪慧的,登上太子之位指日可待。太子之位只能是齐儿的,不然她这些年来做的一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她也不想做了那么多年的局,最后成为别人垫脚石。
“行了,我知道了。”毓贵妃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君齐说:“虽然这次没拿到第一,但是儿臣有一个意外收获。”
毓贵妃问:“什么?”
君齐说:“我发现君灼对长衡的态度不一般,他俩之间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毓贵妃说:“你自己派人留意。”
断袖常见,但太子是个断袖那就不常见了。
最近听说皇上要把君灼流放的事,倒是可以通过这件事,让君灼娶妻纳妾,让君灼永远留在封地。
人送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能回都城。
毓贵妃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第095章 情愿我入局
梦中有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长衡越是想努力看清那双眼睛,眼睛就越模糊,最后全身颤抖, 从梦中醒来。
茫然看着四周, 熟悉的摆设,是自己的房间,真实的眼睛原来是梦。
长衡掀开被子下床,看见窗外露出天光:“世安, 现在几时了?”
世安坐在门前打盹呢,听见长衡的声音打了个哆嗦,瞬间惊醒:“回侯爷, 现在是卯时。”
“洗漱, 更衣。”长衡揉了揉眉心, 余光瞥见渗出血的伤口, 又觉得头疼, 今日要去面见皇上, 围猎赛他没拿第一, 也没能让君齐拿第一, 皇上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他。
又要应付皇上,还要担忧君灼的处境。
长衡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烦死了。
世安端着热水盆进来,放在脸盆架上, 伺候长衡洗漱。
“侯爷,准备好了。”
长衡点头, 世安为他穿衣服。
他问:“南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世安说:“听说南王昨日夜里醒来, 嘴里叫嚷要见什么人,好似着了魔。”
长衡微微蹙眉:“可听说他嘴里念叨的人是谁?”
世安为长衡整理好腰带, 想了想说:“没有,他说的是‘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之类的话,没有牵扯到人的名字。”
长衡转了个身,坐到铜镜前,让世安为他束发戴冠。
墨发银冠,玉颜生辉,一双桃花眼泛着丝丝波澜,什么都不做,光是那么看着你,就能让你春心荡漾,失陷其中。
世安道:“今儿个侯爷怎么想起穿这身衣服了。”
长衡这个人在衣食起居方面格外讲究,糕点要吃最好的,外形上有一点瑕疵,也会无情扔掉。衣裳要穿成套的,衣服什么颜色,发冠、腰带就得是什么颜色,包括佩戴的玉佩,也要和衣服上的图案相得益彰。今天穿的这件衣裳,做工粗糙,布料低劣,也没配套的发冠,被好好搁置许多年了,久到他都忘了还有这样一件衣服的存在。
不知侯爷为何今天想起来穿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件衣裳。”长衡低头看着衣裳上的图案,不是什么祥云飞鹤,也不是绿竹幽兰,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朵普普通通的小花。花瓣大小不一,甚至还有残缺,一看就是不善女工的人绣的。
长衡却格外喜欢,眼中泛着温柔浅淡的笑意。
世安狠狠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他没看错吧,侯爷竟然在笑!?
侯爷笑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情感。长衡脸上虽然经常挂着笑容,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种笑就是不达眼底的笑,永远透露着冷淡与疏离。看似温柔,实则根本猜不透。可现如今,映入眼底的是发自内心的流露出来的浅然笑意,不带任何算计。
好似一直挂在天上的月亮,主动落入了人的怀中。
长衡在想什么呢?
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让长衡露出这样温柔的笑。
世安想,那人对侯爷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长衡以为这次皇上就找他一个人单独谈话呢,结果他到了保和殿才发现,君齐、君灼都在,不知道老皇帝又要打什么主意。
“免礼。”
长衡站起来,站到君灼对面,眉毛微微蹙起,没偷看我,君灼还在生气?
“还在生气?”
君灼没理他,甚至连余光都没给他。
长衡眉头皱得更深了,小崽子的脾气什么时候那么大了!?竟然还敢生他的气。
保和殿内安静极了,一呼一吸声都听得极清楚,不知为什么,长衡的心跳的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觉得不安,认为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安静了许久,皇上终于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论事。”
“此次主要是昨日的围猎赛。君灼对于你昨日在围猎赛上的表现,你可有什么话说!?”
君灼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儿臣知罪。不该视输赢那么重要,差点不择手段,要了皇兄的性命。还请皇阿玛责罚。”
皇上沉吟,似在思考。
君齐站出来说:“这场比赛谁都想赢,竞争本就该如此。若是人人都不想赢,都既来之则安之,还怎么一争高下,不能较高下,比赛有什么意义,竞争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儿臣不怪十三弟。还请皇阿玛从轻责罚。”
皇上看向君灼:“从轻责罚……”
君齐说:“长劭长大将军曾提到过,北越还未授封,不如就让十三弟前去北越,管理那儿的臣民百姓。我相信以十三弟的能力,一定可以让北越变得焕然一新。”
长衡静静看着君齐和皇上一唱一和,长劭、长大将军曾提到过……拐着弯撇清关系不是皇上的主意。外人听去肯定认为把君灼安排到北越是长劭的主意。
果不其然,君齐看向了他,似乎在等他附和。
皇上也问:“长衡你怎么看这件事?”
“恕臣无知,对边关的事儿一窍不通,所以,不知道兄长提到过这这件事。兄长常年不在朝中,或许是九阿哥认错了,错把穿盔甲的人认成了我兄长。”长衡道。
君齐瞪着长衡:你哪边的?你到底帮谁?
长衡皮笑肉不笑:你管我帮谁。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帮外人诬赖自己的兄长。
“微臣觉得,十三阿哥说的有理,既然是竞争,就应该意识到竞争带来的恶性后果,受伤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波及性命便无伤大雅。就比如,兄长被蛇咬伤,现在还在养伤中。说来惭愧,我也没能幸免……”长衡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被包裹的双臂,上面还有一点血迹。
长衡将自己的袖子放下:“若是因为九阿哥受伤就处置十三阿哥,那未免会让人看了笑话,说九阿哥玩不起,因为受了伤,没拿第一,就气得到皇上面前告状,要求皇上处置十三阿哥。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啊,而且以后再想开设这样的比赛,也会有人借此当例子,有了顾虑,不敢在赛中大展拳脚,处处谦让,从而降低比赛的竞争性……”
皇上沉思,将话题转移:“既然如此,朕一直为一件事头疼,不如君灼替朕解决这件事,不要朕为难,就算是戴罪立功了。”
长衡松了一口气,这算是保住君灼了吧。
君灼道:“儿臣听命。”
皇上道:“迎娶北越公主。”
“……”
听见这话,长衡好容易松下去的气又提了上来,险些把自己憋死。
北越公主是北襄王的女儿,北襄王是北越之地的现任封君,皇上的亲弟弟。
皇上此举,还是要把君灼送到北越。
保和殿安静下来。
君灼终于看了长衡一眼。
长衡进殿到现在的第一眼。
长衡冲君灼摇头,不能答应。
君灼看向高台上的明君。
保和殿内安静至极,所有人都在等君灼的答案,就连君灼自己也在等自己的答案。
君灼又偷看了长衡一眼,这次他俩对视了,只一眼,仅这一眼,亶爰山下无数次偷看,亶爰山上的失控,所有的迷茫与不解,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偷看?
为什么失控?
因为对方是长衡。
为什么犹豫?
为什么拒绝?
因为对方不是长衡。
“儿臣卑劣,公主聪慧。迎娶公主是儿臣之荣幸。”他说。
此言一出,殿内更加安静了。
长衡安安静静看着君灼,一向含情的眼眸此刻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冷淡凄婉。身体晃荡几下,慢慢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是,皇命难违,他不可能保下君灼,君灼为了活命选择这条路是对的,是对的。
知道君灼是为了活命,可是他的心还是好痛。
他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好难受。好难受。
真的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吗……就一定要娶公主吗?娶了公主就代表着要前往北越,去了北越就代表他们两个人再无见面的可能……
皇上喜笑颜开,仰天长啸的声音在长衡听来,非常的刺耳。
耳朵嗡鸣,目光涣散不能视物,过了好久,长衡才反应过来。
殿内已经没了君灼的身影,对于这件婚事,皇上十分满意,下令君灼回去准备,择个好日子前往北越迎娶公主。长衡淡淡的轻轻的一笑,又无奈又悲伤,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起来,欲开口,看见殿内没了熟悉的人,又住了嘴。
皇上看向他:“长衡,朕对你围猎赛上的表现十分不满意。罚你继续去藏书阁抄南陵律令。”
“微臣听命。”
也好,这样就不用亲自送君灼离开了。
省得到时难过。
见长衡是这种状态,皇上拧眉,想了想又道:“朕还有一个好法子能让你免去禁闭,不知长衡可听?”
长衡跪在地上没说话。
皇上说:“进宫,朕亲自考核你,过了之后,直接封,入朝为官。长衡意下如何?”
长衡说:“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只是今日,微臣旧伤发作疼痛难忍……”
“好,你下去休息吧。考核的事朕再找其他大臣一同商量。”
长衡离开。
走出保和殿,外面烈阳当空,手脚却冷如冰山。
长衡一步一步下着台阶,每走一步就会想起与君灼的过往,十二年前的初见,以及这期间的点点滴滴,哭着跟在他身后的君灼,与他分享糖葫芦的君灼,哭着挡在他身前说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君灼,还有情动时眼睛会说话的君灼……太多太多的君灼占据他的脑海,让他不舍得放走君灼。
本以为一些事情不值一提,回想时才发觉,原来不是不值一提,而是早已埋藏心底,当成最珍贵的东西。
他让君灼不答应婚事,之后呢?他会做什么?
他会造反。
他会奋不顾身,赌上一切,拥抱君灼。
上了回府的轿子,长衡突然出声:“去南王府。”
世安道:“好的侯爷。”
“南王府?侯爷去找南王吗?”
“嗯。”
“我怎么不记得侯爷跟南王还有交集。”
“他见不得人。”
“……”
到达南王府后,看见是长衡都没用通报,直接放人进去了。
长衡轻车熟路来到君灼的书房,君灼正在写东西,头也没抬道:“哥哥来啦。”
长衡嗯了一声,走到君灼身边:“为什么答应婚事?你在生我的气吗?你明明知道我可以……”
“我知道,”君灼放下笔,将手指竖在长衡唇边,道:“我没有生气,我知道哥哥为什么跟君齐合作,我知道哥哥想帮助我赢,只是在成亲这件事上,我不想让哥哥为难,我也不想看见再因为我哥哥受伤。”
君灼牵起长衡的手,轻轻卷起衣袖,将包裹好的伤露出来,低头轻吻那道伤。
室内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慢慢向彼此靠近。
光线顺着窗户落进来,地上光影斑驳,一切朦胧熹微,只有两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相互靠近,相互依偎。
两个人,一颗心。
悠然静谧的这一刻,两个人的想法前所未有的一致。
时间停留在这里。
就在这里。
君灼抵着长衡的额头,轻轻说:“不过是去北越,又不是去送死,还有回来的机会,哥哥不用担心我。哥哥要好好的,最好我回来的时候,哥哥当上丞相,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或者,哥哥当上丞相,接我回来。”
“说的轻巧,到那时,你的孩子都能跟在我后面哭了。”
君灼抬头:“不会的,我向哥哥保证,不会娶哥哥之外的任何人。”君灼牵起长衡的手,认真道,“我的人,我的心,永远属于哥哥。”
看着那双沉而黑的眼睛,里面装满了真挚的,让人无法拒绝的情感。
炙热的情感让长衡溺毙其中。
“你如何保证?”
君灼低头在长衡耳边轻声说:“以死明志。”
说完,他将长衡的手放在胸口。
沉稳的心跳顺着掌心的脉络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最后到达他的心,带动着他的心一起跳动,让两颗心的心跳在此刻同频。
长衡微怔,很久才喃喃道:“傻子,那你还怎么回来。”
“人死后会变成灵魂。哥哥把我的灵魂接回家,不要让他在外飘泊。”
不用怕找不到我。
我的灵魂里有你的烙印,你一出现我便认得出。
躯体会死亡。
灵魂不会。
我的灵魂会一直爱你。
直到魂飞魄散那天。
“君灼,我带你逃吧。”
君灼看着长衡没说话,良久才说:“哥哥穿这身衣服真合适,真好看。之前一直不曾见哥哥穿过,我还以为哥哥不喜欢呢。”
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君灼的态度已经明显了。
长衡不再追问,顺着君灼的话说下去:“喜欢。喜欢极了。”
他怎么不喜欢。
那可是君灼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
不是不穿,而是不舍得穿。
衣裳上的花纹并不普通,是他爱人亲手用一针一线缝制的。
天上地下只此一件,他珍惜的要命。
“哥哥喜欢就好。”
“哥哥要留在这与我一同用膳吗?”
“好。”
时间不多了,他只想好好珍惜与君灼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知道他和君灼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么之前君灼想留在他府中过夜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拒绝。
长劭正在用膳,还没吃完,不知从哪飞来一支飞镖,正正好好钉在屋内的顶梁柱上。
上面带着一封信。
长劭放下碗,走过去将飞镖取下,打开信看-
我知道长衡与君灼的事-
如果你不想这件事让皇上知道-
今夜丑时到府西城郊见我。
第096章 情愿我入局
午夜丑时, 长劭应约来到府西城郊。
府西城郊位置非常偏僻,枯树成群,枯枝横生, 野草遍地是, 白天看,满地枯黄。晚上来这里,阴森恐怖。处在这里时,脑海中只会浮现一句话“杀人灭口, 毁尸灭迹”。
所以长劭格外小心,密切观察周围的情况。
忽然妖风四起,落在地上的枯叶形成小小的旋涡。风沙吹进眼中, 长劭眯了眯眼睛, 再睁眼时, 两步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 让他看不见面容。
只能听见声音:“你来了。”
长劭道:“说吧, 你知道什么?”
那人说:“我知道长衡与君灼在一起了, 我还知道长衡和君灼在一起十二年了, 我还知道每天夜里君灼都会去长衡府上做客, 夜深才会离开,相信不用我说, 长将军也应该能明白两个人在长衡府中做了什么吧?”
“休要胡说!阿衡不是那种人!”长劭说,“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是么?”那人扔下一块儿玉佩。
借着不清晰的月光, 长劭看清了玉佩的模样,是一个玉质实心圆环, 上面雕刻着波浪起伏的盘云。如果没猜错, 应该还有一个空心圆环,可以让这个镶嵌到里面, 以玉通情,心意昭昭,情思缱绻——那是母亲去世前留给他们的玉佩,先帝赏的,造型独特,一共四个,也就是两对,长大后交给心上人的。他的那一对儿在铁匣子中锁着,这只能是长衡的。
长衡心思细腻,这种话珍贵的东西自然不会乱丢,自然是他亲手赠给别人的。
且长衡也向他坦白了,确实和君灼有一段情,持续了十二年。
这一切的一切都对得上。
长劭垂眸,弯腰想将玉佩拾起结果被人拦住。
“唉,别着急着拿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那人说,“皇帝讨厌断袖,登基时明确规定不允许南陵出现男子与男子相爱的情况,否则斩首示众。你说,皇帝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斩谁呢?”
“你想做什么!?”
这块玉佩,皇上也认识。
这是件小事,皇上要查肯定轻而易举就查到,根本瞒不住。
那人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就看长将军给不给了。”
“什么?”
“兵权。我知道皇帝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将一半的兵权交给你了。所以,现在我要这一半权利。”
“兵权换你弟弟的性命,不知长将军觉得意下如何?”
长劭问:“你想要兵权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毕竟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说着话,他转身,将地上的玉佩拾起来,放在唇边吹了吹。
就是这一转身。
长劭看清了他的模样,瞳仁中满是惊讶:“是你!?”
那人轻轻一笑,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神秘而诡谲:“本来我也不想那么做的,但是那老皇帝下手太快,我只能这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君灼要去北越了,长衡这一夜总是从噩梦中惊醒,兄长死了,家破人亡,又或是君灼死了,再或者他们落败了……混乱而真实的梦境,惊得长衡背后全是冷汗。
长衡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床帐帷幔中透出来的昏暗光线,时辰还早,他醒早了。
“世安。”他唤。
没人应。
长衡微微蹙眉,这个世安又跑哪儿去偷懒了。
“世安?”
还是没人应。
看来需要好好立立侯府中的规矩了。
这样散漫成何体统。
长衡掀开帷幔下了床,冰冷的剑刃刺了进来,距离他的喉咙不过二指距离。
抬眸,望向来人,声音沉静的不像话:“我说府中为何那么安静,原来是进了贼。”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上,黑衣人道:“主人请你跟我走一趟。”
长衡两指夹着剑刃移向一旁:“这就是你主人请人做客的态度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既然侯爷不肯走,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哎,不能在我府中动手,我这儿可都是名贵的好东西,打斗过程中摔了怎么办?”长衡松了剑,眸中情绪淡淡,似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那你想怎么样!?”黑衣人收了剑。
长衡说:“最起码让我将衣服穿了吧,不然就这样去见你主人,多不符合规矩。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不尊重人呢。”
他的手放到床沿上,手指摸到内侧。
那剑立刻架在了长衡手腕之上,“不要做那些小动作,主人很了解你。”
“了解我?”长衡饶有兴趣的看着黑衣人,“有多了解我呢”
主人说过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黑衣人不打算与长衡多说废话,放下剑,拿出一捆麻绳将长衡双手捆起来,再次道:“请跟我走一趟。”
一枚银针从床沿缝隙中射出。这些年来为了活命,长衡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房间里做了多少用来保命的机关了。
房间里用来装饰的花都有可能猝了毒。
黑衣人轻松躲过,长衡挣开还没来得及打结的麻绳出掌制敌。
两个人还是在房间中打了起来,两股势力在小小的房间形成,弹指间,帷幔翻飞,瓷器碎裂。
房间里一片狼藉,长衡看着破碎的古董花瓶,还有以及掉到地上的名画,心也跟着碎了一地,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同以前的人,这个人实力与他差不多,甚至在兄长之上。
黑衣人看着长衡,想起主人说的话,拖得时间越久对他就越不利,长衡一向狡猾,此刻这样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不能待毙,黑衣人足尖一动,窜到长衡面前,举起拳头对准长衡面部砸下去。
长衡双手交叉在面前格挡,想象中的力量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抬眼看见,拳头不知何时打开成了掌,细碎的粉末顺着胳膊间的空隙洒在脸上,吸到鼻腔中。
吸入的那一刻,他的双腿开始发软,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黑衣人:“你……”
“不是毒,只是让你好好睡上一觉。”
长衡听不见黑衣人的话,看见黑衣人分裂成了两个,唇瓣在蠕动,然后他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什么感觉都都没了。
再醒来时,长衡四肢被绑,身上穿的也不是来时的衣服,而是大红喜袍,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挣扎了两下,脚腕上有什么东西叮当作响,这时,他才发现手腕上的麻绳绑了两捆,脚腕上绑了麻绳和手指粗细的铁锁链,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目光。
长衡神情中透露着一丝无奈,这是有多担心他会逃跑,竟然上了四重锁。
绑他的人一定很了解他的手段。
长衡想。
看向四周,床上的帷幔是大红色,屋内燃着喜烛,窗上贴着“囍”字窗花,再联想身上的红袍,这是要成亲!?
是他娶还是他嫁?
活了几十载竟然还有被逼婚的时候。
君灼的婚事已经让他够烦了,没想到自己还被逼婚,登时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长衡在心里把那个人骂了千万遍,已经想好怎么让那个人死。
殿门被推开了。
来人带着一身月光,幽冷孤寂,面容异常俊美,是长衡梦中经常出现的面孔。同样穿着一身喜袍,眸中情绪冰冷,像是猝了毒,不像前来成婚的,倒像是来取他性命的。
可是,君灼却说:“哥哥,我来娶你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再看熟悉的人,他没成过亲,亲真是这么成的么?别骗他,长衡拧眉:“你这是做什么?”
君灼说:“当然是满足你的心愿——与我成亲呀。”
“我的心愿?”这种说法让长衡十分不开心。
那一刻他觉得君灼十分陌生。
“对啊,哥哥不是一直想和我成亲吗?我现在满足你啊。”君灼坐到床边,伸手抚摸着长衡的脸庞,神色痴迷,眸中却尽是森寒之意。
“你这是什么话!?到底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长衡偏开头,躲开君灼的手,挣扎着质问君灼。
君灼啧了一声:“我什么也没干啊,只是来娶哥哥而已。”
“娶?这就是你说的娶?”长衡摆了摆手腕上的麻绳,道,“你在发什么疯?!”
“过了今天哥哥就会明白的,”君灼笑道,“我们还是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开始洞房吧。”
他在笑,却没有笑的感觉。笑容里藏着无限寒意,如无数锋利刀片,直击长衡的内心。
但,很快,长衡就什么都顾不得想了。
君灼的手顺着红袍下摆摸进去,这时长衡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袍,甚至连亵裤都没有,简直方便君灼为所欲为。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抓在手里玩弄,长衡闷哼一声,艰难的想并起双腿,结果却挣得脚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劲瘦的脚腕被铁链磨红,掉了一层皮。
长衡呼吸混乱,眼角挂着将落不落的泪,艰难道:“嗯、放手!告诉我!君灼,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解决,嗯、我知道你不想娶、娶被北越公主、哈、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这样……”
“哥哥,你确实不懂我。”君灼手腕轻轻用力,长衡身体弓起猛地抖动,好似一张漂亮的弓,嘴巴微张着,好似缺了水的鱼。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北越公主,也没说过要去北越。说那些话不过是安抚老皇帝,让他降低对我的防备心。”
“当然,更不会同你成亲,”在长衡错愕的目光中,君灼慢条斯理脱下红袍,扶着长衡的大腿缓缓向长衡靠近,冰冷道,“我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皇位。”
“欢迎哥哥同我一起恭送皇上殡天。”
全部没入温暖之地,君灼舒服的喟叹一声。
“什么、嗯、”长衡紧紧抓着床单,手腕上青筋暴起,额头上挂满汗珠,□□,神情痛苦,被欺负惨了。
疼。
浑身都疼。
听到君灼说的话,长衡的心更疼。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身体更疼还是心更疼。
君灼没有理长衡,顺着长衡的手臂摸上去,抚过腕骨,强硬打开长衡的手掌,停留在指缝中,与长衡十指相扣。
“哥哥还不知道吧,在哥哥面前我一直收敛自己呢,害怕吓走了哥哥。每次哥哥赶我走的时候,我都想把哥哥捆起来再艹一顿,艹到哥哥崩溃喊停,让我不要离开为止。可是我不能,因为那样哥哥会生气,哥哥生气了,就没人帮我了。”
“我不能把哥哥吓走。哥哥喜欢乖的,那我乖乖的,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说着,他去亲长衡。
长衡咬紧牙关,躲开君灼的吻。
他觉得君灼就是疯了,现在这个莫名奇妙的处境,什么叫听哥哥的话……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哪里对君灼不好吗,才会让君灼如此疯狂。
君灼低低一笑:“哥哥,不要让我生气,否则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俯身往前一冲,长衡闷哼出声,松了牙关。
君灼如愿以偿亲到长衡。
也被长衡狠狠咬了一口。
浓厚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带着血的涎水挂在嘴角,两人谁也不肯放开,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长衡实在咬累了,松开了君灼。
他这一松,换来了君灼更加疯狂的举动。
君灼的汗水滴在他身上,地动山摇之中,他听见君灼说,“哥哥,哭出来,我想看你哭。”
“……”
长衡抓紧了君灼的手,筋络浮起的手背上印下一排小小的月牙。
他忍受着君灼的鞭挞,硬是一声都没从嘴里溢出。
“哥哥,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君灼一口咬在长衡的锁骨。
那块只有薄薄的一层肉皮,君灼下了狠力,那一下咬得长衡眼冒金星,痛呼出声。
锁骨上留下一圈红红的牙印,其中有两枚尖尖的印记,凹痕中带着几颗血珠。
君灼将血迹舔舐掉,“叫出来,这样不就好了吗。”
……
红火喜烛燃了一夜,自记事起就不知道哭是什么东西的长衡哭了一遍又一遍。
即使这样,却没能换来君灼的任何怜惜。
等待他的是无尽无休的鞭笞。
是无法踏出去的深渊沼泽。
第097章 情愿我入局
这是长衡被绑的第五天, 手腕上的麻绳和铁链被去掉,只留下右脚的铁链,防止他脚腕磨伤, 铁圈内垫了一层软皮子。防止他逃跑, 铁链经过加粗的,长度也是特制的,只能在房间内走动。另一端镶嵌在墙里,长衡尝试用很多东西撬, 结果却纹丝不动,好像与墙融为一体了。
墙上有许多凹痕,也有许多加固的痕迹, 长衡每撬一次, 君灼就亲自加固一次, 根本不给长衡逃跑的机会。
喜烛燃着, 窗花也贴着, 只有大红喜袍狼狈的团在地上, 上面还有许多不明的已经干涸的水痕, 显得颜色暗淡。
没人来收拾, 这个房间只有君灼能进能出。
长衡能做的就是每天在房间里等待君灼出现,等待君灼宠幸。
等不到君灼的时间, 长衡就坐在床边,墨发披散, 百无聊赖晃着腿,烛光下, 一双腿痕迹斑斑, 更显苍白可怜。不过,大部分时间君灼都会及时出现, 给长衡喂食,然后被长衡揍一顿,鼻青脸肿的离开。
安静的大殿上响着锁链晃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变成藤蔓爬满长衡的心脏,缠绕,裹紧,最后让心脏停止跳动。
门被推开,光线落进来,君灼提着食盒走进来,满身的寒气,让本就空荡阴森的大殿更加寒冷了。
看见君灼来,长衡知道用膳时间到了,懒散的掀了一下眼皮,可能是最近情||事频繁,多情的眉目增添了许多媚||态,比以往更加勾人。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他说,“五天了,你还没玩够吗?”
君灼说:“快了,现在外面不安全,哥哥再等我几天,等外面彻底安全了,我会放哥哥出去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哗啦一声,长衡从榻上站起来,披散的长发乖顺垂在脑后轻轻摇曳,眸中映着红色烛火,眼底却是一片冷色。
“我说了,哥哥同我一起送皇上宾天。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需要哥哥再等我几日。”
“你要杀皇帝我会不答应吗?”长衡反问,“为什么要将我困在这里?”
“这不用你管,你只需要耐心等待。”
“君灼!”
这五日以来,两个人的谈话都是以生气收尾,所以面对长衡的怒火,君灼已经习惯了,知道如何处理,要么装聋作哑,要么被暴打一顿,显然,他选择前者,安静布好菜肴,“哥哥来吃饭,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哦。”
长衡生气归生气,从来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该使唤君灼的时候使唤。
他在这里除了自由被限制,其他过得都挺顺心顺意,生气了揍一顿君灼,开心了吃点好的,好吃好喝从来不断,自从来到这里他的桌上从来没出现过不喜欢吃的食物。再加上,君灼又很了解他,他一皱眉君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把他伺候的非常舒服,日子过得比在侯府还有滋有味。
他在这住了五天脸已经圆润了许多。
当然,这些东西还是不能让他真正开心,他还是想要自由。
吃完饭,长衡又开始和君灼争论。
君灼撤了碗筷,把长衡压在桌上,手掌暧昧的抚摸着他的腰,最近这里长肉了,摸起来手感特别好,让人爱不释手:“既然哥哥这么有精力,不如我们办点正事吧。”
“滚。”昨晚刚折腾了一夜,白日下午还要来,驴都没君灼这么能干吧。
长衡抬脚把人从身上踹下去,“要么放我走,要么你滚。”
君灼握住长衡的脚腕亲了一口,前些日子被磨破的地方不知被君灼抹了什么药,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白皙细腻,看不见一点疤痕。
他道:“哥哥想做什么都行,唯独离开不行,也没得商量。”
他话刚说完,又被长衡踹了一脚。
不过他没恼,笑道:“哥哥好好休息,我会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你。”
君灼往后退了几步,放开对长衡的钳制,勾起垂落的长发在指尖绕圈,俯身在长衡额头上落下一吻,死皮赖脸道:“哥哥真好看。”
说完提着食盒离开了。
“滚!你赶紧滚!”长衡抄起地上的板凳二话不说砸向君灼,“你最好永远别放我出去,不然我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你。”
哐啷一声,实木板凳砸到地上,滚到一旁。
君灼在整个过程中硬是一声没吭,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提起食盒继续走。
他越是气定神闲,长衡就越是生气,心里也跟着着急,这个君灼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放他出去,他消失五天有余,春兰夏竹注意到了吗。他这是在哪,春兰夏竹为何还不找来……
没了坐的东西,长衡又灰溜溜把圆凳搬回来,坐在桌前愣神想事。
按照君灼说的话,恭送皇上宾天,意思就是皇上会死,皇上身子骨虽然差了些,但也不至于说死就死。除非有人要谋害皇上,手动让皇上死亡。
君灼要造反!
造反需要有人支持,需要巨大的兵力、人力。
宫中的宫女都看不起君灼的出身,更不用说那些皇子和大臣们了。君灼孤身一人,哪来那么多兵力?
兄长为人刚正,肯定不会同意起兵造反的事。
手握兵权的人还有谁?
长衡想不到了。
咻得一声,面前蹦出来一团小火苗。
长衡反应平静,似乎习惯了,自他被君灼绑来的那一日,这团小火苗就跟着他了,还送了他一串红玉石手链,玉石周围飘着三个色泽鲜艳的小火苗。
小火苗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长衡似懂非懂,但他却不排斥小鬼火的存在,反而对小鬼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仿佛上辈子就认识的那种感觉。
小鬼火坐到他肩膀上,大大咧咧道:“哎呀,你就别想了嘛,好好做你的皇后不就行了。”
长衡伸手将小鬼火弹飞:“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做皇后,万一君灼造反失败了呢。”
小鬼火心想,当然不会,主角怎么会造反失败呢。
但他没这么说,“本座有预知未来的功能,当然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了。”
长衡道:“不信。”
小鬼火炸了毛,身体周围出现火苗尖尖,好像一团海胆:“你还不信!”
“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这还用想,当然是君灼当了皇帝……不对,”小鬼火反应过来,又变成一团海胆,气道,“你在套我的话!”
“我可没有,我问话,你回答,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还是说在你们火的眼中,问话和回答代表套话?”
“当然不是……”小鬼火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有点不喜欢这个世界长衡的性格,太能说会道了,说不过。
“哎呀,总之你别多想,不会有坏事发生的。”
两次这个世界都是一样的结局,所以小鬼火很肯定这次的结局也会是好的。
长衡没说话,站起身走向窗边,但愿这团火说的都是真的。
君灼你一定要平安。
庆元四十八年,第四任皇帝驾崩。
第五任皇帝君灼即位。
改国号衡越。
新的政权,新的开始。
同时,一同传来,还有新帝大婚的消息。
长衡手中的竹简掉落,眼眸震颤,看着前来报信的探子:“你说什么!?”
“皇上说今日他新婚,就不来您这里了。”
“好,好,那你告诉他,祝他新婚快乐。”长衡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探子走了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
长衡晃晃脚上的铁链,冷冷的笑了一下,似在自嘲。
铁链晃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方静里极为明显。
一声一声非常刺耳,快要了长衡的命。
长衡从榻上站起,失魂落魄走向窗边,你成婚了,那我算什么?
“这么拙劣的话术,一听就是开玩笑的……”小鬼火道。
“是吗?”
窗外隐隐传来欢呼声。
小鬼火意识到不对,连忙用法术观看君灼那边的情况,黄袍加身,万人朝拜,后宫张灯结彩,甚至有宫女在议论皇后有多漂亮。神识来到凤鸾殿,喜字红烛格外惹眼,榻上坐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君灼真的要成婚了。
这个世界的两世,长衡都和君灼成婚了,为何这一世成不了?为何君灼要娶其他女子?
从开始到现在剧情的走向都在预知的范围,为什么到了结尾又开始崩坏了!?
长衡伸手拍拍小鬼火:“无妨,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了。因为生母出身卑微,所有人都看不起君灼,不愿跟君灼多说一句话。万人嫌的处境,借兵哪是件容易的事情。利用别人家的女儿,是最卑鄙的方式,却也是借兵最快的手段。”
“这这样的结局我早就料到了,只是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要娶他人的消息。
哪怕是身不得已,也接受不了。
“侯爷!”
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让长衡从痛苦的思绪中剥离。
“夏竹?”长衡整理了一下皱皱巴巴的衣服,尽力拢住自己的身体。
“侯爷!奴家可算找到你了。”夏竹神色焦急。
她跟踪君灼找到这里的。若不是君灼,她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谁能想到长衡被关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长衡安抚道:“你且慢慢说。”
夏竹道:“君灼起兵造反,杀了一众皇子和武将,老丞相性子刚烈,当众反对君灼这样残暴的人即位。朝中人都支持君灼,老丞相身后空无一人,为了表明自己不辅佐昏庸残暴的人的决心,丞相当众脱袍,一头撞在殿上柱子上……”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向父亲说了吗,为何父亲还是要反对君灼……
长衡头晕目眩,扶住窗棂才没有摔倒。
长衡声音干哑,艰难吐出一字一句:“兄长呢!?”
夏竹道:“长将军在天牢中。”
“现在朝中是什么情况?”
“支持君灼的人全都留下了,美名其曰告老还乡,实则如同杯酒释兵权……不支持君灼的人全都被杀光了。”
“侯爷,我们要怎么做?”
长衡将自己脚上加粗的铁链亮出来,道:“等我消息吧。”
他想跑也无能为力。
“什么人在哪里!?”守在门口的侍卫发现了夏竹的存在。
长衡示意夏竹赶紧走,对着门口的侍卫说:“是我。”
侍卫看了一眼长衡,然后回到原地继续守着。
长衡想,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他得想办法逃出去。
救兄长,为爹爹报仇……
深夜,长衡还在想如何逃出去的事,其他他都有办法,就是脚腕上的链子,他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成功。
链子上的钥匙在君灼身上,他得想办法拿到。
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吹进来,长衡缩了缩脖子,冷眼看过去:“是谁!?”
君灼穿着喜袍,戴着红团花,摇摇晃晃走了进来:“我的皇后,恭喜我吧。”
君灼关上门,走向长衡。
“……”
“今儿不是你成亲的日子吗?你不去找新娘,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君灼走到长衡面前,将长衡打横抱起,笑道:“当然是与我的皇后成亲啦。”
闻到君灼身上的酒气,长衡蹙眉:“你喝了多少?”
“衡儿,朕的皇后,朕终于可以娶你了。”君灼说。
长衡一巴掌扇到君灼脸上:“醒醒。”
君灼脸上顶着四根指印,牵着长衡的手放到胸口:“衡儿的手疼不疼?我心疼。”
“你发什么疯!?”
君灼将长衡放到床上,放下床帐,牵着长衡的手说:“皇后帮我脱衣服好不好?”
“你的事儿都办完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长衡问。
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君灼。
“出去?我为什么要放衡儿出去?”君灼说,“我要关着衡儿一辈子,让衡儿只能躺在我身下,每天张着腿任我艹弄。”
啪一声。
君灼又挨了一巴掌。
君灼拿起旁边锁链套到长衡手腕上,道:“衡儿不要打了,我这里疼。”
“……”
长衡觉得君灼十分不对劲,跟疯了一样。
君灼开始亲他,扒他身上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
前几日留下的痕迹还未消,今日又重新盖上了新的痕迹,好似雪地里落了一朵又一朵的腊梅花。
长衡疯狂挣动:“君灼你别找死,你再敢锁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君灼咬了一下长衡的耳朵,顺着脸廓一路亲下去,声音低低:“不信。”
打也不管用,骂也不管用,君灼什么时候脸皮那么厚了。
长衡想。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不放。”君灼吻到长衡腿根,也在那里停下。
长衡挣扎的更厉害,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十日以来的欢||爱,日日的浇灌,让长衡稍微被撩拨下,脸上就媚||态尽显。
喉咙里溢出一两声痛苦的浅吟,大腿肌肉突然紧绷,然后身体痉挛,长衡整个人瘫软下去。
君灼舔了一下嘴角,与长衡接吻。
长衡不肯,皱着眉嫌弃自己。
君灼掐了一下小长衡,长衡痛呼出声,张着嘴骂君灼。
君灼笑了下,趁机亲长衡,将那些谩骂声吞入腹中。
分开时,两人唇齿间落下一条晶莹剔透的银线。
长衡目光痴痴,看着君灼,嘴里还在不停的骂。
若不是手脚被捆住,长衡就要动手了。
君灼亲了下长衡脚腕,然后俯身下去,进入温暖之地。
长衡骂得更狠了,君灼觉得烦,顺手将红团花拆了,将红丝绸缎塞进长衡嘴里。
帷幔之间,只剩下长衡呜咽的声音。
长衡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长衡再一次哭了。
后半夜,长衡趴在床上,累得根本无法保持这种姿势,完全是靠君灼的力量才保持住。
长衡的视线不聚焦的,人是疯狂的抖动的。
君灼靠在他的耳畔,低声说:“衡儿,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露心声,让长衡整个一颤,彻底崩溃决堤,软在君灼身上。
夜还很漫长。
话说不完。
爱也表达不完。
可惜,长衡背对着君灼,没看见君灼眼里清醒克制而又疯狂的情绪。
第098章 情愿我入局
疯狂了一夜的后果就是晨起时浑身酸痛, 全身被拆开又重组了一样。
身体中好像钻进了一条灵活的蛇。那条蛇在体内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让长衡十分不舒服,从梦中惊醒过来, 入目便是被重新锁住的双手, 他记得昨日君灼嫌铁链繁琐,限制身体的活动,给他解开了,何时又重新锁住了。长衡又疑惑的动了动腿, 发现双脚也被重新锁住了。
冷冷的低嘲一声,君灼是有多怕他会逃跑。
腰间忽然多了沉重的东西,拉扯着自己向后靠, 贴到火热的怀中, 刚刚还安分的蛇又开始扭动起来, 长衡身体猛地一颤, 君灼还没走!?竟然留了一夜!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听得长衡心烦意乱, 慢慢将横在腰间的手拿开, 缓缓挪动自己的身体, 即将要成功的时候,君灼追了上来, 长臂一揽,重新把他揽回怀中。
长衡闷哼一声, 唇齿间溢出一两声羞耻的低吟,君灼是醒的, 君灼是故意的!
“既然醒了还不快滚!?”
君灼反问:“我若是不醒, 衡儿想去哪呢?”
“你要不要脸?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不清楚,还请衡儿说清楚。”君灼扶着长衡的腰, 不急不慢抽动了下。
长衡恼羞成怒:“你还来!?嗯!”
“不够,怎么都不够,”君灼捏着长衡的下巴,与他接吻,嘴里还有含糊不清的措辞。
衡儿,我爱你。
这次长衡没听君灼的花言巧语,没有心慈手软,抬脚,干脆利落的将人从床上踹下去。
二人分离是安静的殿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啵声响。
察觉到那是什么声音,长衡面红耳赤别开脸。
君灼狼狈从地上爬起来,没生气,“看来是我昨晚还不够努力,竟让皇后还有力气反抗。”
长衡一动,铁链就哗啦作响,虽然四肢活动被限,但这次没有局限于床上,可以在床的四周活动。
他晃了晃手,愠怒:“你到底想干什么!?皇位你已经得到了,天下你也得到了,你还想要什么!?”
“皇后在生气吗?气我娶了别的女子,”君灼垂眸,语气无辜可怜,“皇后相信我,我也是没办法,等得到她父亲手中的权利,等我位置稳固后,我会让皇后亲手杀了她出气。”
“滚!”长衡不敢置信道,“你还想杀多少人!?城中被你掀起的血雨腥风还不够吗?!为了权利草芥人命,你觉得你自己配当皇帝吗?!我以为你和那群皇子不一样……”
他以为君灼是善良的。
到现在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孩身上。
没想到君灼同那群皇子一样,也会为了得到皇权而不择手段,滥杀无辜。
君灼看着长衡,良久,唇边勾起阴邪的弧度,“我以为我隐藏的足够好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的人找到了。她们把朝中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隐瞒下去了。”
是,这几日他一直重复一样的生活——白天杀人,晚上干长衡。
怕血腥味吓到长衡,每次见长衡时他都会净一下身。
长衡看着君灼,眼前的人让他觉得十分陌生,他不认识那么疯,且只会杀人的君灼,他认识的是会哭,会撒娇的君灼。
那个君灼去哪了呢?
君灼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长发摇曳,半张脸沉在烛光下的阴影中,神秘又诡谲。
“是吗?那你怎么知道其他皇子当了皇帝不会杀了你?”君灼说,“我的皇后啊,我以为你没那么天真的。”
“我杀的那些人都该杀!就算我不杀他们,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杀了我。”君灼眼底疯狂,背对长衡,“你知道吗?我受够了那些人看不起我的眼神,受够了他们的谩骂,我永远记得他们是怎么羞辱我的,我也是皇子,为了生存,却要跟那些宫女摇尾乞怜,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早在很多年前,哦不,早在我下跪求贵妃赏我一点食物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一定要得到皇位,我一定要高高在上,把那些曾羞辱过我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长故死了,我亲手逼死的;长劭在天牢中,我亲手关进去的。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说着,他一步步走到长衡身边,每走一步声调就沉一分,好似在一层层扒掉身上的伪装。
“对了,还有你,你不知道吧……”君灼突然语气一顿,至少没刚才那么疯癫了,“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
你不知道吧,这十二年来一直都是我在演戏,我从未喜欢过你。对你所表现的动情都是我装出来的。
话说不出口,因为君灼的心太疼了。
长衡眼中的不解完全被恨意埋没,我应该知道什么?你逼死了我爹,害了我哥,然后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身|下婉|转|承|欢?
君灼站到长衡面前,彻底原形毕露,捏着长衡的下巴,一字一句威胁道,“若是你敢逃,我就立刻杀了长劭,再将他的尸首挂在城门示众,至于你,我会全城通缉你。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会把长劭和长故的尸首一直挂在城门上,任由乌鸦啃噬。慢慢的尸首会变得残缺不全,到时候就算我找不到你,你也会自己主动出来,为你的兄长和父亲收尸。”
“为什么?”
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太子,长故在朝中得罪了大大小小的官员。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道理谁都懂,所以无论哪个皇子当了皇帝,他们长家都不会有好下场。君灼除外,他以为凭借十二年的情分,会让君灼念在旧情的份上会让长家好过一点,没想到长家还是没有好下场。
君灼是宫中的人,同那些人一样,都是无情之辈。
他应该听父亲的教诲,应该听父亲的教诲。
若是他没帮君灼,没有相信君灼的话,结局还会是这样吗?
他输了。
还输的非常难看。
曾许京城第一风流的小侯爷败在了自己嗤之以鼻的“情”上。
“放了我兄长,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说。
“那要看衡儿乖不乖了。”君灼说,“好好待在这里,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想得到的,我想,你也不想看见乌鸦啃食你兄长的尸首吧。”
长衡没说话,君灼拂袖而去。
君灼走后,长衡手腕、脚腕上的铁链全部掉落在地上。
钥匙君灼随身携带的,他们夜里那么亲密,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钥匙简直是易如反掌。
以前只是不想拿罢了。
踏出这里的那一刻,君灼挺直的脊背便有些弯了,眼中是酒意散去的清醒,是不舍。疯狂了一夜,说了千遍万遍我爱你,原以为是酒意上头的冲动,现在酒意退去,无限清醒,还是忍不住想说我爱你,想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我就知道是我彻彻底底栽了。
他可以在醉酒时将爱人的话说万遍,不可以在清醒时心疼长衡。因为醉酒时他可以怪酒精作用,无法控制自己胡言乱语,可是清醒时,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知道自己的内心,便无法逃避现实,无法抵赖了。
他终于明白,也终于肯承认这几日的反常是为何了。
他爱上长衡了。
爱上长衡了。
他用尽心机,处心积虑算尽一切,事事周到,没想到算漏了自己对长衡的感情。
才十二年,他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让自己不心动,他在演戏,他对长衡没感觉,他厌恶长衡,讨厌长衡。
三番四次的暗示自己,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自己的灵魂出卖了。
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长衡。
围猎场失控,不是怕自己拿不到第一,而是因为长衡受伤了,他心疼了。
保和殿议事,答应婚事,不是为了让皇帝放下戒心,而是告诉自己不是非长衡不可,自己可以和任何一个人结婚,哪怕是大街上的乞丐都可以。
将长衡锁起来艹,不是想折腾长衡证明自己不喜欢长衡,而是自己杀了太多人,怕长衡知道后会嫌弃他手脏,会不要他。
长故撞死在大殿上,唯一有话语权的人死了,无人再敢反抗他,他第一时间没有开心,而是担忧,担心他的衡儿怎么办,会不会伤心过度。
写了无数遍处死长衡的诏令,最终都不了了之,不是因为时候未到不能杀长衡,而是他舍不得杀长衡。
登基后改国号,脑海中浮现长衡的名字。
所以才十分草率的叫了衡越国。
没说完的话,是怕长衡伤心;威胁长衡,其实是怕长衡真的逃跑……真的会不要他。
他没有感情,和谁成亲都行。
可是新婚夜,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发现不是长衡的脸,他无比焦躁,愤怒甩袖离去,来到这里找长衡。
和他成亲的只能是长衡。
他的夫人只能是长衡。
衡越国的皇后只能是长衡。
一切只能是长衡。
三番五次告诫自己,最终还是被灵魂出卖,爱上了自己一心算计的人。
本以为情浅缘浅,其实早已情根深种。
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承认也太晚了。
该做的事都做了。
长衡不会原谅他的……
他罪该万死。
“皇上,皇上,该批折子了。”
君灼垂眸,批不下去,他想长衡,怕一会儿不看着长衡,长衡就跑掉了。
“去藏书阁。”他说。
去藏书阁干什么?
改写南陵律令,允许男子和男子、女子和女子之间成婚,也立他们衡越国第一位男皇后。
来到藏书阁后,君灼并没有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毕竟这里的小阁楼还藏着许多他们的回忆,他不想让旁人脏了这里。
排排书架之间都摆放着小桌子,长衡在每一张桌子前都坐过,时而苦恼,时而发呆,时而托腮看向窗外。
活灵活现的长衡浮现在脑海,君灼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心中一片柔软,嘴角也翘起愉悦的弧度。
长衡被皇帝罚抄的时候,就在藏书阁,他趁着月色给长衡送最好的糕点。
长衡吃开心了,枕着他的腿睡觉,偶尔也会捧着他的脸交换一个甜甜的吻。
吻的味道取决于他带来的糕点。
他不喜欢吃甜点,只记得吻是甜的。
现在细想,他竟然想起那些吻的味道。
看来,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长衡了吧。
君灼失笑,找到南陵律令翻看,刚打开竹简,里面就哗啦啦掉出许多张宣纸。
宣纸上画着两个小人,君灼觉得熟悉,也认识,是他和长衡。
君灼盘腿坐在地上,拾起那些画一张张翻看,随着那些画的展开,藏在心底最深的回忆如洪流一样涌上心头。
他哭了,他记得是皇子抢了他的东西。
他哭着找长衡诉苦。
长衡说没什么大不了了,一个玩具而已,再买一个就是了。
他哭的更凶了。
长衡干脆不理他,翻了身继续睡觉。
然后第二天,他的房间里多了一模一样的玩具。
就连划痕都一样。
长衡这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家伙。
第二张画。
他在笑,脸上有很多道墨渍。
是长衡画的!
长衡骗他说这样好看。
然后边画边笑他。
到现在他都记得长衡那个贱兮兮的笑容。
第三张画。
他在哭。
第四张画。
他在哭。
第五张、第六张……每一张他几乎都在哭。
他的戏都演过头了,那么烂,长衡竟然不嫌烦,耐心的哄他。
长衡有那么喜欢他吗?
那个时候他可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灾星。
君灼突然福至心灵,怪不得灵魂会出卖自己爱上长衡,凄惨的少年时期,无人关爱,只有长衡向他伸手,拍去他身上的尘埃,让他重新活在这片天地下,让他的灵魂重获新生。
所以,比起复仇的快感,他的灵魂更喜欢爱。
原来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依赖上长衡了。
只是他哭了太多次,分不清自己是真哭还是假哭。
回忆一旦开始,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越来越多的回忆在眼前铺开。
君灼拿着那些画放在胸口,眼里泛着甜蜜的光泽。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人擅闯天牢!”
君灼眼中的温柔瞬间消散,泛着冰冷的寒意:“抓!抓到后关起来,我要亲自处置。”
衡儿,你要逃跑了是么?
我不会让你跑的。
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第099章 情愿我入局
长衡与夏竹、春兰二人一路杀到天牢。
去往天牢的路上, 路径蜿蜒,灯火长明,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鲜血顺着鹅卵石纹路流淌, 染红落在地上的竹叶。
一路杀到天牢,太过招摇,长衡不想这么做,但他实在没办法, 天牢守卫森严,十二时辰不间断看守,根本没有机会溜进去, 智取不行, 只能硬闯。
长衡脸上带着不知谁的血, 眸中尽是嗜血的冷意, 手持长剑:“让开!”
声音短而冷冽, 如从寒冰地狱中出来索命的厉鬼。
“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守在天牢门外的士兵, 看了一眼长衡身后的尸山, 拿着弯刀的手颤抖个不停, 喉结连连滚动:“不、不让,除非你有通行令牌……啊……”
急促的声音落下, 脖颈处喷射出鲜血,宛若箭矢形状。嘭得一声士兵双膝跪地, 睁大双眼,不得瞑目。
俊秀的脸沾染上新鲜的血液, 还有一滴血液顺着脸颊没入脖颈中, 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纹路。
向来爱干净的长衡,此刻却顾不得, 持着剑踹开门,闯入天牢中。
夏竹、春兰二人紧随其后。
天牢可比外面阴暗,人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腐烂潮湿的味道,并且夹杂着血肉腐朽的气息,令人干呕。倘若用心听,还能听见老鼠跑来跑去,吱吱叫的声音。
夏竹抓紧了春兰的胳膊,小声道:“姐姐,我怕……”
一生杀人无数的夏竹,害怕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春兰拍拍她的手,将人护在身后:“里面的守卫应当很少,你在外面守着,清理过来支援的垃圾。”
说罢,她将香囊塞到夏竹手中。
“姐姐……”
“别担心,我们会平安出来。”
天牢中关押的都是重犯,所以天牢里的守卫不同于外面的侍卫,都是正儿八经的禁卫军,一个可以打外面五个。长衡就带了夏竹和春兰二人过来,夏竹还没跟进来,二打多,明显不是内里守卫的对手。
五个回合过去,侍卫死伤大半,长衡筋疲力竭单膝跪在地上,若不是手中长剑支撑,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
“天牢守卫,也不过如此……”长衡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抬手用大拇指抹掉唇边的血,拔起长剑,指向他们,“有来无回?小爷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小侍卫贴在首领耳边小声说:“这个人我们动不了,不能跟他硬碰硬。”
首领看了一眼长衡,说:“他爹死了,兄长也在天牢中,他身后空无一人,无权无势,你当他还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小侯爷吗?”
“不是。”小侍卫说,“小的听说皇上跟他交好。”
首领轻嗤一声:“交好?交好还能亲手把他父亲逼死,把他兄长关进天牢中?”
首领挥了挥手,那群守卫图持刀靠近长衡,将长衡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衡提剑迎上去,速度快到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侍卫手忙脚乱,视线乱飞,根本确定不了长衡的位置。
春兰手中的琵琶弦断裂,失去了杀人的作用。
她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从后腰拿出两把短刃,道:“侯爷,您前去救长将军,这边有我。”
春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侯爷您走!这边有我!”
“不行……”长衡的速度太快,声音如烟雨一样缥缈。
是我把你们带来的。
要走一起走。
一个都不能少。
“这条命本就是侯爷给的,现在归还给侯爷。”春兰说,“侯爷不要犹豫。犹犹豫豫的侯爷不是春兰认识的侯爷。”
春兰双臂展开,杨柳一般细的腰肢飞出数道丝线,好似吐丝结网的蜘蛛。无数丝线飞向空中,在空中弯成无数漂亮的弧度,嗖嗖嗖——飞向将他们围堵他们的侍卫,穿喉而过,空中扬起无数血红色的利箭。仔细看才知那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带着尖刃的琵琶弦。
扑通扑通——无数侍卫跪倒在地上,血水蜿蜒成河,血腥味更加浓重,浓郁到让人待不下去。
春兰持着短刃闪到侍卫背后,出刃,抹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这刹那间,局势瞬间转变,那些侍卫的将目标放在春兰身上!
春兰手持双刃,看向暂时安全的长衡,露出一个欣慰而又苦涩的笑容。
“春兰的使命完成了。”
只是没机会陪夏竹了。
天牢阴暗泥泞,寸步难行,春兰用生命为长衡铺出一条无人走过的血路。
长衡踩着春兰的尸首,找到了被关在牢中奄奄一息的长劭。
“兄长!”长衡看着满身是伤的长劭,瞳孔猛缩,兄长怎会伤的如此之重!
放眼整个京城根本没有人能与兄长过手。
君灼你到底用了什么本事把兄长折磨成这样!
长衡持剑疯狂砍铁门上的铁锁、铁链,看着粗重的铁器留下一个又一个豁口。
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听见铁器击打的声音,还有哐当一声铁器断裂掉在地上的声音,长劭蹙着眉睁开沉重的无比的眼皮,眼前一片虚影,他也知道那是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没、没用的……阿衡,快走……”
“有用,有用,我会救你出去,我能把你救出去,我能的,我能,”长衡看着断裂的剑,又看了一眼砍了一半的铁器,卯足力气,徒手掰铁链。
都是他信错了人。
他以为宫中有好人的。
为什么要有逆反心理。
为什么要相信君灼。
为什么要爬墙逃学。
如果没爬墙就不会遇见君灼。
没遇见君灼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吧……
长劭的终于看清长衡的模样,慢慢挪动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长衡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虚弱笑笑:“没用的。阿衡,好好活下去。”
“不,不,你告诉我是不是君灼,是不是君灼把你弄成这个模样的!?”
长劭摇摇头,选择隐瞒:“不是。”
长劭话音刚落,从外传来君灼的声音。
“是又怎样?”
“本来还想不告诉你,没想到还是被你猜到了,”君灼将玉佩拿出来,扔到长衡面前,“记得吗?你给我的,我就是用这个把长劭骗出来的……”
“闭嘴!”长劭目眦欲裂,吼着打断君灼的话,“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一切跟阿衡没关系。”
君灼目光一顿,随后移到长衡身上。
长衡正看着那块儿与他腰间是一对儿的玉佩发愣,耳边还依稀响起君灼天真的声音。
“哥哥,这块儿玉佩好漂亮,可以送我吗?”
“不行,这是给哥哥心悦之人的,你还是个小崽子,我怎么能给你。”
“为什么啊,”君灼又哭了,泪水糊了满脸,委屈巴巴的,“我也能娶哥哥的,我喜欢哥哥,我也会对哥哥好的……”
“哭什么……又没说以后不给你。”
……
没想到,竟是君灼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叮当一声清脆的声响,长衡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拽了下来,随手扔到地上,圆环外周瞬间有了裂痕,上好的玉石就这样被糟蹋了,如同长衡和君灼的关系从此破裂,再无法修补。
他冷笑一声:“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来可就多了,皇后想听哪一件呢?”
君灼整张脸陷在黑暗中,长衡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
那一刻长衡年少时被君灼捂热的心又重新坠入冰窟中。
“哪一件?”
长衡喃喃着这三个字,仿佛不认识这三个字了一样。
“与第一次你相遇是我谋划的,我知道你会从那里逃学,我特地把君齐引到那里让你发现我被欺负。君齐说少了东西,确实是我偷的,为了接近你。”
“后来的每次相遇都是我策划好的。你也不想想,你去哪都能遇见我,这岂不是太巧合了?”
“还有,你跟君齐对立的关系也都是我设计的。你跟君齐一直斗下去,我就坐收渔翁之利,省了最后我亲自出手了。斗不下去也没关系,反正到最后君齐都会死。”
“暗中帮助你的人也是我。那次刺杀长故只不过打消你的疑虑罢了。”
“哦对,还有那次我们偷偷溜出宫,杀你的人也是我安排的。为了能和你的关系更进一步。没想到,你挺傻的,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确实更亲近了。以至于后来,我上了你,你都没生气。”
“多新鲜的事啊,一向傲不可攀的小侯爷竟然为了爱甘做下位,愿意雌||伏在男人身||下。”
君灼身后跟着许多士兵,天牢里还有兄长,许许多多的目光如针芒一样扎在他身上,将他扎的千疮百孔。透了风的身体便再撑不起高傲的头颅了。
“闭嘴!”长衡不敢抬头,不敢与长劭对视,双目赤红,拿着断剑站起,“再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比起激动的情绪,长衡的内心更加煎熬难受,原来这些年来发生的事,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装出来的。
这些年的情谊如柳絮一般轻贱。
是他自以为是,把所有一切看的太重。
好痛。
他的心好痛。
拿着断剑的手颤抖的十分厉害,质问的话却说不出口。
问什么?
问你可曾动过心?
长乐侯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需要乞求别人怜悯一点爱。
那些心动不要也罢。
“一句话,要么今天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若是你今天不杀我,来日我必定杀了你。”
君灼身后的侍卫先一步做出反应,拿着长矛指向长衡。
君灼挥了挥手,让侍卫放下兵器,走到长衡跟前,捏起长衡的下巴,道:“杀了我你以为就能逃出去吗?外面都是禁卫军。”
“本来我想和衡儿联手谋取皇位的,只是老皇帝一心要我命,迫不得已我才把计划提前了。没让衡儿与我一起分割天下,衡儿会不会生气呢。”
长衡偏头:“拿开你的脏手。”
断剑划破君灼的掌心。
君灼若无其事看了一眼伤口。
“我脏?”君灼擦掉长衡脸上的血渍,啧啧道,“衡儿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呢?头发凌乱,满脸血垢,衣衫不整……看看,哪还有皇后的样子呢。”
长衡嘲弄一笑,确实不如君灼,黄袍加身,皇冠珠帘,来这种地方都是屈尊降卑。
“自然不如你,穿的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君灼将掌心的血抹在长衡唇上,用一种欣赏玩物的表情看着长衡:“这样才像我的皇后。”
长衡擦掉唇上的血,冷脸道:“滚,别碰我。”
“不碰你?昨晚不是衡儿求着我让我别离开吗?怎么现如今又反悔了。”
昨日?说到昨日,长衡就想起君灼一遍遍向他表明心意,一遍遍的说我爱你,那么的真诚,那么的滚烫,让他的心为之颤动。可现如今看来,那些话很可笑,他就是个傻子,被君灼哄骗,上了君灼的当。
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一意孤行。
相信君灼。
现在他成为最可笑的那个。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他不信君灼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质问的话说不出口,他用最决绝的方式求证。
长衡动作微动,突然用断剑指向自己的脖颈,道:“君灼,放我们走。”
尖端刺进皮肤,几颗血珠顺着破损的地方流了出来。
断剑没入皮肤中,两人无声对峙,四目相对,暗自较劲,谁也不肯低头。
断剑又没入一寸。
血线冒出,整个剑刃被染红。
君灼无声看着,双目也被长衡的鲜血染红。
长衡的眼神那么决绝,决绝到连家仇都可以放弃,只一心求死。
他怕了。
怕极了。
他的威胁不管用,他留不住长衡了。
一种名为害怕失去的情感如风暴迅速席卷整个心脏。
让心脏慢慢停止跳动。
僵持下,最终,君灼让了道。
长衡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钥匙。”
君灼觉得那笑容格外刺眼,果然,他留不住长衡。
他挥了挥手:“钥匙,放他们走!”
长衡脸上仍旧挂着苍白的笑容,似在自嘲:“不是结束了么,你还演什么?”
牢门被打开,长衡搀扶着长劭往外走。
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君灼心上。
走到门口,长劭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长衡惊道:“兄长,你怎么样?”
“没、我没事……”
君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上有我下的毒,解药需一日一服,连服七日才能解毒。中间不能间断,若是间断,没服解药的那天就会暴毙而亡。我猜他这一口血是因为没能及时服用解药吧……”
君灼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把解药给我。”长衡背对着君灼道。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阿衡,不要求他,本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你为我求任何人。”
“兄长。”
长衡转身,攥着拳头,一字一句道:“求你,给我解药。”
君灼慢悠悠走到长衡身前,俯身在他耳边说:“诚意我还没看到。”
过于肮脏的环境,连带着君灼身上那身龙袍都变得肮脏。
长衡越看越觉得刺眼。
“长衡,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
“来人呀,将皇后带下去。”
“至于长劭便关在偏殿吧。”
遣散所有人后,君灼原路返回,回到天牢中,弯腰拾起那一对儿玉佩,神情破碎,哪还有方才威风凛凛的气势和不可一世的威压。
他拿着破碎的玉佩,指尖颤抖的厉害。
他应该早些明白的。
他应该早些承认的。
……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只能用这种手段把长衡留在身边。
就是因为君灼太了解长衡,所以才选择这样的卑鄙的手段把人留在身边。
却不知道这样只会把长衡逼得越来越远。
如同口是心非的两人,每次交锋时都嘴硬,将违心伤人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把最爱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推到大洋彼岸后,才知后悔。
开弓没有回头箭。
君灼已经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玉佩上,顺着裂缝纹路流淌。
天牢漆黑一片,他与长衡的前路也亦漆黑,只能一点一点艰难的摸索前行-
次日晚上,君灼解决完朝中的琐事,到长衡那里用膳。
小宫女着急忙慌跑进来禀告消息,让长衡快些洗漱更衣——昨日被从天牢送回后,长衡就是这一身装扮,这一个动作,坐在哪里发呆,眼神看什么都空洞。
就这么坐了一夜,将与君灼十二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包括每一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
确实如君灼说的那样,有诸多巧合,只是因为遇见的人是君灼,他从未细想罢了。
长衡神情冷漠,看了一眼带血的衣裳,淡淡道:“就这样吧。”
毫无情绪起伏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宫女听。
宫女一脸为难,跪在地上请求道:“侯爷还是更衣吧,皇上来了看见侯爷没有更衣,会惩罚奴婢的。”
“这些事我会跟他说清楚,他不会惩罚你的。你下去吧。”长衡现在想一个人待会儿。
不知道兄长现在怎么样了。
春兰和夏竹又是否平安了。
夏竹背着春兰的尸体跌跌撞撞来到她们曾经相约的竹林,她们的约定,无论谁先死,要把尸体葬在这片竹林中。今生同葬,来世续缘。
夏竹为春兰立碑,跪在碑前,打开春兰给她,却从未用过的救命锦囊。里面是一根琵琶弦,是最柔软杀人最锋利的一根弦。春兰用着最顺手的一根弦。她给了夏竹,让夏竹危急时刻用来保命。结果却一次没用过。
夏竹温柔一笑:“姐姐,我来了。”
用琵琶弦勒住自己的脖颈,在春兰碑前自缢了。
我们约定过无论谁先死,都不允许对方哭。
可是姐姐,我们没约定你死了,我不可以去找你。
所以,我来了。
殉情曲续续弹,今生缘来生续。
长衡猛地打冷颤,怎的忽然那么冷?
原来是门开了。
“皇后可想我了?”君灼穿着龙纹锦袍走进来,招摇的像只开心摇尾的狗。
“想死人干什么。既然你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还在这装什么?”长衡起身,走向里面,“还是说,你装上瘾了。又或是深情给外人看。给外人看什么,外人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皇上你的戏未免太多了吧。”
“怎么会,是皇后这具身体太诱人了,不然,你以为我留着你这条贱命干什么?让你天天气我?”
“气你?”君灼看不见的地方,长衡的指尖嵌入了掌心肉中,“我倒是觉得是你这幅模样恶心我。”
自从知道君灼的真面目后,每一次与君灼交流,他都觉得无比煎熬。
他就那么天真的相信了君灼的话。
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君灼的表情有一丝崩裂,大步流星走到长衡身边,圈着他的腰,低声道:“既然皇后不愿与我多说话,那不如我们直接做吧。”
感受到怀里人躯体僵硬,君灼继续道:“比起说那些有的没的,我更想看看衡儿是怎么在自己讨厌的人的身下承|欢哭泣,崩溃求饶的。”
说完,君灼就感受到怀中人的人更加僵硬了,宛若一尊铜人。
殿堂内安静,君灼细细密密亲吻着长衡的脖颈,解长衡腰间的腰带。
不知过了多久,僵硬如铜的人突然有了动作。
长衡转身,粗暴的扒君灼身上的衣服:“好,做完了把解药留下,然后你就可以滚了。”长衡转身,粗暴的扒君灼身上的衣服。
“给不给解药要看我心情,”看着这么主动的长衡,君灼心中一喜,把玩起长衡的长发,“而我的心情与什么有关,想必皇后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当然清楚。”长衡把君灼推倒在床上,放下床帐后,跨坐到君灼身上。
“就你那烂技术……今日我教教如何行房事。”
君灼笑而不语,伸手扶住长衡的腰。
室内烛火暧昧,光影落在纱帐上起起伏伏。
一阵风吹过,烛火灭了,起伏的光影就此消失。
君灼翻身压住长衡,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长衡的手腕,慢慢的一点点的将长衡的手指收拢,抓在手心里,才真真实实感觉到长衡在身边。
每一次与长衡翻云覆雨,君灼都恨不得变成藤蔓,用无数开着花的枝条拴住长衡的脖颈,长衡的手,长衡的腰,长衡的腿,长衡的脚……密密麻麻将长衡包裹,将人彻彻底底囚在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长衡是他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欲|望变成藤蔓拖着拽着将长衡困在无尽深渊中。
窒息感蔓延全身,长衡难受的张着嘴,努力呼吸潮湿的空气。
“不要……放、放开我……”长衡抓住钳制在喉咙上的手,努力的想将那只大手掰开。
努力了很久,大手却纹丝不动,反而愈收愈紧,似乎想要了他的命。
“什么?皇后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君灼使坏,“什么叫不要放开你,是皇后太爽了吗?”
看着剧烈摇晃的帐顶,长衡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艰难理解君灼这句话的意思,摇摇头:“不是、放、放开。”
“我之前教过你,皇后忘了吗?”
长衡呆愣愣摇头。
实在太乖了,君灼忍不住亲了一下长衡,沾染情||欲的声音争先恐后钻入长衡的耳中:“喊我相公。”
“相公、放、放开……”
听见这么柔软无力的声音,君灼一激动险些泄了身,按着长衡交换了一个窒息的吻,然后才大发慈撤回放在长衡脖颈上的手。
一朝得到新鲜空气,长衡大口大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钻入肺中,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这样。
长衡的躯体在长夜中死了一次又一次,灵魂在长夜中活了一回又一回。
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才刚睡下。
君灼却不能睡,要上早朝了。
眸中怜惜,抚摸着长衡红润的脸颊,也只有这个时候长衡才会乖顺躺在自己怀中,软软的依赖着自己。
君灼低头,在长衡的眉心落下一个极致温柔而又虔诚的吻。
那是君灼从未表现出的神情,可惜长衡在睡觉,没机会看到。
君灼下了床,掖好被子,确定长衡不会受凉才离开去上朝。
上完早朝,君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小太监急急忙忙来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是他安排在长劭身边的人。
君灼微微蹙眉,年轻的帝王喜怒无常,只是微微皱眉就让朝中的大臣不敢喘气:“什么事?”
小太监把话传给老太监,老太监凑在君灼耳边道:“长劭毒发攻心,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说要见您。”
君灼眉头皱得更深了,扔下朝上的大臣不管不顾,一个人去了偏殿。小太监和老太监紧跟其后,嘴里还喊着慢一点,不要损了龙体。
昨日不是给了长劭解药吗,为什么毒还会发作。
难道是长劭没有服用解药?
君灼推开门,看见地上一滩黑血,长劭奄奄一息躺在那滩黑血中。
看见他来,长劭扯出一个笑容:“这局你输了。我不会让阿衡因我被困于此。”
“你太天真了,困住长衡的方法有很多种。”
“不。你舍不得。”从昨日君灼的让步,他就能看出来,君灼心里有长衡,“你舍得伤他吗?”
“舍得。怎么会舍不得。”
“是么?昨日我说那一切都与你无关的时候,你为何用那种诧异的目光看着我?”长劭说,“君灼,下意识的眼神骗不了人。”
“你也没想到我会隐瞒你把我骗出来的事情吧。”
“宫中人都无情,他不信宫中人,他只信你。所以,我不想让他的期待落空,不想看见他因信错人而自责。”
“你一点都不了解长衡。”
君灼双目赤红,看着长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被血淋淋的挖得空荡荡。
长劭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咽了最后一口气。
从偏殿去东宫。
君灼的脑海中只剩一句话。
他只信你。
怪不得长衡那么傻,那样的计谋都能信。
他以身入局,长衡又何尝不是自愿入局呢。
那样聪明的人怎会看不穿他的小伎俩。
只是因为太爱,所以才选择不揭穿,给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是他没有把握住,让长衡的期待落了空。
长劭的死,君灼没有向长衡隐瞒。
死的人是长衡的骨肉至亲,怎么瞒都瞒不住的。
长衡知道长劭毒发身亡后,抢了侍卫的长矛指向君灼。
君灼没有挣扎:“我这条命,你想要随时拿去。”
“只是我有一件事。”
“说。”
“下辈子我能找你赎罪吗?”
“滚,我不想见到你。”
兵器尖端距离君灼的咽喉只剩一指距离。
君灼闭上眼:“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嘭——
君灼睁开眼,看见兵器被长衡扔在地上。
长衡红着眼,看这张脸,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脸。
实在下不去手。
“我不杀你,我要你赎罪。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长衡斩了君灼的四肢,将人困于高塔上,睁眼就是衡越万里江山,闭眼就是无尽深渊,享受无边孤独。
衡越一年,新一任帝王长衡即位。
此后百余年,百废俱兴,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那个颠覆南陵国的君灼被世人遗忘。
一个人守着高塔,白了三千青丝,只恳求爱人原谅。
【恭喜宿主达成隐藏结局】
【消除宿主长衡记忆,植入新世界记忆。】
【时间回溯,世界重启。】
【执行人:小鬼火。】
【世界五:无法标记的爱人】
【偏执忠犬Alpha&手段高明训犬Beta】
【正在进入世界中】
第100章 前世·结缘
漆黑的异世界, 一团看得见发光轮廓,看不见躯体,只能看见两个光点的东西。看着发光的轮廓, 好像是四肢蜷缩在一起窝在地上的。
小小的背影显得特别可怜。
为什么结局又没有在一起。
这是最后一个轮回了, 为什么又没有在一起。
第一个世界无法改变的结局,第二世界错乱的结局,第三个世界死去的长衡,第四个世界崩坏的结局……到底是哪里不对?是他对剧情的预知出了错, 还是主人对世界的控制出了错?
小鬼火试着感应主人,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感受不到主人的存在。
他的力量太微弱, 改变不了故事的结局。
若是改变不了故事的走向, 主人会死的,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他的法力如此微弱, 改变不了故事的发展。
既然改变不了故事的发展, 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就只是引导长衡去往每个世界吗?
那他也太没用了吧。
为什么那么没用!连主人都救不了。
啪嗒啪嗒, 发光的珍珠从光圈中掉落, 好像在落泪, 躯体的颜色,轮廓的光线, 渐渐暗淡、消失下去。
滴答。
滴答。
远处异时空地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泛起的地方, 逐渐形成一个通体发光发白的仙人,看不见五官, 长发摇曳, 广袖如云,正缓缓向这边走来。
“每种事物都有他存在的意义。你当然也有存在的意义。结局都是既定的结局,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顺其自然,走下去,注意结局过程中发生的事。有的时候过程远比结局意义重大。不用自责能力不够,也不用伤心落泪,或许,最后的最后才是你想要的结果呢。”发光人形的声音缥缈如烟。
却又温柔坚定,带着极其强大的力量飘进小鬼火的内心。
小鬼火眼色懵懂。
发光人形伸出手亲昵的摸了摸小鬼火的脑袋,若是这个发光人形可以做表情,那一定是世上最温柔的目光。
渐渐变得灰暗的身体有逐渐变红、变橘,变成原来富有光泽的样子。
小鬼火喃喃道:“你是主人吗……”
“你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我呢,”发光人说。
小鬼火飘到半空,问:“什么意思?”
“从前你嫌我太过优柔寡断,不肯认我这个主人,常常悬在旒芳殿的半空,不肯让我使用。但每次我有危险你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我是……”小鬼火想到旒芳殿悬在半空的东西,那把通体泛着寒冷幽光的上古宝剑,“为什么!?那我为什么会有妖莲的记忆?”
发光人形没气力回答了,或许应该说,用来维持人形的法力不够了,开始变得透明,消失、消散:“答案或许在世界的最后。我该走了。”
“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您!请您不要走!”小鬼火喊,发光的圆珠从眼眶中掉落,落在漆黑的空间里与之融为一体。
回答他的是主人消失的声音。
“咦?这次我的身体没那么疼了唉。”
“……”
长衡道:“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小鬼火道:“刚刚我看见我主人了。”
长衡道:“你主人说什么了?有说我们什么时候结束吗?”
小鬼火道:“没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长衡道:“很长……?是多长。”
小鬼火道:“一万年。”
“……”
其实吧,不知道自己是谁,就那样活着也挺好的。
空气突然静止,黑暗的空间里升起薄薄的云雾。
云雾中间开始呈现零碎的记忆片段。
仙界大会有序进行着,仙女们备了玉露,备了蟠桃准备盛宴。
长衡上神站在旒芳殿中央与悬挂在半空的倚梅对视。
长衡无奈道:“不要再生气了。方才你都惊动门外的士兵了。”
倚梅的剑身往旁边歪了下,这个就相当于人类骄傲的扬起下巴,什么也不想听,除非你给本剑说好话的,多夸夸本剑。
活了上万年的长衡,大爱化身的长衡,并不会哄人,绞尽脑汁才憋出几句话:“仙界大会嘛,都开开心心的,若是你生气,未免不合群了吧,开心点,把剑身竖正嘛。”
“……”
等了半晌,倚梅也没有动。
“好吧,既然你不竖正,那我也不强求了。”长衡嘴角抽了抽,道,“能不能到下面帮我办件事。”
“……”
倚梅剑身旋转,大概就是背对着人的动作,不听不听,不帮不帮。
“那……多有得罪了。”
软的不行,长衡直接来硬的。
伸手抓住剑柄,随手捏了个诀,地板上裂出一个大洞,大洞中显现青山上的场景,君灼正跟着他留下的法术分身练习书法。是安全的。
“得罪。”
长衡将倚梅抛进洞内。
不等倚梅施展法术飞回来,长衡先一步将大洞闭合,地板恢复如初,传来阵阵震动。
那是倚梅在撞击地板!
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地板有一丝裂缝,反而越来越新了。
长衡隔空传话:“等你回来我给你建一个灵池!保你尽快修成人形!”
这话长衡从拔出倚梅剑就开始说了。
不是从没履行过诺言,而是倚梅不争气,每次度雷劫都睡过去,因为它是物,仙界具有灵气的物太多了,他不主动出现,天雷就定不到他的位置,不知道劈谁,有好几次都劈错了,不是把老君的炉子劈歪了,就是把仙君的仙府给劈了,有时候背着剑路过的天兵都能挨上一道劈。
倚梅就这样活生生错过最佳成形的时机。
倚梅就是把又懒又傲娇的剑,多哄哄就行了。
听见长衡的再次保证,倚梅不情不愿飞到人界。
旒芳殿终于不震了。
长衡欣慰道:“真是一把好剑!”
长衡整理了一下有些乱衣服,刚好听见外面有仙人喊:“上神!魔界之主到了!”
长衡手指微动,水池里一滴水变成小水蝶飞了出来,扑扇着小翅膀快速飞到殿外:“知道,我马上就到。”
腾云驾雾来到天门外,刚好瞧见坐在黑麒麟上的时枭,黑发如墨,黑衣似夜,还有与幽都河一样绿的眼眸,如翡翠玉石,为本就神秘的容颜更增添了神秘色彩,让人忍不住探究。
身后跟着一队魇军,黑漆漆的队伍中,有一个额头长角,眼周有黑羽鸦纹的人特别引人注目,气质特殊,在一群平庸之辈中鹤立鸡群——天魔祭司,天琅。
黑麒麟低低吼叫一声,漆黑的云雾四起,长衡站在原地没动,静等云雾散去,心想,看来要与此人周旋一会儿了。
云雾散去,黑麒麟和一众魇兵消失不见,时枭出现在眼前,天琅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个镶满宝石的盒子。
看见长衡时,时枭的神情特别特别的古怪。
长衡冲时枭微微点头,嘴角挂着最礼貌的笑:“欢迎。”
时枭哼了一声,他是小小魇兵的时候,接待人就是长衡,没想到他现在当了魔尊,接待人还是长衡,还是一如既往来得那么迟:“怎么又是你,你们仙界是没人了吗?”
魔尊都换了好几任了,仙界大会的迎接人却还是始终如一。
长衡道:“我也没办法,天界其他人都没我活得时间长……”
他确实活得久,自混沌时就开始存在,堪称仙界的活化石。
“我记忆中你这位魔尊我好像是第一次接待吧?为何要说‘又’。”长衡问。
在幽都城当小兵的日子时枭不想提起,挥了挥手,示意天琅将宝物献上。
长衡奇怪的看着时枭,这位魔尊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魔界献上来的宝物吸引。
天琅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漂亮的夜明珠,与天魔球的外观相似,通体呈紫色,周围被银器环绕,球体嵌空其中,无数幽光从中发散出来,照得人的瞳孔发紫发亮。
“这是尊上斩杀鬼蛟后,从鬼蛟眼中取下的珠子。整个魔域,甚至天界就只有一只鬼蛟,一条鬼蛟身上只有两颗这样的珠子,另一颗在幽都城最顶端,作为幽都城的光源。这是第二颗,尊上作为礼物赠与天帝,愿天帝喜欢。”
说白了就是鬼蛟的眼珠子。
幽都城还没建立之前,是鬼蛟的栖息之所,鬼蛟形似蛟龙,身体由雾构成,雾如鬼气,由此而得名。
幽都城建立后,栖息在那儿的鬼蛟就莫名其妙消失于世了,没想到是被斩杀,当做幽都城的光源了。
一个物种就这样灭绝了……
他在心里微微叹气,幸亏天界不是充满杀戮的地方。
长衡苍白如雪的面孔也变成紫色,不喜杀生的他连忙关上盒子,袖子一挥,将夜明珠收了起来,礼貌笑笑:“这么好的东西我就先收起来了,以防损坏……”
时枭傲娇的扬了扬下巴,算你们天界的人有眼光。
“请。”
天兵放行,时枭负手而行。
天琅将手臂斜放胸前,手指触到肩膀,向长衡郑重行了一礼。
长衡惊讶,没想到魔界还有如此懂礼貌的人。
很快反应过来,向天琅回礼,两人短暂触碰后,长衡带着他们前往凌霄殿。
凌霄殿内雾气缥缈,蔓延至脚踝以上,膝盖以下,四面通透,可观四季美景,如梦似幻,桃源仙境。
众仙家穿着一袭白衣站在殿内,仙姿绰约,气宇非凡。
这样一看,穿着一身黑前来参加大会的时枭和天琅格外突兀。
时枭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啊,天帝。”
天帝冲时枭微笑,然后道:“既然人已到齐,便落座吧。”
时枭继续道:“自从我当上魔尊开始就没见过天帝了,如此算来我们两千年没见过了吧。”
说来也奇怪,天界和魔界向来不互通,一个在上重天,一个在地狱十八层以下,百年甚至千年不得见一次。
每次更换掌权人的时间却又出奇的一致,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时枭当了两千年的魔尊,天帝也亦当了两千年的天帝。
天帝点头:“确实好久不见。”
时枭深深看了天帝一眼,嘲讽道:“我还以为不过千年未见,天帝就不认识本尊了。”
天帝道:“仙魔二界素来交好,平日也有交道,你又是魔界的首领,吾岂能忘你?”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要不然天帝还真是忘恩负义,不如我一个魔了。”时枭说。
天帝和魔尊二人自相见开始就形成两种不同的磁场,是对立的。谈话之间存在着微不可查的纷争。
不论仙界还是魔界,权利阶层分布的极为明显。所以两位统治者之间的谈话,除了长衡这个上古神仙有话语权,其他小魔小仙只能低头听着,大气儿都不敢喘。
偏偏长衡此刻心不在焉,看着面前的酒杯发呆,有种身在这儿,心在九霄云外的感觉。
两位统治者停止谈话后,凌霄殿彻底安静下来,依稀可听风吹桃花,桃花簌簌落下逐流水的声音。
这时,天琅弯腰在时枭耳边说:“尊上,方才我与长衡上神触碰时,感受到天魔球又开始异动。”
时枭道:“你确定?”
天琅:“祭司一脉的灵脉与天魔球相连,以此及时感受天魔球的异动,关注天魔球的动态。世代都是如此,不会出错的。”
时枭没说话,不动声色打量着长衡,长衡是神,还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无情道化神巅峰期的神,这是仙魔两界众所周知的事。无情道至情至性,至真至阳,稍有欲念就会道心破碎,修为尽毁,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欲望深重的魔。可,天魔球是魔界至宝,几千年来从未出过错。
出错的会是谁……他们自己吗?
别人看不到地方,长衡闷哼一声,桌下面的手攥成拳头,手腕上青筋浮起,法术留下的分身没有本人强大的法力,但是却和本人的感官紧密相连的。
他的手腕很疼。
分身受伤了。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他还让倚梅下去看着。
怎么会出事?
长衡指尖凝聚偏蓝色的灵力,单手做出结印手势,蓝色灵力化蝶飞入酒杯中,然后看见青山下的景象出现在酒水之中。
气息奄奄的分身整条胳膊都是血倒在君灼怀中。倚梅剑插|在半妖化的怪物脖颈中。
之前在青山,经常遇见这种情况,君灼的力量太强大,身上的封印时而稳固时而不稳固,他心性也没完全成熟,控制不好体内的灵力,导致灵力泄露被山中妖怪吸收。吸收了君灼法力的妖怪修为会在一段时间内大幅增长,增长修为的同时,会迷失心智,露出嗜血的本性,以杀戮,吸食活人魂气为生。
这也是一种修炼的方式,只是这种修炼代价巨大——永远堕入魔道,永不能成仙。
君灼和分身应当是被妖怪偷袭了,然后才出现这种情况。
不然以他留在分身上的法力应该是可以抵挡妖怪的。
君灼在哭,边哭边向长衡的分身输送灵力。
长衡叹了口气,准备给隔空给分身疗伤,结果体内涌上充盈的灵力,温暖身体脉络。
惊讶望向酒杯。
怎么会。
爱恨对立,他和君灼的灵力是对立的,君灼对他的法力有那么大的排斥反应。
可他为什么没有排斥君灼输送来的灵力,反而还很好的将君灼的灵力吸收了。
酒水倒影中,分身手腕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长衡的手腕也不痛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没有排斥君灼的灵力呢?
“长衡,你怎么想?”天帝问。
“我需要查阅古籍。”长衡下意识道。
此话一出,凌霄殿莫名其妙安静了。
小仙童小声报信:“魔尊方才说想听您弹琴。”
长衡尴尬笑笑:“我是说查阅古籍,找曲子。不知你想听什么?”
时枭说:“你最拿手的曲子。”
酒水中的倒影,为了哄君灼,分身长衡变出一把长琴坐在花田中,君灼趴在分身腿上,目光一会儿落在分身手臂上,一会儿落在分身脸上。
翩翩飞舞的蝴蝶绕在他们身边,倚梅竖在花田中,剑身落满了花蝴蝶,剑刃一震,花蝴蝶便飞走,只剩下三两风围绕着两人一剑,呼吸间偶有风送来的花香的味道。
君灼说:“师尊,你受了伤,还是不要弹了……如果您想弹,我可以弹给您听,就是不如您弹得好。”
分身长衡没有感情,只知道完成长衡留给的任务,君灼哭了哄君灼,君灼困了哄君灼,君灼有危险保护君灼……一切都是围绕君灼。
他道:“无妨,小伤,为师要哄你开心。”
“哄我开心?”君灼喃喃,四个字在唇齿间来回碾转,嘴里莫名其妙泛起不明的甜意。
这个陌生的词汇君灼不太懂,但他听了心里会莫名的开心。
于是,他问:“师尊,哄是什么意思啊?”
分身说:“就是让你开心。你开心了,我才会开心。”
不知为什么君灼特别开心,在花田里滚了一圈,然后又自然而然滚回长衡怀里,手里多了一朵开得正盛的小红花,喜上眉梢:“师尊开心,我就开心。”
说罢,脸莫名其妙的红了。
分身没有感情道:“你开心,我也开心。”
虽然没有感情,听起来却非常的古怪。
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长衡:“……”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的原意是这样的吗?!
这是他的分身吗!?跟谁学的胡言乱语!
于是他决定将分身撤回。
凌霄殿上,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于是他说:“《高山流水》。”
长衡身边突然云雾升腾。
云雾消散,他桌上的水果,酒水也消失不见,剩下一把泛着细微光泽的古琴。
细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开始了演奏。
仙乐流出,仙娥穿着霓裳羽衣有序出来,随着音乐在雾气缥缈的仙境中起舞。
一举一动皆如梦似幻。
君灼仿佛看见了这梦幻的场景,道:“师尊,我看见好多人在跳舞。”
好吧。
他没有撤回分身,而是制造幻境将君灼带上了凌霄殿。
所有人看不见君灼。
只有他能看见。
长衡道:“幻象。你不是说看我看腻了吗,所以带你看看不一样的人。”
他说话时,嘴并未动。
所以,旁人也看不见他和君灼交谈。
君灼说:“才没有,我最喜欢师尊了!可是他们好像与我们不一样。”
长衡问:“哪里不一样?”
君灼说:“他们这里好鼓。”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青山只有他们两个,除此之外君灼就没见过其他人,所以君灼对性别非常模糊。
说夸张点,君灼还以为这世上只有他和他师尊两个人。
长衡说:“因为她们是生命的缔造者。”
“那里蕴藏着我们三分之一的灵魂,所以她们那里才会如此鼓胀。我们幼时通过她们那里吸收那三分之一的灵魂才会变得完整,才能健康成长。”
君灼问:“那我呢?我也是他们造出来的吗?可是青山只有我和师尊两个人呀,师尊那里平平的啊……”
长衡:“……”
还是让分身来照顾君灼吧。
“那是你太能吃了,为师被你吃平了,”长衡自圆其说,说完就非常难堪的别开脸。
“啊?还能吃平吗?”
“当然,灵魂被你吃了,当然就会平下去。”
君灼真诚道:“对不起,师尊,我再也不贪吃了。师尊对我真好,我以后绝对听师尊的话!不违逆师尊半分!”
“无妨,都已经过去了,平也挺好的。”长衡尴尬。
末了,又怕君灼追问,长衡叹气道:“记住,要尊重她们,什么都不要问,明白吗?”
“我知道了!”
旁人看不见君灼,但是能看见长衡。
有人注意到长衡绯红的脸,惊诧低语。
“快看,上神的脸。”
“咦,上神不是无欲无求吗?怎么还会脸红。”
“生病了吧。”
“你见过神仙生病?”
“……”
天帝也注意到,询问:“长衡,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长衡说:“封印妖莲时留下的旧伤,暂时还没恢复,过会就好了。”
这会儿,他的嘴动了,君灼反而听不见长衡讲话了。
一种简单的障眼法。
这种障眼法跟施法人的修为有关,修为高的可以看见修为低的创造的障眼法。
修为低的看不见修为高的创造的障眼法。
以长衡的修为,根本没人能看见他设下的障眼法。
天帝说:“既然长衡身体不舒服,那此次大会结束,众仙家前往神池,浇灌神树。”
“长衡你回去休息吧。”
天帝就是这么器重长衡。
知道长衡的地位,也没人觉得不妥,仙娥有序下去。
长衡道:“无妨,我还没虚弱到一滴血都放不出来的程度。浇灌神树是仙界的传统,作为修仙之人怎能特立独行,坏了传统。”
天帝正欲开口,结果被时枭抢先:“大会说结束就结束,你们这些仙官有神树灌溉,那我们就这样走了?说是结束大会,其实是想赶人吧?”
天帝道:“灌溉神树就是求仙缘,你们也可一同前往。”
时枭说:“算了,我可不想与你们仙人有仙缘,你们天天所谓正道,烦都烦死了,我可不想听。”
“天琅,我们走。”
天琅凑在时枭耳边小声说:“尊上,方才天魔球又有反应了。”
时枭又一屁股坐回去:“罢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仙人是怎么求姻缘的。是不是和凡间那群人一样拜拜月老就行了,人拜仙,仙也要拜仙,你们仙界可真够乱的。”
“……”
长衡道:“这是哪里话,仙也好,魔也罢,和人一样,都有七情六欲,有喜欢的人很正常。”
时枭道:“那本座为何没有喜欢的人?”
长衡道:“求了就知道。”
时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神仙算的姻缘准不准。”
长衡道:“当然有例外,就比如旁边那几个老仙君,活了一千五百年都没能求到姻缘。”
“……”
是的,整个九重天就他们没有缘,天帝也没有。
天帝带着他们到神池求缘,路上还特地关照长衡,如果不舒服可以自行离开,不必向他说明。
长衡点头,将君灼一起带上。
众人来到神池,碧树极高,池水极清,云雾缭绕,煞是好看。
唯一不足的是,此树全是粉红色树叶,并没有开花。
自被栽种下到现在姻缘树从开过花。
月老查过典籍,此树是会开花的,也用了许多催生的书法,灌注许多灵力,还是不曾见树开花。
仙人也不太重视姻缘,所以此树开不开花也就没仙在意了。
时枭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姻缘树?看起来也就那样。”
月老道:“魔尊可以把血滴到神池中,若指尖生出红线,就代表命中有情劫,有命定之人。我会用法术根据红线延伸的另一端让诸位看见你们的命定之人。”
时枭嗤之以鼻:“真有那么神奇?”
带着天琅走到神树旁,割破天琅的手指,将血滴到神池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时枭耐心告罄,也没见天琅的指尖生出红线。
“也不过如此嘛……”
月老道:“这说明他不用经历情劫这一劫。少了一个劫难经历,这是好事啊。”
时枭还是不信,看向长衡,道:“是吗,那让他也试一试。”
众仙这下彻底明白,这个魔尊就是特意来找茬的。
长衡无情道已达化神巅峰期,早已断情绝爱,六根清净,哪来的情劫。
“上神无情道已达化身巅峰,早就不用经历情劫了。”
“是不用经历,还是不敢?”时枭说,“你们这群仙人就喜欢故弄玄虚。”
长衡走到神池前,化叶成针,刺破指尖,一滴血落到神池中。
众仙惊住。
长衡指尖缠绕一根红线,红线无限蔓延,延伸至众仙看不到地方——长衡制造的幻境中。
君灼惊奇的看着指尖生出的红线,好奇道:“师尊,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一道线而已,一会儿就没了。”
君灼是他的情劫?
女娲说的生死劫难,竟然是情劫吗?
看不见的红线另一端,印证了时枭的想法。
果然如此。
天魔球感知到的力量确实是长衡身上的,但那不是来自长衡,而是另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没能看见他,应该是长衡制造了幻境。
有仙提出质疑:“上神不是修得无情道吗?无情道的情劫应该在初期就经历了啊。现在无情道都修成了,命定之人为何现在才出现啊。这岂不会毁了修为?”
长衡道:“不会。无情道很好修的,只要参透其中的意义便好。无情道的无情并非完全没有情感,而是一种超越自身情感的境界。不拘泥于小情小爱,而在于超脱世俗的本心。我因大爱而生,诞生于世间,我爱天下苍生,而我爱的人属于天下苍生一员。所以,爱天下苍生,就等于爱他。”
这也是道心稳固的根本之所在——以天下苍生为主。
回忆结束。
“你说你是画面中那把倚梅剑!?”长衡诧异,事情也没按照他想象中的发展,师徒俩到目前为止很和平,为什么会决裂?
他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事让关系如此亲密的人决裂反目。
真是越来越好奇前世发生了什么了。
小鬼火说:“是,我主人方才说的。”
长衡细细想了想,这么说的话,小鬼火和那个倚梅剑的脾气确实像,都傲娇。
“行。现在你的身份明确了。我的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现在就差知道前世发生什么了。”
“不,还要知道剧情为什么崩坏。”
“你主人没说吗?”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消失了。”
“去下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