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林深时见鹿
◎敖鲁古雅的使鹿部落。◎
老爷子的老伙计姓洪, 他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洪老一直做的是药材生意,家里在各处也有药材基地。只是年纪大了,家里的生意交给儿孙在打理。
这次过来, 洪老也把自己的孙子洪京墨给稍上了。祖孙俩跟陈德嘉就前后脚进门,可见来得之急迫。
洪老到了之后也顾不得寒暄, 直接问老爷子:“人参呢?人参呢?”
陈老爷子只好领他去, 结果他看到那个巨大的花盆, 也是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怎么的。
洪京墨见洪老脸都憋得通红, 忙去给他抚背顺气:“没事儿爷爷,深呼吸,深呼吸。”
安抚好洪老, 洪京墨自己上前去查看那两盆罕见的人参。小心地看叶子,看土质, 还扒了一小截土。
起身后随意拍拍手上的土, 也不嫌脏。口中啧啧称奇:“这样的参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肉眼看不出伪造的痕迹, 大致年份应该在110-130年之间,这土也是东北的腐质土,看着像是从山里连泥带土一起移栽到盆里的,难得居然没有影响它生长, 不过到底是不是野生的还得起出来看参形。”
洪老好像这才稳住了情绪,接口道:“就算不是野生的, 人工种植要养成这样也是好几代人的功夫,市场上也是凤毛麟角。”不过他还是很想骂娘,不知道哪个二货居然用花盆来养人参。
洪京墨问:“陈爷爷, 这参你哪里得的?”
洪老可不管哪里得的, 只关心它们的去向, 直接和老朋友开口:“你卖给我一盆罢,绝对给你最公道的价钱。”
陈老爷子摆摆手:“不卖不卖,我只是叫你来瞧瞧是不是参,省得糊里糊涂把宝贝给糟蹋了。”
洪老急了:“怎么能不卖呢,你这身子骨也用不上啊,回头再给你种得枯了!”
“这可不是我的,是小嘉的女朋友,送给老婆子当花养的。”说着陈老爷子都觉得说不下去,这话听着实在是不靠谱。
洪老一跺脚:“哎哟喂,简直是暴殄天物。”
陈老爷子护在两个花盆前,让陈德嘉给冯潇打电话:“你问问她哪里得的,是不是不认识当普通花草给误搬出来了,要是搞错了,赶紧给还回去。”
陈德嘉轻快的答应了,他也是才知道这两盆儿死重死重的杂草居然是人参,还是顶珍贵的那种。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家女朋友办事儿会像他一样不靠谱。
失误这个词不应该属于她。
不出他所料,冯潇听他说老爷子要吧,两个花盆给退回来还纳闷:“对,我知道是人参。没事,不是野生的,我打包票就是人工养殖的。退回来?是不是奶奶觉得太丑影响花园的整体美观?实在不喜欢就拔出来炖两只□□,应该还成。”
听这一席话,陈家花园里的一众人都沉默了。他们也都算是站在金字塔上端的人。见过壕的,但没见过壕成这样的。
拿百年人参炖鸡?!!
另一头冯潇没有听到回应,还说:“爷爷奶奶要是吃着好,你和大哥再过来搬就是了。”
陈老爷子从陈德嘉手里拿过电话,给了他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眼神,继而道:“潇潇啊,我是爷爷。你别听小嘉瞎说,我和你奶奶都很喜欢呢。”
洪老听到其他地方还有,眼睛一亮,就要老爷子给牵线他想买一盆。
虽然冯潇的话说的轻巧,但陈老爷子也没有觉得这事办起来有那么容易。他真要是帮洪老带了话,不成了欺负年轻人了吗?他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为难小辈呢。于是在洪老开口之前,他便果断挂了电话。还义正言辞地说:“你可别为难我了,要是把我这好好的孙媳妇给吓跑了,小嘉不跟你急我都不乐意。”
“啧啧……得意什么?跟谁没有孙媳妇似的一样。”洪老佯装生气。
洪京墨在一旁弱弱的开口:“爷爷,我还光棍着呢。你还真没有孙媳妇。”
“……”
陈老爷子看着老伙计吃瘪哈哈大笑。
另一边,冯潇在收拾东西。明天又要开始录制新一期的《眠山宿水》。
这本来是阿呆的活儿,但冯潇习惯了自己动手。不至于连这一点事情都做不好。
之前阿呆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好大一箱,但其实很多都用不上,阿呆的意思是有备无患。冯潇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她在荒山里就算什么也不带也能生存一段时间,何况只是去录个节目而已。
和上一次录制结束并没有隔多久。所谓的收拾行李,也不过是把一些必要的东西重新打包一番而已。
由于这次去的地方比较特殊,冯潇并没有用行李箱,而是用了一个比较大的旅行袋来装生活用品。旅行袋底下有两个隐形的滑轮和拉杆。如果是在平地的时候也可以拖行,道路崎岖,不方便拖行时收起拉杆和滑轮也不影响提着走。
最好不要用行李箱来装行李,这件事是节目组通知的。见到陈德嘉时,冯潇才发现他更光棍,直接背了一个旅行包。他还邀功一样,凑近冯潇说:“这样的话我不就能空出双手帮你提行李了吗?”
冯潇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好告诫他:“你低调一点。”
这一次出现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1次录节目。冯潇总觉得这狗子不太正常,眼神里总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说不定在憋什么大招。
不过在冯潇说他时,他却安慰她:“你放心,我没那么公私不分,会好好录节目的。”
冯潇也就不再管他。
这次录制节目的地方特别远。冯潇和狗子先是在北府城,坐飞机到呼伦贝尔。来不及欣赏草原的风光,紧跟着节目组的车去到根河市,但并没有进入市区。而是直接驱车去了一个叫敖鲁古雅的村落。
据说这个村子人口并不多,户籍上都只有1000多人,但实际常住的只有几百。但村子的面积比较宽,居民住的也不那么集中。
和上一次录制时在那拉提完全没法比。冯潇本来以为疆省就是全国地广人稀的代表了,但是没想到在东北的土地上,会有一个地方把这个词表现的更为淋漓尽致。
嘉宾的助理们都被留在了村子里。等下午的时候嘉宾们都到齐了之后,节目组重新安排车,将他们送进了山里。
大概是上一期受够了陆晶晶的苦,节目组这一次安排的飞行嘉宾是一位男嘉宾。
叫索拉尔,是一位蒙古族人。
在敖鲁古雅村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冯潇对这位少数民族汉子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他本来是音乐剧演员,后来在一档音乐节目中大火之后,常年混迹于各类音乐综艺节目和与蒙古族有关的影视剧中。
听他自己说,这一次来做飞行嘉宾是他自己主动向节目组提出的,他希望用自己的号召力来宣传和蒙古有关的文化。
当然他说的时候没有那么直白,但冯潇亲起来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也不算他自我吹嘘,他多少也算得上是当红流量了,虽然不是最红的那一批。
而且由于索拉尔独特的异族长相和气质,和独具特色的嗓音。他的粉丝就算只是颜粉也很死忠,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喜欢的一位小众艺人,很有特色。但习惯性的忽略了他的微博粉丝数。
冯潇打趣狗子:“你来竞争对手了。”
不但同样是搞音乐的,索拉尔比狗子还长得高,有一米九几。
狗子不以为然,十分自信道:“我们走的不是一个路线。”
车子在山林里穿行,路过一片又一片的杨树林和桦树林。
这一次录制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因为这一次参与录制的不光是几位嘉宾。还有几位鄂温克族的牧民。
鄂温克族是我国仅有的饲养驯鹿的民族,驯鹿浑身是宝,但无法被批量圈养。否则他们会绝食或者生病而亡。
所以鄂温克族人,世代在山林间逐鹿而居。随着现代文明的入侵,选择这样生活的鄂温克族人越来越少。如今在整个大兴安岭也一共不过十几家人选择和驯鹿生活在一起。这个数量还在逐渐减少,或许在几十年后顺路和鄂温克族的传统生活方式将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只能被民俗博物馆铭记。
节目组现在所前往的就是鄂温克族人的其中一个猎民点。
猎民点汽车并不能直接到达,下车后他们背着行李还走了20来分钟才到。冯潇的行李被狗子分担,一身轻松的她在山林间健步如飞。可把其他人都羡慕坏了。
朱彤的行李也被其他男嘉宾分减,但在山林间她明显不像冯潇一样行走自如。
猎民点的居民,听到脚步声很远就迎了出来。男主人叫柳山,女主人叫杰娜,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
对于节目组的到来,他们十分热情。帮着嘉宾们扛行李,男嘉宾们本来不好意思让原住民忙活。特别是柳山和杰娜都比他们年纪大。
结果,就连杰娜的力气也比从健身房里练出来的男嘉宾们大……
这天一天基本上都耗在了路上,等大家装好帐篷安顿下来,都已经快八点钟。草草的吃了一点东西便睡下了。
这一次分帐篷节目组没有搞什么幺蛾子。
朱彤和冯潇作为仅有的两位女嘉宾,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一起。男嘉宾们那边两顶帐篷两两为阵。
伴随着虫鸣鸟叫,树叶风声,这一晚冯潇睡的格外好。
第2天一早,冯潇按照生物钟起床的时候,同帐篷的朱彤还在呼呼大睡。
但这个营地里有人比她起的还早,是女主人杰娜。
由于要跟着鹿群在山间游走,杰娜和柳山住的也是帐篷。只是要比冯潇他们的帐篷要大上许多。就立在嘉宾们帐篷区的不远处。
冯潇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杰娜在离帐篷区稍远的一棵大树下点火。
只是那火不是明火,她看到杰娜在火堆上架上木材,一些草,和某种动物的干粪便——后来杰娜告诉她那是驯鹿的粪便。
火焰无法燃烧,被闷在众多燃料下,不一会儿便冒出一股是白色的浓烟直冲天际。
杰娜:“我的驯鹿,看到这烟就知道回家的路了。”
驯鹿有这么聪明?
是的,真有那么聪明。由于好奇,冯潇的晨练并没有走远就在火堆附近。几十分钟以后,她恍惚听到了森林里传来了铃铛的声音。
杰娜朝她笑:“我的鹿群回来了。”
有些来不及冲上天的白烟便在森林里树木间扩散开来,混在清晨的雾气当中,分不清哪些是雾哪些是烟。
冯潇便是在这样,可视条件不佳的情况下见到了回归的鹿群。
它们跟着领头的驯鹿从山中,拨开浓雾缓缓而来……
呵,深山中的精灵。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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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韭菜花拌面
◎鄂温克文化挖掘的开始。◎
等驯鹿群走得近了一些, 冯潇才发现戴铃铛的只有头鹿。
那头鹿身形高大,四蹄矫健,十分壮硕有力。头上的鹿角差不多有50厘米长, 两只脚上又分别有分叉曲折向上生长。一眼望过去,像两枝遒劲的树枝。虽然没有树叶, 但并不会让人误以为那是枯枝。因为那蜿蜒的弧度明晃晃地昭示着力量。
其他的驯鹿都跟着头鹿的步伐向前走。
杰娜向驯鹿群迎了过去, 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些雪白的东西, 放在手板心里。伸手去为打头的那只驯鹿。
那头鹿用额心蹭了蹭杰娜的手臂, 才低头欢喜地去吃她手掌中的东西。只几下就舔个干净,还恋恋不舍的又多舔了几下杰娜的手心。
其他的鹿也围过来,发出悠悠的叫声, 向杰娜讨着零食。
杰娜被它们围在中间,一拱一拱地撒娇。鹿群中就算是母鹿也长着鹿角, 只是比公鹿略小一些而已, 杰娜的处境看着惊险。但从她畅快的笑声里可以听出来,驯鹿们拱她时并没有用力。
杰娜挥了挥手中的花布口袋, 问冯潇:“你要不要试试?”
冯潇接受了杰娜的好意,接过花布的口袋一看,发现那种雪白的东西居然是盐。
驯鹿们似乎并不会认生,当它们发现盐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便迅速的转移了撒娇对象。
冯潇感受着手掌心痒痒的湿润感觉,被那一双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看着, 心中觉得柔软。
她尝试摸了摸驯鹿们的头,发现它们并没有抵触。于是她带着笑,挨个儿地摸了摸。
杰娜指着几头大着肚子的驯鹿告诉她, 那是怀孕的鹿妈妈, 过不了多久, 这个驯鹿大家庭又将添加新的成员。
说这个的时候,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满足极了。
冯潇有些汗颜,和话唠的狗子比她话少也就罢了。居然连常年和驯鹿生活在一起的劫难都比她健谈。
杰娜将驯鹿们赶进栅栏里去,并邀请冯潇去她家吃早餐。
早餐十分粗犷简单,只有面包和香肠。
说是面包,其实叫列巴更为贴切。硬邦邦的,需要用刀才能切开。
香肠是腊肠,切成拇指粗的厚块,在铁锅里煎熟。熟后的香肠溢出丰厚的油脂,趁着锅热,杰娜将切成大块的列巴扔进锅里加热。油都浸到了面包里面去,出锅前再被毫不吝啬的撒了一把盐。
冯潇自从到了这边以后,再也没有吃过如此粗暴的食物了。
味道怎么说呢?只能说能吃。
吸满油脂的面包冯潇吃起来咸得很,虽然加热过,但依然很硬。就算这样杰娜他们还要夹着香肠吃,更加咸的不能入口。
但冯潇不是浪费粮食的人。依然面部改色的将分配给她的那一份食物给吃完。这样餐桌上的其他人都很高兴,大概是认为客人喜欢他们的食物。
餐桌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餐桌,就是在杰娜他们的帐篷前垒了几块石头,上面再搭了一块木板。
参与早餐的人除开杰娜和她的丈夫柳山以外。还有两位昨天没有见过面的老人。一男一女,杰娜介绍说男的叫喜温,是柳山的爸爸,她的公公。女的叫乌雅,是柳山的姑姑。
几人围坐在那个简易的餐桌前。除开杰娜以外,每人开了一罐啤酒。柳山不爱说话,但他沉默的将开出的第1罐啤酒递给冯潇,被冯潇婉拒。
她真的不是很理解早餐喝酒是什么习惯,但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
杰娜给她端了一碗和她自己一样的清水。
于是冯潇就看着他们一口面包香肠,就一口酒的开吃。后来她想,或许喝酒是为了去咸味?
在他们吃完饭以后。杰娜又重新开始煎香肠和列巴片,她说作为这个屋里楞的主人,应该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吃第1顿饭。
冯潇却不像她那么乐观,这种高油高盐,高硬度高酒精的早餐,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容易接受。
但也不好打击杰娜的热情,就说嘉宾们的食量特别小,只用准备三分一的分量就可以。
杰娜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只每一餐只吃那么一点的话,哪里来的力气干活呢?
为了感谢杰娜的招待,冯潇把昨晚没有吃完的一大袋吐司拿给她。
杰娜很高兴,说这个面包真软。说在山下的超市里也有卖,但她从来没有买过。觉得太贵了,同样价钱的面粉,她可以做很多很多个列巴了。
大概是昨天太过劳累,将近8点的时候,营地里才有节目组的其他人开始活动。冯潇的跟拍摄像是起的最早的。
她看到他的时候,摄像小哥正顶着一个鸡窝头向她走来。嘴里叼着两块吐司,右手提着摄像机,左手拿了两个真空包装的卤蛋,一盒纯牛奶夹在腋下。
冯潇便在鹿圈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示意摄像小哥吃完早餐以后她才会移动。
杰娜的热心早餐我正在嘉宾之间,销量不好。陈德嘉更是在经过杰娜他们帐篷时,透过掀开的帘子,看到里面的状况之后回来一口也吃不下。
冯潇知道这狗子是洁癖发作了。其实也不怪他矫情,确实是那帐篷里并不十分整洁。
大约是因为频繁搬家的关系,帐篷里的地上并没有收拾过,全是杂草,枯枝和灰尘。心里就乱七八糟地堆在一个角落,乱糟糟的。就连床上也看起来满是灰。香肠和列巴挂在帐篷门口处,明显可以看到上面粘了一些,并非它们本来的物质,教人十分倒胃口。
其实狗子看到的那个帐篷是杰娜的公公喜温在住的,杰娜和她丈夫住的那个帐篷要好上许多。
狗子说自己不饿逃脱早餐,跑去和驯鹿玩。但是过不久又回来眼巴巴地看着冯潇。他自己的干粮早在昨晚就吃完了。
冯潇受不了他那眼神,叹了口气说:“现在也没有其他物资,只能煮面条,你去问问其他人吃不吃?”
狗子乐颠颠的去问其他人,离开前还着重向她强调:“我要吃一大碗。”还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他说的大碗到底有多大。
5分钟后乐颠颠的回来复命,大家都吃。然后就守着锅不走了。
冯潇先前说的没有物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除开赞助商金雀山无限量提供的米面油和基本佐料以外,什么也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比较惊喜的是,她在佐料堆里发现了一瓶韭菜花酱和几头大蒜。
蒜末韭菜花放在碗底,红油浇出香味。用盐,酱油鸡精调味。焖一勺面汤将佐料化开,再将面捞在汤里。
这一碗汤全靠蒜末和韭菜花来提味,比之前预期中的白水面条要稍微好一点。
狗子一大口一大口的吃,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碗面香的不得了。
“这韭菜花的味道好,原来我以为韭菜花只能在涮羊肉的时候吃,没想到还能做面条。下次还这么吃。”
唉,这狗子也真是好养活。
冯潇说:“其实用鲜的韭菜花来做会更好吃,有机会做给你试试。”
狗子一面喝汤,一面点头。
导演来宣布这一次录制节目的规则,依然是积分制。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日常的一些工作,并不会算积分。这一次在敖鲁古雅的录制,他们唯一的任务是和柳山、杰娜他们一起生活。尽可能的去了解关于敖鲁古雅,关于鄂温克族,关于驯鹿的一切。
每发现一个相应的文化知识点,可以兑换不同的积分。积分兑换生存物资。
大家明白,这一次的录制的任务中心就是为即将断代失传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族文化做宣传,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个曾经在大兴安岭璀璨一时的民族。
做内容的挖掘对于作为主持人的高朗来说更加在行。他迅速坚定,需要完成这次任务的核心方向,有两个。一个是观察记录,另一个就是采访。
文化,并不是某一种口号,而是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里。他们准备先从基础的衣食住行等生存需求项目开始,再慢慢深入挖掘艺术宗教等精神需求项目……
高朗甚至还分配了跟踪观察的任务对象,冯潇作为队伍里最会做饭的,自动匹配给了同样负责三餐的杰娜。朱彤作为队伍里仅剩的女性被分配追踪乌雅奶奶。商羽和高朗一人跟喜温,一人跟柳山。
而索拉尔和陈德嘉两位艺术选手,没有固定的追踪对象。游走在外围,凭着对艺术的敏锐度,随时介入跟进。同时也作为机动人员,在其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作为辅助。
太过简朴的早餐,让大家快速的行动起来,以求能尽快赚取积分换取物资。
冯潇主动去找了杰娜,这个健谈的追踪对象,让她舒了一口气,如果她被分配的是不喜欢说话的柳山,她一定完成得很艰难。
杰娜正在处理香肠上的霉斑,并将已经处理好的挂在有太阳的地方去晒。
冯潇回味了一下早上香肠的味道,她有些疑惑,就问:“我吃起来在香肠里好像是猪肉?”
她本来以为这个使鹿部族的主要肉食会来源鹿,但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她从来没有吃过鹿肉。
“是的,是猪肉。”杰娜哈哈大笑:“我们一般情况下是不吃驯鹿的。而且现在也不让在森林里狩猎,也打不到其他的鹿子。”
过一会儿又说:“而且一头驯鹿按大小不同,可卖4-6万,如果只卖鹿茸的话,一斤在2000左右。一头鹿每年可以产三五斤的茸吧。”
冯潇顿时觉得自己先前对这个家庭的同情显得那么的多余和自以为是。不自觉地带着城市文明对于山民的优越感,她只通过一顿早饭和主人帐篷里的卫生情况这种表相所误导,根本没有仔细的去了解过他们便下判断……
尽管没有仔细去数,但冯潇目测一下,柳山和杰娜家的入群大概有30来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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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野火烤列巴
◎今天又是营地被食物香味侵袭的一天。◎
根河市地处大兴安岭北坡, 纬度也就略比漠河是稍微低一点。冬季里某些地方的最低气温可达零下50度,就算是在夏季最高也不过20来度。
更何况节目录制是在山里,会比山下温度更低一些, 嘉宾们基本上都穿着保暖防水耐磨的冲锋衣和便于在山地里行走的登山鞋。
冯潇跟着杰娜穿梭在山林里。
杰娜的目的地是营地附近的一条小溪,那是他们在山上生活用水的来源。
冯潇跟过来是为了帮助杰娜担水。
以杰娜的热情倒不至于请(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冯潇帮她做家务, 不过冯潇过意不去。早上杰娜给了她一份驯鹿奶用来做列巴, 这算是友情交换?
按照高朗的安排, 几位嘉宾各自开始跟进了解敖鲁古雅这支仅剩的还在饲养驯鹿的即将消逝的鄂温克人使鹿文化。冯潇自然承接的是饮食文化的部分。她也便从看得见摸得着的一日三餐开始, 有什么比直接复刻鄂温克人的真实日常餐饮来得深刻呢。
早上杰娜一家吃的列巴和香肠,香肠做起来麻烦,再说冯潇手上没有暂时还没有肉类物资, 也就列巴容易些。她向主要负责做饭的杰娜请教他们列巴的做法。反正有金雀山这个赞助商在,面粉是怎么也不会缺的。
杰娜听后哈哈大笑, 说这还用学?列巴不就是和和面, 发酵一下,再烤一烤?
听起来粗暴得很, 没有任何技巧。大概这也是长期在荒野里生存的一种智慧吧,粗矿简陋然而方便实用。不像节目组,不过在这里呆几天露营而已,恨不得什么家伙事都带上。
笑过之后, 杰娜又仔细讲她自己以及她小时候见过妈妈、外婆做列巴的一些事情。
冯潇听下来,觉得鄂温克的列巴奥义就是“不讲究”。要是讲究了 、精致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他们做面包也不会特意找高筋面粉, 而是逮着什么就用什么,也有揉面机这种高级工具充分揉面揉出韧性劲道,随便揉揉面团光滑了就行。面团发酵一般用上一次做面包时特意剩下来干制的生面团, 算是自制酵母。
要是说独特配方, 也就是鄂温克人独有的驯鹿奶。他们和面不用水, 用驯鹿奶。
只这一样便抵得过其他百样了。
冯潇找杰娜要了一些驯鹿奶来和面,那奶刚从母鹿的身上挤下来,还是温热的,刚好用来化开酵母——冯潇没敢用杰娜自制生面团发酵物,要是在末世也就罢了,有吃的什么都顾不上。但她好不容易得来安稳一世,惜命得很。自制的酵头菌群不稳定,说不准就混入什么致命物种。她用的酵母是和节目组赊的。
揉面是个体力活儿,陈德嘉自动接手,冯潇也没有客气。他自己揉得挺开心,把面团像橡皮泥一样甩来打去。
陈德嘉本来和索拉尔负责鄂温克艺术文化挖掘得部分,他俩计划着先了解有没有山歌民歌什么的,只是据说这里最会唱歌的是柳山的姑姑拉雅。然而这位老太太吃过早饭,就着一盅酒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微醺着进帐篷睡回笼觉。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不好去打搅,也就空下来,四处搭把手。
但其实能做的活儿也不多。
索拉尔作为新人,干劲儿十足,大概也是闲不下来的性格。他和陈德嘉同一个帐篷,一晚上下来已经和室友混熟,再加上两人都是搞音乐的,自然而然两人基本上行动轨迹都绑定在了一起。
他看陈德嘉揉面,也不好意思闲着,好心申请分担。
冯潇在一旁看得分明,这狗子护食得很,根本不让开。
就挺无语,至于嘛?
他的心思好明白得很,估摸着是在想,自己的女朋友凭什么让索拉尔帮。
既然有免费的劳力,冯潇又和了两个面团,打算多做点儿,反正他们还得在这里呆好几天。
狗子看着案板上的三个面团,发愣。索拉尔洗过手,拿过一个面团就开始揉,别说还做得有模有样。狗子这时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只是委屈哀怨地看了冯潇一眼。
真是……
有人给他分担,还委屈上了。
冯潇怕他发疯耍赖,干脆跟上杰娜去挑水。
挑水用的不是水桶,是两个三十斤装的宽口带盖白色圆形塑料壶,可以避免返程时山路难走水再洒出来。
两人各自拿了一个体积不算小的水壶往山里走。
挑水的地方离驻扎地不算远,步行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杰娜说他们每次挑选驻地基本不会离水太远方便生活用水取用,但也不会完全临近水边,以防突发山洪涨水来不及撤离。
水源看起来还算清澈,是一个小瀑布下的溪流水潭。瀑布奔腾,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雾,待临近,穿过密林,水潭处倒是难得的一块山里的开阔地方。水边石头都长满了青苔,但岸边开阔处没了大树的阻挡,加上土地肥沃水分充足,草叶茂盛。
杰娜拿着大白壶爬上岩石去,几块大石包围的一个小水窝处去取水。她说那里小动物上不去,加上有岩石的阻挡,飞虫和树叶也不会掉进去,相对来说干净一些。
冯潇趁着这个功夫在周围草地转了转,还真让她给发现了一些好东西。首先最显眼的是一大片柳蒿,菊科草本,生命力旺盛,长成之后能有半人多高,不过山上气温低,这片柳蒿还矮萌矮萌的。由于靠近水源,一个个都粗胖得很,还嫩生生的。
这不就给她添菜了么。柳蒿嫩芽可是东北地区特有的野菜品种。
不止如此,靠近密林处有一些倒伏的枯草丛,其中一根根半紫半绿的嫩芽支棱着,头部打着小卷。呵,这不是蕨菜么,得亏是山上,不然这季节蕨类植物早就舒展叶片长成一片蕨草从。
冯潇撒了欢地开始采野菜,也纳闷杰娜天天来取水居然对这些大自然的馈赠无动于衷。
杰娜:“嗨,以前还有人吃,现在我们都从山下买大白菜屯着。”
是啊,大白菜多好,虽然没什么特别。可要的就是它不特别,大众适口性好,还耐储存,怎么做都不会出错。
她将灌好水的大壶旋紧盖子,又去装另一个,小心地扒着有些打滑的青苔石头,继续说:“根河那边市里倒是很多城里人买了吃,我们这里乡镇上不行。”
“这水潭挺大的,有鱼吗?”冯潇采好野菜,掰了根较为笔直的树枝,用随身的刀几下把一头削尖。
说起这刀,还是这次来录制节目前,狗子送她的,野外专用多功能,好悬没上得了飞机。虽然她很喜欢吧,但谈恋爱哪有送女孩子刀的,也就冯潇不嫌弃他。
杰娜已经灌好了水,闻言道:“鱼是有,就是不好抓……”
话音未落,冯潇手起叉落,自制鱼叉上已经挂上了一条挣扎着的鱼,洞穿肚腹。
她回杰娜:“这水深,游得是挺快,还好给我逮住了。”
杰娜已经呆了。
看来山里人也不是人人有这项生存技能嘛,冯潇当做没注意,双眼紧盯水底游鱼,叉起叉落。快!准!狠!
跟来的摄像已经见怪不怪,还能提前聚焦镜头,给她来个慢镜头特写。
回程路上,冯潇一手帮杰娜提水,一手拎着两捆野菜加一串鱼。
只要不是把她丢在寸草不生的沙漠或者盐碱地里,她一定能让自己过得自在。
营地里,陈德嘉和索拉尔已经把几个面团揉得光滑圆润起筋,按照冯潇事前嘱咐的放在刷过油的铁铸锅里继续发酵松弛。
野地里,不可能平地起烤炉。那太费功夫,好在她们还有铁铸锅,临时充当下烤箱不再话下。
冯潇在营地中间空地平坦处划拉了一块空地,让闲着的索拉尔和狗子给刨了一个二十厘米左右,周围再累上石头,成了一个简易的火塘。
林子里寻干柴容易得很,火一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了红炭,扒拉开一个小窝,装着发好面团的铁铸锅塞进去盖上盖子,再用火炭将期整个埋住,不愁温度不够。
火塘上方架了架子,吊了一口煮锅在熬鱼汤。火塘四周还用树枝穿了鱼,斜插在地上烤着。
今天也是整个营地都被香味围堵的一天。
新来的索拉尔还不适应这样的方式,简直大开眼界。用带了点口音的普通话叹道:“咱们这个露营节目都如此……‘野生’吗?”
而且整个过程不少都是他亲自参与的,搁以前他也不信自己还能干这些活儿。
比如现在,在陈德嘉的带领下,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无中生火……
其他围在火塘边取暖的嘉宾都对其投以过来人看菜鸟的眼神,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跟着潇潇,永远有惊喜。要是一直保持吃惊,那岂不也太累了?
不过,那火塘边的烤鱼真的好诱人,让人蠢蠢欲动。倒不是控制不住想吃,就是想拿起来烤。
烧烤,烧烤,怎么可以让它自己烤呢?!必须是要人来拿着杆子呀!
你问为什么?因为这样才有野营的参与感,好玩呀!
然而第一个控制不住去拿杆子的人——某只好奇心巨重、且行动力超强的狗子,拿起杆子不到两分钟,鱼肉在火焰上方被烟燎到,表面形成一层黑灰色薄膜且伴随着烟臭味道——被冯潇发现后,提着菜刀凝视了十秒钟。
虽然啥也没说,啥也没做,但就是围观都觉得好可怕,死亡凝视。
没见现在陈德嘉都缩在一边老老实实记着时间给鱼翻面,再也没有胡玩嘛?!
唉,忍忍罢!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同样18点更新
64、狗子的礼物
◎狗子送她的东西总是奇奇怪怪。◎
这顿饭吃得很是粗野。
到时间后扒拉开火炭将铁铸锅起开, 发面团在烤制过程中膨胀,把锅子塞得严严实实。因为事先刷了油,倒是不难取出来。倒扣在揉面板上, 非常正宗的一个圆柱体,高温下散发着谷物混合着奶香。
待稍凉了些, 冯潇用刀切成一片片的分给围在篝火旁的众人。他们一人端了一只铝制饭盒, 饭盒里要么是烤鱼, 要么是刚熬出来的洁白鱼汤。
大家也没有找个桌子, 就在篝火旁这么呼呼啦啦地吃。真的,不管经过了多少次,每一次都会觉得这种围炉而坐的感觉特别有意思, 吃起饭来都比在桌上吃要香。
待鱼汤吃得差不多,锅里堆了些水, 沸开后倒入已经提前焯过水的柳蒿芽和蕨菜芽, 也算是别开生面的一顿火锅。
柳蒿焯水后没什么怪味,但多少带了些山野的清苦, 只是远没有茼蒿的味道大,大家都接受良好。尤其是用清甜微腥的鱼汤煮出来,相得益彰,各自的短板都被综合, 呈现出更适口的圆融味道。
柳蒿嫩得很,很受欢迎。尤其是朱彤, 一个人就吃了一整盒。还说:“要是减脂餐都是这种档次,我也不是不能天天吃。”又扒着冯潇,“潇潇, 你得教我怎么做, 回去以后没有这柳蒿, 茼蒿总有的,做出来应该也差不离。”
商羽嗤她:“你想得美,离了山可就吃不到这种味道。那些人工养殖的鱼,大棚里种的菜,你想想……现在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罢。”
朱彤想想也是,遂作罢。
这次的营地与以往不同,并不靠近公路。嘉宾们还好,吃饭可以自给自足。节目组的人就惨了,要么抽空分批步行到公路边运送食物的车旁吃盒饭,要不啃干粮。只有如导演这样少数几人,有人给把盒饭人肉背上来。
整个节目组就看着一群嘉宾围着火塘吃得热热闹闹,嗯,不羡慕(吞口水……)。
冯潇一共烤了三锅列巴,分给了杰娜家一个,留两个当后续几天的早餐。
天黑后,山上冷得很,帐篷里也并不会比外面好多少,嘉宾们大家宁愿围着火塘取暖聊天。
忙碌一天的柳山也有时间坐下来休息,聊一聊鄂温克人与火的那些事。
鄂温克人是信奉火神的。以前在没有火柴之类的点火装备的时候,鄂温克的先民会在驯鹿群里选出一头最为强壮的头鹿。负责在部族搬迁的时候专门驮被小心包起来的火种,那是在山里赖以生存在东西。否则他们就只能在寒冷的冬天吃生肉喝冰冻的雪水。
他们相信火神就住在火里,所以他们绝不会在火堆旁吐痰、撒尿(?)或者往火堆里仍垃圾和吃肉剩下的骨头。
每年冬天他们都会祭祀火神。各个部族的祭祀仪式各有不同,如果没有萨满的部族,也会直接朝火里送准备好的供奉。
柳山说起来的时候,不无感叹:“现在什么都讲科学,不准我们拥有萨满,没有神祇,神早已离我们远去,不会再庇佑大山里的儿女。”
大家都挺庆幸光鲜的生活过久了至少有一个习惯还不错,那就是用餐礼仪。即使是在荒野里一手饭盒一手列巴片的吃饭,也没有毫无顾忌地把鱼骨头吐到火塘里犯鄂温克人的忌讳,而是装在饭盒盖子上。
围火夜聊的最后,柳山教大家怎么灭火和种火。
“鄂温克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里与火为伍,从没有一起森林火灾是由我们的族人用火不当引起的。森林是鄂温克人的家,没有人会粗心大意伤害自己的家。”
柳山的话还是让人有些感慨的。
山里的虫鸣鸟叫是天然的闹钟,就连陈德嘉也醒得很早。冯潇才起没多久,就见他打着哈欠走出帐篷。
冯潇打水,到帐篷背后准备洗漱。跟拍摄像还没起,营地里的固定镜头也拍不到那里。
陈德嘉马着脸,恹恹地跟过去。
“索拉尔也打呼噜?”她戏谑,“那岂不是能打鼾都打出海豚音?”
狗子没接话茬,没骨头一样朝她身上倒。还用头使劲在她颈窝里蹭,嘴里嘟嘟囔囔:“昨天一整天都没有找到时间和你说话。”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爱困地半闭着的。
那场面像什么呢?
像困得不得了但是努力起床送主人去上班的大狗狗。
冯潇薅了两把他头上的柔软的卷毛,心软了。拍拍他,用肩膀顶他站直,说:“回去拿洗漱用品,带你体验一下正儿八经的山野版洗漱。”
狗子颠颠地回去,颠颠地来,手里只多了一把牙刷。
还十分自觉地把那把牙刷放进冯潇的洗漱包里,然后笑得挺得意。像完成了什么里程碑似的任务一样。
冯潇:“……”
冯潇带着狗子,狗子提着她的洗漱包、漱口杯和洗脸盆,两人往昨天和杰娜取水的小瀑布去。
她的洗漱包是阿呆收拾的,一应用品十分齐全,非常“女明星”。
尽管她嫌弃全套护肤很麻烦,但她把这件事当做一项必须的工作内容来完成。其他职业也就罢了,做了女明星,没有一张好脸肯定是接不到工作的。这样想着,她才没有让包里那些东西落灰,反而完成得十分细致。
甚至还进化到护肤流程完成后能给自己涂个素颜霜,描描眉,夹夹睫毛,抹个色号不那么起眼的口红……再多她就不行了。
节目组本来是配有化妆师的,后来导演看过之后就没让化妆师介入,说就这样挺好,也算是天然去雕饰更符合节目调性和冯潇展现出来的人设。
呵,还好她年轻,底子也够好。
狗子是第一次来。早上的瀑布边的水雾比昨天更大一些,他吸了几口清凉的水汽人就清醒了。自告奋勇地去舀水来供两人洗漱。
冯潇在附近的一棵树下刨了个小土坑,以便把洗漱后的污水都往坑里倒,算是浇树。这样就不会污染小溪,下游要是有小动物喝水就不会喝到肥皂水。
狗子扮演了一个人形洗脸架,端着脸盆站着,不至于让冯潇洗脸的时候还要蹲着。
明明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但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竟然轻车熟路,老道默契得很。冯潇虽然觉得自己不娇气,用不着他这么照顾,但有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想着她为她忙着,竟也感觉不赖。
洗漱包挂在树上,找了个树枝放小镜子,冯潇开始像一位虔诚的工匠一样按部就班一个步骤也不出错地开始机械性护肤流程。
从镜子里,看到狗子就蹲在不远处刷牙,端着她的漱口杯。边刷边看着她笑,也不知道哪里就让他这么高兴。
擦过脸,毛巾搭在肩上,狗子凑过来:“给我也来点儿。”
被他认真地看着,他额间的刘海还半湿着,再搭上那么一张基本没有瑕疵的俊脸,em……就很惹人犯罪!
冯潇挖了一坨面霜糊在怼到近前的脸上,双手并用将它抹开。捂住了这张帅脸,并肆意揉搓,最后再薅了一把他头上的软毛才罢手。
“涂好了。”她冷静地说。
狗子看着她,有点委屈,有点可怜,又有点儿高兴的样子。
冯潇到底没忍住,垫脚在那张被她□□之后有些泛红的脸上亲了一下,安抚道:“好啦好啦,在录节目呢,有镜头的时候你克制一点儿,别老看我。别让人觉得我们公私不分,花节目组公费谈恋爱。”
便打算退开。
可他陈狗子是谁啊,那可是最擅长打蛇随棍上,把得寸进尺这项技能修炼到炉火纯青的主。当即微微倾身,恰好一把箍住冯潇的腰。他可不像冯潇那么客气,直接找到那叭叭地软软地教训着他的小嘴……
两个都没接吻的经验,这个吻有那么点儿水到渠成的意思,尽管主要还是靠某狗子的脸皮厚在推进。但氛围到了,技巧经验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一切都交给了身体的本能,情潮的奔涌……
说不上好,但就是让人腿软心慌,念念不舍……念念不舍……念念……不舍……不舍不行!
最后狗子是让回过神来的冯潇给用力扯开的,他像一只长了触手和吸盘的八爪鱼一样牢牢将她攀附。
唇色变得殷红,比任何色号的口红都要自然好看。但冯潇觉得有点疼,这是正儿八经算被狗啃了。
对于始作俑者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可某狗子咧着嘴笑,乐颠颠的。
经过一天的修整,岸边草地上的柳蒿又长出新的一茬嫩芽,冯潇本着不空手回营地的原则打算再采些回去。柳蒿芽还挺受欢迎的,比蕨菜更好吃。
狗子讨好地跟在她身边帮忙采摘,只是采着采着人就不见了踪影。
柳山说这山里是有熊出没的,冯潇有些担心。这狗子是真的狗,片刻不盯着就到处撒欢去了。
扯着嗓子喊了两声:“陈德嘉……”
回应她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冯潇的心落回肚子里,听着狗子跑动的脚步窸窸窣窣向她靠近,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一定要揍他两拳再吓他一吓。山里乱跑可不是好玩的。
待走近了,能看清有个身影隐隐约约从薄雾中踏雾而来,到得她跟前。拿出背在背后的手,一大束野花递到她跟前。
“潇潇,你看这花好不好看,送给你。”
要骂他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觉得好笑。这狗子送她的东西总是奇奇怪怪,比如这束野花,比如那把小刀,比如和她表白时从陈老太太花园里摘的那朵绣球花。
每一样都不像正经礼物,但每一样都能看出他送出手时的诚挚热烈的心情……
65、小鸡炖蘑菇
狗子傻归傻, 愣归愣,气人归气人,但也同样更会哄人, 不奇怪老陈家人将他宠得没边。
没见陈爱遗就这个待遇,可见不是陈家的教育有问题, 而是陈德嘉自带bug。
冯潇被他一打岔, 也想不起来生气, 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带着缱绻的笑颜。即使没有阳光, 也有些晃人眼。
捂脸,真是美色误人。
她收下那捧花。
蓝的,紫的, 黄的,生机勃勃, 开得娇艳。
又觉得一开始的晃神很没面子, 故作娇嗔:“这么多花你该不会也采了什么保护植物叭?”
陆晶晶的前车之鉴还在呢,还被有关部门盯上罚了款。
冯潇她们其实也是上次录完节目才知道, 陆晶晶乱采保护植物被叫破之后,慌忙去删社交平台带图的动态。只是那时候评论转发量已经很大了,她突然操作删除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而且还有人留了原本的动态截图。发到网上一合计, 就有人发现不对头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有关部门这才关注到……
这种事情肯定是对公众形象有影响的,虽然她的团队后续有解释那并非陆晶晶本意, 她事先也不知道是保护植物,否则一定遵纪守法保护环境。
可有时候,无知就是一种原罪, 即使是在娱乐圈。粉丝高兴的时候能握拳嗷嗷叫, 说那是蠢萌。不高兴的时候, 那就是蠢,而且蠢而不自知就不该出来丢人现眼骂地会很难听。
狗子闻言傲娇地哼哼:“我傻的吗?这些都是很常见的野花,我经常跟奶奶去爬山,这些我都认得,认不得的都没有采。”
冯潇好笑,他还挺得意。
回去的时候冯潇捧着花束脚步轻快地走在前头,狗子提溜着洗漱包和野菜在后面跟着……
正碰上两位来找人的跟拍摄像,估计是在营地外的固定机位摄影记录里找到了两人的去向。
冯潇好心情地和两人问好,也不停留继续往回走。紧随其后的狗子也朝他们点头:“早上好啊,两位。”
冯潇的跟拍摄像小哥看看自己的同事,再看看前方的一前一后的两个背影,挠挠头,总觉得因为早上起不来的原因他似乎又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镜头。他追上前去,边开机器便问:“我有错过什么吗?”
陈德嘉:“没有,我们只是去瀑布那边洗了把脸。”
摄像:“……”不对头,肯定不对头。营地里又不是没有水,犯得着去找野外水源嘛?可他不敢问。
昨天撒出去的驯鹿群,今早召唤回归时有几头没有回来,可能是和大部队走失了。这是常有的事,鄂温克人每年会花大量的时间在山林中寻找丢失的驯鹿。
柳山驾轻就熟,带上列巴和水壶就打算出发。列巴刚烤出来的时候香软,一旦放凉便十分硬。含水量少,也便于保存。很适合当做干粮带上路。
找鹿作为鄂温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男嘉宾们都踊跃表示和陪柳山一起。
有上一次放羊时被饿的经验,高朗主动找冯潇要这次的“便当”。
说是便当,条件有限也准备不了什么。切了半个列巴给他们带着,然后每人的饭盒里还装了一些干煸蕨菜瘦肉丝和鱼块。
瘦肉是昨天积分兑换的里脊肉,脂肪少,就算凉了也可以入口。鱼块儿是昨晚没用完的鱼加了重盐腌的咸鱼,正好配着没什么味道的列巴吃。
朱彤和冯潇一样留在了营地。其实冯潇更想进山,比守在营地收获要多得多。但也察觉到柳山不是很愿意带女人,她也就没有强求。
杰娜麻利地收拾好家务,还给待产的母鹿开了小灶,又陪它们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冯潇听不懂是在说什么。
她闲下来了便问冯潇和朱彤:“吃过羊□□么?”又给形容了一下,“蓝的紫色的小小的果子,蓝果。”
冯潇想了想,问:“是蓝莓?”
杰娜摇头,也说不上来,只说:“山下向阳破上有一大片,你们应该会喜欢,我可以带你们去。”还强调,“比野菜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看来冯潇采柳蒿给她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
听形容是一种好吃的野果,冯潇自是欣然应允。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上了一个带提手的储物框。
杰娜领她们到了一处山下的水泽,从方向上看,就是山上的那个瀑布延展出小溪流下来的水。水泽旁有一大片杂乱丛生的灌木,上面挂满了或蓝或紫,又或者干脆还青色的果子。
待近看,冯潇才分辨出这所谓的“羊□□”是什么。荆条、叶子以及果皮都很像蓝莓,但确实不是。
学名蓝靛果,是一种大多分布在高寒地区的天然浆果。冯潇以前在外婆家那边的山里见过,不过那边叫它“山茄子”,数量也没有这片林子多。味道和蓝莓类似,完全成熟后比蓝莓更甜,但其花青素含量是蓝莓的十数倍。
营养价值极高,她恍惚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这蓝靛果是俄罗斯宇航局为宇航员指定的食品之一,也不知是真是假。
它果形呈长条圆柱形,肚脐内扣,很像铃铛。看到实物,倒不至于和蓝莓分不清。
这个季节实际上还不到蓝靛果完全成熟的时候,只有部分熟了。鸟雀比人类更清楚森林里的季候,已经率先享用起这些美味的浆果。
冯潇迅速加入这次“鸟口夺食”的行动,穿梭在灌木丛里,惊起鸟雀数只。
完全成熟的果子并不多,索性采摘的时候把半熟的也算上,收获了大半框。半生半熟的当水果吃可不行,冯潇全都带回去熬了果酱,正好拿来早上抹面包吃。
捣烂的浆果泥倒入锅中,分次加入白砂糖,小火熬煮。熬制大部分水分蒸发,果浆细腻软烂熬出果胶起锅装瓶。放凉后果胶开始凝固,看起来十分诱人。
冯潇尝过,酸酸甜甜的,适口性很好,完全尝不出果子还没成熟。
冯潇在这边和鸟雀争吃食,狗子却在另一头和驯鹿争吃的。
这话是柳山回来吐槽的。
这一次上山找驯鹿,说起来算是非常顺利了,可以当天往返。走丢的几头路并没有迷路到很远,若不然他们很可能要在山里耗上好几天,这对于鄂温克族人来说并不鲜见。
这一次进山里,冯潇不能去。临走前她便交代了狗子一番,大概形容了一下在这个季节里,山里能有一些什么东西,如果碰上可以带一些回来,给晚上加菜。
陈德嘉呢,别的没碰上倒是找到了很多蘑菇。不过出于蘑菇的特殊性,他也不敢乱采。于是他想了一个机灵的招儿。
找到驯鹿以后,回程便没那么着急了。他们赶着鹿,看它们边吃边走,悠闲的很。还顺便在山里“野炊”了一番——其实就是吃掉冯潇给他们带的便当。
驯鹿在山里,以嫩草苔藓和蘑菇为食。陈德嘉就跟在后面看这些路子能吃了哪一种蘑菇,他就比照着往兜里收。让驯鹿们很是怨念,这大概是第1次有人类和他们抢食物。
柳山回来就说,他们鄂温克人基本不会吃蘑菇,因为这是驯鹿的食物。倒也没说让他们这群外来人不要摘蘑菇的话,毕竟虽然驯鹿爱吃,但也也是山里长的,不是他的私产。只是很不高兴就是了。
狗子摸摸鼻子,是有些心虚的。不过他脸皮厚,很快就忘了这事儿。兜着蘑菇来找冯潇,看看能不能用。
冯潇认识的野生蘑菇种类大多是她吃过的,但蘑菇和动植物一样,生长也分季节气候和地域,并不认得全。好在来之前她查过东北的主要蘑菇种类。
有一些这边特有的,也有些是全国普遍分布的。
狗子带回来这袋子蘑菇至少能吃两顿,只能说他想的法子好,一个毒蘑菇也没有。冯潇只挑拣了少量适口性不是很好带着些许苦味的品种。
另外还把榛蘑给挑出来单放着。
狗子:“这也不能吃?”
“不是,这蘑菇鲜得很,拿来炖鸡。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用的就是这种蘑菇。”
狗子啊了一声,带着口水汪汪的期待,也有“这蘑菇是我采回来”的自得。
冯潇自然不吝啬夸奖,鼓励才有动力嘛,出去一趟必要带回点什么东西的习惯可以让他持续发展下去。
剩下的都是些小黄蘑小白磨和一些杂菌,冯潇计划用来炒。
连吃两天的面包,大家都觉得不太得劲。晚上狗子再次发挥他的独门绝技——焖米饭。
晚餐的菜色少,但每一样都分量足。
清炒柳蒿芽,榛蘑炖鸡,还有杂菌炒五花肉。
那些杂菌焯水过后清洗干净再攥干水分,和五花肉同炒,还配上了冯潇采蓝莓时顺便摘的野葱。香得不行,是一道下饭的好菜。
本来请了杰娜一家过来吃饭,但大概是柳山在生气闹别扭,被杰娜婉拒了。而喜温和拉雅两位老人似乎也不感兴趣。
多出来的分量为了不浪费自然分给了节目组。他们那么些人,顿顿要么吃冷饭要么走山路,给再多东西都不会嫌多。
朱彤边吃说:“还好我下部戏不用减肥,不然潇潇你可害惨我了。”话虽这么说着,但下筷子却一点儿不见慢,“来之前我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吃五花肉。算了算了,等这个节目录完我再集中减肥,不然饿着也干不了活儿,嗯,对我要多吃点。”
最后那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自我安慰减轻吃五花肉的负罪感。让众人乐不可支。
冯潇在想,要不然她开发一点儿减脂菜色?
66、狗子与狍子
◎狗子,狍子,傻傻分不清楚。◎
大约是头天早上尝到了甜头, 翌日清晨冯潇还没有锻炼完,就看到某狗子哈欠连天的没骨头一样斜倚在一棵树上,手里提溜着一把可怜的牙刷。
“锻炼完了吗?我们一起去洗漱?”
冯潇:“……”
不过早上在这“森林氧吧”里走走也不错。得到示意, 狗子十分自觉地提上她的洗漱包走在前头。
洗漱完,狗子如法炮制靠近冯潇, 被她一把推开狗头。
“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下场合?”
“昨天明明是你先亲我的。”狗子不服。
冯潇头疼, 道:你也知道那是昨天。”
“就亲一下。”
这还带讨价还价的?
“现在不行!”她都听到摄像往这边走的脚步声了。
“哼。”
哦豁, 狗子生气了。
冯潇觉得好笑, 这是得不到骨头就耍脾气?她才会不惯着这位二少爷呢。
这狗子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冯潇看得分明,他本来是站在一边,大概率是在等冯潇去哄。在她一直没有动作之后, 他居然也能因为安静不住,被山雀的叫声引得四处张望, 最后变成追鸟去了。
“……”
冯潇也不管他, 削了根树叉子,一边叉鱼, 一边等他。
果不其然,她还在编草绳穿鱼的时候,撒欢完的狗子就回来了。完全忘记刚刚他还在生气的事情,人未到声先至, 一路呼喊着回来:“潇潇潇潇……”
冯潇不答,专心干活。等他走近了才问:“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不等冯潇回答, 他自己忒得意地叭叭介绍起来:“是小鹿,这这只小鹿可喜欢我了。见了我也不跑,还凑过来舔我, 我要回来, 它还一路跟着。”
狗子带回来的四脚动物有半人高, 就算他不说,冯潇也不会忽略掉。
这只所谓的“小鹿”皮毛呈草黄色,尾巴根的地方有一撮像兔子尾巴一样的白毛,头上有一对短角。看着是挺像野鹿,但冯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鹿子完全不好好走路,总是一蹦一蹦的,一点儿也不怕人。狗子蹲在它身边时,不仅用头去蹭他,还在他们说话时挺好奇地一会儿走过来看冯潇穿鱼,一会儿又去摄像机面前照镜子,大概是没见过?
这不安分的性格和与狗子投契的模样,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就……跟某人一样,狗里狗气的!
甚至最后还跟着他们回营地,完全没有因为人越来越多而感到恐慌或者焦躁。上次在靥花沟捡到的小白马虽然也亲人,但也不会像这只鹿子一样毫无顾忌,就挺……傻大胆。
它闲庭信步般在营地里东走走细看看,对所有东西都充满好奇,任何想撸的人都能撸一把。
好多摄像围着它拍摄,也不见瑟缩,还左咧咧嘴右吐吐舌头,跟在照相一样。
营地里的动静引来了柳山,他撩开帐篷第一句话就是:“这不能吃!”
“……”
大约是冯潇她们来到以后又是叉鱼采野菜,又是采蓝靛果和驯鹿抢蘑菇,给柳山留下了一种“喜欢祸害一山动植物”的错误印象。他跑过来说:“乡政府和护林员三不五时就来和我们强调不能在林子里打猎,可不能因为你们坏了规矩。”
说话的时候还尤其看着冯潇和陈德嘉两人,明显怀疑他俩是罪魁祸首。
好像这么怀疑也没错,可就连冯潇也没打算吃这口野味呀。在青鹿山经狗子提醒野兔属于保护动物后她回去补习了一下野生动植物保护方面的法律,然后发现连麻雀都被保护着,还能吃啥?
也就叉叉鱼拣拣虾而已……
狗子也满头黑线和柳山解释,还炫耀这小鹿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柳山有些疑惑:“什么小鹿,我们不是在说狍子吗?”
“狍子?”狗子指着营地里四处晃荡,还吃工作人员喂面包的某似鹿生物。
“对,那就是狍子。”柳山肯定道。
狗子震惊了,表情都有点裂开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可可爱爱萌萌的小鹿居然变成了传说中傻了吧唧缺心眼的东北神兽傻狍子?!
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就跟本来想生一个软萌的可爱小女儿当小棉袄,结果生了个臭小子长大以后还是抠脚大汉的心态差不多。
冯潇也忍俊不禁,觉得难得看到狗子现在的状态。
还是摄像小哥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笑得嘴角都要挂到耳朵根了,一边拉近镜头给他一个360度无死角特写。
另一边,那傻狍子在营地里晃了一圈回来,还是走到狗子身边站着。也不知道是觉得他更熟悉还是会有点物以类聚的意思在?
狗子表情一言难尽,但也没有推开它。还去盐罐里挖了一勺盐给它舔。狍子吃得高兴,一蹦一蹦的。冯潇看过杰娜给驯鹿喂盐,人家就可温驯稳重了,一下一下的,很有老干部作风。
大约是因为有了一起吃盐的友谊,狍子后来也没走,就小步蹦跟着陈德嘉在营地里晃荡。陈德嘉也很快调整好心态,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经常能看到他俩在营地里呼啦啦地跑来,又呼啦啦地去。到处都是陈德嘉快活的笑声,跟找到了他跨物种的兄弟一样。
在山里运动量和劳务量比日常大得多,这种情况下,清口的味道吃多了很容易有一种发馋的感觉。所以今天的鱼,冯潇打算做得重口一些。
新鲜的鱼处理好后,在身上划两刀好入味。用葱姜蒜辣椒黄酒和生抽闷起来腌制。腌够三小时取出来沥干水分,拍点生粉入锅煎得表皮焦黄,锅里就用煎鱼的油炒蘑菇、土豆、蕨菜等配菜,加水汤开后放入煎鱼,小火煨烧。这样既可以吃肉吃菜,有荤有素,汤底味道浓郁又能泡饭。
又取了一些前日酿的香肠。
肠衣和猪肉都是用积分和节目组换购的,让冯潇以意外的是,他们居然真的有准备肠衣,而且是洗干净鞣制好可以直接用的那种。
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细片,调制成咸甜两个口味,灌入肠衣后用绳分节,用针在香肠上戳细孔排气,以免腌制的过程当中臌胀破裂。在露天处晾了一天,收了些水分,再烧火用一些山里的香草或者香料树枝来熏制。
只不过两天的时间并不能够使得这些如香蕉般大小的肉肠完全脱水,但录节目也等不得那么久。其实完全脱水的香肠可以直接用来蒸,方便得很。现在的情况只好用烤的,用小火。
冯潇还叮嘱狗子给她看着,不然一群嘉宾图新鲜就能用急火给烤破肠衣。于是狗子带着狍子蹲在火塘边守着肉,那傻狍子完全没有被一群肉食生物包围的危机感,自得其乐地吃着狗子给他准备的泡过盐水的蘑菇。被路过的人偶尔撸一把也没啥反应,只象征性地踢踢蹄子就作罢。
晚餐依然是份少量多的特点,烧鱼汤一锅子,烤香肠厚切片一大盘,再焖一锅米饭。
香到光盘!
这个季节山里雨多晴少,密林遮挡晚上也看不到星星。大家一起玩了一会儿狍子(礼貌吗?)就休息了。
心情好的时候,喜温和拉雅也会就着酒意围着篝火唱歌,唱得不是任何他们熟悉的曲调和歌词。他们用的是鄂温克族语言,这种语言没有文字,全靠口口相传,已经很少有人会了。
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一首歌还是多首歌串烧,往往一唱就能连续不断地喊上两小时。摄像机尽职尽责地运转着,记录全程,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文化保护吧。
曲调时而高亢时而舒缓,但在这黑夜里、密林间、篝火旁,由一位行将就木的酒醉异族老人吟唱出来,这些歌说不出的苍凉。歌声飘荡在林间,如枉死抱憾的山魂,久久不能散去……
让人听后胸中闷闷的。
狗子和索拉尔都很敬重这两位几乎在饭桌外看不到身影还酗酒的老人,尤其是狗子,他脸皮厚,时常钻喜温的帐篷里请教他歌声里运用到的一种发音技巧,喜温有时能说两句,但很可能说着说着就醉过去了,有时嫌他烦人会用沉默赶他出帐篷。
每当这时,狗子出了帐篷后都会怔愣一会儿延迟的洁癖发作,觉得帐篷脏身上哪里都痒痒。可下一次钻人帐篷的时候又会忽略这件事,出帐篷的时候再……别扭得很。
杰娜曾和冯潇闲聊到,其实家里在山下有房子,政府按家庭人口分配的,有一百多平,精装修家电家具配置完全。要是下山定居后想找个营生,不管是种地、做点小生意还是找个工作,就连孩子上学,生活方方面面政府都有补贴。
她和柳山也觉得山下的生活方便,但是喜温,也就是柳山的父亲过不惯,觉得山下的水泥房太过狭窄,也舍不得驯鹿,执意要回山上。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夫妻俩放心不下才重新搬回来陪着的,好在孩子们都在学校吃住,也用不着他们操心。寒暑假的时候会来山上和他们团聚。
拉雅对山的感情和哥哥喜温差不多,但是没喜温幸运,她的儿女都不愿意留在山上,后来是看柳山一家回来了才商量着把她送来。
柳山自然不会嫌弃自家姑姑,两个老人一并照顾着。拉雅的儿女会定期转他一笔钱或者是趁来看拉雅的时候送一批物资过来,算是柳山赡养拉雅的生活费。
冯潇理解这种对故土和过往生活状态的不舍,又或许就是因为两位老人对于鄂温克旧有生活的执着以及看到鄂温克曾经辉煌的驯鹿文化日渐衰落,即将淡出年轻一代人的生活和记忆,这种无能为力让他们才放任自己醉在酒里吧。
要是平常,冯潇是不会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但是录着节目,她要挖掘这群敖鲁古雅的故人将何去何从。故而她也曾问杰娜在喜温故去后是否会选择山下更便利的生活。
杰娜没有回答她,只是略带着些迷茫望着密林,望着驯鹿群露出深深的纠结和不舍。
也许,她和柳山这一群“末驯鹿时代”的鄂温克人,也没有想好到底要选择怎么活。
是夜,营地在喜温和拉雅相互应和的歌声里静默下来,那歌声如一轮破裂的月,星星点点碎入梦乡。
冯潇睡觉很轻,有一点声音就会惊醒。
当深夜营地里响起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时,她一下就坐了起来。侧耳听了一会儿后,发现脚步声都往驯鹿圈那边去了。难道有人偷驯鹿?一头好几万呢。披衣服悄悄出了帐篷。
朱彤睡得正香,还咂着嘴翻了一个身。
还没走到鹿圈,冯潇就知道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放下了手里的木杆。但还是朝那边去了。
蹲在圈里的杰娜看到她,惊道:“你怎么起来了?”
“这是?”
“有一头母鹿要下崽了。”杰娜含着有些期待的焦急说。
作者有话说:
:“”“”“”
67、神奇桦树汁
◎请你参观“露营地三傻”。◎
杰娜让开了些, 冯潇看到拉雅也在。待产的母鹿们和鹿群是隔开的,拉雅蹲在地上一下一下顺着母鹿的肚子嘴里嘟哝着冯潇听不懂的话,母鹿呼吸粗重显然很痛苦, 但在拉雅的手下并不乱动,只偶尔仰头叫一声。
冯潇从没有见过生产, 何况还是这种古部落里带着神秘色彩的驯鹿。
带着对新生命降临的期待和好奇, 她留了下来。
山上夜晚的风很硬, 吹得长发乱飞, 一不小心就能糊一脸。冯潇扎好头发,穿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 把帽子也戴上才觉得好些。
柳山拿来了一卷塑料布,用来搭建临时产房。
有拉雅照顾母鹿, 杰娜腾出手和丈夫一起把产房周围用塑料布围起来。冯潇也跟着帮忙, 用干草铺在产房里。
一番打理过后,产房倒不至于立即变得多暖和, 但至少冷风不能直接吹进去。
冯潇就算不懂,也大概明白今晚的母鹿生得很顺利,不久之后一个胎包滑了出来。这让冯潇大受震撼 ,她以为小鹿出来的时候会张牙舞爪。
成功下崽, 母鹿轻松地站起身,低头咬开那层薄膜, 舔舐起闭着眼哼哼唧唧的小鹿来。产房里的其他母鹿也围上来帮忙。不一会儿,小鹿半跪在干草上,成功吃上了第一口奶。
虽是折腾了半夜, 冯潇并不觉得困。
蹲在母鹿跟前看小鹿吃奶觉得特别有意思, 也不知看了多久,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腿已经麻了。
哈,新生命的降生呢。
第二天,冯潇依然在生物钟的驱动下醒来,但其实根本没睡几个小时,于是放任自己多睡了一会儿,故意忽略其他杂音。再醒来,其他嘉宾都已经吃过早饭。
还有加热过的列巴片和蓝靛果酱。她也将就吃了一些。
很多人都去鹿圈看稀奇,新生的小鹿诶,要不是过来录节目,哪里能看到。
狗子也去了,然后回来遛狍子玩。路过冯潇时看她的眼神很是幽怨。
是抱怨她起晚了?
不待多问,他已经带着傻狍子走远了。
营地里已经没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冯潇打算今天进山去瞧瞧,看看能否有所收获。
东北的山,她也是第一次见呢。
带齐东西还没走多久,就看到狗子遛着狍子追上来。
也……行吧。
狗子都粘人,不粘人还能叫狗子?
狗子追着狍子,狍子撵着狗子,两大傻在冯潇身前身后跑着,高兴得不得了。陈德嘉也没有抱怨山路难走。
冯潇走得并不快,赶山,赶山,赶得便是一个细致劲儿。
只要留心,山林里处处是惊喜。
她看到鸟雀松鼠从头顶飞过,被惊动的灰鼠落荒而逃成群结串,林间有野猪出没的踪迹,远处山羚跃过,甚至近处还有那头好奇心满满一点也不设防的狍子……
可惜都不能打,也不用打。物资丰盛的年代里,人类用不着和这些动物争夺蛋白质。
除开这些动物以外,最常见的就是穿不尽的密林和野菜蘑菇。
狗子提着的袋子里也收获颇丰。
冯潇走到一处,目光一顿,转了脚步向一颗枯倒在地上的树去。那棵树还没有完全腐烂的树干上分布着几个白色球状物。
狗子跟过来,咦了一声:“这是蘑菇长毛了?”
冯潇爱怜地摸摸狗脑壳,本来也没对这五谷不分的二少爷报什么希望。
用刀撬下那几团“长毛的蘑菇”,和狗子解释:“这是猴头菇,也算是山珍。”!!!
陈德嘉没有吃过猴头菇吗?吃过,可他吃的都是切了片的,从没见过完整的。
这几朵猴头菇,最小的也有冯潇拳头大,品相都不错,而且是刚长出来正是脆嫩好吃的时候。
狗子嫉妒了,吐槽:“为什么你一来就能找到这种山珍,我只能找到这些小杂菌。”他抬抬手里拖着的袋子,里面装了许多品类不一的蘑菇,大多都只有指甲盖大小。
冯潇笑笑:“杂菌有杂菌的好处,回去炸菌油,给你拌面吃。”这话也不算是安慰,大自然里万物之所以是万物,便是各有各的特色长处,所谓的价值不过是人类附会,也不管别的物种认不认。
“好!”狗子听到拌面就两眼放光,啊,菌油,又是一种没吃过的美味。
冯潇就算是进了一座贫瘠的山也不会让自己走空,何况是身处物产丰饶的大兴安岭。
除开猴头菇,还找到一树圆枣子,这算是东北特产。外观像迷你版的奇异果,口味也类似,只有拇指大小,但皮薄得很,吃的时候并不用剥皮,可直接入口,甜得很,味道也跟猕猴桃很像。
又在海拔高一些的桦树林里,接了一些桦树汁。桦树汁最好的采收时间是在春季,他们这算是错过了季节,收获不算太多,但也足足两个水壶。
狗子直呼神奇,那桦树居然能像饮料桶一样,钻个洞就有树汁饮料流出来。还甜美得很,像荔枝水。这样的体验要是没有冯潇,只是单纯参加一个露营节目怕是感受不到。
一时又觉得他选女朋友的眼光不错,而且先下手为强,现在别人都没有机会。
一路走走停停。
狗子一直在地上扒拉,瞧瞧这个草,看看那个叶子。
冯潇:“你在找什么?”
“我找找有没有人参。”狗子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在腐叶下乱扒,“大兴安岭离长白山算近了,说不定有呢?”
冯潇:“……”
想告诉这只傻狗子,人参说到底只是一种植物,并不是只生长在长白山,只不过是长白山产的参算是道地药材而已。
她也不说穿,由得他高兴。万一真能找到一棵十来年的参苗可不得把他激动坏。要不回去也送他一盆她的人参盆栽?
不过狗子的运气今天大概在休假,并没有让他捡到哪怕半条参须。但也算是满载而归。
这一天,晚餐简单却独具特色。
饮料是桦树汁,水果是圆枣子,主食是干煸杂菌油拌面,主菜是猴头菇炖鸡,另还有烤鱼和凉拌野菜。
也没有要桌子,塑料布铺在地上,席地而坐,团团将食物围在中间,不但野趣十足,更管饱。
索拉尔感叹:“来之前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的露营是真露营,一点虚都没有。还得自己找野果野菜吃。”
朱彤高朗他们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撇撇嘴,心想: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说。本来计划着是搞物资兑换的,结果硬生生让乱入的冯潇把画风带成了荒野求生。
可还能怎么办呢,自己找的嘉宾,只能自己跪着受。
索拉尔身上虽然背着异域才子的人设,但其实本人有点二,跟狗子倒是很像。两人勾肩搭背倒是很处的来,加上那只傻狍子,很快成为了工作人员私下讨论的“营地三傻”。
这些没放在明面上来说,但冯潇耳力好,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
还听到他们在讨论后期剪辑,要加花字什么的。
两人甚至连口味爱好都很像,此时正合力分食那一大盘杂菌拌面。
由于在外面用餐,狍子也能随意走到他们身边。它跟在两人身后,想要挤进去,又挤不进去,着急之下发出“哟哟”的叫声。从后面看过去,只能看到它屁股上那团显眼的白色心形毛毛在那里一扭一扭的,好笑得很。
朱彤的角度正好,看个正着。笑得打跌,她半歪在冯潇身上,问:“你说它为什么偏要挤进去,那面条它又吃不了。”
冯潇不是很在意,猜测道:“大概它单纯想挤一挤,也没有什么目的?”
高朗端着一碗猴菇鸡汤,很是端出了一种老干部端保温杯的架势。笑道:“你们看他们两个像不像?”
索拉尔和陈德嘉顿时端着面碗回头,都是一脸“你在说啥”并忘了嚼面的表情。别说,还真挺像。
狍子也跟着转过来,咧着嘴。把那两人的表情模仿得十成十,几个更像了。
高朗端着鸡汤离那两人远了些,他资历深,也敢说,佯作嫌弃道:“好好的两个大帅哥,愣是被他们自己搞得像地主家的两个傻儿子。”
朱彤帮腔:“还不是都怪潇潇把面条做得太好吃了。”
冯潇笑笑,可不参与他们的官司。
也许是由于有了早上一起给驯鹿接生的情谊,也许是嘉宾们打开了酒味汽水,深入简出拉雅在冯潇他们吃过饭后居然主动加入他们的篝火座谈。商羽给她开了一罐饮料,后来喜温也过来了,也分得了一罐。
喜温喝得高兴,谈兴也浓,借着烧得噼里啪啦的篝火问他们还要拍多久,又问拍了些什么。
敖鲁古雅这边的拍摄其实快要告一段落,第二天就该撤了。他们这个小队对它各方面的文化挖掘也算有了些成果。
这不长的时间里,嘉宾们复刻可鄂温克族的一部分食物,也许并不美味,但它是存在过于历史中的真实。是这个逐鹿而居民族生息的一部分,就像那些杂乱的不怎么干净的撮罗子(帐篷)。他们学着用桦树皮做日常用品,自给自足。也遍爬山岭去寻找没有按时归家的驯鹿,给驯鹿群喂食咸盐,看它们露出满足的欣喜。也收录了老人唱的由口口相传而传承下来的歌谣,这个即将消失的文化里甚至没有文字可以记录它曾经存在的点滴。
在座的几位牧人听着都沉默了好些时候。他们每日为生活奔波,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文化传承”这样的大命题,那是远在千里终日饱食的学者坐在办公室里该叹息的事。有人希望他们的驯鹿文化能够传承,保持最古朴传统的模样。可对于这个文化本身所庇护的那些人呢?
柳山说:“要不是驯鹿习惯不了山下的生活,我们也想下山去。娃娃们从小在山下生活,他们的手是白的,没有伤口。”
“山下做饭也方便,都不用自己烧火,多晚饿了都能很轻松煮东西吃。还有可以自动冲水的厕所,我第一次用的时候还吓一跳呢。”杰娜嘿嘿笑。
拉雅和喜温两位老人在骂骂咧咧说些什么,用的是他们鄂温克语,冯潇他们听不懂。但大概能猜出是在数落小辈贪图山下生活便宜的想法。
老人们下山后再上山是因为安土重迁,已经习惯了和驯鹿生活在一起,不然何必在山上风餐露宿,山下的生活更适合老人养老。
发展和传承所产生的矛盾冲突是个大命题,不是他们能几句话讨论清楚的。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恢复更新
68、篝火话当年
◎某些谈恋爱后的男明星真是让人没眼看。◎
喜温骂了一阵, 又和拉雅你一句我一句开始给嘉宾们讲古。
两位老人出生在解放前,他们儿时鄂温克族还完整地保存历史长河里存在着的模样,是解放后政府进行人口普查登记才突然把这个古老的部落文化民族拉入文明社会, 组织山民下山定居才形成了文化断代。
两位老人讲的也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主要讲他们乌力楞(家族部落,可以理解为一个村)的萨满神。萨满是连接神和人之间的使者, 他们都具有一定超出自然的力量。
尽管如今萨满这个职业早已消逝在“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动里, 但老人们说起来还是充满崇敬。
喜温不无敬畏地回忆:“额妮(母亲)生拉雅的时候三天都生不出来, 是萨满姑姑跳神向山神祈祷才让拉雅生了出来……”
在喜温的叙述中, 萨满穿上神衣,在篝火中加入他不知道的草药,火堆中生出一股浓烟, 萨满围着火堆开始吟唱,手舞足蹈。从黄昏跳到星星漫天。撮罗子里终于传出新生儿的哭声。
但是作为交换, 神取走了他们家的另一条生命, 是一匹不足半岁的小马驹。小马驹的死亡就在小拉雅出生后不到半刻钟,它像往常一样蹦跳玩耍, 蹦得也不高,但是落地的时候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摔断了脖子。
老人讲述的时候庄严肃穆,沟壑纵横的脸旁给这个故事平添几分神秘色彩。大家都静静听着,没人去质疑他故事中的逻辑漏洞。
拉雅说:“后来阿玛让我认了小马驹的马额妮做额妮, 让我时刻记得我的生命是用牠的孩子换来的,牠承受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应当把牠当额妮一样奉养。”
听众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故事的结尾是拉雅一家后来将老马养了很久很久,直到牠自然死去。以信仰纯粹的牧民来说他们能做到。然而拉雅说:“马额妮提前回到了神的怀抱。”
朱彤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什么叫提前?”
“我们遵照阿玛的话养了马额妮很久。”拉雅愤愤起来,“可牠却被山下来林子搞破坏的人杀死了, 他们开着卡车来砍伐那些长了几百年的大树, 还进林子里偷猎。以为遛弯的马额妮是落单的狍子, 一枪就杀死了它。”
山上的生活就是这样,与死亡常相伴。生命往往结束得很突兀。
出于于上述原因,拉雅和喜温对下山一直很排斥,对山下人也排斥。认为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信仰的人,他们浮躁、迷茫,如同在悬崖上迷路的驯鹿一样。
这群没有信仰的人,还粗暴地夺走了他们的萨满和神。
喜温坚信着,就是因为没有了萨满之后,部族不能和神沟通,族人失去引导不知道何去何从。神也抛弃了他们,才使得部族从兴盛到衰落,直至现在,或许马上就要消亡。
老人的哀戚众人有目共睹,高朗安慰道:“其实改革开放后,对于各教派执行的是保护性发展的政策,你们完全可以重新选萨满。”
“没用的,没用的。”老人喃喃,“萨满是由神指认的,并不是人选出来的。我们抛弃神灵太久了,大半个世纪。神自然会离我们而去,牠们不会回来了,也不会有新的萨满。”
老人浑浊而干涸的眼睛里越加迷茫,似乎忽然想起被神抛弃的他也如同他口中那些没有信仰的山下人一样,是一头迷路又瞎眼的驯鹿,走在危险的悬崖上。
后来柳山告诉冯潇他们,最开始节目组来洽谈拍摄的时候,拉雅和喜温坚决不同意。还是后来工作人员说,拍摄会向更多人展露鄂温克人的使鹿生活,让更多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与驯鹿一同生活的部族喜温才同意了。
“老人家还是很有格局的嘛,文化传承自然比私人恩怨更重要。”
却见柳山摇头,想了想他说:“在我爸的想法里,别人知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并不重要。鄂温克和驯鹿的文化能否被记录和传承也不重要。我和驯鹿生于大山,就算最后消亡也是和驯鹿一起回归大山而已,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都是这么生活的。不需要别人知道。”犹豫了一下,柳山才说,“他答应拍摄,只是因为他想找个机会向更多人控诉山下人而已。”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既不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和老人解释时代变迁的历史必然结果,因为在老人看来他的一生经历了太多失去,失去萨满,失去了神的庇护,失去了族人,如今,依然还在继续失去……
他们也不能告诉老人,节目素材是选择性剪辑,某些敏感话题会因为过审原因埋没在素材堆里,也许最后只有今晚篝火堆旁的几人能够知道他的委屈。
临走之前,大家很是不舍,拍了很多照片,特别是和可爱的驯鹿崽。小崽子亲人得很,你伸手过去,它一点儿也不怕地凑过来嗅嗅。多玩儿一会儿就能给抱抱。
柳山准备了很多了很多肉干送给大家当礼物。肉干是风干的,用塑料袋一小袋一小袋装着。实在的他甚至给所有工作人员都准备了。
导演一去看吓了一跳,这怕是把人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只同意收下嘉宾们的几份,另外只作为工作人员的代表拿了一份说拿去分。
柳山很是不好意思,邀请大家下次再来。
大家都热情地答应着,但他们都知道,对于敖鲁古雅他们只是过客,基本上不会有再回来的可能。
打板之后,陈德嘉和冯潇商量先不回去,不远就有个敖鲁古雅的景区,要不要去看看。
冯潇暂时没安排,也愿意到处走走。便让助理阿呆把行李送回北府城,多少这也算是她和狗子的第一次约会来着,怎么能不同意。
狗子很兴奋,他畅想着:“景区的话,肯定有很多吃的。”
冯潇眼睛一亮,也很期待。
陈德嘉又招呼其他人,问去不去。
其他人都说有安排不去,只有索拉尔举手:“算我一个。”
然后他就被商羽轻轻捣了一手肘,啧他:“人家小情侣找个由头约会,你瞎参和什么?”
“情侣?!不是陈老师和冯潇去玩么……”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说他们俩?不是……你哄我的吧。”
很是不可置信。
他们确定关系后没有刻意秀恩爱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同组录制的几人看出来也不奇怪。
冯潇听到那边的动静就笑了。
狗子问:“你笑什么?”
“就是觉得好玩。”索拉尔也是白瞎了一张帅脸,她打趣狗子,“你确定你没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兄弟?”
“你胆子是真大,你敢不敢把这话在我妈面前讲。”
“哈?我看你胆子才是大了,都敢威胁我了。”她杏眼圆睁:“你确定凭到尼玛面前,你能占到便宜?”
狗子想想家人对冯潇的态度,瞬间怂了,假咳两声:“咳咳,错了错了。”
这边他们正笑骂着,索拉尔居然跑过来亲自求证。
狗子漫不经心回答:“是啊,商羽没骗你。”
索拉尔的表情一言难尽,狗子不乐意了:“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俩难道没有夫妻相么?”他揽过冯潇的肩膀,稍稍偏头,低下来快速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下信了?”
其他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冯潇明明听到有人在偷笑。
摸摸被亲的地方,她倒不至于害羞,理了理刘海,很想告诉狗子“兄弟你大可不必”,不至于为了证明是情侣这么卖力。
索拉尔也被他的骚操作搞得哑口无言,他冲陈德嘉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抿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会保密。然后说:“我现在非常期待你们粉丝知道这件事情以后的情形。”
冯潇真想离这两人远一点,这是什么修罗场,两二傻子比谁更幼稚吗?
两傻比完傻,陈德嘉推着冯潇的肩膀让她进帐篷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当然是去玩的衣服。”陈德嘉朝她从头到脚比划了一下:“你该不会想穿着冲锋衣去玩吧?”
“有什么问题吗?”
“小姐姐,你不想去多拍拍漂亮的照片吗?”
冯潇习惯性地忘记打扮这回事,想想狗子说的也没错。
“可我没有带什么漂亮衣服……”
陈德嘉继续把她往帐篷推:“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刚才让阿呆放帐篷里去了。”冯潇回身,不待她说什么,狗子伸出手指保证,“放心,不是行动不便的裙子,一定舒适、保暖,还方便。”
冯潇狐疑,这狗子什么时候这么明白她的想法了?
但他准备的衣服确实不错,白色薄棉服外套,水洗蓝的紧身牛仔,还有一双灰棕中筒软皮靴。
休闲又好看。
等她出去,狗子再把她随便挽成丸子头的卷发放下来,披散在肩上,帮她戴上一顶白色帽子。
另一顶同款黑色的正戴在他头上,真是幼稚的心机男孩。
冯潇踢踢脚上的新皮靴:“这不还得走下山,到时候都脏了。”
作为一根筋没有半点脑回路的狗子,想也没想:“那我背你?”
好想揍人,还嫌不够高调么!
见她表情不对,陈德嘉好歹用了用他的脑子:“你换下来我帮你提着,下山了再穿上。”
勉强算是个办法吧。
于是下山的那段路上,众人就看到陈德嘉提着一双女士靴子跟在冯潇后面。啧啧……某些男明星谈恋爱后真是没眼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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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谁的小肚腩
◎你摸过谁的小肚腩?◎
下山前, 陈德嘉很不舍地和傻狍子道别。然而傻狍子似乎并不知道道别为何物,还是该吃吃该蹦蹦该跟跟。
陈德嘉的那些离愁别绪顿时被这货搞得荡然无存,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地抱着它的脖子叮嘱以后不要随便亲近人跟人走, 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傻狍子只顾吃他喂去的食物。
他们下山,傻狍子也还像以前在营地一样屁颠屁颠跟着, 也不知它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在送行。
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儿, 大概论点分为两种, 一种认为它只是傻跟着, 一种认为万物有情这是在送行。
出于陈德嘉他当然相信它是和它的朋友送行,又把心态搞得哀哀戚戚。
结果当他们下山走到一定距离后,狍子便站着不再前进, 只是目光看着前行的队伍。
有人打趣:“哟,这还真是送行呢。”
陈德嘉闻言几乎要表演猛男落泪, 结果狍子毫不留恋地转身往会跑去, 弄得他生生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见状,不少人都偷摸着笑。高朗直接嘲笑他:“它这是确定你这临时饭票确实不会再投喂它之后才走的吧。”
陈德嘉心下郁闷, 不是很有底气地回:“就不许是它不忍看我离开的背影才走的嘛。”
“你觉得它要是能有这智商还能被叫傻狍子?”
终究是错付了。
陈德嘉找冯潇求安慰。然后牵到了女朋友的手,啊,开心。
乐颠颠。
这又比傻狍子能好多少?
高朗:“……”
众人:“……”
冯潇:自己的男朋友当然自己宠-
由于下山还早,冯潇两人和助理们兵分两路。阿呆和陈德嘉的助理小方带着他们的行李直接去预定的酒店, 留下小件行李,大件直接运回家。冯潇和陈德嘉则直奔景区。
门票都是小方直接在网上提前订好的 , 他俩刷个省份证就能进。
两人都戴着帽子,下车后冯潇又被陈德嘉塞了口罩戴上,头发披散下来, 基本看不清面貌。
冯潇有空间, 随身物品都放里面, 并不爱带包。陈德嘉见状,就背了个双肩包放放水杯,纸巾什么的。
景区依山而建,算是半人工半自然的产物。可以说,作为旅游景点,它比大多数景区都要强,人工干预没有那么强,也足够有特色,能够满足因猎奇而来旅人的好奇心。从大门进入开始就能让游客感觉到它的“特色”,粗犷的木质结构造型仿若带人进入了原始部落。
景区很大,大致分为鄂温克狩猎文化博物馆、原始部落、木屋度假村三个部分。
对大部分游客来说,原始部落是最吸引人的。
它建在丛林中的空地上,里面撮罗子林立,许多撮罗子里或者门前有穿着毛皮,脸上画着神秘花纹的“鄂温克人”可以和游客合照,还有像开家庭讲座一样和人讲古的。部落里也有鹿圈,但那些鹿长期被圈养,明显没有杰娜和柳山养的那一群健壮和有精神,皮毛也因换毛而斑秃。
这里的一切视觉化的画面都比他们刚离开的猎民点更有鄂温克特色,仿古细节十分到位。柳山他们还有塑料盆和不锈钢餐具呢,景区却是没有的。
如果没有在猎民点生活那几天,冯潇或许也会和其他游客一样兴致勃勃地游玩探索,但看着看着她就失了兴趣。陈德嘉也一样。倒是博物馆更吸引两人一些,那些斑驳了面貌的物件,能慢慢和喜温讲述的历史挂上勾。
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木屋度假村也是特色,但他们没去,人太多。酒店是订在山下满归的。
说是酒店,其实就是宾馆,最贵的房间也就二百块一晚那种。
房间是用小方的身份开的,已经提前办过入住。他们只是在前台重新取了下房卡。
只有一间房。
当然,这里面有来自某狗子的小心机。
可是他又怂,一路上脚底像长了钉子一样忐忑。直到拿了房卡看冯潇没什么反应才好一些。
对于只有一间房,冯潇确实没什么反应。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她缺乏作为女性的敏感,只是以前小队出任务的时候,往往能找到一间人能呆的屋子就不错了。为保存实力又要避免力量分散,常常是男男女女挤一屋,她都习惯了。她还纳闷狗子怎么那么紧张呢。
直到上楼进了屋,她才反应过来。
居然要和男朋友同一个屋子……嗯,其实也没什么,至少目前看来心里压力大的是某狗子而不是她。
反正他就一副肉眼可见的坐立不安,但又要强装镇定的模样。
冯潇有些渴,忘记带水上楼。她就拿在街边买的水果出来吃。狗子“很镇定”地扒拉衣服去洗澡,然而路都不会走,路过冯潇的桌子时,一脚踢在了桌腿上。但又强忍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进浴室。
冯潇看着都替他疼。
等他带着一身湿气出来的时候,冯潇刚好吃完。便让他去买两瓶水。自己慢条斯理去洗漱。
冯潇的一头卷发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难打理。洗头的时候抹护发素都比别人费时间,吹头发更是。
为了自己的事业生命,她还不得不好好对待它。收拾好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狗子不但买回了水,还率先睡到了床上,闭着眼睛……装睡。
“……”
还真是挺心机的。他先霸占了床,选择权就交到了冯潇手上。她可以选择躺到和他一张床上去,也可以不选。
只要她睡了这张床,事实就变成她主动。都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狗子该动脑子的时候,不动脑子。不该动脑子的时候瞎耍小聪明。
就挺……无耻?无赖?
不过谈恋爱的事,似乎不能这么说,应该叫情趣?
她倒是想知道陈狗子到底想干嘛,掀被子睡上床。
闭眼假寐,没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一坨狗子正在从床的另一边向她这边进发。一寸寸地试探性挪……
心中好笑,他也就这点胆子。
陈德嘉挪过来,先是在被子里摸到她的手牵着,见她没反应,才大着胆子整体身体靠过去。宽阔地胸膛和修长的手臂把相对他来说显得娇小许多的冯潇整个抱住,亲亲脖子,再埋在她脖子里蹭蹭,满足地哼哼。
在这种小旅馆,陈德嘉其实也不想做什么。就是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怎么能不想靠近。但是面对冯潇,他总是有点怂的,才搞得跟要干什么坏事一样。
抱抱,亲亲,贴贴。
就很高兴满足了。
冯潇闭着眼睛,无声笑了,弯了嘴角。
心中默念,傻狗子。
傻狗子发现了,也笑了。在她嘴角轻轻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然后安分地睡到了枕头上。
就那么抱着她。
两人都没说话,享受着这宁静的温馨。
陈德嘉的怀抱对于冯潇来说过于火热,但在这北方小城的夜晚,她觉得那是刚刚好的温暖。不久便昏昏欲睡。
他的大手垂就在她腹前,她能感觉到他的指腹偶尔在腰上摩挲。不知是有意无意。
他的手往上拿了些,贴着皮肤,于衣摆内。
冯潇还是没动。
带着睡意,软软说:“你要是敢再往上一寸,我就折断你的狗爪子。”
那贴着皮肤的指腹瞬间蜷缩,大手攥紧成了拳头,一动不动。
耳侧传来委屈地哼哼:“潇潇好凶。”
“我只对不老实的狗爪子凶。”
那拳头散开,又在她她平整的腹前摸了一把。
“潇潇都没有小肚腩。”语气还有点儿遗憾的样子。
“……”
这是什么话?
“没有不好吗?”不是说女明星都在追求马甲线?
“没有肉肉,不好摸。”
“……”
冯潇问:“你有小肚腩?”
“没有。”某傻狗完全没有感知到不对,天真地说:“我有腹肌,潇潇你要不要摸?”
冯潇幽幽地说:“你自己也没有小肚腩,那你怎么知道小肚腩好摸,你摸过谁的小肚腩?”语气越来越危险。
狗子后知后觉自己落进了女朋友的陷阱里,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谁都没有摸过。”
冯潇专身,兜头就是一顿胖揍。
陈德嘉还不敢躲,只害怕得嗷嗷叫。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小声点。”半夜在酒店嗷嗷叫,不知道还以为她们在玩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狗子超小声:“痛嘛。”
“你可别讹我,我都没用力气。”
狗子委屈,但狗子不敢说。能耍得动大刀的女孩子说的没用力气,和普通的标准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看他眼角都水汪汪的,冯潇担心她真的没收住力气。扒开他抱着头的手,没好气地问:“我看看。”
别真揍出满头包。
陈德嘉是谁,是最会打蛇随棍上的陈狗子,见冯潇心软,立马囫囵个抱住自己女朋友不撒手。
“不疼不疼,潇潇最温柔了。”又解释:“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摸过别的女孩子的小肚腩。连其他人的手都没有牵过。”
冯潇:“那你就摸过男孩子的肚腩,不然怎么知道?”
“……”
冯潇觉得谈恋爱真好玩,逗男朋友也好玩。
以前任务小队里有对象的男队员说,好好的一姑娘,跟他在一起后就爱跟他无理取闹,头疼死了。
那时候她还觉得是男队员在秀恩爱,他的女朋有友冯潇认识,挺冷酷一妹子,不像他口中描述的那样。
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正偷偷美着呢,就听某狗子怯怯地说:“我就摸过小方的肚子。”
冯潇:“……”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陈狗子贱兮兮的一天,挨打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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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温柔轻轻哄
◎还没有和你说晚安。◎
“是我不小心碰到的!我对男的没兴趣!”
陈狗子再次被冯潇打得抱头鼠窜。
冯潇一点儿也不心疼他, 这人简直属于上赶着找揍。就他这分分钟都在找死的状态也不知道怎么还能被家里人宠成那个样子,上学的时候难道没有因为嘴贱被人霸凌吗?
陈德嘉说:“读小学的时候一开始是有人想欺负我来着,不过我有个表姐刚好和我一个班, 她学跆拳道的,一拳一个小朋友。”
“……”
真不错, 从小就有女孩纸保护。
这边住宿条件不怎么样, 但在吃上却是经济实惠又好吃。随意找了家头天看好的客流量还不错的餐厅, 错峰去吃铜锅羊肉。
汤鲜肉美, 一碗热乎乎的羊汤配着微凉的天气正好。店里还有烤羊肉串,分量是冯潇前所未见的大。穿肉的签子接近半米长,签子上的每一块儿肉都有麻将大小。端上桌后, 她都有些无从下口。但是真的好吃,外层焦香, 内层鲜嫩-
由于出去玩了两天, 这次录制的间隙冯潇还挺忙。她没时间一直和陈德嘉腻在一起谈恋爱。
某狗子虽然很想像跟屁虫一样见缝插针的粘着她,但他也有其他工作。他的经纪人Athan虎着脸来机场接人, 把他给领走了。据说下半年要办一个巡回演唱会,团队的人都忙疯了,只有这只傻狗顾着谈恋爱。
狗子一步三回头。搞得Athan像棒打鸳鸯的反派一样。
“好了,别看了。好不容易盼着你了有点事业心, 可别谈了恋爱就忘了。”
来机场接人的,除了Athan还有冯潇的老母鸡经纪人邛哥。
她怀疑他俩是商量好一起来的。
邛哥也不否认, 直接说:“我们要是不直接来,说不准你俩什么时候又偷跑了。”
倒也不至于,说得他俩跟早恋私奔, 然后被家长拦截寻回强制送去上学一样。
想想也挺乐, 她把这个形容发给陈德嘉, 立即收获一个委屈巴巴小奶狗表情包。活灵活现,宛如真人在眼前。
虽然被两位经纪人强行棒打鸳鸯,但他们有责任心是好事,冯潇也没说什么,她还是能分清好赖的。
要不是这位老母鸡经纪人,原主肯定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退圈。
金雀山旗下的金福品牌开发了节目的衍生产品山胡椒拌面,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生产中,就等待着那期节目播出后开始铺货。这位金主爸爸重新和节目组以及冯潇签了合同,这个ip大家一起吃,算是合作推广。
冯潇作为这件事中的核心环节,拿了不菲的报酬。当然也需要持续配合产品宣发。
在节目里做拌面的片段本来就是最好的广告宣传片,节目后期做了精细剪辑,倒也不用过多营销,否则反而不美。但还是被拉去拍照、拍烹饪特写,录口播什么的,忙得脚不沾地,光是花在化妆换衣服的时间就有不少。
连奶奶都没有时间去看,倒是在月初抽时间给父亲冯志远转了新一月的“赡养费。”
然后收到了来自冯志远的慰问电话。
“说你不懂事吧,还知道给我这个当爸的孝敬。说你懂事吧,一天天除了打钱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知道怎么回。
所以冯潇沉默,没有接话。
冯志远自从和发妻离婚后,和女儿是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基本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冯潇要进娱乐圈的时候,他是万分不同意的,父女俩闹得冯潇单方面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还是老太太从中调和才好些,但也联系很少,一见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父女俩谁都不服输。
只是没想到冯潇有一天会给他打钱,还打着什么赡养费的名义。
虽然在老友圈子里炫耀过不止一次,但他也没把这点儿钱当真。与其说是赡养费,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他那不听话的女儿在主动向他示好的信号。作为长辈他拿着架子等着不省心女儿的进一步动作,于是等啊等,等到了女儿今天飞西北,明天飞东北的消息……
这些消息他还拿的不是第一手,是老太太分享他的。
于是今天收到新一笔赡养费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过来。
架子也不端了,觉得女儿都主动走出和好的第一步了,他也得表示下诚意。
主动邀请: “也不用挑时间,你现在在北府城吧?就今晚来家里吃个饭,我让你阿姨做几个你喜欢的菜。”
“忙。”
“明天?”
“忙。”
“……”
“是,真的忙。”
冯志远酸酸的,开口控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知道的晓得我是你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的债主在追债。”
没想到女儿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怼他。
冯潇觉得她回得是不太好,太冷漠。对冯志远说:“有时间会去。”
不管真的假的,听起来还是很有诚意的。
冯志远习惯性和冯潇对线,质疑道:“你这是在给我画饼吧?”
冯潇:“饼太硬不好消化,年纪大少吃。”
“……”竟然无言以对。
又有些感慨,感慨吾家有女初长成。隐约感觉到一点儿来自小棉袄的温暖。
冯潇其实不太乐意见“生人”。
工作的时候接触的陌生人不算,她公事公办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冯志远不一样,她是“冯潇”的血缘父亲,理论上两人需要“联络感情”。没见面的时候她还能糊弄过去,见面了怎么搞?
她做不来。
已经开始有压力了。
忙完手工已经九点,冯潇还没吃饭。阿呆陪着,打算去给她买点好消化的稀饭。
正巧陈德嘉发了信息问她。
【陈叨叨:吃饭没?】
【潇潇:没,才收工。】
【陈叨叨:okk,给你带夜宵。】
冯潇忙叫住阿呆:“直接送我回家吧。”
陈德嘉直接等在冯潇家门口,沾了夜宵的光,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暗自窃喜。
冯潇只当没看见。
陈德嘉带了一罐花生猪脚汤,连花生都炖地软烂,入口即化。陪着巴掌大的酥饼,冯潇喝了两碗。
还有一叠豌豆黄,不是很甜,吃起来味道居然很像老太太的手艺。
“你这在哪家买的?吃起来和奶奶做的差不多。”
“就是奶奶做的,我是从奶奶那边过来的。” 陈德嘉语气超淡定,仿佛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让人惊讶,“酥饼和汤也是在奶奶那里拿的。”
冯潇:“???”
陈德嘉被她看得毛毛的:“干嘛那么看我,我下班准备过来找你,刚好路过奶奶那边就进去看看。上次奶奶说了,认了门常去看看。然后奶奶知道我没吃饭就给我做好吃的。”
但是没人会把那种客气话当真吧!你一个才登过一次门的孙女的男朋友……还又吃又拿。
冯潇只能佩服,换了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奶奶见我可开心了,还答应我可以把青海给我养。出窝了我就可以带回去。”
“青海?”冯潇问。
“就是那窝狗崽里的老大,现在长得可壮实,跑起来肉都在飘,要溢出来的样子。 ”
冯潇想起他给那五只小狗崽用五大湖的名字起了名。
“你天天在外面跑哪有时间养?”
“家里那么多人,总有人能照顾。就当陪爷爷奶奶玩。”
看他说得自信,冯潇并没有说,也许陈爷爷和陈奶奶并是很想要那个玩具。
不过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去见冯志远的时候她可以把陈德嘉给捎上,有这只话痨狗子挡在前面,相信冯志远没机会和她多聊什么的。
冯潇拿走最后一个酥饼。
盘子里还剩一些掉下来的酥皮渣,陈德嘉捡着大块的一块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怎么感觉冷嗖嗖的。”仿佛有阴谋在靠近。
冯潇把手里还没咬过的酥饼地递过去,他脸上难得出现一抹赧色:“你吃,我不饿。就只是不想浪费。”
她这才自己吃起来。
等吃完,陈德嘉手快地收拾好盘碗。从厨房出来,长腿一伸,摊在沙发上。
“好累啊,好困,不想动。”说着,抱了一个保证偷偷那余光瞟冯潇,“潇潇,我在这里睡怎么样?”
“回去睡。”冯潇踢踢他的脚。
“还得开一个小时的车,我这算不算是疲劳驾驶呀……”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冯潇还是心软。
“在这里你怎么睡?换洗衣服都没有一套。”
陈狗子眼睛坐起来看着她,眼睛贼亮:“潇潇,你答应了?我忽然想起来车里有个旅行包,里面有洗漱用品和应季换洗衣服,小方准备着给我不时之需的。”
就是只赖皮狗。
冯潇:“留下可以,睡客房。”
“好的,没问题。”
他跳起来,飞快穿过客厅出门去下楼拿衣服,生怕慢了她会反悔一样。
冯潇收拾好出来,发现他穿着睡衣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坐在扶手边上,抱着抱枕蜷缩着。她走过去,问到沐浴露的香味,知道他已经在客房洗过澡。
这男人向来精力旺盛得很,白日里根本看不出精神不济的样子。
但还是真的累的吧,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并不是完全的赖皮托词。一边准备巡演,一边录节目,还要挤出时间来找她。
她每次找他的时候他似乎永远都有空的样子,可着她的时间来。从来没有说一句“正在忙”或是“等我空”之类的话,从来没让她迁就过他的时间。
醒着的时候永远一副要把天干翻的张扬模样,睡着后怎么又那么乖,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浅得很。
指尖轻轻拂过他眼下,陈德嘉睫毛轻轻颤动,恍惚了一下才半睁开眼醒来。
“怎么不去睡觉?”
看到她,陈德嘉将抱枕扔在地上,拿下她的手,拉着她抱在怀里。闭着眼睛咕哝着说:“等你,还没有和你说晚安。”脸在她头发上蹭。
这是真的困得不行了呢,冯潇笑了一下:“现在说了,可以睡了。”
“嗯。”却没有动一下的意思。
冯潇摸到他的头发,还带着水分,大概只用毛巾擦了擦。
于是推他:“快起来,吹了头发去睡觉。”
“嗯。”还是没动。
“那你放开我,我去拿吹风给你吹。”
“困。”
“去睡。”
他睁开眼,被她吵得不行的样子。
低头找到她的唇,吻上去,轻轻吮吸,慢慢的,温柔的。
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勺,插.进头发里,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头皮。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有节奏地拍着,带着安抚。
放开她的唇,陈德嘉又在嘴角啄了一下,懒懒地哄:“潇潇乖,别说话。睡觉。”
那种明显的带着温柔耐心的轻哄……
冯潇觉得心脏处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狗子是超温柔超让人心疼的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