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眸光一闪,凑到了钟离身前:“特殊的客人?客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钟离缓缓摇头,没有接话。胡桃撇撇嘴,随即兴冲冲的蹲守在大门处,等着新客人上门。

    新客人就是正玉。

    一到门口,一个棕色头发,红色眼瞳的少女眼中泛着精光,直接冲了过来。她戴着一顶侧边有梅花的帽子,所过之处,一股梅花的幽香袭来。

    正玉只觉得像有一团热烈的火焰把自己团团围住了:少女前前后后地热情的看着她,如同见到了新大陆,口中还啧啧称奇,说着什么“客卿”、“难怪”、“不让说”的话。

    “你好,我叫正玉。”正玉猜不到她究竟在看什么,反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微笑着打招呼就对了。

    “我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你就是正玉?《舌尖上的璃月》的导演?”得到正玉肯定的回答后,胡桃手臂搭上了正玉的肩膀。

    “正好正好,我看完映影之后,诗兴大发,写了好几首诗还没寄给你,来,快跟我一起鉴赏一下!”

    “堂主,正玉小姐来到往生堂想必有什么要事,不如等正玉小姐事情办完再做品鉴。”

    钟离有些无奈,开口打断了胡桃的要求。

    “好吧。”胡桃松开了拉着正玉的手,“你来往生堂有何贵干呀?难不成是想为自己提前预定葬仪?”

    “不是。我来是想请钟离先生为我下一步映影取材做个向导。我从他处听说了,钟离先生学识渊博,才智过人,而且算得上道上人士。我的下一步映影自己一个人取材不太方便,所以想请位向导。”

    “不知可能和钟离先生借一步说话?”

    胡桃虽然没了新订单有些失望,但想了想,还是给他们找了处僻静的位置:“这里没人,你俩在这里谈就好了。”

    胡桃妥帖的关上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间陷入了安静。

    正玉找了个话题不让谈话冷场:“自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了几天。我本遗憾上次没能交流关于映影的看法,没想到今天还能再会,实在有缘。”

    钟离回想起当日之景,叹息着回复道:“当时他人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映影行业的发展本是合情合理之事,正玉小姐作为新行业的领军人物,定能推动映影更进一步。”

    正玉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听香菱或者观众的夸奖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像钟离这样的人物如此自然的赞美实在让人有些羞赧。

    “正玉小姐的《舌尖上的璃月》中有种种巧思,确是难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巧思?正玉想起自己在映影里除了三大部分以外的暗线,竟然有人能看开出来么?

    何况之间的映影一直没有收集到特别出色的影评,大多只是简单的夸奖罢了。今天有机会,刚好能听一听眼前这位钟离先生的看法。

    她正色问道:“我能否听听您关于这部映影的看法?就像厨师,如果全然从自己的喜好出发,是做不出人人称赞的好菜的。”

    “当然。”钟离语速不疾不徐,内容显然是深度思考过的。

    “《舌尖上的璃月》的三个部分——五味、四时、三餐,每个主题的拍摄内容显然都是正玉小姐精挑细选的内容。”

    “五味,虽说主线是酸、甜、苦、辣、咸,但是实质性的内容确是从古至今的菜肴演变。”

    “第一道菜日落果苗,是很久以前在调味品不足的时候,人们能制作的最好的菜肴。而杏仁豆腐,则很好的体现了如今璃月人在饮食丰足的情况下,对食物的更高最求。”

    “最后一道,是展示师傅们在传承技艺时候的创新。正玉小姐说服新月轩白师傅的时候应该出了不少力吧?”

    钟离将映影情节细细道来,让正玉感觉心里十分满足。能有人注意到自己映影里的细节和暗线,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她点头:“的确很难。新月轩的张老板听说我要把这部分放到荧幕上,气得差点就不干了。但白师傅倒是很大方。他年过半载,想要收学徒了。能趁着这个好机会展示一下手艺,对他之后收徒也有好处。”

    钟离接话道:“虽然张老板对钱财过于重视,但他很少使用阴谋诡计,往往当面据理力争。只要当面说服了他,结果定是好的。”

    正玉对钟离的评价十分赞同,张老板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谈判的时候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之后合作的时候,也只有在白师傅做这道菜时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履行了契约,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

    钟离接着往下说道:“四时的部分设计的也很巧妙。虽说璃月是商业之都,但在各行各业的协同努力下璃月才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少有人注视到这些其他行业。”

    不是吧?正玉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描绘的这么隐晦,真的有人能看出来?

    “你从璃月的所有行业中选了最具代表性的五个——在农、林、渔、牧、矿。又这五个产业里,找到可以交叉展示这些行业的代表人物。”

    “寒老伯一生从事的都是农业种植;朱老板是林业转行养殖业的代表;黄凯、艾柯夫妻是矿工和渔女的家庭组合。小姐找这些素材可算是有心了。”

    “先生把我的想法都看透了。”正玉摇头赞叹道,“这些人物光靠自己找是很难的,也仰仗了之前合作的餐饮老板们的帮助。没有他们,这映影的完成度还得下降一个档次。”

    钟离听到正玉的赞叹,忍不住也嘴角微微上扬:“最后一部分选取了璃月港普通家庭的孩子的视角,拍的十分童趣,仅仅看到这一部分,就会让人想到到日常生活中的温馨之景。”

    “我再什么可说的了。”正玉叹服,“之前听旁人说到钟离先生才学深厚,没想到对映影这种新行业也那么有见地。”

    正玉恨不得当场变成刘备,来个“孤之有钟离,犹鱼之有水也”。她热切地看着钟离,希望他能给个同意的答复。

    “不知道先生可愿和我签订契约?能有先生的帮助,我的新映影想必也能更上层楼。”

    “不急。”钟离面对正玉的邀请缓缓摇头,“聘请我当向导,正玉小姐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讲。”聘请是双向的选择,双方互相询问工作相关内容本是应有之义。正玉带着询问的神色,示意他提问。

    钟离却不急不慌地从橱柜中拿出了一套茶器。他在茶杯中放入茶叶,将热水注入,冲泡了两盏茶水。他将其中一盏茶水推向正玉,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他目光湛湛,仿佛能看透人心:“第一个问题,正玉小姐来自何处?”

    正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来处?轻策庄?璃月港?”

    “不是这个来处,正玉小姐,”钟离说话声音不大,在正玉这里如雷轰鸣,“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

    岩上茶室内。

    夜兰和范二娘坐在桌子的两面,桌上放着两杯热茶,袅袅的水蒸汽朝空中飘散。

    夜兰率先开口:“你的前夫,范波已经追拿归案。以后,你和孩子再也不用担心他的威胁了。”

    范二娘先是一喜,随即笑容像撕破了的面具,变得扭曲不堪。她仿佛喜怒无常的假人,似笑非笑间,明明没有眼泪,却好像要哭了出来。

    “他终于被抓住了啊。”范二娘语气之复杂让人难以揣摩,“那我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她说的话没头没尾,夜兰却听懂了:“按照规定,线人在完成任务之后,就要从原住址离开。不再和之前联系的人产生关系。”

    “你是所有线人里最特殊的一个。”夜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有你,是半道出家做的线人。任务过程中,也一直用的是真实身份。当年做出这样的选择,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呢。”范二娘笑出了声,“我高兴还来不及!这个畜生……他怎么敢动我的儿子!只是做个线人,就能把他送进牢狱,还能给我和孩子一个保障,有什么可后悔的!”

    “这么多年,我没对不起任何人!即使和邻居的友好关系,也是靠着我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她咬牙说道,“我仍记得我和那个贱人离婚时,所有人的悲悯的目光,好像我离了他就会死一样!”

    “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她恨声说,“明明我一点错都没有!我一家一家的敲门、说软话,坚持不懈的打好关系,吃了无数闭门羹,什么用都没有!最后还是靠着我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他们现在还敢高高在上地说,是他们接济的我!明明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落井下石的是他们啊!”

    范二娘气得眼角泛红,直喘粗气。夜兰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喝茶,等着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又变成那副温婉安静的可怜样子。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无条件的帮助……”她怔怔地注视着茶杯,不再言语。

    “但是还是有人帮你了,即使她不认得你。”夜兰帮她说道。

    “只有她,”范二娘重复道。

    “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