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会来找你呢,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康珀特挂断电话虫,看着窗外仿佛在自言自语。其身后,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终于站起身来,推门离开。
康珀特略有些无奈。
自家顶天立地的二弟,自从回来后便有事没事在她附近出没,每当她的电话虫噗噜噗噜地叫起来,那家伙总会吓一跳,然后竖起耳朵偷听。
他似乎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
唉,我们的准新郎,心里却装进了别人呢。
康珀特摇头。
包括众多子女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会好奇为什么卡塔库栗的婚事定得如此匆忙,可是只有家族内的少数几个人才能大概猜到bigmom的实际意图。
「节肢海贼团」,原本只是长子佩罗斯佩罗几个订婚对象里的备选之一罢了。这个海贼团由四兄妹和一众小毛贼组成,其实力放在新世界仅仅算得上是中流,本不配作为bigmom会选择的联姻对象。但是其根据地——瓦特兰斯小岛,却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优质水果生产地。绝佳的水热条件,适宜的土壤,再加上巨大的海拔落差,使得瓦特兰斯小岛能够生产各种季节的水果,而且个个汁水饱满、糖分充足。
重要的是,瓦特兰斯小岛和托特兰的蛋糕岛离得非常近。
bigmom早就有了将瓦特兰斯小岛吞并的野心,现在她在蛋糕岛上建立的统治也已经牢固下来,是时候进一步扩大她的领土了。
找一个由头,把那些只会躲在自家根据地里的缩头乌龟叫出来,叫她自己的地盘上,再全部处理掉。
bigmom不想再经历「吃个草莓还要从别人手里买」的日子了,她一贯奉行海贼的宗旨:想要什么直接抢过来。
长子佩罗斯佩罗的婚事她已经在心中定好了人选,可bigmom同时也想早日实现水果自由,因此直接将「节肢海贼团」推给了卡塔库栗。
反正这场联姻也只是走个过场,最后「节肢海贼团」的结局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全灭。她不会在乎自己的儿子刚刚成年就变成了鳏夫,何况联姻的机会多的是,以后还可以再给卡塔库栗安排。
她真的是一个做决定很快的女人。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三天,我们的准新郎正在漫不经心地试穿礼服。他保留了自己的粗毛围巾,着一身简单得体的白色西服,旁边的侍者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解婚礼的注意事项,而他却盯着那枚钻戒发愣。
母亲给他定下的新娘,是「节肢海贼团」四兄妹中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妹妹,巴特弗莱。不过,就算知晓了新娘的姓名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三天后,这个姓名会和她的三个哥哥一起,消失在世界上。
闪烁的钻戒根本不会被戴到属于它的那只手上,洁白的礼服也只是刽子手的伪装。
卡塔库栗对素未谋面、便将要死在他手上的家伙没有任何怜悯可言,钻戒在他手里转了几个圈,他只是有些茫然。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人浅笑着向他伸来手,他用目光描摹着那五指的轮廓,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那手指戴上钻戒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眼前的这枚钻戒,却是戴不上那人的无名指。它太小了,只适合小小的新娘,却不适合「他的新娘」。
一把将钻戒握在掌心,他猛然站起身,扯松领带便抬腿离开了房间。
「她可能会来找你……」
卡塔库栗感到有些难以呼吸,索性将领带彻底扯下,甩在地上。
她想来做什么?
她又能做什么呢。
也许她并不会来,油嘴滑舌的她根本不值得信任。
他感到愤怒,却不敢说自己为何恼火;他心里悲凉,却不知自己为何心酸。
他发现自己已经十分在意一个人。
在深沉的梦境中,他总是梦到一双手。
那手掌白皙纤长,却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一阵晕眩,那双手已经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共赴云间,俯瞰脚下万物。
棕褐色的羽翼泛着墨绿色的光泽,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他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那双手上,紧紧握住。他听到耳畔有轻笑的声音,回过头,撞入一对金色的眼眸。
心脏剧烈地鼓动起来,他颤抖着屏住呼吸,唯恐那双手放开他,将他摔下深深的泥潭。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也不知道该吐出什么言辞来挽留那双手,他只是固执地、牢牢地握紧了。
他还是醒了。不知第多少次见到凌晨两点的月亮。
无法挽留的人。不能够留恋的怀抱。
拿起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他犹嫌不足,索性赤脚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冲了个澡。
再返回时,卧室窗外的月亮已然消失,夜幕里飘起了小雨。
落地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看到一只鸟落在他的窗前,抖索羽毛、甩掉水珠。和梦里一样的棕褐色的羽翼,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只鸟抬起头来,金色的瞳孔望向他。
一声轻笑在黑暗中响起。
“嗨,亲爱的。”
今晚的梦境比他想象中还要绮丽。
卡塔库栗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棕褐色的羽翼已经不见,只有一张含笑的明媚脸蛋。他难以置信地疾步上前,握住那双梦中的手。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手下却坚定地反握住他。
“你很高兴见到我吗?我飞了好久,伤口差点裂开了。”
今天的梦与以往不同,他感觉自己的心酸酸涨涨,似乎有什么东西满溢出来,几乎要挣破身躯的束缚。他突然胆怯了,不敢看那双金色的眼眸,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将相握的双手又往怀里拉了拉。
“啊,稍等我一下好吗,想起来一件事。”
那双手像游鱼一般从他掌心挣开了,他愣愣地抬起眼,近乎哀求的目光追随那身影。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
那人脱下厚外套,只着一袭黑色的收腰吊带薄裙。她提着外套在房间里四下环视,将其严严实实地挂在墙上的镜子前,方才欢笑着转过身来。
“这下好了——嘿,亲爱的,怎么感觉你傻乎乎的,没睡醒吗?”
女子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面色有些绯红:“你这什么反应,见到我开心疯了吗?瞧瞧你现在的眼神,差点就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呢……明明几天前某人还板着脸叫我滚蛋。”
那双眼中的嗔意让卡塔库栗慌乱起来,以往的梦境里,她并不会与自己交谈,可是今天的梦却大相径庭,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母亲已经定下了婚礼事宜,再与你纠缠,不合适。这本身也是对你的不负责。”
秦山呆了一瞬:“你今天的确有些奇怪,这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真让我受宠若惊。”
卡塔库栗苦笑起来。
这个梦的确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诉说,若不是在做梦,恐怕他连与那人交谈的资格也要失去了。
他不愿如此。
“……我不能让你待在我身边,可是我……”他垂下头,目光只盯着她交叉的双手:“我只是有个私心:至少请你,在我梦醒前别离开,可以吗?”
秦山嘴巴张大成一个圆:“你你你个死木头居然也会说情话了?喵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哦太阳还没出来呢。”
他愣愣地望着秦山,仿佛无法理解她言语的含义。
“是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擅自闯进我的梦,又随便抛下我不管。我求过你,挽留过你,可你总是自作主张地离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颓然,略一用力便将秦山摁在松软的床铺上,不由分说的欺身而上,“别把我的梦当作是你的玩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秦山惊讶地看他,良久她咯咯笑起来:“我很高兴你能梦到我,不过——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她的手覆盖在他的脸侧,温柔地抚摸:“先把窗户关上吧,亲爱的。雨越来越大了。”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操纵他站起来,跌跌撞撞甩上窗户。他感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扶着窗棂喘息片刻,他再度扭头望去,那人仍然半支着身子依在床上,白皙的手指勾了勾:“过来,亲爱的。”
卡塔库栗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靠近她。
“你是不是喜欢我?”金色的眼睛里流光闪烁,“快说你喜欢我。”
他哆嗦着嘴唇,许久也没能吐出半个字。肢体一阵无力,从未触碰过地面的双膝,却在今天跪倒在她的床前,他终于道:“……你不该来的。”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他视若珍宝地接住。
那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就像在他心房里伸进一把钩子。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快说,快说。”
他情迷意乱地望着秦山,那眼神里带着哀求,又夹着胆怯,那不该是一个霸王色拥有者该露出的眼神。可他就这样跪在她身前,恳求着她,又渴望着她。
卡塔库栗张了张嘴唇,几乎就要吐出他最卑微的心意,手臂上却突然落下一件东西,他的视线下意识扫过去——
松松垮垮的粗毛围巾,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一半了。
他猛地收回手,捂住那沾到雨水有些潮湿的围巾,发疯般缠在脖子与口鼻处。他缠得那样紧,甚至勒红了脸颊,难以呼吸。
她还在看着自己,她一定是注意到了。
卡塔库栗喘着粗气,血红的双眼一转不转地盯着女子的表情,似乎那将是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
请别看我。我恳求你。
请不要直视我。
什么也不要说,好吗。
没有人能见到我的脸,我会将他们全部杀死。
可我不敢伤害你。我不能这样做。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也不要伤害我。
女子站起来,轻飘飘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摆。
她伸出双臂,揽在他的腰际,脑袋低下来,耳朵对准他心脏的位置。
扑腾扑腾,震耳欲聋。
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那双手却一路上移,停在他头颅两侧。
卡塔库栗绝望的抓紧围巾。
她到底想怎么样。
突然间,那双手将他的头颅向下一拉,女子踮起脚。
湿漉漉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片刻后离开。他狂乱地眨动睫毛,不敢看她。
女子叹息:“没想到十八岁的你居然会如此青涩……简直像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
她又落下一个吻。
“可我还是对你着迷得不得了,亲爱的。”
卡塔库栗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抽出一条丝带,蒙上双目,又看着她伸出双臂,摸索着坐回床上。
她优美的身体曲线陷在蓬松的被褥中,带着彻底的引诱之意。
她呼唤他:“今夜还有时间,对不对?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你可以放松些……你最好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亲爱的,我相信你是一名生理机能健全的男性。”
一只手落在她胯骨的一侧,拍了拍。
卡塔库栗颤抖着屏住呼吸,缓缓上前。
他弯下腰来,隔着围巾,小心翼翼地、略带虔诚地亲吻秦山光洁的后背。
但最终,他将她拥进怀里的时候,那条围巾已经躺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