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相(修)

    贺重锦只醒过来?了一会儿, 为了江缨,他一直勉强撑着神智,直到江缨点头答应后,很快又再次昏迷过去。

    想到他刚才说过的话, 江缨攥紧衣袖, 一时有些压力。

    她能行吗?

    然而就在这时, 有人敲响了房门,开门后,入目的便是林槐俊朗的面庞, 他神情凝重, 见江缨双目红肿,皱了一下眉。

    “大梁。”

    江缨怔然:“什么大梁?”

    “贺重锦有救了。”

    她眼眸一亮,喜极而涕,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林槐,真的吗?我夫君真的有救了吗?”

    望着江缨这般, 林槐笑了笑:“梁史书上?曾记载,当今梁帝曾被人算计,服用过少量的鹤顶红,为了活命, 他用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法子来?为自?己解毒。”

    闻言, 江缨面上?的微笑慢慢淡了几?分?:“危险的法子?”

    “雪山冰莲和火蝎, 这两?种药物服下后冷热相冲,连鹤顶红都能解, 贺重锦体内的余毒而已,绰绰有余。”

    “冷热相冲……”江缨并没有多高?兴, 他问了林槐前面的问题:“你说危险,会有多危险呢?”

    “失败了, 贺重锦就会死?。”林槐道,“要知道,如此之药,比当年太医对他使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还要危险,还要狠。”

    说完,林槐打开了手中的匣子,天山雪莲的花瓣和一只火蝎静静地躺在这里?。

    天山雪莲冰的像雪,火蝎通身红褐色,一冰一火,可想而知汇聚到了一个人的体内是什么样子。

    “他会死?。”林槐目光幽深,继续说,“也许,会成为一个活着的废人也说不定?。”

    江缨的心变得格外紧张了起来?,林槐一直在观察着江缨,他想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最后的答案,也让林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麻花辫女子目光坚定?,犹如黑夜之中的一盏明灯,江缨说:“救。”

    “救?”林槐咬重了些许字音,“到时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你也不在乎吗?”

    适才紧张的江缨,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成熟。

    “我会在乎,我是皇京第二?才女,何必为了男子毁了我自?己的前程?”江缨垂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只是,贺重锦不一样。”

    林槐到底还是没能从江缨的口中得知,她执着于贺重锦到底是为了什么。

    *

    书房之中,江缨坐在书案前,翻动?着贺重 ? 锦留在书案上?的东西。

    江缨不知道她是否有这个能力,也不知道能力有多大,但就是想要查案,查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贺重锦,更?是为了大盛。

    尽管那些人和她并没有什么干系,而她江缨,从小被关在江家读书,极少出门,也没与大盛的百姓有过其他的交情。

    但是大梁在外,国难当头,再加上?贺重锦是她的夫君,她理应帮他。

    很快,江缨看完了贺重锦再雪庐书院查出的所有线索。

    女探子曾在暗中解开雪庐书院的屋顶的房瓦,观察过每一间学子的房间,江缨发现,这名女探子似乎并不确定?,她所要找的人在哪个房间。

    外阁是学子们的住处,而内阁则是林院首的住处。

    内阁不似外阁,内阁比外阁大,学堂、藏书阁、灶房等等,都聚集在了内阁。

    这时,红豆端来?一碗热粥,一脸担忧道:“小姐,别看了,歇一歇吧。”

    江缨摇了摇头,继续看着书案上?,贺重锦之前留下来?的查案进展。

    红豆叹了一口气:“唉,那些寒门学子们也真是的,科举试题丢了,再拟个新的就成了,又有什么分?别?我看就是肚子里?没墨,否则也不会担心舞弊,求一个公正?。”

    书案前的女子微微一怔。

    科举试题

    鬼使神差地,江缨快速翻找着,将书案上?的宣纸都胡乱翻找了一通。

    红豆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

    江缨还在翻找,过了一会儿,她将一张宣纸从其他宣纸中抽了出来?,捏着宣纸的一角,有些些惴惴不安:“ 就是这个了。”

    科举试题被盗以后,科举试题留流传到了大街小巷,院林院首又拟定?了一份新的试题,送往了皇京。

    还好贺重锦心细如发,留了份原本的试题。

    烛火映凉了宣纸,江缨垂眸,目光一一扫着林院首的科举试题,突然,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

    红豆诧异:“小姐?”

    “红豆。”江缨默默放下试题,对红豆说,“也许,我或许知道偷盗试题之人是谁了……”

    也许,贺重锦曾细细端详过科举试题,可她不是贺重锦,她是江缨,是读书长大的江缨。

    江缨来?到贺重锦的塌前,男人还在静静睡着,烛光昏暗,却衬得他的面孔白皙如玉。

    三年前,他很喜欢看贺重锦睡觉的样子,缠绵又温柔,安静时的模样她忘不了。

    如今,江缨讨厌极了,他想看贺重锦去批阅公文的模样,去看贺重锦照料孩童时,手足无措的模样。

    江缨在那塌边缓缓坐下,哽咽了良久,随后趋于平静。

    还是不能哭,不能掉眼泪。

    她是一朝权臣的嫡妻,她曾经答应过他要强大起来?,不能哭。

    “夫君,我知道偷盗试题的人是谁了,但是我想你亲耳听见。”

    顿了顿,江缨露出笑容,眼角红了,“还有,我还想和夫君说,我不再是个没用的人了,我再也不会自?暴自?弃了。”

    “谢谢你,夫君。”

    *

    雪夜,雪花漫天纷飞,大地一片苍茫。

    江缨带着科举试题,来?林槐的房间里?找她,她自?始至终都很平淡,就好像要郑重其事地说什么。

    “江缨,你来?了。”

    麻花辫女子迈过门槛,她还是这样第一次近距离地来?到林槐的房间。

    到底是雪庐书院的院首之子,他的房间比寻常学子的房间宽敞许多,屋中徐徐燃烧着檀香,书案上?堆满了各种书。

    林槐见江缨一脸沉凝,开口问:“江缨,是贺重锦那里?出事了?他服用火蝎和雪莲,尚未挺过来??”

    她也只能因为这个原因来?找他了。

    她摇了摇头,如实?告知:“我夫君似是睡着了,毫无反应。”

    林槐诧异:“睡着了?你确定?他服下了?”

    江缨:“嗯,确定?。”

    “……到是怪了,那是阴阳相冲之药。”

    然而,江缨却暂时不想与林槐谈论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对林槐说,“你和我说过,关于你年少时的事,你能不能再仔细地和我说说?”

    “年少?”林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为何?”

    “因为我想让你最后知道,在雪庐书院中偷走试题的人,究竟是谁……”

    说着,江缨将那张科举试卷撂在了他的面前:“我自?小读书,对书中文字极其敏感,在雪庐书院已经有三年之久了,林院首是个读书严谨之人,上?卷和下卷出题的风格截然不同。”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他在拟题的时候遇见了什么人,随后便不准备将这题继续编下去,最后试题就丢失了……”

    毕竟,任何一件事多多少少都会露出马脚,除非是监盗自?首,自?己偷自?己的东西,才会接近天衣无缝。

    这是书上?说的。

    心有不解,过了许久,林槐道:“的确是我爹。”

    江缨愣了一下:“你早就猜到了?”

    林槐笑得很冷,他走到檀木椅前,坐下时,心口仿佛随着林槐的坐下,慢慢沉了下来?。

    “是啊,毕竟我是父亲在这世上?唯一的亲生骨肉,有什么不好猜的。”

    林槐可笑道,“当年,我父亲被人陷害,从科举之中除名,他跪求皇恩无果,我娘得知此事,才间接……”

    江缨靠在房门边,听到这些话后,她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那似是一种无力之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林院首和你,一直觉得是当年的科举除名害了你们全家?”

    林槐:“江缨,你信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吗?”

    “当年,我父亲错信了和他一起同窗的学子,误以为是去求学,岂知那人竟然在暗地里?贿赂主?考官。”

    林槐咬了咬牙,继续说:“后来?,那名学子被查,罪加一等,连带着我当日和他一起去府上?的父亲牵连,被误以为是同伙,一同被除名。”

    江缨看着他,杏眼黯然:“林槐,我理解你和林院首的心情,我也曾……也曾错过了桂试八雅。”

    闻言,林槐紧绷的心情舒缓了下来?:“你能明白就好,后来?,大理寺彻查此事,虽说陛下查出我父亲是被牵连的,最后还是除了名,说扰乱了科举的公正?。”

    江缨却说:“可是,科举的公正?事关整个大盛,整个朝堂,何况现在大梁已经……”

    “我父亲什么都没有做!他是被冤枉的!冤枉的!可是圣上?没有收回成命,他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我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

    江缨不说话了。

    她犹豫迷茫了,一时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

    “江缨,新的试题马上?就要送往皇京了,也许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林槐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告发他。”

    “我……”

    第72章 试题(修)

    屋中?陷入寂静, 唯有窗外的寒风呼啸声,刮着窗棂。

    又下雪了,只是这雪并没有多么美?,有些哀伤凄凉, 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就像当初江缨要在桂试和小岁安之间选择其中?之一。

    林院首作为出题人, 监守自盗,将?试题传播出去又谎称有人偷走了试题,可是当年, 他被科举除名, 夫人难产死了,一个人带着林槐四处漂泊,在创办雪庐书院之前,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谁又是绝对的对?谁又是绝对的错呢?

    半晌,江缨缓声道?:“此事, 我不能做决定,我也做不出来。”

    见江缨如此,林槐则说:“为什么?”

    “因为我是贺重锦的妻,夫妻一体, 我可以替他查案, 但不能替他做主, 我只是他的嫡夫人,来雪庐书院查案的, 依旧是我夫君贺重锦。”

    江缨说着,袖口下的手紧了紧, 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何?况,夫君中?毒, 与林院首脱不了干系。”

    林槐:“江缨,我父亲定是被指使?的。”

    “纵然是被指使?,小岁安是无辜的,贺重锦是一个女子的夫君,一个孩子的爹爹,一国的宰相,如果他死了”

    素来恬静的江缨,竟是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然后慢慢地平复情绪。

    林槐压下神色,半晌又道?:“贺重锦从?前中?过一次致命的毒,如今能够挺过雪莲和火蝎的命数,几乎渺茫。”

    渺茫?

    闻言,江缨不敢相信地倒退两步,只听林槐又道?:“如果不信,我们就去他的房间里看看,过了这么久,是生是死,早就有定论了。”

    *

    江缨被林槐一路拉到?了她与贺重锦的房间外,屋中?的烛火还?在亮着 ,温暖的光从?窗中?透了出来。

    她不敢靠近房门,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就这样局促不安地站着。

    林槐意识到?,自己对江缨还?是有一点侥幸的,她还?是希望这样的女子会和他在一起,她的心也在他这里。

    只见江缨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推开了房门,那房门被推开的一刻,烛光却如炙阳一般,倾泻了出来。

    是那样的刺眼?。

    她开始忍不住红了眼?角,可是眼?泪快要溢出的时?候,江缨赶紧用?手擦了擦,就这样迈步走进去。

    “夫君。”

    无人回应。

    江缨的心猛地震荡了一下,仿佛一瞬间的所有都轰然倒塌。

    没有声音了,真的没有声音了……

    难道?贺重锦真的已经……死了吗?

    林槐接着道?:“江缨,你?与贺重锦终究是无缘了,你?若不信,上前去看一看。”

    他看到?女子走到?塌边,贺重锦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回应,江缨一时?悲伤难以自抑,趴在被子上就开始哭。

    正当林槐找准机会,准备上前安慰江缨时?,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攥住江缨的手腕。

    林槐吓了一跳,江缨也吓了一跳,当即恐惧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塌上那人一用?力,反将?她拉到?了塌上,那个人是贺重锦。

    他嘴角含笑,抚摸着江缨的麻花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抗拒着:“诈诈……”

    抗拒无用?,炙热的吐息贴了过来,唇齿交缠,他当着林槐的面狠狠吻着江缨。

    唇齿交缠,又分开,一如从?前他们在一起时?一样,水深火热。

    看着江缨急促的喘息,一双杏眼?始终盯着他看,像是受了惊的小兔,温柔在贺重锦的面上化开。

    他轻声说:“诈什么?诈尸?”

    江缨:“没……没说什么,夫君听错了,才不是诈尸。”

    见到?这一幕,林槐大为震惊。

    在大梁,使?用?过这种极端法子解毒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梁帝,除了他们两个活了下来,其余的都死了。

    更何?况是贺重锦?

    除非是曾经服用?过,并且活下来的人,可贺重锦怎会服用?过这两种药?

    *

    内阁,林院首的房间。

    林院首心情沉重,他今日并未研习,也没喝茶,只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眺望着挂在墙上的诗句。

    那宣纸早已久远泛黄,是年少时?期,踌躇满志所做,那时?的他,决心要入朝去做一番大作为。

    可不想,事与愿违,一切都成了空谈,不得不剑走偏锋,来满足过去的遗憾。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竟是自言自语道?:“贺重锦啊,贺重锦,你?是好官,可惜了,这世道?之中?再好的官也会被埋没于黑暗之中?。”

    “林院首此言差矣,世道?上的好官即便被埋没于黑暗之中,是会照耀黑暗的。”

    忽然,一个清润而坚定的声音闯进了屋中,继而房门被人推开。

    贺重锦眸光深邃,神色晦暗而沉定,宛如黑夜之中的到访者,寒风从?屋外灌了进来,挂在高处的,写?有诗句的宣纸被风吹得乱晃,掉到?了地上。

    到?底是年过半百的林院首,当他看到?立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贺重锦时?,林院首的后背脱离了木椅一瞬,又缓慢地靠了回去。

    “你?竟没死。”

    虽说事已至此,但贺重锦依旧行了一礼,不失尊敬:“林院首,重锦已经知晓是你?将?科举试题传播到?了皇京。”

    计划败露,林院首反而哈哈笑道?:“哈哈哈,不愧是一朝宰相啊。”

    贺重锦依旧不急不缓地说着:“待林院首回到?皇京后,不久,汝南王也会绳之以法,从?此大盛将?再无内乱。”

    “好,好。”林院首多了些许释然,“贺大人,只是啊,我这心里还?有些许不解,你?究竟是如何知晓我是在贼喊捉贼呢?”

    贺重锦笑:“林院首忘了,重锦的新?妇是皇京第二才女,读书百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林院首又哈哈笑了,随后惋惜地说:“唉,可惜啊,晚了啊!”

    闻言,贺重锦当即皱眉:“什么?”

    然而林院首,却没有再回答了。

    *

    与此同时?,雪庐书院的某处院落中?,江缨正在与小岁安堆着雪人,小岁安一边堆,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地说如何?给雪人装饰。

    也不知怎得,小岁安开始说起了奇奇怪怪的话来:“娘亲。”

    “嗯?”

    在江缨的教导下,小岁安的口语比以前清晰了不少:“岁安,想要妹妹。”

    “啊?”

    小岁安嗯嗯地点点头:“一个人,无聊,想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多少个弟弟妹妹一起玩呢?”

    江缨叫了停,没让小岁安继续数下去。

    她蹲下身子,拭去了小岁安肩头的积雪,小岁安也十分听话懂事,反过来擦拭掉江缨肩头的积雪。

    江缨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慈祥一些:“一个就够了。”

    “可是,娘亲说过的。”小岁安不解道?,“眼?睛闭上,合上,就有小岁安了,既是,轻松,为什么不能有弟弟妹妹呢?难道?,娘亲,骗人?”

    江缨:“的确是如此轻松呀。”

    “奥。”小岁安道?,“那为什么娘亲,不答应?”

    江缨想了想,随后灵光乍现,回答道?:“因为娘亲的爱很少的,只想爱小岁安一个,倘若再多一个弟弟妹妹,娘亲怕是要冷落他们了,小岁安希望弟弟妹妹伤心吗?”

    小岁安摇摇头:“不希望。”

    过了一会儿,一双黑靴踏着积雪,进入了院子里,贺重锦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冰雪消融的笑意。

    江缨看到?了贺重锦,她迈步上前拉着他的手,一起来到?了雪人边

    期间,江缨与贺重锦谈论起了公事,小岁安听不懂这些,只顾着玩耍。

    江缨问:“夫君真的要将?林院首的事告知姑母?这是死罪。”

    贺重锦沉思着,而后却是反问江缨:“缨缨,你?是如何?想的?”

    “我吗?”

    “不能看书卷。”

    她轻轻垂了一下他的被褥:“夫君,你?别说笑了,我早已明?白,书卷是代替不了人心的,人的情感可比书卷要复杂的多。”

    江缨想了想,又对贺重锦道?:“我想,我们该秉公办案,给大盛一个交代,只不过,此事虽然就这样办了,但绝不能抛却情理。”

    “接着说。”

    “盗取试题,虽判处林院首是死罪,肃正朝堂,但是若法不容情,才是更叫大盛百姓寒了心,所以夫君能否为林院首求情?免了死罪,只需活罪即可?”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贺重锦,良久之后,他笑了:“好。”

    这不仅是江缨的答案,也是他心里的答案。

    三人继续堆着雪人,突然,贺重锦的手停了下来,他似是这才想起了什么。

    “缨缨。”贺重锦道?,“新?的科举试题,也是林院首所拟?”

    一个时?辰后,贺重锦与江缨在林院首的房间里焦急地翻找着,很快,江缨就从?满是灰尘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干净的书籍。

    她将?科举试卷从?中?拿了出来,打开后扫了一眼?,当即惊道?:“夫君,文钊可是如今到?皇京了!?”

    “是,算算日子,已经到?皇京许多日了。”贺重锦道?,“怎么了,缨缨?”

    “试卷有问题!”

    第73章 危机(修)

    江缨给贺重锦指着试卷末尾的最后一题, 贺重锦拿过试卷就这样看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面面相觑,江缨不解地?问他:“夫君,不会解这句诗谜?”

    闻言, 贺重锦再?次扫了?一眼那最后一道题, 密密麻麻的, 那是晦涩难懂的诗词,使人忍不住轻微的晕眩。

    江缨:“这题的诗词简单,夫君不会解?”

    林院首的目的是让每一名参加科举考试的学?习都?能解出答案, 纵然贺重锦读书少, 倒也不至于解不出来。

    她想到贺重锦说过,他不是贺家的孩子,没?有在贺家收到良好的教导,难道他的真?实出身是在贫寒的人家吗?

    思绪偏颇,江缨赶紧抛却这样的想法。

    贺重锦不说, 她不问,也不猜测,她只知道贺重锦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是一个好人, 这就足够了?。

    “缨缨。”贺重锦问道, “怎么了??”

    江缨摇了?摇头, 不安地?说:“夫君,这道题所解下来的不过只有一句话, 新君无能,大?盛将?亡。

    贺重锦的表情骤然变了?, 袖口下的攥成拳头,怒意从生, 咬牙说:“大?盛将?亡,而民不亡……汝南王,好一出算盘,试题丢失,本就引得人心?浮动?,一旦科举考试的学?子们解出这张题,势必会大?乱。”

    此时此刻,江缨也并?无心?思去担心?汝南王了?,她如今只担心?昭阳郡主。

    昭阳郡主性子是娇纵了?一些?,但为人不坏,她知不知道此事呢?

    汝南王如果真?的落实的谋反之名,昭阳郡主会不会被卷进来?会不会收到牵连呢?

    因为,那是她从记事起,唯一的一个朋友了?,她想有爱人,也想有朋友,失去一个都?是她断然不想的。

    “夫君。”江缨对贺重锦说,“离科举还有五日?,寻一个人,日?夜兼程,定能将?试题拦下来,下一年的科举……”

    贺重锦拿着试卷的手轻微颤抖,他打断了?她:“来不及了?,科举务必进行,汝南王早已经赢了?,缨缨……”

    他将?江缨抱在怀里,知晓这是一个死局,是那样的无助又不甘心?。

    他还是没?能帮姑母守护好大?盛。

    女子放在贺重锦后背上的手紧了?紧,随后轻轻拍打着,安慰道:“你不是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我?会帮夫君,和夫君一起想办法的。”

    贺重锦轻轻道:“嗯。”

    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呢?

    夜风习习,今夜很安静也很静谧,没?有下雪,小岁安不懂大?人之间的纷争,江缨牵着他一路来到了?山下,准备去给小岁安买糖水棍。

    小岁安仰头看向自己的娘亲,问道:“娘亲,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啊,人都?会有七情六欲的。”

    “是因为爹爹么?”

    “是啊。”江缨黯淡下了?眼眸,“人这一生,到底是要?经历风霜雨雪的,谁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听到这话,小岁安顿时苦恼了?起来:“啊?岁安,也是吗?”

    “是的。”

    “那爹爹呢?”

    “是啊。”

    小岁安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娘亲,好可怕。”

    其实从前,江缨也怕,怕那些?风霜雨雪,怕那些?荆棘坎坷,直到最后遇见了?贺重锦。

    没?有那些?荆棘坎坷,就没?有如今的江缨了?。

    买糖水棍的摊贩前,江缨将?手中的铜钱递给了?老板,换来了?两根糖水棍。

    女子玩笑似的将?糖水棍放在小岁安够不到的高度上,小岁安蹦蹦跳跳了?许久,马尾上下荡着:“娘亲,岁安要?,要?糖水棍。”

    一共两个糖水棍儿,江缨背过手去,带有告诫地?对小岁安说:“岁安,糖水棍不能吃多了?,只有吃一个,会蛀牙的。”

    “知道了?,娘亲。”

    买完糖水棍后,江缨带着小岁安在一家面馆里吃面,小岁安吃着吃着,坐在对面的江缨忽然开始落泪。

    小岁安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心?想娘亲怎么比自己还爱哭啊?

    “娘亲,娘亲不哭,岁安哄哄。”

    “怎么办?”江缨抽泣道,“科举怎么办?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江缨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她早一点帮贺重锦,早一点发现大?盛会怎么样?贺重锦会怎么样?

    他们的家会怎么样?

    悲伤的情绪难以压抑,江缨哭时,还不忘告诉小岁安:“千万不要?让你爹爹发现,知道了?没?有?”

    “娘亲不哭,岁安就,不说。”

    “你你这孩子!”

    正当?江缨想要?好好责备这孩子一同时,小岁安的注意力忽然被街道上的变化吸引了?过去。

    小岁安欣喜道:“娘亲!那是!什么!”

    江缨收敛了?面上的不悦,朝着小岁安所指的方向看去,镇子上的一个壮汉正拉着一车小麦,准备送到作坊里磨成面粉。

    北境寒冷,小麦都?是在温室里专门孕育的。

    小岁安从前都?没?见过小麦,更不识得面粉,毕竟他是贺相府的嫡子,不缺吃不缺穿,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从未见过这些?五谷杂粮。

    她道:“那是面粉。”

    “面粉?”小岁安习惯性地?思考了?一会儿,“哦,知道了?。”

    既然这孩子问了?,于是江缨便就着这个由头道:“粮食是民生之本,是百姓安之立命的所在,是”

    话说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小岁安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娘亲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一阵静默,江缨垂下眼,嘴角扬了?起来。

    或许她知道该怎么挽救科举了?,果然除了?生死,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人。

    而后,江缨当?即让掌柜拿出宣纸和笔,她亲自书写了?一封信,重金请来镇上最快的信使,吩咐他一定要?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贺相府的侍卫文钊手中。

    事关大?盛,务必尽快。

    *

    一路上,小岁安一直缠着江缨想要?另一根糖水棍,她没?给,纤细手指拆开了?油纸,把小岁安气得面颊鼓鼓的。

    岂料,母子二人刚到山门口,便见林槐早已等?待已久。

    经由上次在藏书阁一事,小岁安讨厌极了?林槐,朝他拉了?一个鬼脸:“哼!坏叔叔!”

    被叫叔叔,林槐的脸当?场绿了?一下,江缨赶紧纠正:“岁安,林槐哥哥还没?成亲呢,怎么能叫人家叔叔?”

    林槐才懒得与小孩计较,他的表情凝了?些?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江缨将?小岁安抱了?起来,对他说:“林槐,你是特意来为林院首求情的吗?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过我?与夫君商议了?,会为他求情,免其死罪。”

    “不,我?不是要?说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

    江缨有些?不敢和他说事了?,之前说事的时候,林槐根本就没?有在好好说。

    林槐难得觉得话是那么难以启齿,毕竟这涉及大?盛与大?梁,弄不好就是死罪一条,所以他不敢妄下定论,更不敢和江缨说出自己所猜测的答案。

    “江缨”林槐平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曾听闻贺重锦的父母死在了?梁兵手里,他并?没?有在皇京长大?,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模样,战乱之时,这中间发生什么谁都?猜测不了?,你觉得你眼前的贺重锦,真?的是贺重锦吗?”

    “”江缨说,“林槐,你问这个做什么,话可不是乱说的。”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梁兵的手段何其残忍,斩草必出除根,怎么可能会留一个将?军的遗孤活着?”

    江缨:“”

    林槐继续说:“江缨,你从来都?没?觉得这从中有蹊跷吗?你不觉得蹊跷吗?贺重锦曾以毒攻毒过,气血亏空,按理来说承受不了?雪莲和火蝎的相冲,可他现在活下来了?,安然无恙。”

    女子望着林槐,半晌呆木木地?说了?一句:“听不懂。”

    林槐:“”

    不得不说,江缨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装傻的本事,想必会把林槐气死吧。

    片刻之后,林槐把话咬得更重了?,看来不把话说清楚,江缨是永远也听不懂:“如果我?说,贺重锦是”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林槐的话打断。

    贺重锦开口唤着江缨:“缨缨,我?刚要?出去寻你们,想不到你们已经回来了?。”

    小岁安高兴地?从娘亲怀中下来,来到贺重锦跟前求抱抱。

    林槐涨了?张口,而后慢慢合上,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再?也没?说什么了?。

    江缨与林槐告了?辞,与贺重锦和小岁安进了?山门,她一边走一边告诉贺重锦,她已经找到了?解决科举试题的办法

    而林槐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贺重锦的背影上离开,那目光就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一样。

    大?梁史书记载,梁帝被人下以鹤顶红,危在旦夕之际,铤而走险使用了?最为极端的解毒办法,出于安全之计,梁帝寻了?一人来试药,为其下了?鹤顶红。

    最后,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太医署记录,此二人再?服用雪莲与火蝎时,都?会产生抗药性,无知无感,不痛不痒。

    而那个人,就是已经故去多年的大?梁质子

    第74章 弟弟妹妹(修)

    快马日夜兼程, 江缨委托的?信使终于在科举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累死累活地将?信送到了贺相府。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而明日就是科举。

    贺相府的?府门前?,文钊拆开信封后, 认出了自家夫人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看完信后, 他的?面上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最后逐渐变得诧异起来:“小麦?”

    府中的?家丁问文钊:“大?人,夫人在信上说?什么了?”

    文钊却?道:“夫人说?,科举试题被汝南王和林院首动?了手脚, 意图引起内乱。”

    家丁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明日就是科举考试了!”

    “但夫人又?说?,要我明日去寻一车小麦,送到科举考场,发放给每一名学子。”

    家丁倍感不解:“这是何意?”

    文钊答:“不知道,按照夫人所?说?的?做。”

    与此同时, 汝南王府乱成了一锅粥,昭阳郡主来到正厅之内,便见汝南王妃跪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而汝南王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地上是被他摔碎的?茶杯。

    昭阳郡主赶紧上前?把汝南王妃扶起来。

    汝南王妃恨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当初, 刘裕登基,我求太后赦免你?, 迎你?回?皇京,没想到竟然害了整个王府。”

    “母妃。”昭阳郡主一脸不解, “害了整个王府?父王做什么了?”

    汝南王妃道:“你?父王要谋反啊!”

    “谋反?”

    昭阳郡主不可?置信地看着汝南王,刘裕的?后宫嫔妃并不多, 只有一个皇后顾柔雪,和一个出身天香楼的?曲佳儿,没有皇嗣。

    所?以,大?盛如今的?皇嗣除了刘裕,就是先皇的?弟弟汝南王。

    她从未想过?她的?父王会觊觎那把龙椅,父王没有和她还有母妃说?过?此事啊。

    看着自己的?王妃,汝南王无动?于衷,他道出了潜藏在心底的?话:“在北境的?那些年,是本王一生的?耻辱,当年本王在朝中是众多皇子之中最出色的?一个,父皇却?厌极了本王。”

    顿了顿,汝南王道:“所?以当年,本王不得不行差踏错,算计手足,而父皇是那样的?狠心,将?本王流放至北境,若不是命硬,何以活到今天?”

    汝南王妃已是声泪俱下:“王爷,你?图财图权,妾身不拦你?,可?那是皇位啊!若失败了,整个汝南王府都是死罪!你?想想咱们得昭阳啊!她还没嫁人!”

    昭阳郡主气愤道:“父王,你?要谋反你?就自己去好了,别波及本郡主和母妃!”

    “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汝南王指着昭阳,面色铁青,“当初让你?嫁给贺重锦,让他成为汝南王府的?人,如此就是断了太后的?左膀右臂,你?倒是好,坏了本王的?计划!”

    很?快,汝南王的?神色恢复如常:“也罢,本王已经掌握了流火箭,一切早成了定局,科举一乱,重伤大?盛民心,再过?不久本王养在城中的?暗军就会攻打皇宫,逼刘裕退位。”

    昭阳郡主是个脾气爆的?:“父王,你?!贺重锦呢,父王你?野心这么大?也就算了,你?斗得过?那贺重锦吗!”

    汝南王:“贺重锦此人的?确是个隐患,太后的?一把好刀,可?惜他已经死在雪庐书院了。”

    昭阳郡主一听,瞬间脸色苍白:“死了?那江缨呢?贺岁安呢?!”

    他想争到那把龙椅,给在天上的?父皇看看,看看他最为厌恶的?儿子,才是一统天下的?君王。

    昭阳郡主还想阻拦,汝南王一声令下,将?母女二?人幽闭在府中,不得与外界任何人联系。

    *

    房间之内,江缨与贺重锦正在收拾行囊,小岁安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将?自己的?小衣服整齐叠好。

    他们明日就要坐马车回?到皇京了。

    雪停了,江缨放下手中的?活儿,对贺重锦道:“夫君,我出去扫雪了。”

    贺重锦眉目温柔,点点头:“好。”

    麻花辫女子推门而出,随 ? 后合上房门,贺重锦正在将?书卷整齐地放在木箱里,这时,小岁安走了过?来。

    小岁安摇了摇贺重锦的?胳膊,哀求道:“爹爹,岁安能不能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贺重锦仍旧在整理书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不能。”

    “啊?”小岁安失落极了,“爹爹,不答应。”

    “不答应。”贺重锦阴下眉眼,言辞带有几分?威严:“岁安,以后不要想这件事了。”

    自从江缨与他们父子团聚之后,不知怎得,贺重锦觉得自己待小岁安越来越严厉了,有时这孩子犯了错,就会忍不住呵斥他。

    应该是从前?,又?当爹又?当娘的?,现在不用当娘了,他解脱了,所?以才会和天底下的?父亲一样,严厉又?暴躁。

    小岁安到底是男孩子,气到头上和老爹顶嘴: “要!要弟弟妹妹!就要!”

    屋外的?江缨刚刚清扫完积雪,她用袖子擦了擦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贺重锦又?开始呵斥小岁安了。

    小岁安嚷嚷着:“弟弟妹妹!”

    “去外面跪着……”

    “呜呜呜呜!”

    小岁安打开门,就撞到了娘亲的?怀里,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有弟弟妹妹,岁安,一个人,不好玩!”

    江缨看了一眼狗窝里的?小白,柔声道:“岁安,有小白陪着你?呢。”

    小岁安抽涕的?:“小白是狗。”

    贺重锦正在生闷气,气头上来真想要把这个儿子一脚踢下山,却?听江缨低身下来,温柔地捏了捏小岁安的?脸蛋。

    她说?:“那以后,娘亲陪你?玩,娘亲已经不读书了。”

    啪得一声,贺重锦怀里的?书卷掉在了地上。

    江缨转而看向他,不解地问道:“夫君?”

    贺重锦僵了许久,二?人久久对视着,随后他温和地摇了摇头,与刚才对待小岁安时全然是两个态度:“没什么。”

    这句话当然是他口不对心的?谎言。

    他有些犹豫关于给小岁安生一个弟弟妹妹的?事了。

    小岁安有一个弟弟妹妹,是不是不用每日和江缨在一起了?

    仅仅是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贺重锦很?快就在脑海中泯灭了这样的?想法,那夜的?宫中,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一次就够了。

    那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殊不知,江缨一边哄着哭泣的?小岁安,一边在小岁安的?耳边悄悄说?着:“好了,不哭了,娘亲答应你?了。”

    “嗯?”

    小岁安的?眼睛亮了,刚要说?出口娘亲答应了这句话,下意识用手捂住,不让贺重锦听到。

    他嘻嘻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那,娘亲可?要快一些喔。”

    虽是这样,但到底还是让贺重锦听见了,他沉沉放下书卷,对江缨说?:“缨缨,小孩子的?胡闹罢了。”

    江缨让小岁安先出去玩,小岁安看了一眼娘亲,又?看了一眼爹爹,点点头,就这样出了门。

    贺重锦心生不悦,可?面对江缨时仍旧是平静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继续收拾吧。”

    “贺重锦。”私下里,江缨喜欢叫他的?全名,她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再要一个孩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

    “顶多是生不起罢了,又?不是养不起,你?的?俸禄还有我的?聘礼,养三个,四个都是养的?起的?。”

    江缨想了想,继续说?,“书中说?,儿孙满堂,福寿绵长。”

    “别胡闹。”

    “我曾听闻昭阳郡主说?,皇京之中的?人都在暗地里说?夫君有隐疾,子嗣稀薄,若是有了第二?个孩子,谣言就不攻自破啦。”

    他似乎是恼了,修长的?身躯转过?去,背对着江缨,语气很?淡:“我从不在乎旁人说?什么,缨缨,除了这件事,或许我任何事都能答应你?。”

    江缨怔了怔,察觉到了贺重锦心中的?想法,不由得心情低落起来。

    的?确,桂试八雅是个意外。

    “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贺重锦却?厉色道:“可?是我在乎。”

    他在乎她,在乎到他宁愿从来都没有宫园的?那一晚,自然而然地与江缨认识,定亲,成亲,洞房……最后才到生子。

    他真的?太喜欢她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就好像只有她在身边,曾经的?大?梁之子才会渐渐消散,他也只是贺重锦而已。

    为她撑起一片天,为她撑起一个家。

    江缨低头不言了许久,最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她胸有成竹地说?:“江缨不信,不信今夜,贺大?人能忍得住。”

    贺重锦怔住,他感觉到自己的?小尾巴被她精准踩中了。

    他有什么忍不住的??

    *

    今夜是留在雪庐书院的?最后一夜了。

    小岁安自觉地与隔壁的?红豆睡在一起,贺重锦正倚靠在塌上翻阅书卷,此刻他也只是当江缨是今日说?的?是玩笑话。

    贺重锦正看着,忽然,被褥下一双纤细的?小腿轻轻踢了踢他。

    贺重锦:“???”

    她什么时候脱了亵……

    女子刚刚洗了澡,发髻之间还萦绕着花香,昏暗的?光下,江缨锁骨精致,皮肤白皙。

    为了计划的?成功,江缨的?脑海中反复搜索着能够运用得到的?知识,学着话本里狐狸精勾人的?模样:“贺大?人。”

    啊啊啊,怎么听上去有些生硬?

    谁知,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话一出,贺重锦只觉得快要把持不住了。

    他说?:“我去其他的?房间。”

    而正当贺重锦还没走,江缨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一吻毕后,江缨柔声道:“可?惜,已经晚了。”

    第75章 梁帝(修)

    江缨亲吻了许久, 男人的身躯立刻绷紧,又?渐渐瘫软,又?再次绷紧,他把江缨推开了。

    贺重?锦的呼吸炙热又?急促, 他紧张地望着江缨, 眼底克制不?住的欲望被压了下来。

    贺重?锦别?开眼, 脖颈红了一大片,却也没向刚才以?前那般,给予一分?就控制不?住地往前十分?。

    江缨苦恼了, 她颇为怨怼地贺重?锦:“你不?喜欢我了?”

    天啊, 连江缨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自己。

    为了给小岁安一个?弟弟妹妹,使劲浑身解数,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是皇京第二才女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刚才的话?说出来就好似那勾栏瓦舍里的女子?一般。

    更?何况, 幼年上学时,江夫人不?准她过早地对男子?生出男女之情,以?至于在贺重?锦之前,她连男子?的手都没牵过。

    好羞耻, 好丢人。

    贺重?锦的脸涨得通红, 最后说道:“没有。”

    “夫君不?肯, 生下来之后我来养,绝不?会劳烦夫君, 也断不?会让夫君丢人。”

    贺重?锦:“不?能。”

    夜风拂过,拍打着木窗, 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贺重?锦好不?容易睡一个?安静的觉,结果她身旁的江缨悄悄地从枕下抽出一本春宫图, 他嗖的一下把春宫图拿到手里,随后抱着被子?去小塌上睡,不?让她看。

    这?次江缨没能成功,不?过她答应了小岁安,爹娘答应孩子?的话?就要作数,这?是江缨作为娘亲的原则。

    江缨看到贺重?锦在屏风后的小塌上睡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向,贺重?锦是有了心结,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再要一个?孩子?。

    只是,该如何解开贺重?锦的心结呢?

    沉入黑夜之中的不?只有雪庐书院,还有大梁。

    层层纱帐之后传来梁帝剧烈的咳嗽声,整个?大殿充斥着浓郁的艾香,半晌之后,纱帐外传来了侍卫的禀告声:“陛下,人来了。”

    闻声,梁帝睁开疲惫而浑浊的目,层层纱帘散开,黑色斗篷的纤瘦身影在龙榻前跪下。

    他用苍老的声音问:“是梁质子?吗?”

    那人跪了下来,素手揭开盖在头顶的黑衣,不?是别?人,正是曲佳儿。

    曲佳儿磕头行?礼:“佳儿见过大梁陛下。”

    梁帝并不?知道大梁刘裕的妃嫔,帝王的妃嫔数不?胜数,他也只知晓刘裕娶了大盛之中的皇京第一才女顾氏为后,至于刘裕的后宫妃嫔,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

    侍卫对梁帝说:“陛下,此女原是大梁之人,去大盛的天香楼里做了几年的舞女,后来运气好被那毛头小儿刘裕看中,封为曲妃,纳入后宫,刘裕对他宠爱有加。”

    梁帝细细揣摩着:“曲妃”

    “是。”侍卫道,“这?曲妃在大梁之中有一个?娘,属下抓了她的娘,她就会为陛下卖命。”

    “你到底要我为你们做什?么??才能放了我娘?”曲佳儿道,“为你们杀了刘裕吗?我不?会动刀不?会动枪,只会跳舞,而且,刘裕的身边有亲卫护着,连膳食都要验毒,我怎么?杀他?杀不?了他的”

    梁帝还在咳嗽,曲佳儿说着说着,就弱柳扶风地哭了起来:“陛下,佳儿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求陛下放了我娘吧!”

    梁帝下了塌,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了曲佳儿的面前,他明明已经病痛缠身,看起来却还是那么?高深莫测。

    “朕让你来识个?人,若你不?识,就去大盛替朕找。”

    曲佳儿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任务,没想到是找人。

    她惧怕道:“不?知陛下需要佳儿找什?么?人?”

    梁帝道:“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孩童。”

    曲佳儿惊诧:“二十多?年前的孩童?”

    梁帝接过画卷,一边拆着上面的绸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找得到,朕不?仅会放了你的娘亲,更?会给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找不?到,即便你身处梁宫,朕的人也会将你灭口。”

    曲佳儿绝色的容颜唰得一下如纸一样的惨白,她的笑有些发颤:“陛下,二十多?年前的孩童,算着也就三四岁,到如今不?知长成什?么?样了,这?该怎么?去寻啊!陛下这?不?是在为难佳儿吗?”

    画卷展开。

    梁帝本也没指望这?曲佳儿认得,岂料当看到那画卷上的四岁孩童,曲佳儿的表情顷然就变了:“贺岁安?”

    梁帝不解地看了曲佳儿一眼:“什?么?贺岁安?”

    曲佳儿见过贺岁安一面,因为那孩子实在是太招人喜爱,所以?印象比较深刻一些。

    “啊,陛下有所不?知,贺岁安是太后的侄子?,贺重?锦之子?。”连曲佳儿都觉得不?可思议,“虽说略有差异,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父子?呢,陛下该不?会是用了贺大人小时候的画像?”

    梁帝下意识与那侍卫对视一眼,他知道贺重?锦的威名,贺重?锦此人乃是大盛的栋梁,太后贺氏的一把好刀。

    或许,也是他要抓回大梁做太子的梁质子?。

    *

    山下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押送林院首的,一辆则是准备给江缨一家三口的。

    林院首的双手被拷上了手套,林槐心情一时悲怆:“爹”

    闻声,林院首拍了拍林槐的肩膀:“槐儿,顾好雪庐书院,从今日起你就是新的院首了,好好读书,来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为大盛国泰民安效力。”

    林槐无声哽咽,随后行?了一告别?礼:“孩儿谨记爹的话?,为大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望着这?一幕,江缨五味杂陈,她抬头看向贺重?锦,他眸光晦暗,似乎心里也不?是滋味。

    江缨忽然想到了那日的宫宴上,焦尾琴断裂,一首戛然而止的阳春白雪被所有人嘲笑。

    当时,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不?出来,但是后来,江缨又?在太后面前,自信满满地重?新弹了一首新的阳春白雪。

    有些人因为另一个?人而得到了救赎。

    有些人却沉沦于黑暗泥沼之中,将光明寄托给了别?人。

    林院首刚要上马车,衣袖却被轻轻地扯了扯:“老伯。”

    他愣了一下,随后低头,板凳高的小男童正仰头瞧着林院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从不?掺杂着这?世?间的污浊。

    小岁安给了林院首两?样东西,一个?是糖水棍,一个?是纸蝴蝶。

    “老伯,父亲说过,知错就改,是好孩子?。”

    “蝴蝶,陪着,老伯,会幸运!”

    童真的话?语打动了林院首,他苍老的目中泛起眼泪,摸了摸小岁安的头:“你父亲,把你教养的很好,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小岁安点点头,倒是骄傲了起来:“爹爹,是窄相,娘亲,是才女。”

    内心被触动,林院首不?再与小岁安交谈,反而看向贺重?锦,竟是再一次背叛了汝南王:“贺大人,你且听好了,汝南王的暗兵分?布在城中的各个?角落。”

    贺重?锦心中一震:“暗兵?”

    林院首继续道:“计划败露,汝南王势必会起兵谋反,与他所拉拢的朝臣里应外合,大盛危在旦夕。”

    握着江缨的手渐渐攥紧了,贺重?锦行?了一拱手礼,以?表尊敬:“多?谢告知。”

    江缨担忧道:“夫君”

    贺重?锦凌厉的眉目舒缓了下来,对她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

    她嫁给他不?过才短短十几个?月,就知道贺重?锦最是心系大盛了,如今汝南王要谋反,最担心的就是贺重?锦。

    林槐站在院门外,看着两?辆马车逐渐远去,他竟开始自语了起来:“想不?到,大梁质子?就是贺重?锦……”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林槐听闻,大梁质子?在大梁活得猪狗不?如,任何人都能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来大盛为质时也是任人欺凌,食不?饱腹。

    什?么?高高在上的权臣,家世?显赫的嫡长子?,都是假的。

    如果江缨知道,自己不?仅和大梁质子?成了亲,又?生了他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呢?

    *

    大盛,科举考场。

    这?场科举至关重?要,由太后亲自主考,一众寒门学子?纷纷落座,虽是考试,但每一名学子?们的面上或多?多?少带着些许的不?悦。

    进入考场之前,每个?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议论。

    他们有的说,这?科举试题与之前坊间所流传的试题是同一卷吗?

    有的说,换成新的试题,不?会从中有人舞弊吧?

    太后与刘裕,以?及皇后顾柔雪坐在上座,看着一众学子?们忐忑地拿起墨笔,开始答卷。

    这?次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太后心想。

    顾柔雪给予太后一个?肯定的眼神,太后悬着的心这?才逐渐放了下来。

    怎么?会出岔子?呢?

    毕竟,那是贺重?锦,死去归来的大梁质子?,她的侄子?,她信任他。

    然而试卷突然进行?到一半,其中一名学子?惊呼一声,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太后威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名学子?咽下声,站起身来,忐忑回复道:“回太后娘娘,这?题”

    太后:“题?”

    顾柔雪命身边的侍女将一张备用的考卷拿了过来,近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打理后宫,事?务繁忙,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题。

    她看到科举的最后一道题目时,顾柔雪的脸色顷然变了。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学子?们的表情都发生了异样。

    刘裕没读过什?么?书,于是问顾柔雪这?是什?么?意思,顾柔雪低声说:“陛下,这?句诗解出来的意思,就是新君无能,大梁将亡。”

    国之将灭,大厦将倾。

    第76章 谋反(修)

    国之将灭, 大厦将倾。

    科举考场陷入一片混乱,所有的寒门学子?纷纷停下手中的笔,不再?作答。

    刘裕撕碎了手中的考卷,当?即大怒道:“谁干的?谁说朕无能!”

    太后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办法稳住场面, 她看向顾柔雪, 顾柔雪也不知此时此刻怎么解围。

    就在这时, 文钊突然来到了考场,他手里捧着一捆小?麦,来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回太后娘娘, 属下来迟, 只是如今已经过?了丰收的季节,小?麦难寻。”

    小?麦?

    太后心道,她何时让文钊去寻小?麦了?不过?转念想想,文钊是贺重锦的侍卫,听命于贺重锦, 便顺着道:“好,哀家知道了。”

    而后,文钊将怀里的小?麦分发给每一位学子?,并道:“这也是最后一道考题的一部分。”

    这也是江缨所说的话。

    一众学子?们若有所思, 继而重新坐了下来, 继续答题了, 顾柔雪结合着小?麦,又看了一眼试题, 随后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梁帝无能,国之将亡而民不亡。

    不仅是顾柔雪, 在场所有的寒门学子?都解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科举考试顺利进行?,而一家三口的马车已经过?了北境的边关, 越往前越温暖了。

    小?岁安在贺重锦的怀里安然睡着,还想着要一个弟弟妹妹,而江缨则在暗自?苦恼,苦恼着该如何让贺重锦解开曾经的心结。

    毕竟,江缨也想要个女孩,她想看看如果和贺重锦生一个女儿,那会长什么样子??一定会很好看。

    马车驶向回到皇京必经之路的小?镇子?,正当?江缨思考着如何让让贺重锦放下防备,马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骤然停下。

    小?岁安被?这急刹车给撞醒了,他哇哇大哭起来。

    江缨下了马车,却见一名老者倒在了马车前面,看样子?是摔倒了。

    贺重锦以为江缨要下车去扶,江缨却摇了摇头,她知晓这世?道上人心险恶,所以也只是掏出几块碎银,扔到老人的身边:“对不住。”

    老者却也没恼,就在江缨合上车帘的那一刻,他瞟到了贺重锦的样貌,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此刻马车上的人并不知道,方才的老者其实是大梁易容的探子?,千里迢迢来到敌国,只为了一睹贺重锦的模样。

    像,太像了。

    眉宇之间颇是梁帝那几个儿子?之中最为相像的,即便没有的确验亲,凡是见过?梁帝的,都觉得像。

    想到这里,探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他们大梁的皇子?,到了大盛为质后,就变成一朝权臣,太后的亲侄子?了呢!

    *

    江缨与贺重锦是天?黑之时回到皇京的,很快,汝南王府就收到了消息,称不仅贺重锦从雪庐书?院回到了皇京,更?是将林院首关押到了大理寺。

    汝南王得知计划败露,当?即大怒,拔出挂在那里的长剑,一边快步走出府门,一边命身边的暗卫道:“命城中精兵出动,让他们持着流火箭,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攻进皇宫,杀了刘裕小?儿!”

    城中暗兵悄然出动时,贺重锦早已持着虎符,调动了城中精兵,守护皇宫,护住大盛江山。

    贺相府。

    夜色朦胧,小?岁安还是孩童,尚不知府外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江缨却十分地紧张,她知道贺重锦要出兵,围剿汝南王。

    贺重锦早早地就出去了,至今都没回来,她真的不希望他走,如果去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她还想要个女儿呢。

    只可惜,江缨除了读书?,也没有什么勇气?。

    史书?上多少的著名战役,哪一战是不死人的?围剿叛党,那必然是尸山火海,血流成河。

    没想到,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冷气?扑面而来,身着亏掐

    贺重锦的盔甲是冷的,可江缨却感觉到他的心是热的,是滚烫的。

    她说:“夫君。”

    他说:“叫贺重锦。”

    “贺重锦”

    怎么非要让人叫他的大名?好不礼貌。

    炙热的呼吸打在江缨的脖颈上,她下意识一缩,随后捧着贺重锦的面颊,踮起脚尖就这样吻了上去。

    他们的身份,本就有着天?差地别,一朝宰相贺重锦,亲吻起来却丝毫不令她排斥。

    急促而炙热交融着,纠缠着。

    江缨轻轻喘息着,杏眼湿润:“贺重锦,不知为什么,我丝毫不惧你,也不怕你,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就像就像我们是一样的人,相同的人。”

    贺重锦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眸,又在她的唇角边碰了碰:“文钊回守着这里,若有变故,随机应变,照顾好岁安。”

    照顾孩子?,逃命,随机应变,除了第二个,其余两个词完全不在江缨的字典里,尤其是最后一句随机应变。

    她说:“我能行?吗?”

    “相信自?己。”

    贺重锦留下这句话,转身欲要离开,却被女子拉住:“答应你可以,作为交换,你应该答应我之前的要求。”

    之前的要求?

    贺重锦恍然明白了过?来,她说的是关于再?要一个孩子?的事。

    他嘴角勾了勾,声?音很轻很温柔:“趁人之危。”

    江缨和小?岁安呆在房间里,她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看着床顶发呆,她控制不住地担心贺重锦。

    “红豆,外面怎么样了?”

    红豆答:“不知道,夫人你就安心在屋中陪着小?公子?,贺大人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江缨实在忍不住了,可一想到外面也许都是尸体,也许都是血,就停在房门边止步不前。

    无论怎么鼓励自?己,江缨还是觉得害怕,如果,她能够勇敢地面对一切就好了。

    会有那样的一天?吗?

    皇城外,为首的汝南王身着铠甲,身后是在他皇京之中培养了三年?的暗军,看起来威风八面。

    见来守城的是贺重锦,汝南王略带嘲讽地道:“贺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能拦得了本王吗?”

    贺重锦握紧缰绳,昏暗的月光下,他俊美?的五官却格外的清晰,

    “汝南王殿下,若你投降,兴许太后和陛下会免你一死。”

    “投降?呵呵。”

    冷笑着,汝南王一抬手,弓箭手得令,身后密密麻麻的,银白色的流火箭,齐齐对准了贺重锦。

    第77章 交战(修)

    宫变发生的突然, 殊不知?梁帝的暗卫正站在宫门不远处的楼阁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汝南王的暗兵们手持流火箭,银白色的箭簇纷纷对准了贺重锦,贺重锦缓慢沉下眼眸, 再次抬起时?, 竟是那般的阴冷。

    如此转变竟是令汝南王心中一惊, 只听贺重锦冷声道:“乱臣贼子,你怕不是忘了,若非姑母既往不咎的情义, 你此刻想必还在被流放, 哪里会有今日的锦衣玉食。”

    闻言,汝南王却笑?了:“贺重锦,你身居高位,怎还这般愚蠢?同情义比起然,权力才是至上的。”

    贺重锦的目光黯然了一瞬, 脑海中掠过江缨的模样,随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是啊,无?论是大?盛还是大?梁,权力至上, 高位者习惯性地将卑贱之?人踩在脚底, 他苦苦挣扎着, 在绝望至极之?中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想要争名逐利,想要金银财宝曾经的确是这样的。

    那也只是曾经罢了。

    他要守护皇京, 不仅仅是为了偿还太后当年的恩情,更是为了他的家?。

    令汝南王所惊讶的是, 贺重锦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依旧以倨傲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属于少年人才有的胜券在握。

    贺重锦缓缓开口:“汝南王,正因为你口中嗤之?以鼻的情义,重锦才从林院首口中得知?你在皇京之?中安插暗兵,及时?以虎符调动皇宫精兵。”

    文钊递给了贺重锦一支箭矢。

    黑夜之?中,那支箭矢在黑夜之?中盈盈亮着焰色的光泽,汝南王认出了那就是流火箭,他下意?识看向暗兵手中的流火箭,竟发现巨大?的不同。

    他当即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咬牙道:“姚氏”

    那姚氏,到底是对贺重锦的新妇动了恻隐之?心,把流火箭的冶炼之?法告诉了贺重锦。

    不过,很快汝南王就从方才的恼怒之?中收回了心神?,他仍旧气宇轩昂地道:“贺重锦,纵然你有流火箭又能如何?我的暗兵可都是武功高强的精兵,以一敌百!这皇宫,你终究守不住!”

    文钊习过武,一眼就看出汝南王说?的不假,他们的流火箭虽然没有流火石,可暗兵的身手却是经过千锤百炼,远高于大?盛士兵。

    何况,他跟在贺重锦这么久,从来都没见过贺重锦使用过武功。

    文钊犹豫:“大?人……”

    贺重锦锐色道:“杀……”

    骏马之?上的贺重锦,早已将流火箭搭在了箭弦上

    一场厮杀,就此开始。

    *

    黎明已至,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内,摆在西窗桌案上的红烛已经燃到了底。

    “娘亲。”小岁安轻轻拍了拍江缨,“太阳,照屁股,天亮。”

    江缨却蒙上被子,被褥之?下传来了她闷闷的声音:“天还没亮呢,快睡觉。”

    经过一晚,汝南王的叛军与贺重锦的皇军应该已经定出个胜负了。

    虽说?贺重锦有流火箭,但他毕竟是个文官,纵然会一些功夫,面对汝南王的暗兵,她还是一千个担心,一万个担心。

    小岁安哪里懂大?人的想法:“可是,天亮了呀。”

    江缨:“别乱说?了,天还没亮呢。”

    “好吧。”

    因为贺重锦的教导,小岁安自小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他下了塌,自己?提上靴子,准备来到桌案前写字了。

    突然,塌上的江缨掀开被子坐起来,屋中的日光刺眼,她披头散发,甚至忘了穿鞋,就这样赤脚下了塌。

    不行,哪怕贺重锦真?的战死了,她是他的新妇,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暴尸街头,至少去收个尸吧!

    实在害怕,大?不了把眼睛蒙上。

    江缨在心里这样想着,随后鼓起勇气冲出房门,然而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她就这样一头撞到贺重锦身上,撞了个满怀。

    江缨:“???”

    幸好贺重锦已经将带血的盔甲换了下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衫,不然一头撞在铠甲上,一定可疼了。

    江缨喜极而涕: “太好了,你回来了,你还活着…”

    “嗯。”贺重锦笑?了,“缨缨,我回来了,皇宫守住了,江山也守住了,这是因为……有你和岁安。”

    流火箭的冶炼之?法,是姚氏对江缨的善意?。

    林院首的坦诚,是被小岁安的稚子之?心打?动。

    而他之?所以能够剿灭暗兵,生擒汝南王,是因为他有他要守护的……家?。

    贺重锦低头看去,发现江缨还赤裸着脚,于是倾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慢慢地放到塌上。

    “贺重锦。”

    “嗯?”

    “与你相?识,我很幸运。”江缨笑?道,“只是,下次你不要再藏棋子了,我们堂堂正正地再对弈一场。”

    她已经彻彻底底爱上贺重锦了,也因为他逐渐爱上了不完美的自己。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贺重锦怎么还不和她再圆房一次,要个女儿呢。

    既然回府,诱他圆房的机会多着呢。

    突然,她灵光一现:有办法了!

    *

    第?二日,江缨带着红豆出门,准备去买一坛醉仙酿,不过她们却没有直接去,而且拐到去了一趟汝南王府。

    不,应该已经,这座府邸连名字也没有了。

    这时?,府中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汝南王妃,她一身缟素的,神?色哀楚,另一个则是昭阳郡主,她虽然头戴白花,却全然看不出是死了父亲的人。

    昭阳郡主先看到了江缨,难得没嘴硬,热情地主动打?招呼:“江缨!”

    “郡主。”江缨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句通用的节哀二字。

    汝南王府谋反,太后下令将其问斩,但念及汝南王妃与昭阳郡主均不知?情,所以被贬为了庶人,一生不得返回皇京。

    “还叫郡主啊?”昭阳郡主笑?,“以后就叫我昭阳,我啊现在是一身轻,可终于不用再当什么郡主了。”

    江缨先是一愣,随后道:“郡主的反应,倒是让我意?外。”

    汝南王妃上了马车,昭阳郡主则道:“我还会有什么反应?恨吗?我父王谋反,死不足惜,这点是非我还是明白的。”

    说?着,昭阳郡主握住了江缨的手:“我现在只恨,没有早点和你认识,记得多?写信,就算我不在皇京了,以后也别忘了我这个朋友。”

    “一定。”

    送别了昭阳郡主,江缨与红豆成?功买到了醉仙酿。

    这个办法是江缨突然想出来的,她记得当时?在雪庐书院,贺重锦就是喝了醉仙酿才失控的,届时?想办法让他喝下去,促成?好事。

    红豆提着酒,不由得夸道:“夫人真?聪明!”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过了三年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一样的,又好像不一样。

    江缨这一路上都很开心,直到途径一家?裁衣店时?,看到停在门口的马车,江缨停下了脚步。

    红豆压低声音:“这不是江夫人的马车吗!”

    听到江夫人这三个字,江缨的心头一紧,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这是一家?上好的裁衣店,里面的布匹花样都很美,江缨不禁觉得好笑?,随后对红豆道:“走吧。”

    红豆:“小姐不去打?个招呼吗?”

    江缨却轻松地答:“不想见。”

    谁知?,她有心不想见,结果?到底还是撞见了,江夫人刚买完布匹从裁衣店中出来,便觉得那两个女子的身影很是熟悉。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江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江缨!”

    *

    茶馆之?内,小二上来了两壶热茶,江缨自始至终都没唤江夫人 ? 一声母亲,始终是如贺重锦一样,待人平静有礼。

    以至于,江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变了,翻天覆地的变了,于是心里就升出了一种危机感。

    ……不,比起危机感,更多?的一种焦急,强迫之?感。

    她没有恼,没有怒,心想着过去这么久了,江缨也应该知?错了,只是笑?道:“江缨,这三年里你去哪儿了?怎么没让人知?会我一声?”

    回答江夫人的是红豆:“夫人,我家?夫人这三年里去了雪庐书院。”

    “原来如此,雪庐书院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去得。”

    听着江夫人夸赞自己?,江缨也只是笑?了笑?:“我如今也是一个孩子的生母了,所以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而且归根到底,你本?就也不惦念我。”

    江夫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竟是诧异:“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生的,我怎么会不惦念你?”

    一旁的张妈妈道:“哎呦,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得知?你失踪,夫人在贺相?府外跪了整整三日,要怪就怪那贺……”

    话还没说?完,江缨的声音厉了几分:“张妈妈,贺重锦是我的夫君……”

    张妈妈第?一次见到江缨会露出那种的眼神?,当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三年了,她去了一趟雪庐书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夫人。”江缨道,“我们今日,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是,你是我的生母,我尊你敬你,视你做唯一的亲人,可是你呢?你是如何待我的?”

    “那你说?,我怎么待你的?我听听。”

    江夫人已经备好了说?词,她都是为了江缨好,为了她能够嫁一个好郎君,耗了所有的心血,所以才苛责她,逼迫她读书。

    不过就算是这样,江夫人也量江缨也说?不出什么。

    儿女孝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没什么。”江缨道,“只是以后,我与江家?,与你,将再无?瓜葛。”

    “!!!”

    第78章 酒潮(修)

    按照以往, 江夫人露出这?样的脸色,就是要发怒的征兆,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红豆看向江缨,江缨却又面不改色, 继续说了?下去:“我本就不是江家的人, 也?不想继续留在江家, 所以母亲,我们还是断了?瓜葛吧。”

    “你说什么?!”

    江夫人怒而站起,茶馆之中?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的身?上, 随后, 顾忌面子的江夫人又坐了?回去。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好心给你台阶下,你就是这?么?对你的生母的?”

    江缨并不害怕,她?提起茶壶,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因如此, 我才会坐在这?里,给你最后的体面。”

    江缨说了?很多,几乎是从她?记事之时开始说起的,就像是再诉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

    年幼时, 江夫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就是她?不能?再生育了?, 而江怀鼎的官职低,在朝中?混不出什么?名堂, 所以江夫人就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了?江缨的身?上。

    为了?嫁入一个好郎君,帮衬江家, 江夫人恨不得每日陪着她?练习琴棋书画,说江缨笨, 没有天赋,却还是仍旧推搡这?江缨向前。‘

    每一次的失误,江夫人都会说出许多苛责的话,那些话就像利刃一样刺在江缨的心上,刺的千疮百孔,每到深夜,江缨也?会用那些话来刺着自己?,说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起初,江缨也?只当是江夫人是气话,可后来,她?开始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江夫人所说的那样

    一无是处,配不上任何人。

    直到后来,贺重锦一袭紫色圆领官服,于喧嚣之中?缓缓走到了?宫宴上,天地间的所有光芒仿佛都聚集在了?一处。

    江缨这?才明白,那是有人拨开黑暗找到她?了?。

    江夫人:“我那都是为了?你好,嫁不出去的女儿?,在皇京之中?都是要被?人耻笑的!”

    茶水中?倒映着江缨的面庞,她?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为了?我好,可这?好又有几分呢?母亲,你无非是为了?用我来取悦父亲,打击两位姨娘,你敢发誓你没有私心吗?”

    兴许是遇到了?贺重锦,做了?小岁安的娘亲,江缨明白,什么?样的爱才是无私的。

    江夫人哑口无言,她?容忍着自己?占了?下风。

    “你在贺相府门前跪着找我,不过?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指望,三?天之后你仍旧打扮的光鲜亮丽,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们之间,有几分母女之情呢?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方借着亲情的纽带,利用索取罢了?。

    看着江夫人几近扭曲的神色,江缨的内心依旧平静:“曾经我是多么?希望,你是将我视作珍宝的,没有利用,没有私心,说很好,说我值得,告诉我持之以恒,终有一天会破茧成蝶。”

    江缨转眸望去,不远处,带有贺相府的标志的马车朝这?边驶过?来,她?微微笑了?笑,继续说:“母亲,之前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人给我了?。”

    马车在茶馆停了?下来,贺重锦掀开车帘,与江缨遥遥对望,小岁安的脑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娘亲!”

    “来了?。”

    江缨离开了?茶馆,奔向了?她?的光明。

    *

    红豆难得坐在了?马车前头,她?用衣衫遮盖住醉仙酿,文?钊正驾驶着马车,总觉得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酒味儿?,可却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

    马车上,江缨见贺重锦神色疑虑,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便没和他说刚才发生的事。

    她?问贺重锦:“怎么?了??”

    “昨夜有人来报,有一名身?手极好的人打伤了?守门士兵,从皇京之中?逃了?出去,是梁国的暗卫。”

    闻言,江缨诧异:“梁国的暗卫?”

    贺重锦点点头。

    女子纤细的素手放在他的手上,贺重锦的眉宇舒缓了?下来,随后自然而然地摊开手掌,二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贺重锦,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们不是有流火箭吗?”江缨笑道,“以大盛如今的国力,足以与大梁一战。”

    “嗯。”

    虽说如此,可直觉告诉贺重锦,梁国暗卫出现在皇京,并没有那么?简单。

    童年的种种,历历在目,江缨发现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回到贺相府,贺重锦准备在书房之中?批阅公?文?,江缨忽然端着一个酒壶进来,她?从麻花辫换成了?三?年前的小巧发髻,藕荷色衣裙。

    只不过?比起三?年前,她?的头上的珠翠首饰多了一些,神色也?好,整个人都明朗光亮,不再像从前那样怯弱,像一株蔫巴巴的小草。

    他的嘴角下意识扬了起来,这?就是贺重锦想要看到的。

    贺重锦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酒壶,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随后问道:“这?是?”

    “醉仙酿。”

    “?”

    江缨将醉仙酿端到了?他的面前,不大一会儿?,红豆把棋盘拿了?进来。

    贺重锦这?才明白,原来江缨是要和自己对弈。

    可这与醉仙酿有什么关联呢?

    难道,江缨想要灌醉他,然后贺重锦无奈地笑了?笑。

    果不其?然,只见江缨从棋篓里拿出一颗黑子,缓慢落在棋盘上,对贺重锦道:“岁安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了?,贺重锦,今晚我们下棋定输赢,输得人喝醉仙酿,赢的人不喝,如何?”

    “好。”

    “夫君很有信心吗?竟是这?样爽快?”

    摆脱江家的江缨,此刻宛如一个娇俏少女,双手拖着面颊,眼睛一眨不眨地就这?样看着贺重锦:“贺大人,我在雪庐书院这?三?年,琴技到底是精湛了?的。”

    贺重锦笑,他从棋篓之中?摸出一颗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与那黑子紧挨在一起。

    江缨在心里盘算着,只要赢了?棋局让贺重锦醉酒,趁人之危,就能?让小岁安有个弟弟妹妹了?。

    于是,江缨来了?干劲儿?,另一颗黑子紧随其?后。

    就这?样,约莫三?个时辰过?去了?,棋局早已定了?输赢。

    书房的房门打开了?,而后一个身?形硕长的男子抱着一个喝醉了?酒的女子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江缨迷迷糊糊地搂着贺重锦的脖子,打了?个酒嗝,长长地叹气:“唉,我输了?。”

    贺重锦一边走,一边垂眸望着她?,眼底是潺潺温柔。

    他用面颊蹭了?蹭江缨的脸,轻声道:“说说,今夜你打算如何算计你夫君?”

    此时的江缨已经是书卷气全无,她?的额头贴着贺重锦的下颚,闭着眼睛认真想了?想:“如何算计?嗯灌醉夫君,给岁安生个弟弟妹妹。”

    贺重锦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就这?么?执着啊。”

    “江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贺重锦才是我的家。”江缨嘿嘿笑了?笑,在贺重锦的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多几个人,热闹嘛。”

    “是啊。”

    “既如此,为什么?不答应?”说着,她?笑得更?傻了?,用手狠狠捏了?捏贺重锦的鼻子:“反正,今晚你别想逃。”

    贺重锦不肯答应,自然是顾忌到了?江缨的身?体其?实除了?有这?样的顾虑,他也?是有见不得人的私心的。

    要是真怀上了?,兴许好长一段时日都同不了?房。

    不过?,看着怀中?醉得可爱的娇妻,他心想今晚也?不能?让江缨扫兴,明日在她?的早膳里放一些避子的药。

    为了?江缨好,贺重锦实在不能?再经历小岁安的那一晚了?。

    至少至少也?要再等上一段时日,他尽量调整一下自己?的心,反正无论拖了?多久,终归是要答应她?的。

    西窗烛火徐徐亮着,温暖了?整个房间。

    贺重锦正在俯身?给江缨脱鞋,忽然坐在榻边上的女子晕晕乎乎的倒了?下来,幸好他迎面抱住她?:“小心些。”

    “贺重锦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好好好。”

    他把自己?和江缨的衣服整齐挂好,掀被?躺了?进去,之后就有人狠狠地掐着贺重锦的脸,一边掐一边傻乐:“我以前看过?书,说历史上的宰相的脸皮厚的像城墙,还说权臣都是老?虎,老?虎的虎皮捏不得。”

    然后,贺重锦就觉得肉被?使劲捏了?一下。

    贺重锦:“”

    江缨:“哈哈哈哈,原来是书上说的是假的啊!”

    正笑着,江缨忽然觉得身?下一亮,雪白的衣衫落在了?床榻边的地上,她?自己?的脸也?被?人使劲掐了?一下,贺重锦笑:“还回去。”

    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坚实的身?躯就这?样压了?上来,不过?江缨并未发觉到什么?,她?还在笑:“错了?,错了?,贺大人……”

    江缨喝得实在是太醉了?,醉到发现天际的软云被?拨开,一束光无知无觉探入了?白云的深处,美轮美奂。

    过?了?片刻,江缨这?才有所感知,任由自己?在惊涛骇浪漂浮。

    府中?几名守夜的侍女路过?了?门前,听?清之后提着灯笼快步朝前走,不再过?多停留。

    江缨正坐在那里,白皙的后背紧贴着那炙热的胸膛,她?眼角浸着泪,看着自己?高高悬着的两条小腿,视线又落在了?西窗的烛火上,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忽明忽暗,那么?不真实。

    好像好像忘了?一件事。

    唔嗯。

    从临界点跌下来,她?低下头,沉沉地喘息着,垂目望着那里望了?很久,有些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奇妙的很,就像看不够一样。

    在江家的时候,她?拘束惯了?,还从来都没这?么?肆意放纵过?。

    酒意使然,江缨也?把心里的想法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她?问贺重锦:“林槐说,你对天山雪莲与火蝎有了?抗药之性,二者都是极其?罕见而贵重的药材,夫君是在哪里服用的这?两味药?”

    贺重锦:“!!”

    “是在大盛?”顿了?顿,江缨又道,“还是……大梁?”

    第79章 立储(修)

    贺重锦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越不回答,江缨就觉得事出蹊跷。

    虽说她答应过贺重锦,只?要他?不说,就不会过问他?的?身份, 但?今天……今天不是喝醉了嘛。

    喝醉了, 就为所欲为一下, 看看贺重锦是怎么说的?。

    贺重锦把江缨放到床榻上,将被褥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他?听见她说:“夫君, 你且放心, 无论你是谁,都没有关系的?。”

    那一刻,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说出大梁质子的?事。

    可到了最?后,贺重锦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江缨望着他?, 一脸不明,她能感觉到贺重锦每次都想对?她如实相告的?,可每一次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不肯说。

    如果, 贺重锦不是当年的?与贺镇生活在边关的?贺家嫡子, 那一定是贺将军夫妇为国捐躯后, 太后在这中间做了什么。

    总而言之,江缨想知道?贺重锦的?过去, 想知道?真正的?贺重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夫君,你一直在隐瞒, 还?是不相信我吗?”

    贺重锦眸光晦暗,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江缨, 他?喜欢她,心甘情愿,只?是他?怕,怕江缨会因此厌恶自己。

    “夫君,你……唉?”

    言罢,她的?娇躯被重锦翻了过去,滚烫的?触感再次传过来。

    他?的?呼吸贴在了过来,热气打在江缨的?耳畔,即便是再清润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勾魂摄魄起来。

    “缨缨答应过我不会过问,如今却问了,言而无信,活罪难逃。”

    “你……”

    这些话,俨然不是贺重锦这种正儿八经的?宰相口中能说出来的?。

    江缨倍感不妙,只?听贺重锦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等惩罚过后,我会告诉缨缨关于我曾经的?事。”

    男人勒着她纤细柳腰的?胳膊瞬间紧了三分,二人更加亲密无间了,而后滚烫的?触感就再次贴了过来,烧得江缨心惊。

    江缨想,要是皇京的?百姓们知道?贺重锦私下里是这样的?人,说不定把他?笑话成?什么模样了。

    不过,江缨喜欢这样的?贺重锦。

    可刚可柔,待外人雷厉风行,待自己从不刻板,与那寻常的?良家夫君没什么两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江缨忽地眼眸一缩,随后掩住嘴,压制着嗓音的?破碎,塌上的?两个?人就这样上下黏合着,似是要纠缠不修般。

    贺重锦这是在罚她。

    不过罚过之后,他?就会告诉她答案了。

    浪涛翻涌到了制高点,余波过后又慢慢地平息下来,江缨攥着他?墨发的?手渐渐松了,她累了。

    “我有一个?父亲……”

    听到贺重锦开始诉说着过往,江缨认真听着,答道?:“父亲?”

    “嗯。”贺重锦道?,“他?有很多个?妾室,有的?他?记得名?字,有的?他?记得长相,不乏有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所生的?孩子甚至从出生起他?都不曾见过。”

    “!!!”江缨急了,“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父亲娶两房妾室,宠妾灭妻就已经很可恶了,这天底下会有人娶了妻连名?字都记不住的??

    过了一会儿,江缨又问贺重锦:“那夫君的?娘亲是谁?被记住了名?字?还?是被记住了长相?”

    “……”

    “不会是什么都没记住吧?”

    四目相对?,江缨默默地等着贺重锦的?回答,良久,贺重锦才?缓缓开口:“所幸我父亲待我母亲极好,二人琴瑟和鸣,只?是比起贺镇将军与贺夫人,以及你我,稍稍逊色了些。”

    她并没有怀疑贺重锦的?话,竟是忍不住道?:“既有了那么多的?妾室,也算琴瑟和鸣?倒是奇了。”

    贺重锦看着江缨,默默无声?。

    “那为何夫君就到了大盛?成?为了贺家嫡子?”

    “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

    就这么简单?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于是,江缨继续问贺重锦:“火蝎和天山雪莲呢?是什么时?候服用的??”

    贺重锦开口,竟是默默说道?:“父亲被歹人下毒,需要我试药。”

    “没有了?”

    “没了。”

    “好,我睡了。”

    江缨实在太累了,她已经得了逞,盖好被子美滋滋地睡下,不消片刻就听到了女子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这一幕,贺重锦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但?话说到了一半,终究还?是有所顾虑。

    他?太怕了。

    那个?身份,是他?这辈子的?污点,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污点。

    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第二日清晨,贺重锦早早地起床,可能是昨晚消耗的太多了,江缨还?在睡着,他?没有打扰她,穿上官服,带上官帽,就准备上朝。

    然而,刚开门,文钊便早已经在房门外等候多时?,对?贺重锦道?:“大人,昨夜有人托一个?孩童送来一封书信。”

    贺重锦愣了一下:“信上什么内容?”

    文钊摇了摇头:“不知道?。”

    贺重锦接过信,缓缓拆开,当看到这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时?,脸色骤然变了:“梁帝?”

    一场痛苦的?考验,随着这封书信的?到来悄然开始。

    *

    这是贺重锦从雪庐书院后回来的?第一个?早朝,满朝文武百官,其中有的?家眷曾在街上看到了失踪已久的?江缨,还?亲眼瞧见她回了贺相府。

    想必,自然也是贺重锦瞧起来比之前精神了许多的?原因。

    刘裕今日不在,只?有太后一人,据说曲佳儿回老家探望娘亲,已经有很多日没有回来了,刘裕也不知自己的?岳母在哪儿,最?后只?能带人满城去寻。

    因为此事,太后心情不佳,不知道?该如何管束自己的?儿子,所幸听到贺重锦一家团圆,她的?心里这才?有所缓和。

    看着贺重锦,太后欣慰地笑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朝到下朝,贺重锦始终一言不发,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太后不由得纳闷,好不容易把日思夜想的?新妇找了回来,一家团圆,怎么还?有烦心事呢?

    然而,这哪里是什么烦心事呢?这是事关他?贺重锦的?……天大的?事。

    下朝之后,贺重锦单独来到了慈宁宫,与太后会面,他?将书信的?事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太后。

    太后:“既然如此,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思衬了许久。贺重锦起身,朝太后恭敬行了一礼:“是关于大梁立储一事。”

    第80章 肉粥(修)

    信是大?梁皇帝亲笔写?给贺重锦的, 他并?未想到贺重锦看完信的内容之后,会全然?告知大?盛的太后。

    信上说,梁帝知晓贺重锦就是他当年送往大?盛的梁质子,如?今看到贺重锦成为了大?盛宰相, 倍感欣慰, 问他愿不愿意回?到大?梁做太子, 日后继承大?统。

    “立储?”太后不禁诧异,“哀家?记得,那?梁帝的身?体尚佳, 何况他的子嗣并?不稀薄, 膝下皇子也?有不少,为何要你”

    为何突然?要一个从不被正视的大?梁质子做太子?

    贺重锦沉凝了片刻,看似平静,却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内心的杀意。

    他冷笑了一声:“我的生母是宫女,在他的眼里, 连我这样出身?的人也?配做太子吗?”

    梁帝心机深沉,其言其行定然?是别有目的。

    慈宁殿中?安静异常,贺重锦望着主座上的太后,眸光深邃, 叫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记忆回?溯, 那?一年的慈宁宫, 一切似乎犹在昨天。

    在答应太后的条件后,太后命人给梁质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少年的手摸着柔软的衣物,一时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梁……”说到一半, 太后纠正了称呼,“重锦。”

    梁质子动了动嘴唇, 笨拙地唤了一声:“姑母。”

    “以后,你有何打算?”太后道?,“贺家?,不长久之计,我母亲定然?会认出你不是真正的贺重锦,而那?乔氏也?会对你怠慢。”

    “姑母。”梁质子却答,“我想要权力,越大?的权力越好?。”

    太后愣了一下,只听梁质子又说:“大?盛最高的官员是什么?”

    “一品宰相。”

    “我要做那?个。”少年的语气阴鸷又低沉,带着几分坚定,“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做宰相。”

    后来,西北瘟疫迭起,梁质子嗅到了机会,前往西北治理瘟疫,与百姓同吃同住,不惜亲自试药。

    为了权力,梁质子几乎是拼了命,最终少年封相,才到了如?今的位置。

    太后想,这么多?年重锦为大?盛兢兢业业,就算做了大?梁的太子,继承大?统,来日兵戎相见的话……

    大?盛赢,自然?是最好?。

    大?梁赢,也?许他能够看在曾经的恩情上,放她?与刘裕一条生路。

    总而言之,若梁帝所言为真,那?曾经猪狗不如?的大?梁质子,也?算是彻底翻身?了。

    太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重锦,你是如?何想的?太子与宰相,你会怎么选?”

    “我选……”

    *

    回?府的马车上,贺重锦用手轻轻拂去官服上的枯叶,抚平上面的褶皱,重温着刚才的那?一幕。

    慈宁宫内,他朝太后拱手行了一礼:“姑母之恩,重锦没齿难忘,比起大?梁太子,重锦更想留在大?盛,只做贺重锦。”

    太后问: “重锦,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不要权力吗?”

    “权力?”贺重锦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姑母可知晓,重锦当年从梁质子宫中?逃出来,为何轻易地就答应了姑母的条件?”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姑母抱着刚出生没多?久陛下,哄着他睡着的模样,于是我想做姑母的侄子,想知道?有亲人呵护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是大?梁质子,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只知道?她?是意图勾引皇帝的下贱宫女,事发?后按照宫规被处了死刑,据说死状很惨。

    惨到,孩子刚出生不久,连名字都来不及取一个,让那?孩子在大?梁宫中?被人一口一个小狗小猫的叫着,后来又叫他梁质子。

    如?今,贺重锦都得到了,又怎么会抛下这里的所有,回?到大?梁皇宫与这里的亲人兵戈相向?

    听完这话,太后心头忽地一暖,这是令太后意料之外的回?答,太后感慨道?:“你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我的亲侄子了。”

    太后笑了,他也?笑了。

    比起权力,贺重锦更想要家?,一个有江缨和小岁安的家?,春日去郊游,夏日捉蝴蝶,秋天赏枫,冬来堆雪人。

    临走之时,太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一道?圣旨交给了贺重锦,贺重锦看着圣旨,意味不明地问:“这是给我的?”

    “你已经是大?盛的一品宰相了,还有什么可封赏的。”太后面容和善,“是给江缨的,是皇后让哀家?交给你的。”

    江家?嫡女,德才兼备,学识过人,于科举危机中?救国有功,特此免去桂试,封为皇京第一才女,永享称号。

    她?的努力,终见光明。

    贺相府。

    小岁安在房间里练习读书练字,江缨的最后一个缨字,笔画实在是太多?了,似是怎么写?都写?不好?。

    他心道?:娘亲的字为什么写的那么好看呢?

    江缨正蹲在院子里,散落的长发垂落于两侧,将那?晚香喷喷的肉粥缓缓推到了小白的跟前,小白闻到香味,高兴地直摇尾巴。

    红豆:“夫人,这是大人让小厨房做的肉粥,就这样给了小白……”

    江缨神秘兮兮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小白呼哧呼哧地喝着肉粥,吃饱了就趴在窝里睡着了,起初红豆不懂,过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吃惊道?:“夫人,难不成这肉粥里有”

    与贺重锦在一起久了,江缨自知她?已经很了解他,昨夜那?般爽快答应,肯定是有所准备,而且在雪庐书院里她?也?对医术有所涉猎,所以就发?现?了肉粥里的避子汤。

    先斩后奏,嘿嘿嘿。

    回?到府上的贺重锦全然?不知道?,江缨并?没有喝肉粥,他拿着圣旨来到贺相府的花园,看到江缨和小岁安正在放一只蝴蝶风筝。

    他没有上前,而是驻足在那?里望着他们,望了很久很久。

    蝴蝶风筝在她?的手中?被放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小岁安指着天空之中?纸鸢,对江缨道?:“娘亲,蝴蝶,高,高点,够到白云。”

    谁知,江缨却笑着说:“够了,已经够高了,所有人都看得见了。”

    正这样说着,江缨从红豆的手中?接过剪刀,将风筝线剪断,纸鸢就这样乘着风飞走了。

    我已经很好?了,该自由了。

    傍晚,江缨看完了圣旨,就随后将其放在了梳妆台上,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澜,曾经种种好?似过眼云烟。

    她?不由得想,早知道?得到了就没有那?么有意思了,爱读书也?就罢了,先前为什么执着于皇京第一才女?

    想想便觉得好?傻,不过想着想着,江缨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别处。

    她?摸着小腹,开始思考着关于孩子的事,那?晚有多?少次来着?应该不只有一次,贺重锦特意准备的肉粥也?没有喝。

    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好?心急啊。

    宫园那?晚一次就怀上了,她?运气这么差,只有这一晚才能算计一次贺重锦,该不会这一晚上翻来覆去这么多?次都怀不上吧?

    一次是一个,两次是几个?两个?

    夜半,江缨与小岁安睡熟后,贺重锦默默地下了榻,点燃了蜡烛,将梁帝的信浸入了那?火苗中?,亲眼看着火舌将它吞噬,变黑,变成灰烬

    梁帝,呵呵呵。

    贺重锦自知,事到如?今自己也?不过是一颗开始被梁帝重用的棋子。

    谁又能体会,梁质子当年随着使团前往大?盛为质,途径颍州之时,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

    他在天寒地冻的颍州,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被人关进狭小的狗笼里,受尽欺凌,几近濒死。

    他小小年纪握着匕首,在深夜之中?趁着他们熟睡,用匕首将整个大?梁使团杀了,而后又一个一个地将他们的尸体丢下悬崖,让他们在长满流火石的地方化成一具具白骨。

    后来,贺重锦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有一日,他要灭了大?梁。

    梁帝死了,大?梁灭了,梁质子就不会存在了,他就可以永远做贺重锦了。

    次日,汝南王被押送到刑场,当着大?盛百姓的面就地处斩。

    贺重锦为林院首求情,太后念在林院首开办雪庐书院,造福万千学子,又因当年科举被陷害之事,并?且尚未酿成大?错的情况下,只罚了三年的牢狱之灾。

    临近牢狱前,林院首还托人送来了一对上好?的墨宝到府上,说是给小岁安的礼物,江缨爽快地收下。

    不过,小岁安得到礼物后,又转而交给了江缨,并?且小声说道?:“娘亲,岁安,不用,给未来妹妹用,哥哥给,妹妹。”

    *

    深夜,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外,黑衣侍卫将腰牌亮给了城门?士兵,士兵当即肃然?了神情,命人开城门?。

    车厢内,曲佳儿在刘裕的怀里哭得不成样子,刘裕看着她?,心都快碎了。

    曲佳儿掩泪道?:“陛下,臣妾回?一趟娘家?,一千个舍不得,一万个舍不得。”

    “放心吧佳儿,以后朕每隔几天就陪你去看岳母。”

    “唉。”曲佳儿叹息道?,“娘亲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我这一回?去,她?拉着臣妾的手不放,不放心我。”

    刘裕怔了一下:“不放心?是岳母觉得朕亏待了你?朕可以对着苍天发?誓的,要是亏待了佳儿”

    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曲佳儿制止了:“并?不是因为陛下。”

    “那?是为何?”

    “是”曲佳儿神色犹豫,一副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是因为皇后娘娘,娘亲担心臣妾的出身?低微,而皇后顾氏出身?高门?,才貌双全,还是皇京第一才女,怕臣妾在皇后娘娘那?里受了委屈。”

    曲佳儿生得实在是太美了,人如?芙蓉,一落泪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不过,刘裕虽说是娶了顾柔雪为皇后,可从她?入主中?宫之位后就没见过几次,对此女的秉性还不算熟悉,只觉得第一眼看上去,样貌凑合,琴棋书画不错,为人端雅成熟。

    反正在刘裕的心里,就是觉得不如?曲佳儿。

    “唉。”刘裕叹了一口气,“母后执意要朕娶她?为皇后,就连表兄也?如?果没有他们的反对,朕的后宫只有你一个人,是朕食言了。”

    “罢了。”说着,曲佳儿哭得更是梨花带雨了,“日后,陛下的后宫除了皇后,还会有更多?比臣妾出身?好?的女子,是臣妾痴心妄想了,竟然?奢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听这话,刘裕赶紧心疼地为曲佳儿擦 ? 干眼泪:“佳儿,唉,别伤心了,只有一个顾柔雪,不会有别人了。”

    “那?若是,若是太后逼迫陛下呢?”

    “朕不从就是了。”

    “太后尚且不从,那?贺大?人呢?”曲佳儿道?,“贺大?人是一朝权臣,如?果贺大?人让陛下娶其他的妃嫔,陛下拒绝的了贺大?人吗?”

    刘裕不说话了。

    若论朝中?谁对他最严格,除了母后就是他那?个表兄了。

    之前贺重锦没成家?,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上,管着他拘着他,告诉刘裕江山的重要性,让他做一个好?皇帝。

    但是后来,贺重锦照顾小岁安,已经没有其余的心思管别的事了,刘裕难得清净两天,可是现?在小岁安长大?,江缨也?回?来了。

    以后,贺重锦是不是像从前那?样管着他了?

    他刘裕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表兄。

    “陛下。”曲佳儿忧色道?,“臣妾知道?了,陛下是天子,要担着江山重任,三妻四妾是难免的。”

    “……对不起,佳儿。”

    “倘若陛下不是天子,该有多?好??只可惜,这皇位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呢?何况陛下又怎么会为了臣妾一人,而放弃皇位呢?”

    刘裕愣了片刻,望着她?喃喃道?: “放弃……皇位?”

    “是啊,不过也?是臣妾多?想了,这怎么可能呢。”曲佳儿擦拭着眼泪,惹人心怜道?,“陛下是九五之尊,如?果在江山与臣妾之间做选择,自然?是江山更重,臣妾也?终究只是浮萍而已。”

    良久的沉默,马车已经驶离了街道?,前方不远处就是皇宫,刘裕从小生活的地方,他要永远居住的地方。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刘裕抓着曲佳儿的手,当即道?:“佳儿,朕选你。”

    曲佳儿的眼中?划过一道?阴色,随后美眸含情,柔声问道?:“陛下?你说什么?”

    “朕方才说。”刘裕目光坚定,“朕选佳儿,朕要去找母后,让她?将皇位让别人,佳儿,朕不做皇帝之后,我们就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闻言,曲佳儿一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