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

    言息轻笑地说,“我关于‘满意’的下限可是很高的,哥哥冷落了我们这么久,我只是无可厚非地小小撒一次娇,可谈不上满意与否呢。”

    你、们?

    有关撒娇与否的话题暂且不提,那让明照衣再次看向苏斐白。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他投去的目光似在询问,为什么你还没出去。

    “……好的,我明白了,”没有人明白苏斐白明白了什么,但他咬着唇瓣,补上了一个称呼,唇角浅浅弯起,“明哥哥。”

    那声称呼语调很轻,容易让人浮现微风或羽毛这些轻柔的联想,并不刻意,反而透着熟稔。

    是在向自己示威吗?

    言息颇为意外挑起眉梢。

    看着苏斐白这回不再纠缠的背影。

    言息忽然意识到,要让苏斐白明白,明照衣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要让这位擅于“包容和接纳”任何人的主角受能够再珍惜一点明照衣,确然应当给他制造一些危机感。

    一边这么想着,行动力超强的他便一边漫不经心起身,接替了明照衣解开领带的动作。明照衣抬起眼时言息正低下头,距离忽然缩近,他的下巴险些撞到他的额头。

    “又不好解开?还是气到解不开了?”

    言息的脸被放得无限大,嘴里是随口一提的关心。这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言息翕动的扇子一样的睫毛和颜色深浓的眼睛。明照衣尽量保持不动声色,一时间却连眨眼也忘记了。

    “好了——”

    布料顺利丝滑解开的声音。明照衣下意识低垂目光看去,言息的脸却骤然进一步放大,唇角传来轻啄的热度,像亲昵,又像安抚的撒娇。

    明照衣愣住几秒。

    眼睑轻微颤动了几下。

    【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系统尖叫着切换视角。

    ——正“吱呀”阖上的门凝固住,同样凝固的,还有杵在门前一动不动的苏斐白。言息向他含笑看来时,来不及分清那笑容的含义,苏斐白便几乎惊慌失措地猛地扣上了门,让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消失于自己眼前。

    哎呀,还有更精彩的没看到呢——

    言息颇为遗憾地想。

    并不打算屏蔽正尖锐鸣叫的系统,因为没了主角受,他接下来也并不会再做什么。

    收回目光时,过近的距离让他视线的中心落回明照衣脸上。明照衣那双幽静的眼睛正愣滞在淡薄眼帘下,那张脸在片刻默然后拢起眉头——

    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

    毕竟哥哥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脖颈再弯下一抹优雅的弧度,言息再贴过去时,明照衣回神一般,幅度轻微地,反方向地,偏开了一点下颌。那是如果言息再贴近便能轻易接吻的距离。但那点轻微的拒绝并不是心理上能够克服的距离。

    “啊。”

    放弃了的言息没有意义地感叹了一声,退开一些距离。

    “哥哥看起来真的很累呢。”

    面色冷到极致的明照衣,并没有人敢去细细打量那张脸。但过近的距离使他眉目间连续工作多日的疲倦,在言息眼前显露无遗。

    见他没有反驳这一点,言息手臂松松挂上明照衣的腰,仰后让二人一起倒进逼仄但柔软的沙发里。

    “年底开了很多会吧?在我这里歇一会儿也没关系的。”言息难得这么体贴地说。

    再度没有反驳。

    言息感受到明照衣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稍稍放松下来,将下巴搁在了自己肩头上。但身体还是有点紧张,不过言息耳边的呼吸声却轻缓了些。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平和地相拥。

    舒适得让人困倦的氛围,头顶吹着暖气的空调,狭窄的沙发空间,无一不让人感到安全。片刻前他们正因为什么而紧张到剑拔弩张,眼下也都记不太清了。

    言息跟着轻轻打了声哈欠,跟依偎在沙发里倦懒的猫一样,语调慵懒:“说起来,我好像在哪里读过一句话。”

    他下巴蹭了蹭明照衣的肩颈,“好像是——拥抱比接吻更亲密,接吻比做/爱更亲密?”

    明照衣声音也懒懒的,只不过低而沉。

    “……会压到你吗?”明照衣对此的回答只是,“我比较沉。”

    “翻过身换一下,不就好了?”言息笑了起来,然后果断揽着明照衣翻了下身。换明照衣在下面拥住他时,言息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了更多,那让他又笑了起来,“原来一开始是怕把我压坏了?……好可爱的回答还有反应。”

    可、爱。

    “对我而言,”明照衣肩颈慵懒散漫地向后仰在沙发上,“似乎是年纪更小、脸也称得上偏美丽的你更适合可爱这个词?”

    “唔……”言息漫不经心趴他怀里,玩着他的手指,思考了几秒,“哥哥是想夸我可爱吗?一句‘你也很可爱’就够了嘛,说得这么弯弯绕绕的。”

    “那我应当为此感到抱歉?”

    “对的哦——”

    “那对不起。”

    “嗯嗯,还有呢还有呢?”

    沉默。

    “……你很可爱。”

    “有个‘也’字啦!”言息不满地嚷嚷起来。

    “……”

    见明照衣目光不自然地移开,言息难得体贴地没有再问。

    继续拨弄着明照衣纤细但有力的指节,言息随口一提般:“所以,现在哥哥是什么打算?”

    话题忽然一转,明照衣预料到,接下来才是言息今日这番他本人称之为“小小撒一次娇”举动背后的真实目的。

    “……是说什么?”明照衣不动声色地垂了眼睑问。

    “不是哥哥说的吗——”他又撒娇一样拖长音色,“未来有机会的话,打算谈一场正常的、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嗯。”明照衣沉默了,“然后呢?”

    “我可以帮你的。”言息在明照衣大腿上蹭了蹭,让滑下去的身体又坐上来,眼睛轻眨着贴近,竭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诚挚,“如果哥哥现在仍有这个打算,我会帮你的,不过呢需要你的配合……”

    那让“莫名其妙”四个字简直写进明照衣眼里。

    然后是荒谬感。

    即使疲倦也压抑不住的荒谬感野草一样生长出来。

    “——我跟谁谈?”那让他难得不留余地,直接截断了言息的话,“以我们现在的……”

    理智很快回笼。

    我们现在的、

    ……现在的什么?

    言息顺着明照衣低垂的视线看去,现在的……姿势吗?

    哦。他眨眨眼,像是懂了。

    哎呀,三观非常灵活的他其实不介意这点的。

    “如果哥哥也不介意的话,”他很体贴地说,“我并不介意与哥哥继续保持这种地下情人一样的关系。”

    不过也是嘴上说说而已,系统那位纯爱战神是绝不允许乱搞男男关系的,他的话也更多变成一种逗弄。

    “嗯,毕竟——苏斐白被哥哥带走了,那哥哥给我一点补偿不也是应该的吗?”

    ……明照衣觉得大概真的脱节于年轻人了。

    “你……有病吧?”

    此刻他的回答半点没有夸张成分,简直情真意切,出乎自然。

    但那并不妨碍此刻戏瘾犯了的言息继续下去,甚至对他而言是种鼓励。他眨巴着眼,清透如玉石一样的眼睛泛起楚楚可怜的光。

    “既然哥哥介意的话,那就断了吧?我们以后也别联系了,从今天起,我只是你单、纯、的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说着,装模作样地退后,要从明照衣腿上下来。

    “等——”

    只顾得及说上那一个制止的字,明照衣支起身追去,动作失去从容,难得有些慌乱,手掌力道却十分强硬地扣住言息后脑勺。言息眼睫扇了一下,尚且没能反应过来,对方的唇便磕磕绊绊撞上来。

    第一次的。

    明照衣清醒状态下,主动的吻。

    这对明照衣来说意味着什么,言息短路的大脑还不能很好想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意味着什么?

    那或许是绝望吧……

    理智几乎只迟了几秒便浮上来,明照衣一边侵夺着言息柔软微凉的唇,一边明白过来刚刚所有的话语、所有的动作都是故作姿态地逗弄。

    “逗弄”?

    ——他居然还不想把“玩弄”这个词安到言息头上。

    那怎能不让他感到绝望呢?已经落入水中的人,终于要沉底溺毙了。

    言息是怎样的人他已经有所了解。这样的、这样的……“以自我为绝对中心、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这一评价在后来的相处中更加得到验证。

    他咬含着言息柔软的、好亲的唇,因为程度加深而渐渐伸手捧住言息的脸,从舔吻到轻噬,从青涩到慢慢学会一点诀窍。那异常的主动与强硬,让言息细白的脖颈受不住似的微微仰后,然后纵容地被对方叩开唇关,从舌尖交缠间发出一点模糊的、蜜糖一样黏腻的声音。

    急促的呼吸。

    深入的吻。

    还有……

    明照衣一边吻一边后悔的心情。

    那就像上瘾者戒掉后再犯,上瘾程度变得更深,更难以戒掉。

    言息纵容着对方的侵夺,或者说,正愉快享用对方难得的主动。在吻得动/情时,下面的膝盖则开始不安分地碰触一些危险的地方。

    那让明照衣警惕起来。或者说,吻够了的、欲/望得到部分疏解的男人理智总会回归大脑主阵地,明照衣轻轻扣住他膝盖。

    “不可以吗——”

    慵懒地拖长音,言息表情是教科书式的有恃无恐,自然上翘的睫毛尖上,尚挂着一点生理性的迷蒙剔透的泪珠。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安抚一样,明照衣俯身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那之后,并没有退开距离,他嗓音低低的,有情/动之后难以掩饰的哑,在言息耳边响起——

    “如果我说,”

    “我的确准备去谈一门正常的、以终生为目的的恋爱,但对象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