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自我介绍是这样的吗?

    季屿难得的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他很快说服了自己。也是,这会儿还没那么多套路,人们都很淳朴。眼前的岑景淮不就是,看着很凶残,实际上是个爱做善事的好人。

    想到这里,他学着岑景淮刚刚的样子道:“季屿,高三一班。”

    顿了顿,才磕巴着继续道:“身、身高180,单身,没谈过恋爱,住408寝室。坐教室第一排靠南第一个位置,家在幸福里小区2栋3单元1201。”

    说完,季屿大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很正常的自我介绍,顶多详细了点,却莫名有种第一次相亲的羞耻感。

    同样单身,同样没谈过恋爱,座位还一南一北……

    岑景淮转着手里的手机,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么有缘分不是绝配是什么?他自己都有点嗑了。

    岑景淮解锁手机,点开微信图标调出二维码,十分自然地伸到季屿面前:“加个好友。”

    “行。”季屿暗道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举起手机扫了一下,提交了申请。

    那边一秒钟通过。

    他放下手机,正想说再见,熟悉的手机再次递到了面前:“加个好友。”

    季屿:“?”

    季屿疑惑:“刚不是加过了么?”

    “没,”岑景淮一本正经道,“刚刚是微信,这个是企鹅。”

    季屿:“……”

    加那么多干什么?季屿不理解。有一种联系方式不就行了?但问出来好像不想加人家的样子,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加了岑景淮的微信企鹅小红书微博……

    饶是这样岑景淮还有些意犹未尽,低头问季屿:“这就完了?没有邮箱什么的么?一起加了。”

    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或者收集癖啊。

    季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没了。”

    怕他又搞出什么骚操作耽误自己去网吧,赶紧道:“那我走了,回头见。”

    岑景淮本来想说你去哪我跟你一起,但再一想今天做得已经足够了,再多可能就会把人吓跑了,只得遗憾地挥了挥手:“回见。”

    反正他们俩班级挨着,这么近跟住双床房有什么区别?四舍五入就是处在同一个房间内,想见面还不简单。

    岑景淮好心情地吹了声口哨,跳起来薅了一把菠萝蜜叶子,意气风发地翻墙回了学校。

    季屿则和他相反,径直朝校门外走去。

    毕业这么多年,再加上当年也没在意这些,他早忘了哪里有网吧。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往前,正好重新熟悉一下校外的环境。

    没逛多久,他就看见了网吧闪亮的招牌,离学校不过几百米。

    季屿的第一反应是这么近该不会有老师去抓吧?察觉后立马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既然已经决定破摔子破摔了,那还怕什么,撸起袖子往前冲就完事!

    想到这里,他迈开大步一把推开了网吧的门:“老板,上网。”

    季屿想象中的他去网吧——沉浸体验激情游戏,从此烦恼全消,再不想学习。

    实际上的他去网吧——鼓捣又鼓捣,换了好几种游戏,就是不感兴趣,硬着头皮都玩不下去。

    再低头看看时间,感觉挺漫长的,实际上也不过才过去了半小时而已。

    “哎。”季屿用额头撞了撞键盘,下意识就想要读篇论文解解闷。他重生前提交给导师的论文只检查了五遍,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季屿抬手狠狠掐了把大腿。

    贱不贱呐,离了学习不能活是怎么的!

    继续玩游戏,必须玩!

    季屿握住鼠标,实在不想玩那些大型网游,干脆点开了黄金矿工。别说,这游戏虽然是单机,但可玩性还挺高。

    季屿玩着玩着就不自觉上头了,直到电脑提示他时长用完,需要续费,方才清醒过来。

    续费是不可能续费的,已经六点多了,他得回学校了。不然老胡找不到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季屿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在全校出名。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走出网吧,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小馆子要了份叉烧饭,吃完后便回了学校。

    高三一班是重点班,墙上随便掉下一块皮都能砸中一个985候选人。

    晚自习还没开始,班级里就静悄悄的,抬眼一看全是低着的脑袋。根本不用老师监督,所有人都自发拿出了书本。

    有的在背诵、有的在写卷子、还有的在预习,学习氛围非常浓厚。季屿的回来就像是往大河里投了枚小石子,压根没引起什么波澜。

    唯独同桌兼好友宁乐彬见到他后大喜过望,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关心道:“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晕倒?”

    说完抱怨道:“你上哪儿了?我去校医室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自己身体不好还乱跑,你可真是。”

    季屿神色微妙地瞄了一眼他头顶,没说话。

    原来这个时候宁乐彬是有头发的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宁乐彬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脑袋,“我头上有东西?”

    季屿仍旧没说话。

    直到宁乐彬被他看的快要炸毛了,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宁啊,切记以后要多吃黑芝麻少熬夜。”

    什么跟什么。

    宁乐彬年少不知头发珍贵,压根没把季屿的话听进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脸色红润,整个人也挺有精气神的,知道肯定没什么大事,就没再多问。

    转而将一本练习册推到季屿桌面上:“给,我叔他们学校不外传的密卷,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份。怎么样,够意思吧。”

    宁乐彬叔叔在一所全国闻名的高中教数学,经常会给他寄学习资料。都是他们学校老师自己出的,外面根本买不到。

    宁乐彬得意地扬起下巴,等着季屿的彩虹屁。

    多少年的朋友了,他还不了解季屿?见到新卷子肯定乐疯,说不定还会承包他接下来一个月的早饭,美滋滋!

    然而他失算了,季屿不但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脸平静地把试卷推了回来:“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就不要了。”

    “你小子。”宁乐彬揶揄地撞了撞他肩膀,“还跟我客气呢,拿去用,哥不差这一本!”

    “真不用。”季屿把桌子上的书架拆掉,拉开书包拉链。看都不看,一股脑地将里面的练习册塞了进去。

    “我以后都不需要了。”

    一开始宁乐彬没领会他的意思,只当是他把这些练习册都做完了。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惊得当场爆了句粗口:“卧槽!你牲口啊!这才几天就全写完了。”

    “什么写完,”季屿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看,旋即扔下一个大雷,“我是说我不学习了,打算拿去卖废品。”

    宁乐彬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大张着嘴巴,整个人都傻了。

    周围坐着的同学也傻了。

    夭寿啊,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班第一、卷王之王、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八瓣用的季屿,竟然说不学习了?!

    是世界末日了还是他们耳朵坏了!

    当下一个个也顾不上学习了,跟向日葵找太阳似的,齐刷刷把脸转了过来。

    宁乐彬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甚至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嘴里不停喃喃:“奇怪,没发烧啊,那怎么开始说胡话了?难不成是被僵尸吃掉了脑子?”

    “不。”季屿拿开他的手,将沉甸甸的书包塞到座位底下,一脸深沉,“我只是领悟了生命的真谛。”

    宁乐彬忙追问:“什么真谛?”

    周围同学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季屿:“大好时光如果不用来摆烂和打游戏将毫无意义。”

    宁乐彬:“???”

    周围的同学:“???”

    宁乐彬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季屿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七点多了。”

    宁乐彬瞬间期待:“嗯,是该上晚自习了,所以你要刷题么?”

    季屿看了他一眼,然后捞起身后的抱枕放在桌子上,枕上去倒头就睡,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宁乐彬:“……”

    周围的同学:“……”

    季屿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其他人造成了多大冲击,刚刚重生,他脑子里两辈子的记忆融合在一起,乱糟糟的,特别费精神,因此趴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连班主任胡老师进来了都没发现。

    这要是换个人,胡老师不说罚站,高低得骂几句。都什么时候了?离高考可就剩三百多天了,怎么睡得着的?!

    但这可真是季屿啊!

    最最自律自觉的季屿。

    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了,他怎么会故意在自习课上睡觉?

    睡!使劲睡!谁也不许打扰。

    胡老师悄悄给他调整了一下抱枕的方向,让他枕得更舒服些,背着手满意地走了,全程轻手轻脚,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正期待老师来管管的宁乐彬:“……”

    暗暗用眼角偷瞄的同学们:“……”

    不是季屿疯了就是老胡疯了,要么就是两个人一起疯了,没有其他答案!

    这事儿实在太离奇,以至于这天晚自习,一班学生破天荒没有认真学习,而是纷纷在小群里私聊。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不学肯定是一时的,说不定今晚回去后季屿就恢复了,不信观察看看。

    季屿不知道同学们的猜测,在胡老师的贴心帮助下。他翻了个身,就着其他同学下笔的刷刷声,睡得更香了。

    另一边,高三二班。

    岑景淮去宿舍洗了个澡,跟同学借了点香水喷了喷,又把头发仔细打理了一番,方才来到教室上晚自习。

    他本就长得好,这么一捯饬更是帅气逼人。再加上个高腿长,身上因为十几年的游泳生涯而练成了一层薄薄的漂亮肌肉,跟其他灰扑扑的男高中生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靠!”王明礼推了推身边正闷头打游戏的詹浩宇,“你看淮哥,他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跟个公孔雀似的。”

    詹浩宇在游戏结束的间隙抬眸瞥了一眼,言简意赅精准总结:“骚包。”

    王明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岑景淮经过的时候,故意用手在脸颊边扇了扇,矫揉造作道:“噫,这是谁啊,怎么一股骚味。”

    岑景淮垂眸看着他,随后挑眉一笑:“狗鼻子这么灵呢,我上个厕所就闻见饭味了。”

    王明礼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拍案而起:“岑景淮你大爷的!说吃屎呢?!”

    “点你名了?”岑景淮嗤了一声,一指头将他压了下去,随便在桌子上抓了两本书就往前排走,“怎么还对号入座呢,挺有自知之明。”

    王明礼:“……”

    他早晚要用水泥封住这老狗逼的嘴!

    王明礼还想说点什么,见他没回座位而是又走了。也顾不上跟他斗嘴了,拉着詹浩宇就跟了上去:“你是不是想甩开我俩自己去网吧?我告诉你没门!”

    岑景淮懒得理他,走到第一排将趴着睡觉的沈休提溜起来:“起来,换个座。”

    沈休原本坐最后一排,因为上课总睡觉,被忍无可忍的班主任调到了讲桌底下。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还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揉着眼睛道:“淮哥?怎么了?放学了?”

    岑景淮没说话,直接推开他自己坐了上去。呼吸着前排的空气,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他们班前面就是一班,这里是离季屿最近的地方。

    王明礼詹浩宇和沈休都被他搞蒙了,不知道他这一通操作是为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还是王明礼先开了口:“淮哥,你这是……要学习了?”

    “学什么习,”岑景淮紧跟季屿的步伐,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盯着前面的墙,“你看我是学习的料么。”

    倒也是,王明礼点头。

    随即纳罕道:“那你坐第一排干什么,想念老刘的唾沫星子了?”

    “滚边儿去。”岑景淮一把推开他,瞥了几个只知道打游戏不知道谈恋爱的生瓜蛋子几眼,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独属于成熟男人的优越感,“你……”

    他看了王明礼片刻,随后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最烦说话说半截的人!

    王明礼忍着气追问:“你倒是说完啊,不说完怎么知道我不懂。”

    岑景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直到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这才大发慈悲地继续道:“你们看到的我是搬到前排的一小步,实际上……”

    王明礼詹浩宇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沈休怕他搞幺蛾子,甚至主动给他起了头:“实际上呢?”

    岑景淮:“实际上是我拉近距离、感受质变,通往幸福婚后生活的一大步。”

    王明礼詹浩宇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