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懒得理他。

    他性子算是慢热,放月假去同学家什么的,想都没想过。

    而且退一万步讲,现在天气那么热,怎么就需要暖被窝了?要是冬天还差不多。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季屿立马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了脑海。好险,差点被岑景淮带偏了。

    他挖掉餐盘里最后一勺米饭,正要明确拒绝,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季屿朋友不多。宁乐彬白天沉迷学习无心玩手机,能联系他的无非就是岑景淮。但现在岑景淮坐在他旁边,那会是谁?

    季屿拿起手机。

    【爸】:小屿啊,最近怎么样?

    季屿沉默了一下。

    他跟家里关系很淡,重生前已经很久没和他爸见过面了。基本就是节日问候一下,再转个账什么的,连过年都鲜少回去。

    重生后也没什么缓和关系的想法,顺其自然就好。

    不知道他爸这会儿找他是做什么,上辈子好像没这一出?不过时间过去得太久,具体他也记不清了。

    季屿打字。

    【季屿】:挺好的。

    【爸】:那就好,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爸】:你刘姨爸妈国庆过来看峰峰,家里实在住不下,你看看你能不能在学校待几天?

    【爸】:正好你现在高三,也能多点时间学习。

    【爸】:要是不行也没事,爸再想办法。

    末了,又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来。

    季屿垂眸,将这短短几行字又看了一遍。

    刘姨是他爸在他妈去世后另娶的老婆,带着个跟季屿一样大的女儿。不过成绩不好,没考上二中,现在在一所私立高中读书。

    前几年,刘姨又给他爸生了个儿子,起名季峰,小名叫峰峰。

    季屿抿了下唇,简短地发了一个字过去。

    【季屿】:好。

    许是就等着这个字,那边很快回复了。

    【爸】:爸爸就知道你懂事,红包收了吧,拿去买点好吃的。

    【爸】:[照片][照片][照片][照片]看你弟弟,可不可爱?

    【爸】:带出去人家都夸长得好看,抢着抱,稀罕得不行哈哈哈哈。

    季屿指尖一顿,收了红包。

    【季屿】:可爱。

    发完直接按灭屏幕,放下了手机。

    正出神,桌子底下的脚尖被碰了碰。季屿抬眸,就对上了岑景淮懒洋洋的目光:“那说好了啊季老师,我这次考试能不能进步、以后能不能重燃对学习的热情,可就看你的了。”

    哐当一口天降大锅,瞬间把季屿那点小忧伤小惆怅砸了个无影无踪。

    季屿看着这个堂而皇之碰瓷的人,难以置信:“看我的?”

    “不然呢,”岑景淮端着餐盘站起来,挑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次鼓励终身受用。”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季屿,直接拔高了主题:“所以这是一次普通考试吗?不,这是关乎我后半辈前程的里程碑,你就看着办吧。”

    季屿哭笑不得。

    还后半辈子前程,这人怎么那么能扯啊。

    岑景淮将餐盘放到回收处,揽住他的肩膀往食堂外走:“来吧,我爸妈真不在。他们住市区,浅水湾离公司太远了,来回不方便。家里除了定点上门打扫的阿姨,只有我一个人。”

    季屿犹豫了一下,问道:“真的?”

    听出他的话里的意动,岑景淮眼睛一亮,再接再厉:“骗你做什么,真的不能再真。不然到时候你要是生气了,跪搓衣板的还不是我。”

    季屿:“……”

    说的像是他跪过似的!

    季屿又想了想,终于答应了:“好。”

    之前放月假不回家,别人问起来还可以用学习当借口。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学习了,再不回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反正岑景淮家里爸妈不在,就他自己,他去了应该不会尴尬。

    可算是答应了。

    岑景淮莞尔,为了能跟他多呆一会儿他容易么。

    不过问题来了,岑景淮沉思。

    他现在住的房子有两个房间,现在打掉一个还来得及么。

    季屿不知道他脑子里正转着骚主意,眼见着自己班到了,举起手赶在岑景淮动作之前,跟他击了个掌:“那我走了,回见。”

    岑景淮一怔,看看自己的手,随即笑了:“回见。”

    季屿走进教室,刚想看看宁乐彬在不在。一抬眸,登时被吓了一跳。

    无他,座位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低头奋笔疾书的人。

    难不成自己回来晚了,现在已经开始午休了?

    季屿下意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错啊,离打铃还早着呢。

    那这是怎么了?

    以往他们班的人也努力,但却没拼到这个地步。现在这劲头,说明天就高考了他都信。

    季屿满头雾水地回到座位,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逮到一个宁乐彬停笔的工夫,凑过去问道:“你觉不觉得最近咱们班的人努力得有点可怕啊?”

    宁乐彬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季屿:“?”

    季屿:“你那是什么眼神?”

    宁乐彬看着这个挑起内卷却不自知的人,呵了一声,揉了揉因为过度思考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还不是因为你。”

    季屿满头问号,是真的不懂:“关我什么事?”

    宁乐彬瞅瞅四周,见大家都在埋头苦学,根本没人注意他们,拉着他压低身体小声道:“你不是不学习了么?”

    季屿点头:“是啊。”

    所以呢?

    宁乐彬:“他们觉得终于有能够超越你的机会了,正铆足了劲准备在月考的时候发力,一举把你从第一的宝座上拉下去。”

    他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神秘小群:“喏,群里还在打赌,赌谁能成功。有押班长的、有押学委的、还有押数学课代表的。”

    说到这里他开始骂骂咧咧:“怎么没人押我,我不就是数学差了点么?等我数学分数提上去,也能冲一冲第一。”

    季屿:“……”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同学的高中生活过得这么精彩吗?

    季屿能说什么?只能给他们加油了。

    随便吧,他捞起身后的抱枕,直接躺了下去。反正这个第一他是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季屿不知道,不止他们班,就连贴吧上都在赌。

    学习已经够枯燥了,再不在空闲之余找点乐子岂不是要憋死。

    二中不是普通高中,而是容城、乃至整个省的重点。

    尖子生众多,且彼此之间差距不是很大。稍一不注意就会落后,更何况季屿这样明晃晃的摆烂。

    【姚磊吧,上次姚磊跟季屿之间只差了七分,我觉得他最有可能。】

    【有什么可能有可能,那次是他超长发挥了。论综合实力还得是我女神金悦,赌十块钱这次全市第一是金悦。】

    【你们怎么那么自信?万一是别的学校的人呢?】

    【?哪来的二五仔!叉出去!】

    【没人押季屿吗?虽然他现在不学习了,但底子还是厚的吧。】

    【回楼上,没人,底子再厚也禁不住这么造,坐等年级第一旁落。】

    “你才旁落……”詹浩宇这个脑残粉看不下去了,骂骂咧咧以不实信息发起了举报。

    正想跟岑景淮说一声,一抬眸,却发现他已经快走出教室了。

    詹浩宇:“?”

    以往月假也没见他这么激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詹浩宇喊了一声:“淮哥。”

    岑景淮刷的一下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季屿要去我家住?”

    詹浩宇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不是,谁问他了啊。

    “差点忘了。”岑景淮拉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包糖,给詹浩宇几人挨个发了一遍。

    王明礼一脸懵逼地看着手里那红通通的糖块,差点没被闪瞎了眼:“……这什么?”

    他上次见到这么土的玩意,还是在他爸妈的结婚照上。

    “这都看不出来,”岑景淮啧了一声,剥了一块扔进嘴里,“喜糖啊。”

    他施施然倚在讲桌上,看着这几个单身的呆头鹅,心里充满了成熟男人的优越感:“今天是季屿第一次去我家纪念日,给你们发点喜糖沾沾喜气,别说兄弟有好事不想着你们。”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又不是结婚,发个屁喜糖啊!

    怎么嘚瑟不死他呢!

    “算了,不跟你们多说,”岑景淮故作烦恼地叹息,“等久了季屿要生气了,别看他在你们面前好说话,那是不熟。跟我脾气大着呢,得哄着。”

    说完,看也不看几人,扬长而去。

    王明礼沈休詹浩宇:“……”

    绝交吧,这糟心玩意是真的不能要了。

    岑景淮炫耀了一波,总算舒服了。单手拎着书包,堂而皇之地站到了一班门口。

    彼时,季屿刚收拾完东西。

    耳边充斥着不同的手机铃声,都是同学父母打来的电话。

    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想吃什么、要不要来接,他一个人揣着静悄悄的手机坐在那里,仿佛是个永远融入不进去的异类。

    季屿垂下头,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刚一跨出去,肩膀就被揽住了。

    “哇哦,我来的正是时候,”岑景淮吹了声口哨,十分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书包,“走了,回家。”

    走廊的窗大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吹起他的校服头发,让他看起来比平常多了一分张扬和肆意。

    季屿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怎么了,饿了?”岑景淮轻笑,问他,“想吃什么?我们吃了再回去。”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回去点外卖吧。”

    季屿疑惑:“嗯?”

    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吗?

    岑景淮:“万一你想多跟我单独相处一会儿又不好意思说呢。”

    季屿:“?”

    季屿笑了:“去你的!”

    “可算是不皱眉了。”岑景淮莞尔,把书包挂到自行车车把上,拍了拍后座,“上来,我带你。”

    原来他是在逗自己。

    季屿依言坐上去,心里有点暖。

    这人可真是,有时候骚里骚气的,有时候又非常细心。

    “坐稳了没?”岑景淮跨上车,回头问了一句。

    季屿说:“稳了。”

    “那出发。”岑景淮一脚撑地,一脚踩住了脚蹬。

    季屿唇角翘了翘:“出发。”

    话音落下,自行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窜进了阳光里,将一地彻底阴霾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