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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5章 挑夫婿

    陶采薇气得涨红了脸, 他在嘲讽她!

    不就说?错了那一次话嘛,当她现在还不知道那话的意思呢。

    心?下越发觉得丢脸,便梗着脖子、硬着头皮道:“是啊, 我?上次就邀请你了,你不应, 这次你又来?了,那咱们便云雨一番又如何。”

    还不待崔鸿雪反应过?来?, 陶采薇一手将他的头按了下来?,嘴对上的瞬间, 她也是一愣,头皮炸炸的。

    她心?里一急,又不愿被人?轻看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来?着, 该死的,话本里怎么也不写得清楚一点。

    崔鸿雪这才用出自己真正的力气来?,抽开她的手,瞬间站起身子来?。

    陶采薇躺在床榻上,整个?人?如同?春娇海棠。

    那人?如今已站在了门口,月光正好洒在他头顶。

    她伸手抚着唇,忽觉那人?高?高?在上, 月光下背影纤长, 他的肩上镀了一层薄光,侧面看去, 他的眼角微扬, 她恍惚间觉得, 那人?从未真的低下头过?。

    “不知轻重?。”

    那人?走了,这凛若冰霜的四个?字砸在她的心?上, 说?得重?极了。

    她缩回床角,抱着那话本,垂头丧气。

    她做错了,她一早知道那人?不是甘心?当她的仆人?,只是那人?太?过?随遇而安了,以前的事情之所以让他低头笑纳,是因为都还没有真正冒犯到他罢了。

    当她真的冒犯到他时,她真是,感觉他一下子变得好高?好远,让人?自觉形秽。

    崔鸿雪回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起一盆水来?,哗啦啦淋到自己身上。

    烦躁。

    他真是多余心?思要去管教那小孩儿。

    只是一个?偏远县城的商户女罢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粗鄙。

    本来?也是不相关的人?。

    以后她再如何行事轻浮,他也不会再管了。

    至于那明知小孩儿无知,还无意中?上前引她亲热的行为,他是再做不出来?的。

    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她远点儿,但愿她还没无知到随便逮个?男人?就亲嘴。

    一连几日,陶采薇都没有再见到崔波,确定他就是在躲着自己后,她愈发沮丧起来?。

    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除了钱多以外,竟没有一处能比得上他。

    这般想着,她搞钱的手法越来?越凌厉了,才华不够,金子来?凑。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陶采薇日日埋在算盘和账本里钻研,光是赚钱还不够,她逐渐摸索出

    另一套理论?来?。

    他们陶家之所以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一个?官位,要的不就是权吗?

    按理说?这世间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那这钱和权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与官员勾结的商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她不做此?事。

    他们陶家对河首府的贡献不少?,可那都是浮于表面的,为何要把权力的获得寄托在朝廷上,等着别人?的封赏?

    以她浅显的脑袋瓜来?思考,他们陶家足够养得活这一省的百姓,凭什么就不能掌权这河首府呢。

    她万不敢想那买兵直接打天下的计划,倒也不必那么简单粗暴。

    把自己关在鸠无院里几日,她整理出了一整套规划。

    她要权力,不只是眼巴巴盼着朝廷封赏的那种?,也不只是提心?吊胆怕朝廷随时收回去的那种?。

    “小夏,把这几块地皮买下来?。”

    陶采薇在河首府的舆图上圈了几处地方。

    “我?要在这几处兴建学堂,举办我?陶氏一族的义学。”

    到时候河首府内所有的小孩儿都去上学,至于教什么,那是她说?了算,往他们脑子里暗戳戳灌输些什么,也是她说?了算。

    一部分人?走科举路线,入了仕途也是她陶家的人?。

    一部分人?养成士子,游走于全国各地,论?她陶家的道。

    尊师重?道是这世间的真理。

    “我?要买下河首府内所有田地。”

    小夏愣了愣:“小姐,你知道咱们省内共有多少?田地吗?况且咱们陶家向来?只经商,不种?地的。”

    “先买下那些零散在卖的,其他的加价也要买到手里,买的越多越好。”

    一个?是粮食,一个?是人?,这两样到手,陶府看似无权却已有天大的权,还无人?知晓。

    办学堂,圈土地的氏族不少?,就如她外祖溪川符家,在当地是极有名望的大族,但也没那个?本事包揽一整个?省的教育和粮食。

    偏她陶家有的是钱。

    “这些事情没那么快能做好,这就是咱们陶府接下来?十年的行动方向。”

    陶富贵和陶金银俩人听得目瞪口呆。

    陶金银挠挠头,第一时间反应到:“那我是不是不用读书了,我?现在就去买土地!”

    “你给我?站住!”

    陶采薇把陶金银揪了回来?:“你还是得读书靠科举入仕,爹你也还是得继续当你的大善人?,攒名望。我?这个?计划还需从长计议,况且咱们家有官职在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等我?这计划真正施行起来?了,咱们家在朝中?有人?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等她真正靠这计划掌权,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陶金银“哦”了一声,回去继续读书去了。

    说?起来?,这计划真正荫蔽到的是他们的后代了,怪只怪陶家先祖都是些吊儿郎当的行商,财富累到陶金银手里时还没有多少?,这首富之位还是陶金银一手挣来?的。

    这几天,陶采薇先给陶府重?新配备了一套身强体壮的护卫,像他们这样的平民家里又不能配兵器,陶采薇是越看那些扛棍子的护卫越心?酸。

    官位啊官位,眼巴巴的望着能天降一个?官位下来?。

    陶采薇回到鸠无院,一番宏图伟略过?后,是长长久久的垂头丧气。

    别说?拿下一整个?河首府,就光是小小一个?崔波她也拿不下。

    仔细一想,倒是有五日没见过?他了。

    她从箱子里掏出压箱底的一张契,将它?塞到安青手里:“你把这个?拿去还给崔波,告诉他,他自由了。”

    安青拿着没动,陶采薇疑惑地看她。

    安青道:“小姐,崔波三日前已向老爷辞行了……”说?是要去鹤山县办点事。

    她还没把话说?完,陶采薇抓着那张卖身契,跑了出去。

    “小姐,你别乱跑!”

    陶采薇一路跑到陶府门口,仓皇左右看了看,是啊,他是三日前辞行的,她如何能追得上他。

    她垂着头往回走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人?竟生她气至此?,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不知不觉,竟落下泪来?。

    还好安青及时赶了上来?,她伸手擦了擦小姐脸上的泪,心?疼极了。

    “小姐,你怎么连话也不听奴婢说?完呢,那崔波给你留了话的。”

    陶采薇抬起头,并没有好起来?多少?。

    “什么话?”

    安青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纸给她,前些天小姐一直闷头在院子里拨弄算盘,她才没来?得及给她。

    陶采薇打开信纸一看,瞬间破涕为笑。

    信上写着:“我?去鹤山县祭祖,几日后便回,你这几日务必要在府里待着,哪儿也不要去。”

    陶采薇擦了擦泪,把信纸一丢,又蹦蹦跳跳回自己房间去了。

    安青无奈,又弯腰帮她把信纸捡起来?收好,免得她那天想起来?了又嚷嚷着要看。

    这一日,小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萍县打起仗来?了。”

    陶采薇皱眉:“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打起仗来?。”

    这么多年,河首府从未听说?过?打仗的事。

    “奴婢也不知,只是萍县离咱们这儿不远,咱们得早做准备才行。”

    陶采薇思索了片刻,府里刚刚添了护卫,倒是不必担心?。

    她的心?思却转到了另一方向去。

    “小夏,你去把县里现在有的所有粮食布匹都买回来?。”

    小夏以为她是在为家里做准备,便急急忙忙开始动作起来?。

    陶采薇转身到富贵堂去把陶富贵拉了起来?。

    “爹,外头现在正在打仗,你知道不?”

    “爹也是刚听说?,闺女别怕,咱们就好好待在府里,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爹,我?给你准备了几车粮草和布匹,你明日就拉着这些物资到萍县去,捐给当地的军队,对了,你别捐错了,要捐给咱们朝廷的军队。”

    陶富贵陷入了呆滞,他掏了掏耳朵:“闺女,你刚说?什么?爹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陶采薇无奈,坐到陶富贵身旁,语重?心?长说?道:“爹,女儿跟你一起去,你不用怕,我?打听过?了,一路上安全得很,咱们这头都是朝廷的兵,只要咱们干成了这件事,不怕朝廷不给咱们降恩。”

    陶富贵还在犹豫,可一想到女儿心?心?念念的愿望,便不忍拒绝。

    女儿不是没有章程的人?,既然?她能出此?主意,就说?明她是已经打算好了的,如此?,他也不怕什么了。

    一日之内,陶采薇往每辆物资车上挂上了自家的旗帜,让一路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陶家干的好事,又带了几位大夫,准备随时给手上的小兵医治,当然?,这些大夫身上穿的也是印有“陶”记号的衣服。

    如此?一趟便成行了,她早已把崔波心?中?让她留在府里哪儿也不要去的话完全抛之脑后。

    陶富贵本想让陶采薇留下,叫陶金银跟他去,但陶采薇咬死了说?自己想去见见世面,陶富贵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是。

    他此?前已经派人?调查过?了,一路上果然?十分安全,无任何危险,萍县几位相熟的老板也都递了信过?来?,说?是一切都好。

    萍县如今正聚集着几位大将军,那可都是京城里来?的,正好让女儿去见世面,还可以趁机会给女儿挑挑夫婿。

    第026章 吾家有一女

    那些?将军在京城里?可是威武得很呐, 眼?下?已到了不得不考虑女儿婚事的时?候了,陶富贵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萍县那地方,现在肯定有?很多大?人物, 陶家?此趟过去又是做好事的,是给女儿觅一个好夫君的良机。

    陶采薇的确是奔着见世面的想法去的, 但完全没想到找夫婿这件事,她听陶富贵这般说了, 愣了愣,倒也点了点头。

    “爹说的此事, 倒也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好办法,那女儿的终身?大?事,便交由爹爹操心了。”父母之命嘛。

    不知?怎的,又想起崔波那人来, 如今萍县打起仗来了,希望他在鹤山县一切安全。

    陶家?的车队刚一到萍县,萍县的

    县令连忙出来迎接。

    如今朝廷派来的威武将军郭正青正在县衙里?与军师议事。

    县令擦了擦额上的汗,拱了拱手道:“二位先与我?进城吧。”

    陶富贵问道:“城内一切可还安全。”

    “城内尚好,那敌军都聚集在另一头城门外再延三百里?。”

    陶采薇眨了眨眼?,若她没记错的话,再延三百里?的意思就是, 那敌军还在自己国家?里?。

    她应该推理的没错吧, 这么离谱的吗?

    河首府虽然地处偏远,与邻国毗邻, 但挨着他们的正好是个崇尚和?平的小国, 喜欢捞鱼, 口味酸辣,若要问陶采薇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她吃过。

    河首府此地百年来一直富饶祥和?,从?未想过会有?爆发战争的一天。

    “那舒西国不是一向胆小吗?怎么突然打起仗来了。”

    萍县的县令又擦了擦汗,小声说道:“谁说他们要来打我?们了,是咱们朝廷要打他们。”

    陶采薇和?陶富贵对视了一眼?,嘿,这趟还来对了,自己的朝廷打他们,那必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不管谁打谁,他们陶家?把物资送来了,就有?他们家?一份功劳。

    只是那舒西国的国民都还挺好相处的,友善又大?方,陶家?跟他们做过好多回生意。

    不过朝廷的事她也管不着,左右先把功劳领了就是。

    萍县的县令倒是一点官架子也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威武将军吓的。

    县令领着他们二人:“你们送了物资过来,该先去拜见威武将军才是。”

    正说着,两人就到了县衙,只听里?头传出阵阵乐声,热闹非凡,走近一看,里?头正摆着宴。

    县令领着他们一路来到威武将军郭正青面前:“将军大?人,这两位便是从?铅兴县送物资前来的陶家?父女了。”

    陶采薇跪在地上,没敢抬头,只看见了那猩红色的官袍,威严极了。

    又听头上响起一道极冷肃的声音:“免礼。”

    陶家?父女二人这才起身?,陶富贵把这次带来的物资单子呈了上去,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哆嗦:“将……将军,请过……过目。”

    陶采薇暗自叹了口气,父亲这不上台面的气质啊——

    郭正青接过物资单子,打开随意扫了几眼?,点头道:“我?会在圣上面前如实?禀告你二人功绩。”

    陶采薇偷偷瞥了眼?那位将军,生得倒是端正,眼?神凌厉,倒也不凶,只是……然后呢?

    她与父亲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县令过来说道:“郭将军的意思是,你们二人现在可以回去了。”

    就这?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陶采薇也只好与陶富贵一齐又行了个礼告辞。

    刚一走到门口,就有?几个小兵跑进来报:“将军,不好了!舒西国突然在边境聚集起了三万大?军,此时?距离萍县城门口只有?二十里?的距离!”

    陶采薇被几个小兵闯得花容失色,转头一看,那威武将军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别的表情。

    郭正青站起身?来:“怎么可能!”

    舒西国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聚集得起来三万大?军,他们全国上下?加起来恐怕都没这么多人。

    本想着朝廷派出的两千精兵完全足够打下?那个小国,如今怎会又出现这种情况。

    郭正青面露愤怒,一锤子砸在案台上,心下?惊慌不已,不知?该如何向大?皇子交代。

    陶采薇见此状,心道完蛋,踱着小步子,头上的珠钗晃了晃,急忙拉着陶富贵:“爹,情况不好了,咱们赶紧走,离这儿越远越好。”

    她不是傻的,之前鼓动她爹来送物资,也是早就打听到此处非常安全,现在可不一样了,没看那威武大?将军脸色都变了嘛。

    崔鸿雪刚从?边境溜回来,就看到街上正跑动着的鲜艳身?影,身?后还拉着个衣着富贵的胖老爷,再后头跟着一溜家?仆。

    那不是陶采薇和?她爹还能是谁。

    好端端的她跑到萍县来做什么?

    这父女二人都是不知深浅的,做起事来从?来也不成个体统,他也不是第一回知?道了。

    崔鸿雪站在一间酒楼高处,顶着一张黑脸,早说了叫她不要乱跑,现在萍县已经不安全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舒西国那三万大军今晚就要试图攻萍县城门。

    陶采薇拉着陶富贵一路跑到了来时的城门,却?被告知?已经出不去了。

    “我?们刚刚才从?这里?进来,为何不让我?们出去?”

    “郭将军有?令!大?战在即,萍县所有?百姓须得一同应战,保卫家?园!”

    陶采薇着急:“可是我?们不是萍县人啊,关我?们何事?”

    那小将神情一肃,质问道:“难道你不是本国人?敌军攻入萍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正义凛然的一问,真是让陶采薇哑口无言。

    陶富贵一时?间?没了主意:“闺女,现在可怎么办?”

    他朝着那看门的将领憨厚地笑了笑,正准备从?怀里?摸金锭子出来,陶采薇急忙阻止他:“爹,咱们送了那么多物资来也没砸出什么水花,你给他金子有?什么用,钱给了这些?当?兵的,只能石沉大?海,咱们现在还是先回县衙去,找那县令想想办法。”

    崔鸿雪一路摸到县衙,看到一担又一担的物资正在往里?抬,心下?纳闷,郭正青根本没为这场“单方面”的战争做多少准备,朝廷又是什么时?候运来的物资,他为何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一抬眸,又看见那父女二人伙同几个家?仆进了县衙。

    他们没走成,他倒是不诧异,关城门符合郭正青的做派。

    当?他又得知?那几十车物资就是陶家?父女运来的时?候,一口气真是上不去又下?不来,面带微笑,好像也在逻辑之中。

    那陶采薇早就想给她爹捐点功绩好等朝廷封官,能做出此事来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这小妮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倒要看看,等舒西国人打进来了,她要怎么办。

    打自然是不会真的打起来的,崔鸿雪溜进县衙,想确保郭正青没有?后手。

    正堂里?,陶富贵带着陶采薇又回到了这里?,郭正青见状并未多说,这二人高低算是此次战役的功臣,不过此次战役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耻辱了。

    说实?话,他最初看到那一条长龙的粮食车时?,心里?是厌烦的,那太多余了,给他反倒成负担,偏偏还得硬着头皮去上奏他二人的功绩,当?谁看不出来他们单纯是来买功劳的。

    陶富贵见郭将军待他们二人客气了许多,也不似最初那么目中无人了,便大?着胆子抬头瞅了他两眼?,这一看,你别说,这郭将军长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

    崔鸿雪刚到此处,从?房梁上探下?头去,就听见陶富贵笑眯眯朝郭正青问了一句话:

    “敢问郭大?人如今可已有?家?室啊?不瞒您说,吾家?正好有?一女……”

    陶采薇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爹这么一说,连忙抬起头去看,这一眼?正好撞进郭将军的眼?睛里?。

    郭正青心里?本就烦躁,又听这陶家?老爷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免更添了些?厌恶,忽然又看见他身?边那花容月貌的女儿。

    心里?的厌恶消了大?半。

    不过大?丈夫应当?舍身?沙场,不耽于儿女情长,更不可无端耽误女子年华。

    他肃起神色,咳了两声。

    “本将没有?家?室。”他又瞥了两眼?那女子,轻叹了一声。

    陶富贵闻言一喜,兴冲冲想再说点什么,却?听郭将军挺胸说道:“不过你们这等小门小户,商贾出身?,也当?有?点自知?之明才是。”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

    陶采薇一张月白色的银盘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里?气得不行,又不敢直接骂出来,那模样简直了。

    崔鸿雪啧了两声,你也有?今天。

    陶富贵摸了摸鼻子,低娶高嫁是常事,瞧瞧这郭将军说的话,也太不礼貌了,转念又一想

    ,郭将军是京城来的,素来听闻京城里?的人都是拿鼻孔看人的,瞧不起外地人。

    陶采薇心里?不服,加之年纪又小脸皮薄,在铅兴县向来是人人捧着的贵人,现在被人这般瞧不上,一股子志气发不出来。

    崔鸿雪暗道不好,这小妮子又要搞事。

    只听陶采薇昂着头问道:“郭将军,敢问你们军中一个月要花多少钱粮,可曾有?为钱粮发过愁的时?候。”

    她陶家?巨富,说是钱银如土泥也不过分,若是知?道她能轻松养活他一军的人,他还敢如此看不起她陶家?吗?

    第027章 躲不开

    崔鸿雪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这小孩儿是丢了面子想?捡回来, 这话?若是换成别?的人听了,她怕还?真就被人看上了,她也不想?想?, 京城里的这些人,无论哪一个?看上她, 她都是躲不掉的,她想?好要嫁给郭正青了吗, 就敢把杀手锏使出来。

    好在?郭正青此人他十分了解,除了站错队以外?, 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打她的主意,况且,嘴不是一般的毒。

    所以此事除了能让小孩儿又被鄙视一次以外?, 没什么别?的隐患。

    陶采薇扬着头,一张小脸儿上尽是神?气。

    郭正青愣了愣,答道:“这是军中机密,你一介商女,如何配得?知。”

    他的嘴,从不饶人。

    陶采薇愣在?当场,气得?眼眶发红, 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瞪的地板。

    郭正青不欲再与她多说, 起身走?了,吩咐县令给他二人安排住处。

    陶富贵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道:“闺女, 你在?爹爹心中是最好的, 哪怕到了京城,你也是最贵的贵女。”

    陶采薇瞬间破涕为笑, 搂住陶富贵的胳膊撒娇:“可不就是嘛。”

    她摸了摸头上的珠翠钗环,身上的环佩叮咚,可不就是最贵的贵女嘛。

    崔鸿雪忽然觉得?那娇艳笑容在?晃他的眼,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他抚上自己的嘴唇,有一些画面映在?脑海里,竟有些挥之不去。

    他别?开?了眼,正如全修杰说的那样,他最厌恶这样繁复的打扮。

    城外?,舒西国?的军队正缓缓向?前行?进。

    “将军,马上就到萍县城门口了,咱们真的要攻城吗?”

    这里没人愿意攻打萍县,一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爱好和平,不喜欢打仗,再有就是,萍县本?身就有好多舒西国?人的亲戚朋友,根本?打不起来。

    “那位崔先生说了,让我们气势汹汹的过去,把金朝的军队吓回去就行?。”

    这位将军也是第一次上战场,没什么经验,起初知道金朝派了兵过来准备打他们的时候,舒西国?的人慌惨了。

    直到前几天来了个?姓崔的纵横家,说他已经帮他们联系到了邻国?的帮助,那边可以借他们一些兵,把金朝军队吓回去,但万不可伤到百姓。

    “那位崔先生真是大义啊,为了每一位百姓的安危,游走?于各国?之间,如果不是他提前帮我们布局,现在?我们只能被金朝按着打了。”

    萍县城楼上的小兵看到远处那黑压压一片军队往这边挪过来,吓得?魂都散了。

    “放箭!放箭!”

    舒西国?军队迅速按照崔先生教他们的方式调整阵型,上面一波箭放下来,人员丝毫无损。

    萍县城楼上的人本?来就已经慌得?不行?了,一看自己一波攻击下去,对方毫发无损,更加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压过来,吓得?抱头逃窜回去禀报。

    郭正青脸色很复杂,攻打舒西国?是大皇子掌权后下的第一道命令,没人能想?到这场战事会失败。

    可是萍县城总共就五千兵在?内,如何也打不过城外?那些人。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员撤退,起码他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舒西国?的军队已经开?始攻城门了,在?这么下去不光他损兵折将,连萍县都要失守,别?说他无法跟大皇子交代,圣上那里就能直接砍了他的头。

    舒西国?人在?地下喊话?:“只要你们立即向?后撤退五百里,我们马上撤兵。”

    萍县失守的后果太严重了,郭正青不敢赌。

    “撤退!”

    郭正青率领五千兵马出城的时候,他骑在?马背上,能听见萍县城里在?欢呼。

    他缓缓回望过去,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欢快地打开?舒西国?军队一直攻不进来的城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两国?的百姓聚在?一起,摆起了酒席,架起了篝火,他们围在?一起载歌载舞。

    舒西国?的人全都进来了,城楼上金朝的旗帜迎风飞舞,无人去碰。

    郭正青率领众军回京,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受待见。

    陶富贵也有几位舒西国?的好友,如今在?萍县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他心情好极了,丢下陶采薇独自应酬去了。

    那些人拿着兵器炒菜,拿着刀剑切肉,整个?县城里没有一个?人担心旁人拿着兵器会伤到自己。

    陶采薇坐在?篝火旁,捧着自己的脸蛋儿,不自觉笑出了声。

    没有战事的感觉真好,之前城里气氛一直很压抑,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乍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陶采薇猛然回头,那人正站在?她的身侧,头上是一轮弯月,就如他离开?她的那晚一样,只是这一回,他是面朝她的,脸上还?挂着笑。

    月光洒下来,那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好看极了。

    她逐渐收起上扬的嘴角,心里有些不得?劲。

    她抱着双膝,不想?看他。

    “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去鹤山县了吗,走?之前也不说一声,她还?以为他生了她的大气,再也不回来了。

    正看着篝火发呆呢,头上突然多了只手,那人揉了揉她的脑袋,叹了声气,在?她身侧坐下。

    她怔了怔,没说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呢,我本?来好好的在?鹤山县祭祖,听说你突然跑到正闹打仗的萍县来了,连忙就赶了过来。”

    “我……”她张口就想?反驳回去,又想?起这人走?之前的确嘱咐过她,要她哪儿也别?去,一时间又莫名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她把脸埋在?膝间,双手放在?脚背上,侧头看他:“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才?来的吗?”

    崔鸿雪滞了一下,点头道:“对啊。”

    陶采薇又将头侧到另一边去,嘴角往上翘着,映着篝火的小脸儿红扑扑的。

    火光在?他们的身上跳跃闪烁,一道是桃粉色,一道是青色,两人靠得?很近,但中间始终有一道缝隙。

    这却是崔鸿雪此生第一次主动坐到一个?女孩儿的身边去。

    他侧头只能看到她的满头珠翠,在?火光的照耀下春彩辉辉,璀璨夺目。

    这繁复堆叠的珠翠绒花、这矫揉造作的红粉青蛾、这铺天盖地的馥郁兰香,靠他极近,他的眉却皱不起来。

    直到那艳如牡丹的覆满了胭脂的唇朝他靠近时,他竟也躲闪不开?了。

    “闺女,你咋在?这儿坐着,跟爹走?,那边有烤全羊吃。咦——崔波怎么也在?这儿?”

    陶采薇猛地止住动作,回头看向?她爹,好在?晚上黑灯瞎火的,陶富贵也没看清楚这两人在?做什么。

    崔鸿雪立刻回过神?来,站起身,暗道一声幸好。

    陶采薇看他又是那一副冷若冰霜脸,也暗道一声幸好,差一点又冒犯他了。

    崔鸿雪拱了拱手,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何出现在?这儿,随后陶富贵摆了摆手,把两人一并都拉去吃烤全羊。

    “香的嘞!”

    崔鸿雪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她一会儿蹦蹦跳跳,一会儿挂在?陶富贵身上撒娇。

    既能干得?出拉弓射死朝廷命官的事,也能干出往战地拉物资换功劳的事。

    前一秒还?在?赖床,偷藏那不可见人的话?本?,后一秒就能坐在?正堂上训人。

    他又伸手覆上嘴唇,按了按,他记得?,陶富贵向?郭正青介绍她时,她没有拒绝。

    他只是她的仆。

    陶采薇拿着一串羊肉串,回头找他,看见他正把手放在?嘴边,叹了声气,把他手拉下来:“多大人了,还?吃手,来吃羊肉串。”

    崔鸿雪手上被塞了一串羊肉串,她为何总是能让他十分无语。

    偏他还?不能说自己不是在?吃手,是在?……额,只是摸一下。

    晚上回到县衙,县令如今高兴极了,要拉着陶家父女二人再多住几日,在?萍县好好玩几日。

    陶采薇本?就贪玩,家里的事情有陶金银和母亲管着内外?,也出不了错,况且这几日萍县热闹得?很,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晚上,陶采薇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昨日还?好,心里本?就慌乱紧张,顾不得?别?的,今日一放松下来,只觉得?安青不在?难受极了,衣服也不知道怎么穿,头发也不知道怎么拆,脸上厚厚的脂粉也不知该如何卸。

    县衙里的浴堂在?另一处,她随手在?游廊上叫了个?丫鬟:“你去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那丫鬟自是领命前去。

    她带过来的衣裳首饰不少,此时全都堆叠在?一处,完全不知该如何收拾,便随意捡了一套同色系的衣裙出来,准备带去浴堂。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来报:“陶姑娘,浴堂准备好了。”

    她拎起手上的衣裙,顶着一头将拆未拆的钗环,绕过抄手游廊,来到浴堂。

    “姑娘先洗,奴婢会在?外?头候着,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就喊奴婢一声,奴婢叫春枝。”

    陶采薇进了浴堂,脱光衣裙,抬腿跨进了浴桶。

    洗完澡出来,用干布子擦干身体,她随手捏了捏,倒是又长大了些。

    伸手去拿衣物时,忽然发现忘了拿上肚兜了,她拍了拍脑袋,没有安青在?,她真是什么也不记得?。

    “春枝。”

    她朝外?叫了声,无人应,便又叫了一声。

    “春枝。”

    “怎么了?”

    陶采薇推门的手愣住,这是崔波的声音。

    第028章 依兰香

    崔鸿雪从此?处经过, 忽然听到陶采薇的声音,还没凑近,鼻尖萦绕上来一股沐浴水汽的香味, 他皱了皱眉,不打算靠近。

    他见她门口并未有?什么丫鬟, 又怕她有?什么事,便?只好应了一声。

    “怎么了?”

    里头似乎是愣了一会儿, 他极有?耐心地等她回话。

    “我的肚兜忘拿了,你能去帮我拿一下?吗?”

    “在哪儿?”

    陶采薇涨红了脸, 那道声音极淡极沉,听不出?思绪。

    “在我房间的床上,要绿色的那一件。”

    “好。”

    她听见那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连忙又大喊了一声:

    “崔波。”

    她听见那人的脚步停下?来了, 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你快点回来。”

    “好。”

    她又听见那人疾步远去的声音,呼了口气,背过身抵在门口,手一直捂着胸口。

    她伸手用?手背碰了碰脸颊,烫得很。

    身体内部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起,浴堂里水雾漫漫,她整个身体融进了云里, 飘飘忽忽, 不落实地。

    崔波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就?回来了。

    她听见他在外头敲了敲门, 声音低沉:“是我。”

    陶采薇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了一个缝。

    崔鸿雪头侧在一旁, 他感觉一只扑腾着热气的手从他手上划过, 带走了那件绿色的肚兜,然后消失不见了。

    直到听到门合拢的声音, 他才回过头来。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听里头那道娇气的声音传来。

    “你先别走,等我一起走。”

    然后里面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他背过身,站在门外等候。

    陶采薇穿着一套绿色的衣裙出?来,见他站在门口,垂下?头道:“走吧。”

    崔鸿雪这才回头看?她,她手里还抱着一堆换下?来的衣物,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素净莹白,扑扑散着水汽。

    他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陶采薇将换下?来的一身桃粉色衣裙塞给他,又听他问道:“没洗头发?”

    她头上的发髻还是完整的。

    她摇了摇头:“安青不在,我不会拆发髻。”

    崔鸿雪抬步往前走,陶采薇跟在他身后,抬眼看?他,寻思自己是不是太不像个主人了,好你个男仆,竟敢走在我前面。

    崔波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看?着他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截,又走到那条抄手游廊上时,听见前面那人叹了声气。

    又听见他道:“我替你拆。”

    陶采薇愣了愣,反应过来,说道:“拆了我就?不会梳了,明日又怎么办?”

    安青梳的发髻只有?安青能拆。

    崔鸿雪回头瞅了眼她头顶的发髻,想起自己以前读的一本书名叫《娴情藕记》的书上,详细记录了女子发髻的梳法,他当时喜欢读上面那些对各式妆扮品味的评价,觉得颇有?意思,如今细想起来,倒也还记得几个发髻样式。

    这小姑娘还没他胸口高,属于半知事不知事的年纪,他帮她梳一个便?是,那有?何难。

    “总之你今晚必须得将发髻拆了,否则明日就?不能看?了,明日我给你梳新的。”

    陶采薇嘟囔了一声:“哦。”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瞅。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间,崔鸿雪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本来萍县的县令安排房间时说的是:“下?人有?专门的下?人房居住。”

    陶采薇不假思索地要求道:“劳烦县令大人给他安排一间客房,我家这位男仆比较讲究,不能住在下?人房。”

    县令虽感到奇怪,瞅了那崔波两?眼,但还是按照陶采薇说的,给他安置在一间客房里。

    陶采薇呼了呼气,她可?不敢想象,让崔波住到下?人房去的样子。

    心里不免又嘀咕了他两?句,看?他在她身前昂首挺胸走路的模样,哪有?半分下?人样子。

    刚一抬头,就?见那人随手朝梳妆台前点了点:“坐下?。”

    她心里不服气,他还敢命令她?

    偏身体不争气,径直过去一屁股坐下?了。

    崔鸿雪往梳妆柜里翻了翻,找了把木梳出?来。

    一只手把住她的发髻,有?些犹豫,倒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先把她头上的钗环一根一根的拔下?来,女人就?是麻烦,用?一根丝带束发多好。

    他把摘下?来的钗环往桌子上放,陶采薇立即拧眉道:“你轻点,别磕坏了,每一支都值不少?银子呢。”

    崔鸿雪心里烦躁,外表愈发沉默。

    “明知累赘,你何必簪上这么多。”

    陶采薇双手往胸前一揣,哼了一声:“这是姑奶奶的风格,凡是有?我所在的地方,定要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才好。”

    崔鸿雪与她正好相反,无论是以前众星捧月傲睨万物的时候,还是现在庸庸碌碌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一直欣赏不来雍容繁复之物。

    这小姑娘生长在小县城,年纪不大,更是只知金玉堆叠,不知何物为美。

    总算给她拆了大半,看?起来顺眼许多,那小姑娘又拧起眉来痛呼:“你扯到我头发了!”

    他的一双手纤长如玉,放在她发间还有?些笨拙。

    “我小心些。”

    最后一根发钗拆卸下?来,她的发丝尽数垂散开来,发香扑腾起来,灌了他一整个鼻腔。

    他怔了怔,忽觉有?些奇妙之感,朝腰间看?了看?,身体出?了些问题,他眼神镇定,面容冷肃,只有?耳朵尖冒出?来些许微红。

    陶采薇对此?浑然不觉,坐在他身前晃了晃,道:“继续呀。”头还没梳好呢。

    她嗅了嗅发丝间飘过来的香味,兴奋极了,这是她从话本子上看?的,说有?一种名叫依兰香的香料,可?以增加闺房之乐。

    她便?寻了来,每日涂抹在头发上,平日里在闺房里闻着的确有?些奇妙作用?,她也说不上来具体乐在哪儿,不过好闻也就?是了。

    崔鸿雪伸手把垂在她前额处和她胸前的头发拢到后头来,手指尖从她脸庞和耳朵上划过,他又忽觉异样,再?不敢动。

    陶采薇回头撞见他又是那副冷若

    冰霜脸,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木梳:“罢了罢了,你既不情愿给我梳头,又揽下?这活做什么。”

    她压下?心里的异样,故作镇定。

    她此?时可?万分不敢再?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来了。

    伸手拽了拽,却没拽动,那木梳还拿在崔波手里。

    崔鸿雪一只手拢在唇边,克制地咳了两?声,这依兰香他不是第一次闻了,可?让他起这么大反应的还是第一次。

    他端详着那人的后脑勺,神色复杂。

    陶采薇感觉到梳齿从头顶滑落下?去,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拢过她的发,划过她的颈,她微微低头,掩住自己的情绪。

    那些话本里说的“情”字,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何为情?

    她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千金小姐,为何一有?了情,便?每天想方设法的也要与情郎见面,见面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画上画的肢体接触,文字里描述的亲亲我我。

    她不懂何为情,但她却想与崔波有?那画上画的那样的肢体接触,她只知道,她凑近他的脸时胸腔会猛烈跳动,她亲上他的唇时,脑子里像炸开了花一样的快乐。

    除此?之外,她还喜欢他的手,每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皮肤时,那一处便?跟着酥酥麻麻起来。

    如果他是她的情郎,她也愿意像那些话本里的千金小姐一样,日日与他私会呢。

    崔鸿雪放下?梳子,她的青丝倾泻而下?,回过头来。

    浮在她鬓边的蓬松发丝,像一朵飘来飘去的云。

    头上已无任何朱钗云髻,脸上已无任何脂粉,雾鬓风鬟,蛾眉皓齿,竟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他负手而立,眼底满是克制。

    陶采薇见他居高临下?的又审视起她来,怕他又说自己不知轻重那样的话,连忙掩住自己的情绪,那些羞耻的想法万不可?再?表露出?来,脸上瞬间绽起烂漫笑容:“听说萍县有?一道美食叫舂鸡脚,明日咱们一起去吃吧,还有?米线、手抓饭、包烧鸡……”她伸出?手一样一样数着。

    崔鸿雪见状,眼底无任何情绪,嘴边却如春风化雪勾起淡淡的浅笑来:“好。”

    背过身去,他向来不惮以最卑劣的评价来形容自己,她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孩儿,他竟对着她起了那等不堪的心思。

    她是因为无知而不知轻重,他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卑劣到了极致。

    入夜,崔鸿雪躺倒在床上,那在一众催情香里都排不上号的依兰香,竟能让他现在也消不下?去。

    他两?只手放在枕上,头压在手上,支起一只腿搭在膝盖上,正好掩饰住。

    君子慎独,尽管房内无人,他也不愿看?到自己胯间那等不雅观的姿态。

    太不好看?了。

    第二天一早,他睁眼了大半夜,天光破晓时才堪堪睡着,如今还在梦里,听到门外框框的砸门声。

    他起身开门,看?到一张在一圈蓬松发丝里飘着的雪白小脸儿,却见那小姑娘正双手叉腰,对他不满道:“你还不起床,我等你好久了,你不来给我梳头,我连门都不能出?!”

    一夜过后,她的头发已是乱糟糟的一片。

    崔鸿雪清醒了一番,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回忆了一下?那书中?所记载的发髻式样,伸手操作起来。

    不一会儿,陶采薇脑袋上顶着两?个垂挂髻,垂在脑袋左右两?旁,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皱眉,又见崔鸿雪伸手拿了两?个蝴蝶结准备对称着别上去。

    第029章 虎头私印

    她连忙制止了他。

    “这都是小孩子梳的?发髻了, 安青平时给我梳的?都是随云髻或是元宝髻,你到底会不会梳啊,你走。”

    她嘟着嘴推开崔波, 捶了他两下?:“打你打你。”

    崔鸿雪无奈,手上还?拿着那?粉绿相间的?蝴蝶结丝带。

    她这个年纪不就该梳垂挂髻吗, 小孩子总想装大人。

    及笄之前的?少?女,都是这样把头发梳在两侧, 用?丝带束发。

    陶采薇现下?也无法把发髻拆了重新梳,瞥了一眼崔波手里拿着的?蝴蝶结, 撇嘴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捡出一顶珠光宝气的?花冠来顶在头上,再在后脑勺的?空缺处别上一只点翠掐丝花钿。

    崔鸿雪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从?清秀温婉少?女的?模样变成了花开富贵版,很是愣了一愣, 又见?她转过?头来,那?繁复至极的?珠翠辉辉映得她笑靥春桃,她站起身来,荷衣欲动间身上环佩铿锵,拉住他的?手臂,娇声道:“咱们快上街去吧。”

    他回过?神来,她已欢快地蹦跶出门了, 街上人声鼎沸, 热闹非凡,没有小孩儿会抗拒这样的?场面。

    他低声笑了笑, 迈步跟上。

    陶采薇在街上转了转, 找到萍县最气派的?一家酒楼进?去。

    店小二看二人衣着不俗, 便将陶采薇一路领到了楼上雅间,透过?窗户正好?能?够看到街景。

    她端了杯茶悠闲吃着, 崔鸿雪将小二叫来点菜。

    他瞥了她一眼,拿着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萍县的?特色菜。

    “客观,要不要再来一份酥酥脆脆的?炸猪皮,也是本店的?招牌。”

    陶采薇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发着亮光,点头道:“要,要。”

    崔鸿雪合拢菜单,交给小二:“那?便这样吧,都做成特辣。”

    这边酒楼里提供的?是当地独有的?薄荷柠檬茶,正好?可以解辣。

    隔壁正有一群文人在聚会,一边作诗一边论道,正论(吵)得不可开交。

    陶采薇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想到萍县还?有这般文人风气。”

    那?群人说话文绉绉的?,她都听不太懂。

    崔鸿雪垂眸听了一会儿,论的?正是三年前京城里风行一时的?“重利轻义与重义轻利”的?问题,他记得他当时主张的?是“重义轻利”。

    忽听隔壁有一高昂声音传来:“那?些说自己重义轻利的?,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言,好?让自己看起来高风亮节,你又如何?证明利益当前的?时候,你会继续选择仁义。倒不如我们这些直接承认重利轻义的?人来得光明磊落。”

    陶采薇这下?倒是听懂了,她点头道:“可不就是嘛,人活在世上,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主张‘重义轻利’的?人,是不是说的?假话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崔鸿雪放下?茶杯,敛眉心?想:她说得正是,他要的?不过?是那?高风亮节的?形象,和儒家一派的?支持。

    又听隔壁传来争执的?声音:“京中第?一公子崔鸿雪,正是儒家思想‘重义轻利’的?代表,你们这些人简直太浅薄无知了,鸿雪公子乃是当代文人的?典范,他所?提倡的?正是与边疆蛮夷诸国建立友好?关系,以‘仁’相待的?政策,那?是几?句‘冠冕堂皇之言’便能?概括的?!”

    崔鸿雪闻言轻笑,他说的?那?些话只是代表他的?站队而已,至于朝廷要怎么对?待边疆那?些小国,他不在意。

    他们崔家所?支持的?三皇子,正是“仁义”一方的?代表。

    他之所?以轻笑起来,不过?是嘲讽自己,如今成了籍籍无名之辈,反倒不忍看见?好?好?的?舒西国变得战火纷飞,开始真正奉行起“重仁义”的?观点。

    笑了两声,抬头突然发现对?面那?小姑娘正咬着嘴唇,满脸通红,难受极了的?样子。

    方才?想起那?小姑娘刚刚可是说了一番支持“重利轻义”的?言论,与她听到的?崔鸿雪的?言论正好?相反,恰恰应和了隔壁那?人所?说的?“浅薄无知”。

    她忽然抬起眼来瞪他:“你在笑话我是不是!”

    崔鸿雪连忙摆手:“我没有啊。”

    酥酥脆脆的?炸猪皮上来了,崔鸿雪连忙给她碗里加了一块,给小孩转移注意力这一招最管用?。

    “赶紧吃吧。”

    谁料对?面的?那?小孩儿丝毫不为所?动,一谈及崔鸿雪的?事

    情,她是最较真的?。

    他见?她情绪不高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那?你如今既得知了崔鸿雪的?观点与你不同,你会转变你的?观点吗?”

    陶采薇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我自己的?观点自然不会因为他一言而发生改变,但是若有能?与他坐在一起论道的?一天,我只会答:‘我支持重义轻利的?观点’。”

    这便又应了前面那?人所?说的?“说自己支持‘重义轻利’的?人都是为了展现自己的高风亮节所?说的?假话。”

    她为了在崔鸿雪面前展现自己,虽不是为了展现高风亮节,但也一定是为了展现某些东西——她与崔鸿雪志同道合。

    崔鸿雪道:“你自己都这样说了,如何?能?知道崔鸿雪说出自己观点的时候,没有受听的?人的?影响呢?说不定他本质上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重利轻义’的人。”跟你一样。

    他眼见?着陶采薇的?脸色由差变好?,又由好?变差,然后抬起眼来瞪他:“别人空口说几句仁义之言我不会信,可崔鸿雪是何?等人物?,他本就是世上最高风亮节之人,他用得着说假话?我不许你再说鸿雪公子的?坏话!”

    崔鸿雪垂下?头,自顾自地夹起新上的?菜来吃,还?好?她遇到的?是平凡百姓崔波,若她遇到的?是崔鸿雪,他恐怕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她在崔鸿雪的?眼里,跟那?些乌合之众无任何?分别。

    他夹了一块烤鸡到她碗里,淡然道:“吃饭吧。”

    陶采薇哼了一声,垂头吃起烤鸡来,又偷瞄了崔波几?眼,随口说道:“说起来,你与鸿雪公子同姓呢。”

    崔鸿雪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笑道:“是啊,那?又如何??”

    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也别太自卑了,你赶不上他也有出身的?原因在,待我陶家顺利抵达京城以后,我为你造势,以你的?才?华,想必也能?在京城创出一片天地。”

    崔鸿雪诧异抬眸,看了她半晌,她的?眼神里并无半分怜悯的?意味,有欣赏,有期盼,还?有一丝隐晦不明的?……情。

    他垂下?头皱起眉来,就算那?道眼神是他体会错了,从?她的?话来看,他在她心?里,如今竟不比崔鸿雪差了,那?她对?他……

    紧接着又听陶采薇说道:“不过?就算如此,你赶崔鸿雪也还?是差远了,他可是被圣上亲评‘公子世无双’的?人物?。”

    当他想多了,这傻妞盯着窗外不知在看啥,脸上有他看不懂的?小孩儿独有的?沧桑。

    两人总算静下?心?来好?好?吃了顿饭,又听隔壁议论起来:“说到那?崔鸿雪公子,真是可叹可惜啊。”

    陶采薇立马竖起耳朵听。

    “可不是嘛,崔家自己站错了队,三皇子倒台,连带着这么一位超尘拔俗的?公子跟着丧了命。”

    又有一人反驳道:“这话说的?不对?,三皇子以仁义治国,主张和平,听闻那?也是一位极温雅和善的?人物?,崔家支持三皇子,如何?能?算是站错了队。”

    对?面那?人捋了捋胡须道:“朝堂之上,向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想必过?不了几?年,大皇子登基,这天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还?管什么仁义道德。”

    此话一出,这人突然被群起而攻击:“要不是因为大皇子,咱们萍县也不会无端差点遭受战争,天下?人都可以不分对?错,唯独咱们萍县人不能?。”

    崔鸿雪抬眸看了眼那?正嚼着筷子沉思的?小姑娘。

    陶采薇听得似懂非懂,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崔家满门倾覆的?真相,心?里唏嘘不已。

    崔鸿雪支持的?三皇子主张和平,以仁义治理周边小国,想必是万万不愿意看到萍县有战事发生的?。可她还?往大皇子派来的?军队里送物?资,一想到这,她难堪极了。

    崔鸿雪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就别想那?么多了。”

    却听陶采薇喃喃道:“说来可笑,我仰慕他多年,他的?思想、他的?主张、他的?困局,我却一概不知,听到所?有人吹捧他而为此感到欣喜不已,抱着那?块独一无二的?虎头私印傻笑,也不知究竟是仰慕他这个人,还?是仰慕他的?名声。”

    崔鸿雪皱着眉听她说完一番话,他自己也是万分割裂,不知道该用?哪个身份的?态度面对?她,仰慕崔鸿雪的?人多了去了,对?他说什么的?都有,他向来是一概不理的?。

    他倒是一直疑惑,陶采薇身处据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县城,如何?能?对?崔鸿雪又这么深的?仰慕之情。

    直到他捕捉到她话里的?“虎头私印”四个字。

    此物?是祖父身上最重要的?凭证,可以调动崔家在南越豢养的?三千死士。

    这些人如果全部散入金朝,足够颠覆一个朝堂。

    祖父临终前绝口未提此印下?落,祖父对?他此生唯一的?要求便是:再也不要参与朝堂之争,选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安家,娶妻生子,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

    第030章 招赘

    古今将?相如?今又在何方, 到头来?不?过是荒冢一堆草没了。

    “虎头私印是何物??”

    陶采薇回过神来?,瞅了他两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问得突兀,咳了两声?道:“有点?好奇。”

    陶采薇刚从情绪里出来?, 叹了声?气,寻思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便道:“那是崔家祖父给我和崔鸿雪定亲时留给我家的信物?,不?过崔家满门如?今已经不?在了, 所以那东西也没什?么用了。”

    她?如?此一番话说完,看向崔波时, 见他呆愣愣的,心里偷笑,想不?到崔波脸上也能出现如?此傻傻的神情,平日里只见他冷若冰霜的, 看着卑微,心里头主意比谁都大。

    “所以你?跟崔鸿雪之间还真有婚约?”他神色复杂。

    陶采薇神采飞扬:“那当然啦!别看他被?无数名门贵女那般追捧,等我及笄的时候,他还不?是得娶回我这个商户女,嘿嘿。”

    她?又看向崔波,见他脸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心道:他何必脸色这么难看, 他又不?喜欢自己, 亲个嘴他都嫌冒犯,难不?成还能为崔鸿雪吃醋了?

    崔鸿雪张了张嘴, 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听门口突然有人喊陶采薇。

    “陶六丫!你?怎么出来?吃大餐也不?叫上为父。”

    陶采薇见她?爹走过来?, 脸色难看,揪着陶富贵的衣服道:“爹, 我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这样叫我。”

    她?在外祖家排行第六,所以外祖家的人会?这样叫她?,陶富贵也跟着这样学。

    崔鸿雪垂眸,如?此便都串起来?了,他拧着眉看眼前那刁钻跋扈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小时候那冰雪伶俐的小丫头。

    原来?祖父那时候竟给他定了亲,难怪家里一直没给他说亲事,有他本来?年纪就不?大的原因?,看来?还因?为要等这小姑娘及笄。

    既然是祖父给定的亲事,崔鸿雪自然接受,尽管陶采薇全身上下、从面子到里子没有一点?是他欣赏的类型,但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他也不?例外。

    但现在说那些?已无用,他已经不?是崔鸿雪了,自然也不?可能娶陶采薇,祖父临终前的遗愿是让他找个山清水秀之地娶妻生子,并未提及陶采薇,崔家已满门倾覆,乡野村夫崔波自然是配不?上商户女陶采薇的。

    偏生他又遇到了她?,他一向是不?信命运的,不?过是巧合罢了。

    他现在是崔波,就算她?拿着婚约一事要来?绑架他,他也是不?应的。

    陶富贵眼瞅着家里这两个小孩儿感情是真好,他看闺女是日日都要带着这个崔波在身边,心下不?由?得活动起来?。

    没有哪个父母盼着把女儿给嫁出去,无非是世?俗不?允许,男大当婚女大当

    嫁才是正理。

    女儿尚未及笄,他倒是没有太急切的想这个问题,疼闺女的人家把女儿留到十八二十岁再嫁的也是有的,不?过那也是有提前订好亲的前提在。

    否则他陶家就算是把闺女养一辈子也是养得起的,闺女又有那么一番雄心壮志等着实?现,要是嫁了人,便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了。

    陶采薇又在萍县待了几?日,吃遍了萍县大小饭店酒楼,崔鸿雪看她?长?得越发珠圆玉润起来?了。

    他盘算着,再在陶家待一段时日,便要筹划着离开了。

    陶家不?是他能待一辈子的地方,他还得继续遵循祖父遗志,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娶妻生子。

    至于那虎头私印,便留给那小姑娘做个念想吧,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了。

    他望着那悠悠青天,茫茫田野,心里是另一番畅怀洒脱,想起以前追求的那些?东西,到头来?不?过是空无一物?。

    今日向萍县县令辞了行,明日便要正式启程回家了,陶采薇趁机又出门溜了一圈。

    她?没忘了她?的宏图大业。

    萍县是金朝与舒西国之间的重要枢纽,许多商队扎根在此,若要攻打舒西国,也是从此处出兵。

    她?接连买下了萍县周围最高的几?座山头,平时搞点?果树、庄稼之类的营收,再在山顶修上一座瞭望塔,派人每日收集信息,如?此萍县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看见,再做不?出傻乎乎来?送物?资的事情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该挣功劳的时候她?还是会?上的,但物?资里的虚实?她?就不?能保证了。

    陶家三人带上一众仆从,从萍县开始往回走。

    路上又遇到不?少小摊小贩,陶采薇沿路买了两颗椰子,插上竹管跟崔波二人一人捧一个喝。

    陶富贵瞅了一眼,缩在一旁冷哼道:“闺女,没你?爹我的份?”

    陶采薇一边吸着甘甜美味的椰子水,一边瞥了她?爹一眼:“爹,你?年纪不?小了,没看医术上说吗,老年人极容易得一种名叫‘消渴症’的病,原因?就是嗜糖,你?瞅瞅你?那个大肚皮,如?今也该注意保养保养身体,少吃甜食。”

    陶富贵讪讪闭了嘴,捧着自己的大肚皮到一边儿去了,看到那路边排排坐喝椰子水的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得劲。

    一行人于深夜回到铅兴县陶府。

    陶富贵深更半夜把陶采薇叫到正堂来?。

    陶采薇本来?一回到家刚被?安青接到手里,前后左右看了好一番,还没歇下来?片刻,又被?陶富贵叫了过去。

    一到正堂上,她?刚埋怨了一声?,就见母亲也坐在正堂上,两人一副要问她?话的样子。

    她?心里咯噔一声?,从小因?顽劣造成的心理阴影现在还在,差点?就要跪下。

    “父亲,母亲,你?们找女儿是有什?么事吗?”

    母亲一张脸严肃极了,她?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听母亲说道:“你?跟那个崔波,是怎么一回事?”

    她?愣了愣:“没什?么事啊?”难不?成是亲嘴的事被?发现了?

    她?还打算再狡辩两句,又听父亲开口问道:“闺女啊,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心悦于他。”

    这话还真把她?给问着了,她?心悦他吗?心悦又是什?么意思?如?果照话本上说的那样,心悦一个人的时候会?渴望与之亲近,那她?便称得上是心悦他。可话本上还说了,心悦一个人会?想着要嫁给他。她?只想过要嫁给崔鸿雪,至于嫁给崔波一事,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啊。

    符秀兰是过来?人,看这女儿那般沉思的模样,猜也猜出几?分来?了。

    她?叹了口气,道:“薇薇,我们都舍不?得让你?出嫁,更何况咱们家里也需要你?,你?又有一番事业还没实?现,我便跟你?爹便商量了一下,不?让你?嫁人了,给你?招赘。”

    如?果女儿真的看上崔波了,招回家里做赘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陶采薇的脸色变了几?番,最后竟喜笑颜开:“这倒是个好主意诶。”只是不?知那崔波愿不?愿意,那人实?际上极不?好亲近,还当她?看不?出来?他一直拿她?当小孩子看。

    一想到她?跟崔波两个人,一起在陶家,陪着爹娘一辈子,她?就觉得圆满得不?得了。

    符秀兰与陶富贵对视一眼,俱是一笑。

    陶富贵笑呵呵道:“那便先如?此定下,待你?九月及笄的时候,正式为你?二人定亲。”

    陶采薇正心下犹豫着,该如?何让那崔波从了她?,又听母亲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再心悦那崔波,也得记住一点?,婚前怎么胡闹都行,不?过是玩玩,那最荒唐之事可不?许做!”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无非是考虑到女儿还未及笄,不?方便做那些?事,再说以后女儿的婚事万一还有什?么变故,也能有转圜余地,除此之外,崔波已算是半个自家人,其?他事情自然不?需避讳。

    崔鸿雪正往前院来?取新的茶叶回去,路过正堂时,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夹杂在这么一句话里,只觉那话音不?堪入耳,顿时难堪极了。

    又听那陶采薇语气欢喜回道:“母亲放心,女儿会?注意分寸的。”嘻嘻,母亲的意思是,可以亲嘴嘴,只是不?能“巫山云雨”罢了,她?本来?也还没搞懂那是怎么个操作,既然要她?婚后做那便等婚后吧。

    崔鸿雪忽觉索然无味,她?喜欢玩,便拿他当什?么了?他就是再贱,也沦落不?到给富家小姐当个玩意儿。

    那个本来?烙印在他脑海里的令他羞耻的吻,顿时变得肮脏可憎。

    他本来?想留到她?及笄以后见她?定下亲来?再离开,好歹有缘分一场,她?嫁不?了崔鸿雪,他便替崔鸿雪看她?出嫁。

    如?今,更没必要再在此地多留。

    抛开缘分不?谈,他不?欠她?的。

    晚上,万籁寂静,灯火熄了大半,陶采薇举着灯笼踱步往崔波那处走去。

    她?极少主动来?他的院子。

    一想起刚刚在正堂里说的那些?话,她?不?觉脸红,一从正堂里出来?,便忍不?住想要来?看看他。

    想脱口而出刚刚的那番谈话,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对他却不?一定。

    她?还没问过那人情不?情愿,她?总觉得这般擅作主张的事情会?冒犯到他,她?不?想他不?高兴。

    她?垂下眸,总归离她?及笄还有一段时日,便用这段时日让他情愿。

    崔鸿雪躺在床上,那人一进门,他便感知到了,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见她?提着灯缓缓前来?,并未做出什?么动作。

    他心底一边警惕着,一边闭眼装睡。

    良久,那人似乎是站在床头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声?气,悠悠离开了。

    他睁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