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寒雪岁末, 新春将至。
除夕夜当晚,歧矾山来了位客人。
见到钟佑时,江与临十分惊讶:“大过年的,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钟佑手上拎东西来没放下, 就一把抱住江与临:“我来给你拜年啊小叔!”
江与临更惊讶了:“你自己来的?”
钟佑嘿嘿一笑:“还有我几个朋友, 过年在家里串亲戚太烦了, 我们就借着调研的名义来歧矾山了。”
江与临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想你也不可能这么孝顺。”
钟佑又抱了抱江与临, 撒娇道:“小叔, 我也想你嘛,我给带了你好多吃的, 有我妈包的饺子、烧鸡和排骨, 你爱喝的红酒、起泡酒、香槟,还有蛋黄派!”
蛋黄派的‘派’字还没说完,一条触手凭空出现,跟安了定位导航似的, 精准地勾住装有蛋黄派的礼品袋,‘嗖’地一下把袋子拽走了。
钟佑吓了一跳,手都放到腰后了才想起来自己没配枪。
江与临按住钟佑手臂:“是御君祁。”
钟佑也反应过来了,捂着心口说:“神出鬼没的太吓人了, 都这么晚了祂怎么还在, 刚才也没看见祂啊?”
江与临轻咳一声:“祂过来拜年。”
触手拆包装袋的声音微微停顿。
钟佑很好哄骗,完全相信了没再追问,又絮絮叨叨和江与临讲起别的事。
钟佑并不知道,在自己说话的同时, 他身后冒出一条异常粗壮的触手, 比了个大大的问号表示疑惑。
触手:什么叫过来拜年?我本来就住这里。
祂很努力地想扭出这一行汉字,然后发现方块字很难扭, 就扭了一个英文‘W’表示不解。
江与临无视了触手的疑惑,并悄悄打出‘撤退’手势,示意御君祁速速退下。
触手很不满意地退下了。
天色已晚,江与临和钟佑又寒暄几句,钟佑就走了。
江与临刚关上门,方才退下的触手凭空出现。
粗壮蠕动的触手卷着江与临的腰,猛地将他拽入巢穴深处。!!!!!!
江与临毫无防备,身体条件反射般迅速紧绷。
两侧景物迅速后退,那一刹那仿佛倒坐在过山车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失重感拖拽着他不断倒行,心跳也随之飙升至极限。
直到撞在一片赤裸灼热的胸膛,失重感与眩晕感才消失不见。
江与临心跳还未恢复,急喘着看向身后的高大怪物。
御君祁扣着江与临后颈,不讲道理地吻过来。
怪物的唇舌炙热灵活,亲吻凶悍霸道,令人难以招架,在这样强猛的攻势之下,本就呼吸不畅的江与临胸口闷窒,不由偏了偏头想要躲开。
然而怪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御君祁掐住江与临的脖颈,半强迫性地捏起他的脸,含住那微凉的嘴唇。
触手们呈围拢姿态,牢牢困住捕获的猎物。
黏腻濡湿的触手如蟒蛇般一圈圈绕上来,完全将江与临淹没了。
“你疯了?”
江与临含混地吐出几个音节,想要摆动头颅,却遭到了更严厉的压迫,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有种御君祁要掐死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不告诉钟佑我和你一起住?”御君祁质问道:“他上次还说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江与临:“……”
他发现御君祁总能把没用的事记得特别清楚,若肯拿出一半的态度去学习,别说是公务考试,就是遴选都过了。
御君祁动了动手指:“江与临,你又不专心。”
江与临仰起头,呛咳道:“你真要掐死我了。”
脖颈间的力道瞬间消失。
怪物俯身过来,盯着江与临脖颈上的青红指印,懊恼地皱了皱眉,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些青痕。
江与临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就有了反应。
触手紧紧缠着江与临,对怀中人类的感受了若指掌。
御君祁眼中漾出一抹笑意,含着江与临的喉结,小狗似的轻啃。
江与临按着御君祁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钟佑他……还是个小孩子呢,有些事还是……还是背着他点好,免得带坏他。”
御君祁终于把江与临脖颈上的掐痕都舔好了,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带坏他什么?和怪物谈恋爱吗?”
江与临应了一声:“对。”
御君祁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以后都背着他。”
江与临眉梢拢起道不解的弧度:“背着他什么?”
御君森*晚*整*理祁理所当然道:“亲你,吻你,还有……”
江与临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凝视御君祁:“还有什么?”
御君祁无辜回答:“还有抱你,不然还能是什么?”
江与临冷哼一声,推开身上的怪物坐起身:“你想说的最好是这个。”
御君祁握住江与临手腕:“去哪儿?你答应我今晚和我做的。”
“做做做,一会儿做,”江与临拢起衣领,低头亲在御君祁下巴上,安抚道:“钟佑拿了好多熟食,得放冰箱里保鲜……我听他说好像有什么烧鸡排骨之类的,你吃不吃?”
御君祁本来想说不吃,却又听江与临说:“吃的话我给你热一下。”
祂不贪食人类的食物,但祂喜欢看江与临在厨房里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厨房开着火总是特别暖,也许是因为厨房的灯光很柔和,也许是因为水蒸气氤氲了江与临的眉眼——
每次江与临站在厨房里弄吃的时候,御君祁都会觉得他特别温柔。
于是怪物改变了主意,说:“吃。”
*
江与临的厨艺众所周知。
他所谓的热菜就是把排骨和烧鸡放到锅里,加冷水放在灶台上,煮开既热。
原本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和烧鸡被炖得软烂寡淡,看起来就很奇怪。
江与临端起饺子闻了闻,没闻出是什么馅的,怪物的嗅觉更灵敏,所以御君祁闻出来。
“韭菜鸡蛋肉和虾。”御君祁说。
江与临:“三鲜馅,你吃不吃。”
御君祁点点头。
然后江与临又放了几个饺子在锅里一起煮。
皮薄馅大的饺子很快被江与临攉弄碎,成了一锅烧鸡排骨韭菜鸡蛋汤。
这种食物看着就十分难以下咽。
不过好在御君祁是一只连塑料袋都吃的怪物,这锅汤虽然很一言难尽,但祂都可以吃下去。
江与临坐在餐桌边,一手托腮,看着御君祁吃东西。
本来是美味佳肴,但经江与临手之后,就只能勉强称为东西了。
御君祁也不吐骨头,又着急赶紧吃完去和江与临睡觉,呼噜呼噜吃得很快,像条饿极了的小狗。
江与临直了直后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真有条狗:“哎?我焚小天呢?好几天没看到了。”
“都好几天了,你今天才想起来问?”御君祁仰头吞下一块排骨,不知道在得意什么:“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它,我要是好几天不见,你肯定知道。”
江与临刚想说些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御君祁和江与临同时向外看去。
几秒后,餐厅窗户‘嘭’地一下打开。
一个黑影单手撑窗翻进屋,身体过窗的同时扭曲变小,化为一条变色龙,嗖地飞进江与临怀里,并伴随一生哭天喊地的——
“妈!”
江与临:“……”
他单手接住星尘十三:“怎么了?不是让你和肖成宇他们在特别行动组看家吗?”
星尘十三抱着江与临手指哭道:“家被偷了!”
江与临:“???”
御君祁看着窗外,冷冷地道:“出来。”
正值隆冬,窗外银装素裹,月光照在雪上,反射出一种映洁的白。
满目冷淡素白中,突然出现一张绝色艳丽的脸。
莫星移?
江与临诧异道:“怎么又是你?”
“这话我也想问你,”莫星移站在窗外,拨了下肩膀上的蝴蝶,眼神落在江与临手中的变色龙上面:“这个高能陨石也是你情人?你怎么光可着一个序列的搞,还挺专一的。”
江与临:“……”
御君祁动了下眉梢,没说话。
星尘十三跳起来,愤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他是我妈!”
莫星移看看江与临,又看看御君祁,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人和章鱼能生出变色龙来。”
江与临&御君祁&星尘十三:“……”
莫星移把玩着手指上的蜈蚣:“情人和儿子,你总得给我一个吧。”
星尘十三哼唧一声,一头跳进江与临上衣口袋,躲了起来。
大过年的,江与临不想打架,就拉开餐边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个东西扔给莫星移:“给你,换我儿子一命。”
莫星移接过来一看:“呦,九斗序列陨石,你家可真富,这都几颗了。”
江与临:“什么几颗?”
星尘十三很小声地告状:“不死鸟蛋也被他抢走了。”
莫星移轻笑:“什么不死鸟蛋,那是火鸟序列……你还有其他的高能陨石吗?我高价收。”
江与临心念一动:“拿什么收?”
莫星移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消息。”
江与临眼神微变,似是来了几分兴致:“继续说。”
莫星移以拳抵唇,蜈蚣顺着手指爬上脸颊,为原本就冶艳的脸增了一份异诡:“你们人类根本就不了解高能陨石,更不了解焚天和……就叫它玉蟾吧,但我都了解。你帮我找陨石,我用你不知道的消息做报酬。”
江与临和御君祁对视了一眼。
御君祁问:“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莫星移单手抛接九斗陨石,懒懒道:“这样吧,看在你送我这颗的份上,我先赠你一个消息,你最想知道什么?”
江与临垂下眼帘,思索数秒后缓缓开口——
“在顺利结束末世并消除所有陨石磁场影响的情况下,怎么才能让祂留下。”
江与临没有说明那个‘祂’是谁,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莫星移知道、星尘十三知道、祂本人也知道。
御君祁没太多感情的眸子轰然一动,冷漠眼神化为流淌的秋水,万千温柔倾泻而出。
祂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侧过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江与临。
江与临却没看御君祁,他微微偏着脸,眼眸里写满了怪物读不懂的情绪,很认真地盯着莫星移。
莫星移则是睁大了那双过于娇妍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江与临。
江与临不动声色:“怎么这样看我?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莫星移发出一声代表惊疑的感叹词,然后是一个意义不明的外星词汇:“&5)h…O%。”
江与临双手环抱于胸前,疑惑地歪歪头:“说点人能听懂的。”
莫星移长出一口气,再次感叹:“人类的狡诈真是远超我想象……我让你问个消息,你给我出了道论文。”
江与临轻轻笑了起来。
他一笑,脸上寒意霎时散去,只剩一片澄明通透的清冷,恍如亿万冰霜消融,天地回春的那缕微风。
很凉又很暖。
涟涟波光似月光皎洁清澈,落了雪的梅枝绽出花瓣,暗香浮动,月夜黄昏。
江与临眼含歉意,温声道:“抱歉,这个问题太复杂的话,你随便说点什么吧,反正我都不知道,不管你告诉我什么消息,对全人类而言都意义重大。”
莫星移晃了晃神,感觉他的大脑好像有一瞬间脱离了掌控,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没关系,能帮上你就最好了。”
江与临抬步走向窗口,推开被星尘十三撞歪的纱窗。
虫类对于信息素的味道极其敏感,在江与临推开窗的刹那,莫星移就闻到一阵很淡很淡的香气。
那是星尘序列陨石特有的冷香,混合着江与临身上特有冷意,凝合一种暗昧朦胧、若即若离芬芳。
人类身上是不该有陨石香气的,除非——
莫星移喉结微动,几乎瞬间就推测出在他来之前,眼前这个人类和屋子那个陨石意识体在做些什么。
他们在……在……
莫星移顶着头顶的蜈蚣,后退半步:“你……我……打扰了。”
江与临脸上浮现一丝疑惑:“嗯?你说什么?”
莫星移又退了半步,仓促而尴尬地转移话题:“我刚才仔细想了下你说的那个问题,怎么在顺利结束末世并消除所有陨石磁场影响的情况下,把星尘序列陨石留在地球。”
江与临说:“有什么办法吗?”
莫星移毫无意义地挠了下脸:“你要知道‘顺利结束末世’、‘消除所有陨石磁场影响’、‘把星尘序列陨石留在地球’这是三件完全不同又相互矛盾的事情。”
江与临目光一凝:“我知道这很难,外面很冷,你要进屋说吗?”
莫星移摇摇头:“不,不用了,屋里的信息素太强了,我站在这里都有些头晕。”
江与临不理解莫星移口中的‘信息素’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尊重了对方意愿,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窗口:“你不觉冷就好……请继续讲吧。”
莫星移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表达,沉思数秒后抬起手,一只萤火虫出现在掌心,他低头吹了口气,萤火虫如蒲公英般倏然散开,化作万千流光。
光芒飞散,在交织成闪烁的繁星。
万千星辰高悬在天,眼前流萤绚丽斑斓,与地面白雪交相辉映,葳蕤璀璨。
这是一片银河。
星尘十三目瞪口呆,扒着江与临的口袋探出头:“哇,好漂亮。”
江与临和御君祁也颇感震撼。
莫星移用萤火虫搭建出一座星系:“焚天,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金乌,曾经是这片星系的主恒星,拥有摧毁性的焚灭之力,强盛时烈焰数十万倍膨胀,烧尽了整个星系,被宇宙规则击碎,只剩最最最核心的部分,也就是你们现在见到的那个火球。”
星尘十三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的毁灭神?”
莫星移歪了歪头:“是的,祂确实有这么一个绰号,不过你不应该这么叫他。”
星尘十三神色迷茫道:“我该怎么叫?”
莫星移挥挥手,那团代表焚天的萤火虫‘嘭’地散开,化作一颗比方才小了许多的虫团和几十个单体。
江与临瞬间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眼眸中倒映着那些光辉,心跳不断加速。
莫星移指着那个小虫团:“这个大的,是焚天主体被击碎后剩余的核心部分,而其余的这些小碎块呢,就是高能陨石。”
御君祁和星尘十三同时变色。
江与临心中猜测落实,只觉一阵眩晕,不由闭了闭眼。
难怪!
难怪焚天会受到高能陨石吸引降临地球;难怪深渊公司唤醒焚天需要高能陨石;难怪焚天蕴含的陨金能对高能陨石造成毁灭性伤害。
高能陨石原本就是焚天的附属部分,它们之间甚至谈不上位阶高低,而是主体与分支的关系—
所以焚天会受高能陨石吸引,所以焚天复生需要高能陨石的注入,所以焚天能够完全克制高能陨石!
星尘十三喃喃道:“这样说的话,那个核心部分的金乌……焚天,祂是,祂是我们的?”
莫星移说:“你们曾归属于祂,又分裂于祂,飘荡在宇宙千万中,衍生出独立意识。按照宇宙法则,是祂生命的延续,所以你应该称祂为——父神。”
江与临&御君祁&星尘十三:“……”
忽然间集体多出个爹。
这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莫星移继续道:“本来呢,你们这些高能陨石散落在宇宙,单体序列的磁场无法被焚天核心捕捉,但就在几年前,陆续有不同序列号的陨石被带往银河系,当综合磁场辐射超过限定阈值,你们的陨石之灾就降临了。”
江与临抬眸看向莫星移:“你之前说你是陨石收集者,来到地球就是来带走的陨石的。”
莫星移微微颔首,高深莫测道:“我爸从前和地球还有些渊源,所以派我来收集这些陨石,把焚天从地球引走,离开这些陨石,异变就会停止,你们的末世也就结束了。”
江与临抱臂道:“这么简单吗?”
莫星移脸上闲散的表情空白一瞬:“本来是这么简单,不过现在出了点小问题……封印焚天的玉蟾陨石觉醒后消失了,得先想办法把祂找回来。”
江与临眯起眼睛:“据我所知,深渊公司已经在着手唤醒焚天,并且把好几颗高能陨石融入岩浆,为焚天输送能量。”
莫星移头痛道:“所以得赶快收集陨石,不能再让陨石落到深渊公司手里。”
江与临问:“你现在收集多少了?”
莫星移伸出手,掌心是一把形状各异的陨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吧。”
江与临沉吟道:“假如送走焚天,地球上的那些陨石磁场的影响可以全部消除吗?”
莫星移反问:“你想怎么消除?”
江与临说:“逆转已经存在的异变,一切回到末世前的状态。”
“这不可能,异变是不可逆转的,就算你们推导出逆向磁场,也不可能让已经长出八只眼睛的怪物变回两只眼睛,最多是加速抵消残存辐射。”莫星移想了想,又接着说:“人类的平均寿命是70岁,怪物的寿命就更短了,所以只要六十年,地球就可以完成自然净化。”
只要六十年?
在宇宙时间面前,六十年弹指一瞬,可在这片土地上,六十年的时间至少会影响五代人。
末世降临至今,各方势力角逐不断,国际矛盾层层叠加。
需要结束的不仅是末世,还有混乱。
没有怪物也没有异能者,才能真正定分止争,否则陨石之灾一结束,人类面临的就是一场新的世界大战。
莫星移背靠万顷星空,眸光深邃,意味深长:“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
江与临无言以对。
御君祁握住江与临的手,沉声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莫星移拖着长音‘嗯’了一声,语调迟疑:“这个……”
江与临眼帘微抬,冷冷地凝视莫星移:“你有意见?”
漫天流萤受到惊吓,轰然间化为光点散去。
莫星移后颈寒毛倒竖,梦回被按在地上揍的那晚。
想想就胳膊痛。
莫星移转开视线,不敢直视江与临,小声说:“星……星尘07这颗陨石就……就给你好了,反正陨石这玩意也没数。”
江与临满意了,勾起唇角:“你很识相,我会想办法帮你收集其他陨石的。”
莫星移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星尘十三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也说了一句外星通用语。
莫星移来这里以后,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和他用母语交流的,十分激动,叽里咕噜地吐出一大串奇怪的话。
星尘十三激动地从江与临身上跳下来,原地变回人形,一脸‘我太懂你了’的表情,隔着窗子和莫星移拥抱。
江与临:“???”
说什么呢这哥俩,怎么还共情上了?
刚才不还一个追一个跑呢吗?这会儿又好上了?
第152章
星尘十三在极短的时间内和莫星移建立了友情。
原因很简单, 刚才莫星移一大串外星语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这个江与临,又美又凶,跟我母神似的。】
这个世界上, 不, 这个宇宙上, 能快速拉进两个人关系的永恒话题有两个——
1.吐槽男友
2.吐槽老妈
江与临虽然不是星尘十三的亲妈, 但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像母星。
冷冽又温柔。
莫星移激动道:“我母神也这样!不过他只对我爸温柔, 我就像是捡来的!”
星尘十三忍不住难过:“你只是像捡来的, 我是真捡来的。”
莫星移叹了口气:“别难过了,我带你出去玩, 今晚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星尘十三面露不解:“什么意思。”
莫星移招招手, 示意星尘十三附耳过来,神秘地说:“咱们来之前,他们在亲嘴!江与临身上有星尘07的味道。”
星尘十三以为莫星移要说什么了不起的话呢,一听这个不屑道:“哎,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俩总亲嘴。”
莫星移大吃一惊:“当着你面亲吗?”
星尘十三一把捂住莫星移的嘴:“怎么可能,那太诡异了。”
江与临看着眼前叽叽咕咕说外星语的两个少年,不知为何忽然有点脑袋疼。
他揉揉太阳穴, 给自己倒了杯酒。
星尘十三察觉江与临有些不耐烦了, 对莫星移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回身对江与临说:“妈……临哥,我和小虫去外面玩,今天太晚了, 就不打扰你和我哥了。”
江与临:“小虫?”
星尘十三点点头:“嗯, 小虫是莫星移的小名。”
江与临举起酒杯,满脸狐疑:“你们才说了几句话, 小名都互唤了,外星语词汇语义浓缩度这么高吗?”
星尘十三单手撑窗翻出去,揽着莫星移的肩膀说:“我序列号13,你可以叫我小三。”
正仰头喝酒的江与临呛咳一声。
莫星移和星尘十三同时看向江与临,连疑惑歪头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向左歪一个向右歪,两颗小脑袋抵在一起,有种非常诡异的可爱。
御君祁熟练地抬手拍江与临后背,同时伸出触手隔空吸出呛进肺里的酒。
动作娴熟,轻车熟路,显然江与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酒呛了。
江与临摆摆手,一边咳一边哑声道:“今天确实太晚了,你们先去玩,其他事明天再谈。”
莫星移深以为然:“是的,本来也不是一晚上能说清的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莫星移身形一闪,化作无数泛着白光的蝴蝶,围绕在星尘十三身边。
星尘十三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蝴蝶散开又聚拢,再度变回人形。
莫星移打了个响指,一道长长的流光飞出指尖,绕着星尘十三旋转,最终化作一对蝴蝶翅膀,在星尘十三背后缓慢开合。
蝶翼扇动,星尘十三飞了起来。
星尘十三惊喜地挥挥手,转身向江与临展示自己的新翅膀:“我在飞!”
江与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怪物和异能的出现已经足够颠覆人类认知,完全挑战了原有的物理科学体系,谁能想到这个莫星移更夸张,虚浮到和这个世界都不像是一个图层。
莫星移看着空中的星尘十三,笑嘻嘻地说:“你是变色龙,也可以变出翅膀的,以前没变过吗?”
星尘十三摇摇头:“我能量很弱,变不出那么高级的东西。”
莫星移也摇头:“这和能量有什么关系?宇宙规则不是条文,是概念,当你拥有了某种特性,就会被宇宙规则认可,所以只要你想变,什么都可以。”
星尘十三不可思议道:“真的吗?”
莫星移身后展开一双更大更美丽的翅膀,飞起来说:“当然,走,我教你。”
星尘十三雀跃道:“好!”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飞走了。
站在窗口的江与临默默喝了一口酒,很快又被身后的怪物拽上楼,去做他们本来说好要做的事情了。
*
江与临的行动能力毋庸置疑。
在决定和莫星移合作的第三天,他们就敲定了去深渊公司秘密盗取高能陨石的计划。
第五天,一支非官方的行动队伍组建完成。
该行动队的初始参与人员有:江与临、肖成宇、荆鸿、入梦来、莫星移和他的虫子大军。
莫星移歪头打量肖成宇等人,迟疑道:“江与临,你手下的怪物,怎么好像都不太能打的样子。”
一只兔子、一只鸟、一头鹿。
莫星移斟酌着用词,可惜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不是很像特工,像野味。”
江与临:“……”
荆鸿正蹲在树杈上,展开翅膀梳理羽毛,闻言抬起头:“偷东西不需要能打,跑得快就行。”
江与临深以为然:“对,找陨石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别被抓。”
莫星移拨弄手上的蝎子玩:“放心,谁被抓我也不会被抓的。”
荆鸿对莫星移很好奇,眼睛盯向他手上的黑色毒蝎,小鸟似的歪了下头:“这蝎子怎么养?它能吃吗?”
莫星移举起黑蝎:“好养的,蝎子最好养了,饿几十天都不会死,喝点水喂点土都能存活9个月,它不是特别能吃,进食速度很慢。”
荆鸿‘哦’了一声,喉结上下滑了滑:“我是问这只蝎子能不能吃,它看起来很酥脆。”
“这是负责侦察的队友,你怎么能想吃它呢?”莫星移一把捂住自己手上的黑蝎,惊恐道:“你魔鬼吧。”
荆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抱歉,你队友刚好在我食谱上。”
莫星移后退半步,把自己藏到江与临身后,指着荆鸿说:“江与临,我要求把他逐出队伍,我怀疑他会吃队友。”
江与临拿起笔在名单上划掉荆鸿的名字:“好了。”
荆鸿就这样被逐出了队伍。
他无所谓地松松肩,从窗户飞走了。
御君祁抖着写在餐巾纸上的人员名单,不满道:“为什么不带我?”
江与临理由很充分:“你不擅长偷东西,而且没有耐心,每次执行任务动静都特别大。”
御君祁反驳说:“有吗?也没有很大吧。”
江与临面无表情:“上次让你找个人,你十分钟没找到就开始摇山了。”
御君祁:“……”
无话可说。
莫星移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放心,有我在,去深渊公司拿陨石就是探囊取物,我会先派我的虫子们去确定陨石位置,标记出各个点位,然后咱们分头去把陨石拿回就可以,很简单的。”
肖成宇举手发问:“既然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
莫星移美丽的脸扭曲了一下,愤恨道:“深渊公司非常狡诈,几块陨石分别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只要拿走一块就会触发警报,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一下子把所有陨石都融进岩浆。”
江与临赞同:“你的担心很有道理。”
莫星移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当然。”
江与临问:“对了,深渊公司存放着几块陨石?”
莫星移伸出手指比了个八。
众人:“……”
莫星移一无所觉:“怎么了?”
肖成宇在心中反复推敲三次,才谨慎地开口:“那我们是不是至少得有八个人才行?”
莫星移眼神涣散了一瞬,呆呆的‘啊’了一声。
好像,大概,应该是这样。
被强行拉来执行偷盗任务的入梦来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不是提前都计划好了吗?”
入梦来双蹄在原地换踏,尾巴也不耐烦地摇来摇去:“连几块陨石几个人都没确定,本来人手就不够还往外踢人,你们到底怎么商量的?”
莫星移和江与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御君祁轻笑一声,没说话。
作为本次临时行动计划的唯一的见证人,御君祁非常清楚计划有多潦草——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江与临在外面遛狗,恰好遇见莫星移在采食梅花粉。
莫星移说:把狗牵远点,别在这边尿尿,我的蝴蝶在进食。
江与临:你如果长眼睛了,就该看到我的狗没牵。
莫星移:那你就不能把它带远点吗?
江与临:焚小天,过来。
“你的狗叫焚天?”
莫星移有点吃惊,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什么时候去深渊公司拿陨石?”
江与临:“就这两天吧。”
莫星移:“行,多找几个人。”
江与临:“好。”
这就是当天下午,二人全部的交谈内容。
制定整个计划的过程,还没有讨论狗的时间长。确切地说,是在讨论狗的过程中,顺便制定了一个计划。
江职务干活越来越敷衍了。
御君祁看了眼江与临。
江与临轻咳一声,跟肖成宇说:“你去把荆鸿叫回来吧。”
入梦来动了动耳朵:“那也还差三个人。”
江与临说:“那御君祁也去吧。”
御君祁靠在沙发上,抱起手臂:“哦,缺人了又带我了。”
入梦来:“还有呢?”
江与临想了想:“我侄子正好也在。”
莫星移力荐自己的好朋友:“星尘十三也去吧。”
星尘十三没想到还能有人举荐自己,噌得坐起身:“带我吧带我吧!”
入梦来焦虑地转了个圈:“你?你本身就是高能陨石,打架又不厉害,跑得又慢,万一被抓了,咱们一个陨石没偷着还搭一个。”
星尘十三被怼得无话可说,呜咽一声想扎进江与临怀中。
御君祁伸出一根手指,抵着星尘十三额头推开。
莫星移叹气:“我发现你们队伍建设有大问题,歧矾山这么多怪物,能用的却没几个,而且战斗还都很低,你应该找几个战斗力高的怪物加入进来。”
御君祁替江与临辩解道:“我们有战斗力高的,是一条鱼。”
江与临抬手捂住御君祁的嘴:“说这个一点帮助也没有。”
莫星移:“我知道那条人鱼,天天晚上唱歌那个……你们组队好像也不看什么能力,就看脸。”
江与临破罐破摔,朝莫星移伸出手:“你觉得是这样的就是这样吧,不管怎么说,欢迎加入我们团队。”
莫星移和江与临握握手,使劲晃了晃:“谢谢你认可我的脸!”
由于实在凑不齐八个人,江与临不得已把慕容煊摇来了。
慕容煊的家就在华北基地,现在又是春节假期,他正在家休假过年,倒是刚好有时间,接到江与临电话,也没问什么事,直接开车就过来了。
到了才知道是要去偷陨石。
“不是偷鸡摸狗的事,你也想不起我来,”慕容煊抱臂斜靠在车上:“私自行动报备了吗?”
江与临牵着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反问:“你进歧矾山报备了吗?”
慕容煊‘啧’了一声:“不对劲,这种事你告诉我,不怕我给你举报了?”
江与临说:“确实有这个担心,毕竟上次在歧矾山附近碰面,还是你坑我那回。”
慕容煊脸上表情骂得很脏:“那你还找我?没别的朋友了?你人缘真次。”
江与临垂下眼帘,看着脚边不停摇尾巴的小狗,低声道:“确实,我没什么朋友,曾经有那么几个,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慕容煊沉默几秒,故作轻松道:“你这样说,好像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似的。”
江与临:“我没有这个意思。”
慕容煊:“我知道,本来就是开个玩笑,不说这了,大过年的,说点开心事。”
江与临一时想不到什么开心事,索性不再说话,和慕容煊并肩往回走。
北风呼啸,天地萧索。
耳边除了风声,就只有脚踩在雪面的咯吱声。
这里人迹罕至,有大片素白干净的雪,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素净得像另一个世界。
就这样走在山林间,恍然有种会走到时间尽头的错觉。
慕容煊率先打破沉默:“在这里生活习惯吗?据统计,歧矾山已经是全国最大的怪物聚集地了。”
江与临回答:“我不太接触那些怪物,在这里生活很简单,不用听异监委调遣出任务,清闲是清闲,但也有点无聊,总体而言还不错。”
慕容煊遥望远处群山,笑道:“嗯,我也觉得,你在这儿应该比在基地里开心,都养上宠物了,还有时间找陨石……你真相信那个陨石收集者的话吗?”
江与临牵着狗,边走边说:“信与不信都不重要,这次是去偷深渊公司的陨石,陨石放在哪里不比在深渊公司强。”
慕容煊认可道:“这么说倒也没错,你凑够八个人了?都谁呀?”
江与临挨个数了一遍:“你、我、钟佑、御君祁、肖成宇、荆鸿、入梦来、莫星移。”
慕容煊乍然听到好几个陌生名字,有些迷糊:“这都谁啊。”
江与临说:“肖成宇、荆鸿你见过,入梦来是一头小鹿,长得很漂亮,精神系怪物。”
慕容煊来了点兴致,问:“漂亮?男的女的?”
江与临:“公的。”
慕容煊又没兴趣了:“那个莫星移呢?”
江与临奇怪地看了慕容煊一眼:“莫星移是个……蝴蝶?应该也是雄性吧。”
“应该也是?”慕容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你好像和他不太熟。”
江与临说:“让你去偷东西,又不是去谈恋爱,熟不熟重要吗?”
慕容煊沿着山路慢慢往前面走:“你对象是谈上了,我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呢,你身边怎么都是男的啊,真没劲,一个女的都凑不出来吗?”
江与临:“……”
慕容煊感叹道:“我上班天天和一帮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好不容易休个假,正在家相亲呢,你叫我出来的时候我问你‘有美女吗’?你怎么说的?”
江与临难得语塞了一下:“呃,我说‘都挺好看’。”
慕容煊无语冷笑。
江与临:“也没骗你啊,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
偷陨石的计划制定得很潦草,参与人员也随意,但进行得倒是意外顺利。
顺利地就如莫星移所说那样——
探囊取物。
首次合作的八个人,确切地说是两只怪物、两只融合者、一个外星生物和三个人类,在第一次相互配合的过程中,就展现出了超凡卓绝、出类拔萃、始料未及、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超强默契。
他们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森*晚*整*理见面,到M国下飞机的时候,好多连名字都没记全,更别说谁是谁了。
所以才说默契来得无缘无故,莫名其妙。
本次行动的难度在于【同时】,八个人分别在八个不同的地点,必须在同一时间拿起陨石。
若有谁早拿了哪怕半秒,警报都会立即鸣响,霎时锁死存放其他陨石的房间。
这比起默契,其实更考验信任与反应速度。
还有表准不准。
就像奥运会跑步项目明枪一样,平时练再多次、再专业的运动员也会有不小心抢跑的时候。
抢跑还有第二次机会,这个可没有。
不过没有就没有,能悄悄偷自然最好,要是真被发现了,那就……抢呗。
从前,江与临行事十分谨慎,总是将事态发展圈定在可控范围内,周密谋算,精准把控每一处细节,想方设法降低风险,极力减少余波影响,免得落下把柄,遭人口舌。
现在嘛……
随便吧。
反正无论是谁,无论多高的地位,无论做得好与不好,精细不精细,完美与不完美,都少不了被挑剔的命运。
所以何必为难自己呢?
自从御君祁从异监委一楼打到顶楼、拆了半个行政中心以后,江与临看开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
整个人都升华了、超脱了。
还能惹出多大事来?都是浮云。
爱咋咋地吧。
这次盗取陨石的行动这么潦草,江与临早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心说哪怕谁手快了,提前行动触发警报也无所谓,大不了就请御君祁展露真实形态,卷起深渊公司总部大楼一顿狂摇,总能脱困。
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东拼西凑的八个人默契得可怕。
到达不同的任务点位后,所有人分秒不差地在同一时间拿起了陨石。
下一秒,警报狂响!
红蓝交错的警灯闪烁不止,整个深渊公司总部大楼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
宁静被骤然撕碎,虫潮如台风过境!
在警报响起的刹那,密密麻麻的虫子从下水道、通风口、窗口、空调口钻出,如潮水般涌向办公人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四起!
虫子种类繁多,不仅爬行种,还有飞在空中的鞘翅目、膜翅目、双翅目,打眼一瞧什么蝗虫、蟑螂、马蜂应有尽有。
别说是被突然袭击的深渊公司感觉恐怖,江与临都觉得这场面有点吓人了。
虫子们不约而同地绕开了江与临——
紧接着,奇异磁场笼罩整个大楼。
莫星移的星辰之力!
他改变周围的重力场,巨大压强下,室内外玻璃相继爆裂,所有电子设备噼里啪啦地爆出火花。
人群惊慌失措,脚步声与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未知的恐惧笼罩在深渊公司之上。
一只红色的大鸟张开翅膀,撞碎玻璃飞出窗外。
无数飞鸟接踵而来,在虫潮中盘旋。
“荆鸿!接着我。”
肖成宇在楼道内飞速穿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避着子弹和抓捕,看到窗外的大鸟后,喊了荆鸿的名字,然后半个身子探出露台,用一种坠楼的姿态,从上百米的高楼上跳了下去。
江与临瞳孔剧烈收缩:“御君祁!看肖成宇!”
一条巨大粗壮的触手拔地而起,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摇撼这每一寸土地,摧枯拉朽般捣毁楼宇。
触手高高扬起,又迅速拍落,沿着大楼俯冲而下,卷住了跌落的肖成宇。
荆鸿已经抓到了肖成宇的手,看到有御君祁保护也懒得费力,一扬翅膀又飞走了。
更多触手从大楼里挤了出来。
随着大楼倾覆,更多怪物从大楼的四面八方逃窜而出——
是深渊公司的实验体!
愤怒的、狰狞的怪物嘶吼嚎叫,扑出牢笼,冲向笼外对它们百般折磨的研究员。
地狱之门打开。
因果轮序,恶果自食。
蔚蓝天空顷刻阴沉,仿佛被乌云覆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云彩,而是黑压压的虫潮和乌鸦。
日光也为之失色。
莫星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别趁机偷吃我的虫子,说你呢!哎!那大红鸟!管管你手下的那些死乌鸦!不可以吃队友啊喂!”
另一边,慕容煊被追击者逼近死路,抬手施展异能,用烈火轰出一条退路。
烈焰冲天而起,爆发出一阵剧烈而耀眼的白光!
浓烟滚滚,火光刺眼。
烈焰持续蔓延,与虫群撞击的同时,荡开一种难以形容的、炙烤蛋白的焦香。
入梦来手持灵境陨石,鹿角之上轻盈绿光闪耀,灵沼雾气自虚空翻涌而来,氤氲叆叇,如轻纱般拢向追击者,被雾气触碰到的人瞬间被拉入梦境,纵然烈火焚身也未能苏醒。
神级怪物缓缓睁开紫眸,硕大头颅抬起,托着不知所措的钟佑徐徐凌空。
在各种能量的拉扯下,象征着深渊公司卓群地位的摩天巨擎,危如累卵,支离破碎。
漫天尘埃,天地动摇,整个世界被无序与混乱支配。
倾塌的楼板下,千万只发光的蝴蝶翩然而起,化作一道旋转的光华直冲云霄。
枪声轰鸣,爆炸声接连不断!
虫群飞鸟之间,数架直升机横冲直撞,死去的鸟类和虫子如雨点般簌簌落下,螺旋桨很快被鸟尸虫尸填满,无法转动。
直升机陡然坠落,飞行员跳机逃生,又在空中被万虫啃食撕咬,还不待落地便已只剩一副森森白骨。
虫潮、鸦群、触手、火光、爆炸。
无尽的杀戮与坍塌。
江与临站在高处,看着眼前这末日再临般的魔幻景象,一时竟不知该先说谁才好。
“……”
七个人在能力范围内,将破坏力拉到极致,各闯各得祸。
抽象得不相上下。
第153章
这可真是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
被困在不同位置的几个人,各有各的脱身手段,异能融合在一起, 组成了这幅灾难片中都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景。
满目疮痍, 横尸遍野。
江与临面无表情, 冷酷地按下耳边微型麦:“收队了, 各位。”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 通讯频道顿时炸开。
钟佑:“小叔,救命!我被怪物挟持了!”
御君祁:“闭嘴, 是我!”
肖成宇:“好多乌鸦啊, 我要被鸟粪砸死了!”
入梦来:“我迷路了,殿下您把安全通道压塌了。”
莫星移:“哪儿来的火?别烧我虫子啊!还有那个死鸟!能别吃了吗?”
荆鸿:“好大的火!好大的火!我翅膀着了!谁点的火!”
慕容煊:“火在收了,但要烧到弹药库了,大家小心。”
‘嘭’的一声巨响!
耳麦里传来一阵混合的骂声。
“我靠!”“早说啊卧槽。”“都炸我脸上了用你说”“啊啊啊啊干吗呀, 我虫子都崩成爆米花了!”
江与临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猛跳。
在众多嘈杂的响动中,一道低沉华丽的嗓音格外悦耳。
御君祁一如既往地先告状:“临……江职务,慕容煊的火烧到我触手了。”
江与临:“没事吧?”
御君祁:“没事, 我就是问问你吃不吃烤章鱼。”
江与临:“……”
*
损失惨重的一场行动。
飞机上, 众人灰头土脸,低头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是的,伤口
他们成功取回了八块陨石,但除了江与临, 其他人都受伤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 他们身上的伤没有一道是来自敌人,全都是来自队友。
果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默契, 所有好运都在拿起陨石的那一刻用尽,剩下的只有自相残杀般的混乱配合。
江与临闭眼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
他看开得太早了。
秘密行动本来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打草惊蛇,谁能想到他手下的七员猛将直接把蛇窝掀了呢。
6到飞起。
飞机飞行途中,御君祁和莫星移突然抬头,同时看向窗外。
“有东西在靠近。”
雷达系统上,密集红点不断逼近。
慕容煊沉声道:“深渊公司的人追来了。”
入梦来卧在专属加长椅上,低头舔舐前蹄的烧伤:“抢人家东西还顺手把家拆了,谁能咽下这口气。”
莫星移面前堆着一把陨石,正低头挑挑拣拣:“那就揍到他们咽下。”
御君祁询问江与临意见:“还打吗?”
众人一听又能开拆,啊不,又能开打,跃跃欲试。
只有肖成宇焦虑地咬手指关节:“不要不要,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钟佑看着雷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神情恍惚:“这还用预感吗?咱们已经被包围了。”
江与临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微微拧起眉心,没有说话。
御君祁又说:“你不想打就不打。”
荆鸿展开翅膀:“我去引开,歧矾山汇合。”
御君祁站起身:“我去。”
“都坐下。”江与临看了眼地图,说:“深渊公司已经盯上我们了,不能回歧矾山。”
莫星移不解:“为什么啊?”
慕容煊解释道:“如果一直往回去方向开,这些飞机会被引向华国领空,届时事态形势就变了,将由个人行为升级为国际冲突,后患无穷。”
钟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语调急切:“那怎么办?”
江与临展臂推开地图,迅速部署:“慕容煊,你带肖成宇、荆鸿、钟佑先走,我和御君祁将追兵引向山谷,正面应敌,莫星移和入梦来提前到这边山峰埋伏……”
莫星移摩拳擦掌:“没问题,我还有好多虫子可以用!”
众人齐声道:“别用你的虫子了!”
莫星移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又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吼回去:“我虫子怎么了!后来虫群骚乱是因为那个慕容……慕容……”
“慕容煊。”钟佑提示道。
“虫群骚乱是因为慕容煊放火!”莫星移感激地看了钟佑一眼,继续道:“弹药库爆炸后所有人都乱了,那是光我虫子的事吗?”
慕容煊倒是不推卸:“我的问题,我不知道那些虫子是你控制的。”
“正常人都想不到,这也不能全怪你,那些虫潮看起来就邪恶,”荆鸿打了嗝:“烤过以后倒是真好吃。”
莫星移猛地一锤桌子:“说起邪恶,你们怎么不怪那些死鸟,召唤乌鸦就不邪恶了吗!看给我脸抓的!”
要抱怨起受伤来,那大家想说的可太多了。
“你的虫子还咬我了呢,伤口黑紫黑紫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毒。”“我前蹄都该烧熟了,现在闻着还一股烤肉味!”“我一身鸟粪!臭死了!”“闭嘴吧!”“想打架吗?”“我……”
江与临抬手将一柄匕首甩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刀锋垂直嵌进桌面,实木桌面竟如豆腐般被戳了个洞,尖端扎入后余力未止,直至匕首全部没入才堪堪停下,刀刃颤动,铮鸣不止。
众人:“……”
莫星移盯着江与临的手腕,想起被卸下肩膀的剧痛,无声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坐下。
江与临眸如寒星,缓缓扫视众人。
在场各位噤如寒蝉。
无论是神级怪物,还是外星王子,还是什么高管长孙、高级军官、高等级融合者都纷纷避其锋芒,不敢与之对视。
江与临语调平平淡淡,用陈述句的语气问:“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御君祁轻咳一声:“也没有吧。”
入梦来在后面拽了下自家殿下,用气声提示:“这句不用回答。”
于是御君祁闭上了嘴。
慕容煊先把自己摘干净:“我没吵架。”
钟佑紧随其后:“我也没有,小叔。”
肖成宇:“我也没吵。”
江与临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肖成宇立刻低头认错:“只吵了一句,我错了。”
江与临缓缓拔出桌面上的匕首,不疾不徐地点着地图,过了足足两分钟,才开口问:“还有谁有什么要说的吗?”
慕容煊一手拽钟佑,一手推着肖成宇,还不忘用眼神示意荆鸿:“没有,我这就带他们走。”
钟佑本来还想说不走,这会儿哪里还敢,麻利地闭上嘴穿好降落伞,和慕容煊等人一起迅速撤离。
能跑赶紧跑,不跑容易挨抽。
待这四人离开,机舱内更加安静。
江与临继续对莫星移、入梦来说:“你们前去埋伏,无须和对方正面冲突,入梦来你在西边角……也就是峡谷的位置,用灵境陨石搭建一个幻境,我和御君祁把他们引向西边,莫星移操纵虫群配合,把追兵都赶进去。”
入梦来惊诧地睁大了鹿眼。
竟然还能这样!他怎么没想到!
“要把他们都困在灵境吗?”
入梦来跃跃欲试,折服道:“王后殿下,您可真是天生的指挥官!”
江与临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入梦来:“你叫我什么?”
入梦来不小心把怪物们在私下对江与临的称呼暴露了出来,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惊恐摇头。
江与临盯着入梦来摆动的鹿耳,很轻易地原谅了他。
梅花鹿这种生物真是逆天,怎么能同时兼具优雅与可爱,连说错话害怕的样子都这么萌。
人类怎么能忍住不去捏小鹿的耳朵呢?
江与临捏了捏入梦来的耳朵。
入梦来见江与临抬手,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只是捏耳朵,当即长出一口气,用鹿头讨好地蹭了蹭江与临的手。
御君祁拉开机舱门:“快去。”
入梦来后退两步,行了个礼,和莫星移一起跳了下去。
两秒后,莫星移又扇动翅膀飞上来,扒着舷窗说:“我会用蝴蝶给你传消息!等我蝴蝶!”
江与临比了个OK的手势。
御君祁无情抬臂,拉下遮光板。
莫星移:“……”
聒噪的世界暂时安静下来,飞机上只剩下江与临和御君祁二人。
江与临走向驾驶舱,调转了飞机飞行方向,导航方向转换,方才还有很远的地方目标一下子近了数倍。
主控台警报闪烁,雷达系统显示,追击单位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
江与临靠着椅背,单手撑头,叫了一声:“御君祁。”
御君祁站在驾驶座后面,俯身拥住江与临:“我在。”
江与临将头搭在御君祁臂弯:“我感觉不太好。”
御君祁搂紧江与临:“什么感觉?”
江与临闭了闭眼:“说不上来,心慌。”
御君祁蹲下身:“是在担心钟佑他们吗?慕容煊经验丰富,身手也好,有他保护,他们不会有事的。”
江与临摇头:“钟佑、肖成宇都听话,荆鸿知晓轻重,会服从慕容煊安排,我很放心。”
御君祁想了想:“入梦来手里有灵境陨石,莫星移连你都抓不住他,所以你是在担心……”
江与临握住御君祁的手,皱眉道:“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特别心慌,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
御君祁与江与临十指相扣:“什么时候?”
江与临凝视御君祁眼睛,眼神中闪动着极为罕见的情绪。
沉默对视几秒后,江与临讲了句没有意义的废话:“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上次。”
御君祁微微探头,抵着江与临额角:“别怕。”
江与临扫了眼警报系统:“还有点时间。”
御君祁低头吻在江与临眉心:“那就亲个嘴吧。”
江与临仰起脸:“好。”
两片嘴唇轻轻碰在一起,江与临抱着御君祁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机舱猛地一抖。
江与临睁开眼:“来了。”
御君祁望向舷窗外,摘下玉蟾手环:“离远看这些战斗机,和莫星移的小虫子很像。”
江与临按住御君祁手腕:“别轻易展露真实形态,我怀疑他们有陨金武器,你变大以后目标太大,容易被击中。”
御君祁把玉蟾手环戴回去:“有道理。”
江与临将匕首别进腰后:“今天不打架了,把他们引进灵境就行,走。”
打开机舱舱门,狂风扑面而来。
风声呼啸中,衣袍和发丝肆意飞扬。
二人对视一眼,从万米高空之上一跃而下。
追兵被设置了自适应巡航的飞机引走了一部分,余下的则追着江、御二人的行踪紧急迫降,开展地面搜索。
山林层峦叠嶂,草木蓊郁,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搜索两个人还真不太容易。
不过对于深渊公司的人来讲,也有一个好消息:
江与临和御君祁都非常能打,而且性格强势,英勇善战,鲜少有不战而退的时候——
这意味着他们很少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江与临成功逃脱的概率,几乎为零。
至于御君祁……高不到哪儿去。
在慕容煊带着钟佑三人走出群山,开车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时,江与临和御君祁已经因为行踪暴露,和追击者们交手三次了。
对于这三次交手,江与临和御君祁有着截然不同的评价。
江与临觉得很烦很累,御君祁觉得很好玩。
“我以前还没有被追杀过。”
御君祁手里拿着根狗尾草,晃荡着走在山林间,闲散得像是在春游:“好刺激,太有趣了。”
江与临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到怪物与人类的体力差了。
对此,他只想说:“你精力充沛的像野狗。”
御君祁:“你累了吗?我背你。”
阳光穿过密集的树冠,在地面洒下斑驳光影,御君祁英俊的眉眼在灿烂阳光下更加深邃。
略带凉意的微风拂过,一只蝴蝶翩跹而来。
江与临心念微动,朝蝴蝶伸出手。
蝴蝶落在他食指上,触须轻动有规律摩擦,竟模拟出莫星移的声音,连语气都分毫不差,活灵活现。
莫星移百无聊赖:“到哪儿了兄弟,我都要睡着了。”
江与临轻笑一声,吹走手上的蝴蝶,拨了下耳边的微型麦:“人已经过去了,兄弟,用这个是不是比蝴蝶快?”
莫星移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就喜欢用蝴蝶。”
突然,耳机里传过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莫星移惊呼:“我聋了,我聋了,这什么声音?”
江与临停下脚步,沉声道:“磁场不稳定的声音,我这边有点小麻烦,先挂了。”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御君祁和江与临看向树林深处。
树影婆娑,枝条与草叶轻轻摇晃,一道人影由远及近。
阿奇凯文握着手枪,缓步走出树林:“真令人难过,我对你而言,只是‘有点小麻烦’。”
御君祁向前一步,眯眼打量阿奇凯文,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解地歪了下头。
江与临伸出手,一把宽刃长剑凝结于掌心。
阿奇凯文脸上浮现出笑意,握枪的手指动了动:“临,你是善用弯刀,为什么换了宽刃长剑?是怕我枪里有陨金子弹,伤了你的宝贝怪物吗?”
江与临没有回答,目光紧紧盯着阿奇凯文的肩肘。
突然,林间的风停顿半秒。
御君祁瞳孔剧烈收缩,立即去拉江与临的手。
与此同时,阿奇凯文扣动扳机。
乌金子弹穿过空气,飞速射来!
是陨金!
江与临心脏猛跳,一把推开御君祁。
陨金子弹在两人中间穿过,‘嘭’的一声打在树干上,溅出大片火花。
阿奇凯文一发子弹未中,立刻拉下保险栓,火速又开了第二枪、第三枪。
御君祁侧身避开,又转瞬消失,下一秒已出现在阿奇凯文身前!
阿奇凯文举枪瞄准御君祁眉心,眼中暗藏某种决绝而隐秘的疯狂:“你说谁更快呢?”
御君祁伸出手,阿奇凯文同时开枪。
江与临身体轻轻一晃:“御君祁!”
枪声响起。
御君祁和阿奇凯文的身影几乎一同消失。
江与临眉头蹙起,猛地转身劈去!
阿奇凯文现身的刹那,冒着寒意的剑锋已至——
这一剑不偏不倚,砍在他左手手臂。
鲜血滴落在草叶上,凝固一个个刺目的圆。
阿奇凯文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唇角向上翘起,扯出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他右手握住寒冰剑刃,任由剑锋割入掌心,仍大力一拽,硬是将江与临扯了一个踉跄。
两人剧烈迅速拉近。
低沉而沙哑的笑声自他喉间滚出。
阿奇凯文低笑道:“走吧,宝贝。”
江与临脸色微变。
下一秒,空间忽然扭曲,巨大而不可抵挡的力量凭空出现。
江与临只觉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眼前光影瞬间扭曲转换。
再睁眼,他已不在树林中。
空气灼热而干燥,暗红岩浆流淌。
一轮庞大的火球高悬于空中,熊熊燃烧,光华万丈。
陨石,焚天。
他居然被带到了火山内部!
江与临诧然看向不远处的阿奇凯文。
阿奇凯文淌血的手中握着一枚碧色青玉。
江与临神色微动。
“空间陨石,”阿奇凯文握紧掌心,唇角挂着几分计谋得逞的得意:“要从骁勇善战的神级怪物身边,带走多智近妖的指挥官joker,不下点血本怎么行?”
江与临脸上表情很冷,也没有任何感情:“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阿奇凯文张开手,染血的空间陨石自掌心落下,缓缓没入熔岩。
一道青色的纯粹能量升起,徐徐涌向焚天。
狂风暴起,磁场扭曲。
阿奇凯文站在风中,仰天笑道:“我要你见证焚天降世。”
江与临:“你疯了?”
阿奇凯文极力克制着什么眼底疯狂:“临,你不是世间唯一能凝聚高维意识的人!焚天已经吞噬了很多陨石能量,只差一点点就能苏醒了。”
江与临皱起眉,摸向腰后匕首。
阿奇凯文又取出一条项链,眼神中写满疯狂:“焚天至高无上,当祂降临这个世界,所有怪物都是祂的奴仆。临,你的07号陨石很快就不是世界上最强的怪物了,我要你看着祂,俯首称臣。”
江与临眼神终于有了变化:“那条项链,是星尘十三的本命陨石吗?”
“你对那些小怪物还真是上心,”阿奇凯文勾着项链,将手臂探出断崖外,漫不经心地一抛:“可惜,没有了。”
江与临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一条登山绳迅速甩出,在项链彻底沉入岩浆之前,把它卷了上来。
嵌满宝石的白金项链已经被熔岩烫融三分之一,好在中央那颗陨石还没有沾到岩浆。
江与临没有去捡那条项链,而是抽出匕首,转身冲向阿奇凯文。
他眼神坚定锐利,身形迅若闪电,如幽灵鬼魅般快速欺近,暗色匕首割破空气,带起阵阵破空声。
攻势如狂风骤雨。
阿奇凯文猛地一滚,躲开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落稳后迅速举枪连射。
清脆的枪响犹如惊雷,每一枪都对准要害。
江与临侧身避过一枚子弹。
子弹打在岩壁之上,火星四溅,碎石纷飞,比熔岩更重的硝烟味在火山内部荡开。
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
江与临闪身躲入岩洞,以岩石为掩体挡住自己,同时在心中默数。
阿奇凯文出身特情局,惯用的手枪一般填充12发子弹,阿奇凯文在树林里开了四枪,现在又开了四枪。
他最多还有四枚子弹!
这四发子弹为阿奇凯文赢得了很多胜算,江与临匕首很短,两个人距离一旦拉开,持枪者将抢占先机。
汗珠自阿奇凯文淌下,他举着手枪,缓缓走向江与临藏身的岩洞。
江与临背靠岩壁,胸膛剧烈起伏。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四场战斗了。
恶劣炎热的环境、无法使用的异能、严重透支的体力……每一项都是对意志力和判断力的考验。
今天,他和阿奇凯文一定会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汗水顺着眼皮流下,挂在黑如鸦翼的睫毛上。
阿奇凯文在靠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
江与临闭了闭眼,从腰侧拔出枪,拉开保险栓,探身连射两枪。
一枪落空,一枪擦着阿奇凯文脸颊飞过。
阿奇凯文没有躲,反而趁机一枪打掉了江与临手里的枪。
江与临手腕中了一枪,心里骂了句脏话。
阿奇凯文低笑几声:“临,你的枪法,还真是一如既往不准。”
江与临靠在岩壁上,长出一口气,有些烦躁地将碎发拨到脑后。
所有人都知道江与临擅长用刀,尤其是弯刀。
他喜欢和人贴身进战,身手快得条暗影,总是能迅速划破敌人脖颈,杀人于无形。
心狠,手快,完全符合一个杀手的特质。
他不太喜欢用枪,这点在他担任异监委初代指挥官时颇受诟病,用很多人的话来说是:
【他太装了】
鲜少有人知道,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指挥官joker有个致命的、可笑的弱点——
他枪法不准。
难以想象的不准,令人不可置信的不准。
非常不准。
当初他接近阿奇凯文时,正是凭借这一点,免除了阿奇凯文对他身份的怀疑。
阿奇凯文用枪如神,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正是因为对江与临枪法太差,阿奇凯文才错误评断了对方身份。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使用枪械是特工最最最基本的课程,就算是在测验时吊车尾只拿及格分的特工,水平也比江与临高出太多了。
肌肉记忆是没法伪装的。
当时,阿奇凯文调侃江与临:“你一拿起枪,怎么感觉每一块肌肉的位置都不太对劲。”
为了不暴露这个弱点,江与临练就了一套急速割喉的超绝身法,并且大多时候只在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开枪,营造出一种他不用枪是没必要,而不是用不好的氛围。
没人会怀疑一个战无不胜的特工不会用枪。
于是,江与临一直混在高级特工的队伍里滥竽充数——
至少在枪法上,他是真的烂。
第154章
江与临撕下衣角, 随便缠在手腕上。
阿奇凯文已经走到岩洞口,垂眸瞥了眼地上的枪和血痕:“临,出来吧, 你的枪掉了。”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虽然江与临从没有挨过巴掌, 但这感觉和被人扇了一耳光也没什么区别了。
江与临恼羞成怒, 也不顾阿奇凯文还举着枪, 冲出来就是凌空一脚。
正中胸口。
阿奇凯文完全没想到, 居然会有人被枪逼进死角还敢冲出来揍人,根本毫无防备, 霎时倒飞出去。
两侧景物迅速倒退。
落地前的一秒, 阿奇凯文想:
如果这个人是江与临的话,那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喉间涌起甜腥。
阿奇凯文没有太多反应时间,江与临已飞身而至!
江与临提起阿奇凯文领口, 不留丝毫情面的两拳直接怼上鼻梁,然后拖着他往断崖外一推,垂眸讯问道:“为什么要唤醒焚天,谁命令你这么干的?”
阿奇凯文口鼻鲜血喷涌, 头无力地向后倒仰, 汗水和血液顺着脸颊脖颈低滴落熔岩,发出阵阵滋啦声。
熔岩就在身后几米,灼热感近在咫尺,可他却并不害怕, 反而咧开嘴, 慢慢笑了起来。
江与临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说话。”
阿奇凯文脸偏向一旁,余光瞥见江与临滴血的手腕, 喉结不自觉上下滑了滑:“你说什么?”
江与临掐紧阿奇凯文脖颈,注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要唤醒焚天?”
阿奇凯文眼眸里倒映一团火焰,喃喃道:“焚天……是至高神,拥有无尽的力量,为什么,不唤醒祂?”
江与临又问:“这是谁的命令?”
“先生,”阿奇凯文吐出两个字,眼珠向下转动,缓缓落在江与临脸上:“钟青山,钟先生。”
江与临反手又是一巴掌:“我耐心有限,没时间听你胡说八道。”
阿奇凯文偏头吐出一口雪沫,低声闷笑:“临,我出身特情局,刑讯对我没有用,我总是舍不得下手杀你,可你对我……从来没有感情。”
江与临眉心微微动了动,拧成一道嫌恶的弧度:“好好说话,别恶心。”
阿奇凯文大笑出声,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笑得浑身颤抖。
江与临想扇他,又不想碰他的脸。
这人太恶心了。
可有些事还没问明白。
阿奇凯文笑够以后又改了口,说:“是谢闻川。”
江与临神色不动:“你是要将我们华国的高层领导说个一遍吗?接下来该说谁了?正主席吗?”
阿奇凯文鼻子里的血倒流进气管,不断呛咳:“你……咳咳咳……你怎么不审了?”
江与临眼帘微垂,遮住眸中冰冷,淡淡道:“你不会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阿奇凯文目光紧紧锁在江与临身上,语速极快:“焚天即将苏醒,祂将接替御君祁成为世界最宏伟、最盛大的王,现在对你言听计从的怪物,会成为焚天手下最驯服的狗,祂终将离你远去,江与临,你注定一无所有。”
“御君祁只能做我的狗,”江与临面无表情,按着阿奇凯文的头推向岩浆:“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阿奇凯文,再见。”
阿奇凯文猛地抓住江与临,在他手腕伤处狠狠一按,趁他吃痛松劲,找准机会用臂弯锁紧江与临脚踝。
江与临脚下一空,霎时被阿奇凯文带下了断崖!
失重瞬间,江与临反手扒住崖壁岩石,吊在森*晚*整*理崖边,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如有千斤,全都坠在两条手臂上。
双臂因发力而剧烈颤抖,手腕弹孔不断涌出新鲜血浆,鲜血浸湿了作战服,又混着汗水,一滴滴掉入脚下炙热滚烫的岩浆之海。
阿奇凯文仰面望着江与临,脸上笑容疯狂扭曲:“和我一起死吧。”
江与临急剧喘息,咬牙吐出一个字:“滚。”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死在这儿,御君祁会发疯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与临体力严重透支,眼前阵阵发黑,扒着岩石的手掌因汗液不断摩擦打滑。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慢慢下坠。
江与临闭上眼睛,低下头大口呼吸。
关键时刻,一只手微凉的手抓住他手腕。
江与临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酷似御君祁的脸。
星尘十四。
星尘十四拽着他,脸涨得通红,手臂和额角青筋暴起,低声叫了句:“妈妈。”
江与临嘴唇动了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星尘十四还处于幼年期,看起来犹如十三四岁的人类少年,身形单薄清瘦,怎么看都不是一只力气很大的怪物。
他两只手拉着江与临,非但没把人拽上来,自己的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断崖下。
江与临喘息道:“捡我的枪,把他打下去。”
星尘十四愣了愣,犹豫要不要松手。
江与临抓住岩壁:“快去!”
星尘十四松开手,纵身到岩洞口捡起手枪,迅速折返回来,一手抓住江与临,一手举起手枪对准阿奇凯文的脑袋。
阿奇凯文死死盯着星尘十四,毒蛇般挤出几个字:“该死的小叛徒。”
星尘十四按下扳机。
没反应。
星尘十四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江与临憋着一口气:“保险栓。”
星尘十四恍然大悟,拉下保险栓,再次开枪。
‘嘭’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江与临侧头向下看去。
那一枪打在了阿奇凯文肩头,并没有打中他脑袋——
即便距离这么近。
真是我亲儿子,枪法都和亲生的一样。
不过打在肩膀也足够了。
阿奇凯文吃痛失力,快速向下滑落,江与临腿上重量越来越轻。
星尘十四丢下枪,手臂环起江与临,咬牙把他抱了上来。
江与临刚回到断崖边,崖下便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他和星尘十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向崖底望去。
阿奇凯文平躺滚热熔岩上,正在徐徐下沉,剧烈灼痛之下,他面容痛苦扭曲,凄惨异常。
江与临收回视线,捡起自己的枪。
正在这时,又是一声枪响!
江与临猝然回头。
枪声回响未消,子弹已经命中目标。
星尘十四眉心嵌着一枚乌金色子弹,缓缓向后倒去。
是陨金。
江与临心跳骤停半秒。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切如电影镜头慢放。
鲜血狂涌,模糊了那张肖似御君祁的脸。
江与临眼前一片血红。
崖底,阿奇凯文举着枪,脸上笑容残忍诡异。
江与临瞄准阿奇凯文的眉心,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黏稠的鲜血脑浆怦地炸开,他射出了无比精准一枪,几乎轰掉了阿奇凯文半个头颅。
时间流速好似恢复正常,星尘十四终于还是倒在了江与临怀里。
江与临双手轻颤,捧起星尘十四的脸:“小十四。”
星尘十四眼中蓄满了泪水:“妈……妈妈。”
江与临咬着牙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星尘十四脸上。
星尘十四专注地凝望江与临,艰难抬起手,抹去江与临下颌的泪水。
他说:“不要哭,妈妈。”
淡淡蓝光自怪物额心亮起,越来越亮。
星尘十四在溃散。
他就像一个流沙捏成的人偶,随着淡蓝光芒覆盖,一点点、一点点的化为淡蓝粉末。
闪烁着微光的,淡蓝粉末。
那短短几秒钟好像很长,又似乎只是一眨眼,星尘十四就完全消散在了江与临怀中。
淡蓝粉末在原地盘旋,围绕着江与临,留恋地转了一圈。
紧接着,粉末犹如星粉,冉冉升空,流向焚天陨石。
好似溪流汇入大海,流入永恒归宿。
它将被焚天吞噬,与焚天融为一体,彻底消融。
江与临心中满是不甘。
他抿了下嘴唇,竖起中食二指抵在额头,硬生生抽出一缕本源能量。
抽取本源能量的感觉撕心裂肺,恍若割碎魂灵。
可江与临顾不得那么多了。
溃散于天地的高维意识或许还能重聚,涌向焚天的高维意识势必会被融合,他不能就这样眼看着星尘十四永远消失。
江与临喉间翻滚着甜腥。
很快,更多血液从眼眶、鼻腔、耳朵里涌了出来,鲜血汇聚成流,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在地面绽放出一朵朵惊心怵目的血花。
终于,他成功抽取出一丝能量。
本源能量绕在指尖,恍若轻纱,如梦如幻。
江与临头疼欲裂,面容苍白如纸,眼前各色光斑闪烁,光怪陆离。
他轻咳一声,唇间再次渗出刺目鲜红。
江与临用手背抹开嘴边的血,低声唤道:“星尘十四,回来。”
流向焚天的蓝色流光微微停顿,像是忽然迷了路,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它没有继续流向焚天,也没有流向江与临。
是引力不够吗?
就在江与临再次将手指抵向额头时,蓝色粉尘突地一颤。
亘古而来的钟声在天边敲响。
山河逆转,日月倒流。
蓝色粉末违背召唤,如星奔川骛,逆流而来。
奔向江与临。
*
十几分钟后,御君祁和莫星移找到了江与临。
江与临跪坐在焚天陨石之下,指尖环绕一抹蓝光。
更多流光自上而下,向他流淌而来。
御君祁心念震颤,体内某片磁场正在发生共振。
是江与临的本源能量!
御君祁看着江与临脸上模糊的血痕,眉峰紧锁,下意识上前一步阻止,却被莫星移拦住。
莫星移低声道:“别去打扰他!”
他屏住呼吸,被眼前一切所震撼。
这一幕玄妙莫测,如同神迹。
莫星移紧紧拽着御君祁:“太奇怪了,这不是人类应当具有能力,他在做什么?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像是……在创造生命。”
御君祁屏住呼吸:“他在凝聚溃散的高维能量意识。”
莫星移惊诧万分:“什么?这不可能,造物之力是宇宙最高等级的法则,他只是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不是造物之力,是他本源能量对高维意识的吸引,”御君祁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他在凝聚谁了,星尘14,和我序列号相同,他们叫他【母亲】。”
宇宙法则不是条文,而是广袤的、宏伟的概念,当个体拥有了某种特性,就会被宇宙法则认可。
莫星移豁然开朗:“我明白了,从你被他所吸引的那一刻起,他的本源能量就具备了吸引高维意识的特性,这不是造物之力,是万有引力!”
太神奇了。
淡蓝光芒连绵转动,背离了原有的、命定的轨迹,义无反顾地逆流向江与临——
这不仅一个高维意识的重新凝聚。
新的法则在诞生。
莫星移身上的星辰之力受到吸引,化为万千蝴蝶,飞向江与临。
最终,所有光芒都凝聚在江与临掌心。
江与临合掌,虚握住星尘十四残破的能量意识,信手捻起一只蝴蝶。
指尖光芒如翾风回雪,附着在剑凤蝶之上,随着蝶翼煽动缓慢融合。
淡蓝光芒如星辉闪烁,承载着星尘十四残破意识的剑凤蝶扬起蝶翼,绕着江与临飞了两圈,最终蹁跹离去。
高维能量溃散后重归天地,需要重新凝聚千万年才能苏醒。
千年万载,此次一别即是永诀。
江与临虽避免了星尘十四彻底消失的命运,可终究带不回他。
分裂而出的本源能量完成使命,重新没入江与临眉心。
江与临缓缓睁开眼睛。
御君祁望着满身是伤的江与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抬起手背,轻柔地抹去他脸上残血。
江与临头还有些疼,握住御君祁的手,将额角抵在怪物微凉的手腕上,露出几分不多见的脆弱与破碎。
御君祁心疼极了,想拥抱江与临,又怕弄疼他,只能摸了摸爱人头发。
莫星移看向那只远去的蓝蝶,心口莫名一紧。
江与临的本源能量拥有吸引高维意识的特殊能力……
但是在这里,能够被吸引的高维意识,可并不只有星尘十四一个!
莫星移浑身肌肉瞬息绷紧,低声念了句:“糟糕。”
话音未落,异变横生!
山体突然震颤,岩浆翻滚。
蒸汽喷涌而出,灰霾持续向上升腾。
焚天的光辉穿过雾霾,与火山气体中的细小微粒发生散射,形成一道道浑浊发亮的光柱。
三人同时看向焚天。
莫星移杏眸圆瞪,张着嘴倒吸一口凉气,又被火山灰和硫黄味呛得咳嗽起来。
御君祁面色格外凝重,上前半步,挡在了江与临身前。
江与临反手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莫星移下意识后退,那是面对强大生物时,不受控的本能反应。
他看向江与临,结结巴巴地说:“大美人,你……你好像吸引到不该吸引的东西了。”
焚天在空中飞速旋转,仿佛有什么未知的能量正在凝结。
祂在苏醒!
电光石火间,江与临终于明白被自己忽略的一环是什么了。
深渊公司想要重聚焚天的能量意识,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唤醒焚天。
只有江与临知道——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成功凝聚过高维意识的人。
拥有吸引高能意识的能力。
他才是唤醒焚天的关键!
所以阿奇凯文将他带到这里,拼死也要在他面前杀掉星尘十四。
因果轮回,宿命倒转。
从江与临决心复活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唤醒梵天的那个人。
光柱中,亿万微粒闪烁。
风起云涌,岩浆沸腾。
下一秒,焚天陨石光芒大胜!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感应到了什么。
焚天即将苏醒了。
这是暴风雨即将到来前,最后的宁静。
江与临眼皮剧烈颤抖。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却犹如千万年那样绵长。
江与临猛地站起身,将手中匕首递给御君祁,决然道:“杀了我。”
御君祁陡然一颤,震惊地望向江与临。
“我去,你太聪明了,”
莫星移从江与临手中夺过匕首,塞进御君祁手中,语速飞快道:“江与临的本源能量是焚天凝聚的引力点,在焚天彻底凝聚前,江与临的本源如果能量溃散,焚天能量就没了依托!快杀了他!”
江与临说:“对,杀了我。”
御君祁还没太反应过来,在两人连番催促下,呆呆握了握匕首:“可是这里有玉蟾陨石磁场压制,复生陨石无法使用,我杀了你,怎么把你复活呢?”
江与临手指轻轻蜷起,不自觉偏了下头:“也许,到时候,复生陨石就可以用了。”
莫星移诧异地转过头:“不是吧哥,这时候你就别骗祂了,祂杀了你会得到焚天的力量,到时候发现没法复活你,不得成为下一个毁灭神啊!”
江与临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御君祁总算明白过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与临:“你要我……杀了你?”
江与临低声说:“焚天是毁灭神,你现在不杀我,以后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
御君祁态度坚决:“那就一起死。”
江与临抓起御君祁的手,抵在自己心口:“不是一起死那么简单,焚天可以控制所有高能陨石,祂会控制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也不用明白,”御君祁将匕首放回江与临手中,冷声道:“江与临,如果你担心焚天将来控制我,不如现在先杀了我试试,你能下得了手吗?”
江与临瞳孔剧烈收缩,下意识后退,却被御君祁一把抓住胳膊,强硬地扯了回来。
御君祁握紧江与临的肩膀,定定注视着他,恨声道:“你没法下手杀我,却命令我杀了你,这公平吗?合理吗?你要多狠的心才能说出这种话?如果不是莫星移点明,你还想骗我你可以复活!”
江与临极慢、极慢地抬起眼眸,语气冷静到近乎无情:“梵天是因为我才苏醒的,也该由我来结束这一切,我要阻止祂对这个世界的威胁,对你的威胁。”
莫星移在旁补充道:“焚天是核心,是父神,作为祂的下位,你现在不趁机吞噬祂,等祂苏醒就会号令你。”
这是宇宙法则里的位阶原则,没人能抵抗。
江与临捧起御君祁的脸,眼神中光彩灼人:“阿奇凯文说,要我看着你离我而去,向焚天俯首称臣……御君祁,我不会让你向任何人低头,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宏伟、最盛大的……王。”
御君祁眸光闪烁,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那些情愫太过幽邃深沉,没人能读懂其中的奔腾澎湃。
焚天陨石越来越耀眼,金色光影呼之欲出。
江与临看向御君祁:“快,没时间了。”
莫星移急得在原地转圈,连声说:“是嘟,是嘟。”
“这时候就别卖萌了!”江与临霍然转头,猛地将匕首递给莫星移手中:“你来!”
莫星移打了个激灵,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我?
御君祁遽然看向莫星移,眼中的警告意味无需多言。
莫星移好似与某种恐怖的天敌对视,忽地寒毛倒竖。
御君祁眯起眼睛,以一种强势的、坚定的回护姿态,牢牢挡在江与临面前。
莫星移后退半步,表示自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江与临凝注莫星移,眼神坚决而从容:“杀了我是消灭焚天最简单的办法,你比任何人都了解焚天,祂如果复生,你收集陨石的任务就不可能再完成了。”
莫星移屏住呼吸,看看江与临,又看看御君祁。
在焚天彻底凝聚前处死江与临,确实是消灭焚天最好的方法。
可他要是敢碰江与临,御君祁转头就得砍死他。
焚天看在他妈的份上不一定敢杀他,御君祁可不会留情,所以对莫星移而言,得罪御君祁还不如等梵天降世!
江与临焦急催促:“莫星移!没时间了!”
仓促间,莫星移找了个极其蹩脚的理由:“我妈不让我杀人。”
江与临:“……”
朦胧而神秘的华光倏然笼罩,绚烂如极光的色彩在空中铺展。
焚天陨石不停颤动,抖下万千金粉。
来不及了,高维意识已经完成了最终凝聚。
低沉而悠长的轰鸣自地心传来,伴随着巨大的咆哮声,火山灰和石块被气流抛向高空。
山峦颠倒,天地摇撼。
亘古的洪荒之钟再度敲响,昭示封印千万年的能量即将挣脱枷锁,喷薄而出。
焚天,彻底苏醒。
第155章
熔岩喷涌, 苍天倾覆。
岩洞内气温陡然上升,大地在颤抖。
滔天熔岩中,暗红巨兽睁开眼瞳, 火焰在燃烧!
恐怖而强大的气息沉甸甸地铺盖而来, 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逃离、跪拜、臣服。
那是绝对的、不可阻挡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压倒性力量。
恢宏、灼热、辉煌、强盛、凶猛、残酷。
绚烂刺目的辉耀攀升至顶点, 金色光芒喷薄而出!
御君祁和莫星移霍然看向江与临, 同时说:“快走!”
莫星移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展露了真实形态。
两只巨大骨状虫翼自后脊展开, 机械装甲般的外骨骼科技感十足,如未来战甲包裹全身。
瞬息间, 他完成某种进化, 形成一副完整战斗形态。
御君祁也摘下了玉蟾手环。
祂将手环郑重放在江与临手中,狠狠推了江与临一把:“走!”
莫星移抬起手,将星辰之力运转至极,迅速构建磁场, 抵抗焚天的毁灭之力。
御君祁紧随其后,强悍磁域瞬间铺展。
御君祁已然是世间罕见的高等级怪物,能量意识如山岳蓬勃,摧枯拉朽般撼天震地, 莫星移的星辰之力亦是如参横斗转, 势如破竹,纵横驰骋。
二人合力一击足以毁天灭地。
可即便如此强盛浩繁的力量,在焚天面前也仍旧不堪一击。
焚天的炽热炙烤,如九日临州, 光耀万物, 再多的能量都似泥牛入海,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梵天相比, 他们是如此渺小,薄弱,微不足道。
如涓流之于江海,萤火之于日月。
流火骤然降落,顷刻摧毁所有防线,莫星移毫无反手之力,登时倒飞出去。
御君祁吐出一口鲜血,仍坚持挡在江与临身前。
灼热炙烤下,拟态逐渐褪去,触手自脊背钻出,艰难抵抗着重逾万钧的火焰,毁灭之力步步侵袭,怪物的身躯不断摧毁,又在复生陨石的修复在重组再生。
莫星移一展骨翼,再次上前,还未停稳便被罡风掀开。
又一道火光如闪电般劈来,莫星移倏然散成无数蝴蝶,勉强避开那股难以抵抗的力量,再凝聚成人形时,他浑身是血,已无法维持战斗形态,虚弱地倒在地上喘息。
这是一场令人绝望的战斗。
他们毫无胜算。
复生陨石自御君祁体内飞出,挡在三人面前,对抗着焚天的毁灭之力。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然而事实上,自金光汹涌喷薄直至现在,不过数个呼吸之间。
焚天的强大远超所有人想象!
江与临仰起头,注视着风起云涌的战场。
复生陨石出现一道裂纹。
御君祁吐出大量鲜血。
咔的一声脆响,复生陨石碎裂。
御君祁瞬间倒地,昏迷不醒。
一抹扎根于复生陨石的本源能量逸散而出,在空中转了半圈,最终没入江与临眉心。
江与临闭了闭眼。
所有消失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重新回归意识海。
往事灿烂,纷繁流转。
红色陨石蓬勃震动,流火满天。
岩浆如雨散落。
坠落的陨金粉末浮在半空,恍若星辰,倒映在江与临冷如寒星的眼眸中。
沉寂已久的异能晶核轻轻颤抖。
一刹那间,寒冰异能冲破束缚。
江与临伸出手,苍蓝光芒汹涌而出——
无限的寒冰之力自他掌心绵延不绝,轰轰烈烈,光辉煊赫!
雪沫翻飞,如排山倒海,裹挟着撼天动地的力量。
电光石火间,万顷寒冰与焚天火焰撞在一起,一蓝一红两股力量在空中短兵相接,此消彼长。
轰然一声巨响,霜花蔓延,瞬间冻结火焰!
莫星移悍然侧目。
江与临如同燃烧的冰焰,周身光芒强盛,竟不输空中的焚天陨石,甚至……更胜一筹。
他在用异能,以寒冰封印焚天!
“我勒个去,”莫星移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好猛。”
时间点滴向前,流荡冲击的异能源源不断,一寸寸冰封空中的焚天火球。
随着异能宣泄,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在透支能量?”莫星移脸上震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江与临?!你会力竭而死的!”
江与临唇角渗出刺目一缕鲜红:“不会。”
莫星移大惊失色:“我不这么认为,快停下!”
江与临最后看了一眼御君祁,近乎贪婪地描摹着祂的容颜。
下一秒,手中苍蓝光芒暴涨。
朔风忽起,寒冰蔓延。
万古寂静漫如长夜,温柔地笼罩时空。
*
强大能量宣泄下,莫星移被冲晕过去了几秒。
也可能是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这都不太重要。
时间只是个相对的概念。
莫星移睁开眼时,天地寂然。
寒冰覆盖于熔岩之上,原本汹涌炙热的火山内部天寒地冻,一片茫茫雪色。
他抬起头,望着冰冻在严冰下的火球,心中无比震撼。
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莫星移猝然回神。
“江……江与临?”
莫星移踉跄地扑向那道削瘦苍白的身影,将人扶在怀中晃了晃:“醒醒!江与临,快醒醒!你成功了!”
“成功了吗?我不这样认为。”
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莫星移浑身一颤,僵着脖子极缓、极缓地转过头——
朦胧的金色光影缓缓凝结,化为一道看不清面容的模糊人形。
莫星移瞪大眼睛,满脸惊恐:“焚……焚天?”
焚天从虚空中拽出莫星移的虫翼:“原来是只小虫子。”
莫星移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偷偷用余光去瞥空中的焚天陨石。
江与临不是把焚天封印了吗?
为什么祂的能量意识会跑出来???
焚天似是知道莫星移在想什么:“我看到你们已经非常努力地想对抗我,真是勇气可嘉,不过很可惜,还差一点。”
空中陨石倒转,露出背面未被寒冰覆盖的一线暗红。
只差一点。
莫星移哭丧着脸,替自己开脱道:“我,我也没有非常努力。”
焚天低笑两声,似是为莫星移的恐惧而感到愉悦:“没关系,我喜欢看你们像黏在蛛网上的小虫子那样挣扎,很有趣。”
莫星移:“……”
焚天伸出手,被冻结陨石寒光闪烁,缓缓凝缩成一柄长剑。
莫星移眼眸轻轻转动,心跳如擂。
焚天居然将本体陨石凝成了长剑?!
这说明祂无法动用陨石内部的全部能量。
是了,江与临将焚天陨石封印了大半,虽然最后时刻能量不足,功亏一篑,但焚天的力量已经被削弱了。
眼前的能量意识体,是从那道残留裂缝中逃逸出来的。
全盛时期的焚天打不过,被封印了力量的焚天……应该可以试一试吧。
莫星移屏住呼吸,不自觉握紧江与临胳膊,仿佛能从这个人类身上获得无限的勇气。
正这时,焚天长剑嗡鸣一声,飞向江与临。
莫星移展开虫翼,猛地挥向焚天剑,将剑锋扫向一边。
痛痛痛痛痛!
莫星移只觉翅膀一阵强烈灼痛,无坚不摧的骨翼竟然在焚天剑的撞击下浮现出一道焦痕。
焚天冷哼道:“碍事。”
祂随意一挥手,一股恐怖悍然的能量霎时向莫星移袭来。
莫星移遭受重击,眼前一黑,生死关头紧急化为无数蝴蝶,瞬间消失在原地。
焚天举起长剑,再次刺向昏迷的江与临。
剑锋迅若闪电,破空而出,却在逼近江与临心口时遽然停下。
剑尖仿佛抵在一面看不见盾牌上,被某种无形的磁场挡住,无法再前进半分。
宇宙法则!
封印者与被封印者存在位阶关系,焚天不能攻击封印祂的人。
该死的宇宙法则。
焚天低笑一声,指背轻佻地拂过江与临苍白的脸颊:“那我换个人来杀你好了。”
封印者死亡,封印自动解除。
这也是宇宙法则。
焚天起身环视四周,眼神扫向倒在地上的御君祁。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焚天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祂可以命令其他高能陨石杀了那个人类。
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
焚天打了个响指,唤醒沉睡中的御君祁。
御君祁醒过来刹那,身形一闪,再次出现时半跪在雪中,把江与临抱了起来。
焚天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帘,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
有意思。
祂朝御君祁伸出手。
御君祁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将自己拽向焚天,那力道强势霸道,不容违逆。
在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任何人都无法反抗。
御君祁感官变得敏锐,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这是他所面对的、最强大的敌人。
焚天掐起御君祁的脖颈,垂眸与之对视。
不到半秒,祂就读取到了御君祁的全部记忆,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霎时漫上心头。
焚天恍惚一瞬,扔垃圾似的将御君祁扔回雪地里。
焚天轻捻手指:“难怪这个低维生物的卑微灵魂能够吸引高维意识,原来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回应了他。”
御君祁面无表情:“我如果不回应他,你现在还在火球里坐牢。”
焚天好笑地看了御君祁一眼。
只这一眼,御君祁就感觉胸口被重锤砸过,猛地喷出大口鲜血。
焚天语调慵懒随意:“这可不是跟父神说话应有的态度,小章鱼。”
御君祁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焚天:“不要叫我小章鱼。”
“无所谓,”焚天睨了眼江与临,慢条斯理地吩咐御君祁:“好孩子,杀了他。”
御君祁仰头看着焚天,眼中满是错愕。
焚天比御君祁还要错愕,以为是自己命令不够精准,又重复一遍:“星尘07,杀了这个人类。”
御君祁缓缓站起身:“你在逗我吗?”
焚天倍感惊讶,看向御君祁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认真。
作为高位者,父神对高能陨石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可如今,眼前这颗陨石居然失控了。
焚天举起陨石凝成的焚天长剑仔细端量,扫过剑柄古拙的霜花撰文时,目光微微一顿,恍然大悟。
霜花撰文是星尘07的标志。
通过这个撰文,焚天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江与临运转寒冰之力的异能晶核,居然是御君祁的本命陨石。
陨石常年在江与临体内,与人类气息血脉相融,性质发生了根本改变。
父神对陨石意识的控制以本体陨石为媒介。
此时御君祁的本命陨石,已经彻底变成了人类的异能晶核,自然不再受焚天支配。
所以,祂无法控制御君祁。
焚天声音含笑:“难怪你会被他吸引,原来如此。”
御君祁眉梢紧蹙:“什么意思?”
焚天双手负于身后,踱步道:“高维意识和低维生物之间怎么可能会产生感情呢?他对你吸引全都是来自你的陨石,你难道不觉得他的寒冰异能很亲切吗?那是本就是你的异能。”
御君祁瞳孔微微收缩,怔怔看向焚天:“你在说什么?”
焚天很乐于把残忍的真相拆出来,添油加醋地给别人看,欣赏对方崩溃的瞬间。
祂耐心而温和地解释说:“好孩子,你被人类骗了……这个狡诈的人类偷取你的本命陨石,转化为自己的异能晶核,你以为你是被他吸引,依赖他,爱恋他,想要接近他、拥有他、得到他,可实际上,这都是你对你自己陨石的想法。”
御君祁眸光剧烈颤抖:“不可能。”
焚天将手中长剑递过去:“这把剑拥有毁灭之力,可以帮你取回陨石,你朝他异能晶核的位置刺上一剑,取回自己的陨石后,就会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全都消失了。”
御君祁没有接焚天剑。
祂垂下眼睛看向江与临,再次雪里把人抱在怀中:“不,我爱他。”
焚天:“……”
御君祁很确定地说:“我爱他,不是因为陨石。”
乍然听闻焚天说的那些话,御君祁心神激荡,倍感震惊。
在此之前,祂确实不知道江与临体内的异能晶核是自己的本命陨石,他们甚至还一直在寻找它。
谁曾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焚天言之凿凿,旁推侧引,层层分析听起来毫无破绽,仿佛真相就是如此,如果是别人很有可能被带进焚天的逻辑里,怀疑江与临,怀疑他们感情的基础与来源。
但是御君祁有自己的逻辑。
祂飞速回忆了江与临两次觉醒异能的时间点——
是在相爱之后。
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偷偷早恋了,虽然早恋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正因为足够【早】,所以焚天所说的一切都不成立。
祂依赖江与临,爱恋江与临,因为江与临赶走了欺负祂的人、给祂吃蛋黄派、跟祂做同桌;江与临和祂做朋友,陪祂玩;教祂怎么接水、怎么去食堂打饭,还会在祂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时,替祂讲话。
御君祁握着江与临的手,目光充满眷恋:“江与临最好了。”
焚天看向御君祁,恶魔般循循善诱:“我记得你,星尘07,你是宇宙中最先诞生自我意识的高能陨石,可今天,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异常孱弱,你从前的强盛不在我之下,不该像现在这般无能,你会这样,都是因为你失去了陨石。”
御君祁后脊探出一条触手,环住江与临给他取暖,面对焚天的长篇大论,回答极其敷衍,只有短暂的一个字:“哦。”
焚天皱起眉,语气不掩疑惑:“你不想拿回本命陨石吗?”
御君祁说:“不想。”
焚天问:“为什么?”
御君祁眼神落在江与临脸上,目光温柔如水:“你搞错顺序了,不是他先有陨石我才爱上他,一定是我先爱上他,才把陨石给了他。”
御君祁没有任何关于本命陨石去向的记忆,也不知道祂的陨石怎么跑到了江与临身体里。
自祂以‘神级怪物御君祁’这个身份降临的第一天起,祂就没见过自己的本命陨石。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是齐玉把陨石给森*晚*整*理了江与临。
江与临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御君祁不信焚天的话,更不信江与临会骗取祂的陨石。
江与临在知道齐玉怪物身份的当晚就被了关入禁闭室,从此直至齐玉死亡,他们都没有见过面。
焚天的谎言不攻自破。
御君祁一个字都不信。
焚天沉吟片刻,又问:“那你就确定他一定爱你吗?”
触手尖不自觉蜷起,无意义地勾着江与临衣角:“当然了,他最爱我了。”
焚天冷笑道:“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你帮他做很多事,甚至加入人类阵营,你看不出他在利用你吗?”
御君祁睫毛微微一动。
焚天语气冰冷残酷:“他爱你,是因为你能量卓越,无坚不摧,除了这些,他还能因为什么爱你?”
御君祁小声说:“因为我乖,我超听话的。”
焚天:“……”
“所以你就做了人类的走狗?”
焚天上万年都不曾起伏的情绪,在这一刻剧烈波动:“我卓越的长子,这颗星球上最伟大的神级怪物,竟然心甘情愿给人类当狗,你追随他有什么用?权力、地位、力量、财富,他又能给你什么?”
“给我睡,”御君祁不假思索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他心情好的时候。”
“……”
焚天缓缓抬剑,抵在御君祁颈侧,威胁道:“你不肯杀他,我就杀了你。”
御君祁眼皮都没有抬,仿佛要把最后的时间全都用来记住江与临的样子:“可以。”
焚天却突然笑了起来:“那多没意思。”
御君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焚天优雅地收回长剑,屈膝蹲在御君祁身边,笑眯眯地说:“我要让你……忘了他。”
御君祁猝然侧头,只觉心口微凉。
剑锋架颈也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划过一缕慌乱。
焚天愉悦地笑了起来。
手掌没入御君祁胸口,祂握住了那颗炽热的心脏。
“这样你就不会爱他了。”焚天眉梢轻轻挑起,倾身在御君祁耳边,亲昵地说:“可他还爱着你,我亲爱的孩子,这是多么遗憾啊。”
御君祁眼中闪过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与绝望。
焚天抬眉淡笑,狠狠将那颗心脏捏碎。
*
江与临醒来时,焚天陨石已经不见了。
莫星移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江与临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过既然他还活着,至少说明焚天没有毁灭世界。
也算是个好消息。
更好的消息是,虽然焚天和莫星移都不知所踪,但御君祁还在他身边。
御君祁仍在昏迷状态,即便如此,仍有一条温暖的触手霸道地环在江与临腰间,为他保持体温。
怪物维持着人类拟态,脸色苍白,唇边还有凝固血痕。
江与临异能严重透支,无法用异能给御君祁补给能量,便解开右手手腕的布条,攥了攥伤口,挤开已经不再流血的枪伤。
他将手腕放在怪物唇边,御君祁却好似完全失去意识,并没有吮血,鲜红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淌,滴滴答答流下来,落在雪地里,梅花似的好看。
江与临含住伤处,吸出鲜血,而后捧起御君祁的脸,轻轻亲吻祂嘴唇,将血一口一口哺给祂。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腰间的触手动了一下。
江与临坐起身,轻轻拍御君祁的脸,叫祂名字:“御君祁?”
御君祁倏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幽紫。
缠在江与临腰间的触手触电般一缩,又迅速探出,缠住江与临脖颈,陡然收紧。
江与临脖颈剧痛,窒息感如潮水席卷,眼前闪过大片黑红。
御君祁坐在惨白的雪地里,目光比寒冰更凉,冷漠而警惕地注视着江与临。
江与临眯了眯眼睛,反手抽出匕首,狠狠扎在触手上。
触手吃痛,不自觉松了松力。
江与临一脚踹在御君祁胸口,借力急速后撤到一个相对安全距离,皱着眉和御君祁对视。
御君祁眉头紧紧蹙起,单手捂着胸口,俯身吐出一口含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江与临眉心猛跳,条件反射般想要靠前,又强行停住脚步。
御君祁明显不对劲。
阿奇凯文诅咒般的话语,在江与临耳边响起。
【焚天至高无上,当祂降临这个世界,所有怪物都是祂的奴仆。】
【现在对你言听计从的怪物,会成为焚天手下最驯服的狗,祂终将离你远去,江与临,你注定一无所有。】
注定……一无所有。
江与临心绪翻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止不住颤抖。
他握了握拳,命令自己镇静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从容不迫,自乱阵脚对局势毫无帮助,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焚天是父神,又控制高维意识的能力,御君祁的反常很有可能是受到了焚天的影响。
要先确定情况。
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刚才他只是踹了御君祁胸口一脚,祂就吐了很多血,而且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些血液里似乎有内脏碎块。
祂受了内伤,很重的内伤。
“御君祁,”江与临努力放低声音,温声询问:“你……你还好吗?”
御君祁面无表情,触手犹如猫尾,不耐烦地在雪地轻拍。
江与临十分了解御君祁,不仅限于眼神与微表情,包括触手这些微乎其微的小动作,他也了如指掌。
触手拍地是发起攻击的前兆。
祂在烦躁,而且很不爽,这种时候,如果再继续靠近或与之交流,很容易受到攻击。
江与临也很不爽。
祂居然敢看他不爽。
御君祁肯定是被焚天控制了。
正常状态下,借给御君祁两个胆子,祂也不敢对江与临不耐烦地甩触手,更别说是那么用力地勒他脖子了——
战斗状态下,带有攻击性的这种勒。
床上的那种不算。
第156章
御君祁失忆了。
莫星移派去探听消息的蝴蝶赶到时, 正好看到了梵天捏碎御君祁的心脏。
彼时,天剑已经抵在御君祁脖颈,故而众人无从得知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一只蝴蝶也很难转述太多消息, 但‘我要让你……忘了他’这一句, 还是传递得很精准。
江与临得知这个消息时很平静。
平静到令人害怕。
就连和他交情匪浅的翟远州都不敢说话。
这次回来, 江与临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或者说, 他是变得和曾经一样了。
听起来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话, 但林南明清楚翟远州想表达的是什么。
“复生陨石碎裂,本源能量回归, 现在的江与临和几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和前些天的他不一样。”
林南明抱膝蜷在沙发里,看着病床上昏睡的江与临,眼神既欢喜又忧虑。
融合修复本源能量需要大量睡眠,江与临已经断断续续睡了好些天了, 每过一天,他的脸色都会肉眼可见的变好,体内能量熵值呈加速递增。
他在重回巅峰。
林南明低声对翟远州说:“你应该和这样的他应该更熟悉,毕竟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
翟远州暗暗道了声:“糟糕。”
林南明轻笑道:“怎么会糟糕呢?这对异监委而言是个好消息, 你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初代指挥官回来了。”
翟远州喃喃低语:“不仅是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的指挥官回来了,冷酷无情、手腕铁血的江与临也回来了。”
这简直是历史重演——
江与临本源能量全然回归,即将恢复巅峰状态,异监委风雨飘摇, 亟须整顿, 而他的爱人又再受重创,离开了他。
无论是外部环境, 还是内在原因,都完整复刻了当年情状。
翟远州已经开始胆寒了。
“你也知道齐玉死的那几年江与临什么样,”翟远州放轻呼吸,压低声音说:“现在御君祁失去了记忆,情况只能说比当年好了那么一点点……”
林南明缩了缩肩膀,对此持保留意见:“我觉得没好到哪儿去,上回江与临醒的时候,咱们和他说了御君祁失忆的事,他的表情你看到了吗?”
翟远州压根没敢抬头!
“我没看到,他什么表情啊?”翟远州问。
林南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捏着嗓子用气声夸张地说:“他没有表情!”
翟远州倒吸一口凉气:“太可怕了。”
莫星移没有经历过‘江与临的铁血统治时代’,不明白‘初代指挥官回归’意味着什么,是在场唯一还有心情翻果篮的人,从一堆果篮中翻出个包甜可口的苹果,嘎吱嘎吱地啃了起来。
翟远州和林南明同时回头,食指抵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莫星移含着苹果,眼神迷茫:“咋了?”
林南明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噤声:“不要吵醒他。”
莫星移单手抛接那个咬了一半的苹果,歪了歪头:“可他已经醒了啊。”
翟远州&林南明:“!!!!!!!!!”
二人僵着脖子,缓缓回头。
江与临半倚在枕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神寒如残星,冷峭森然!
林南明一双狐狸眼在极度震惊下硬是瞪成杏眼,结结巴巴道:“江……江与临,你醒了。”
江与临‘嗯’了一声。
林南明随手从果篮里抓了个水果,殷勤地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打探道:“什么时候醒的啊。”
江与临眼睫微垂,扫了眼林南明手上的大凤梨,淡淡重复:“翟远州说‘你也知道齐玉死的那几年江与临什么样’这句话的时候。”
翟远州:“……”
林南明手指微微蜷起:“啊,那,那么早啊。”
江与临坐起身:“本源能量已经彻底完成融合,可以给我办出院了。”
翟远州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好的,长官。”
江与临拔下手背输液针:“不要叫我长官,老翟,我没时间管异监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翟远州见江与临心情不错,多嘴了一句:“什么重要的事?”
比异监委、比焚天陨石、比结束末世还重要?
江与临云淡风轻且理所当然:“找御君祁。”
翟远州梗了梗,仍怀着一丝希望:“找祂……了解焚天陨石的情况吗?”
江与临用奇异的目光看了眼翟远州:“祂心脏被焚天捏碎了,找祂当然是为了确定祂现在好不好。”
林南明说:“祂有三颗心脏,理论上来说碎了一颗不会危及生命,只是……你还记得上次莫星移说的吧。”
江与临斜睨林南明:“林教授,我记忆力很好,不仅记得莫星移上次说了什么,还记得你在十年前第一次公开发言时的演讲内容:尊敬的女生们,先生……”
“可以了!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
林南明一把捂住江与临的嘴:“我知道你牛逼,你现在脑子好了,非常厉害,不要背我稿件了……我想说的是,御君祁现在失忆了,祂不记得你,你没有立场去找祂,祂也不会见你。”
翟远州点点头,将这半个月以来的情况简单概述:
“那天离开火山内部以后,御君祁回到了祂的巢穴,神级怪物磁场覆盖全部领地,如光幕般封锁了整座歧矾山,肖成宇、荆鸿、入梦来全都关在了外面,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十天前,花倦通过暗河游出歧矾山,才把里面的消息带出来:御君祁一直在巢穴深处,不许任何怪物靠近,就和最早时期状态一样,不沟通、不交流,没人知道祂在干什么。”
“前段时间,祂召唤入梦来进入歧矾山,入梦来回去后,通过梦境向荆鸿传递消息,说御君祁性格变化很大,却并不是完全失忆,祂知道怪物和人类立场相悖,也记得入梦来和荆鸿负责管理歧矾山的怪物和融合者,只是……”
翟远州顿了顿,观察着江与临的神色,委婉地说:“只是没有提起过和你有关的事情。”
江与临精准得当地概括道:“祂没有完全失忆,只是忘了我。”
翟远州点点头:“入梦来也并不是能经常接触到祂,而且入梦来对人类态度比较模糊,并不是很愿意和我们交流,所以现在也无法确认,御君祁到底有没有被焚天控制。”
江与临眼帘微垂,思索道:“这个我会去确认。”
林南明惊讶道:“你怎么去确认?”
江与临翻身下床,行动敏捷矫健,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个刚才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的人。
他走到窗边,拉开纱帘。
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下来。
江与临站在阳光下,淡淡道:“既然祂把我忘了,那我就和祂……重新认识一遍。”
早春的温暖灿烂,洒在江与临身上,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江与临满身暖阳辉耀,闪闪发光,恍若新生。
*
江与临重新和御君祁认识一遍的计划,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
御君祁现在性情不定,太过危险。
焚天不知所踪,敌暗我明。
“现在已经到了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和一个怪物重温旧梦?”
连一向宽纵和蔼的钟清山都动了怒。
钟清山满面愠色,拍着桌子连声质问:“你还知不知道你是谁?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知不知道你的职责和使命是什么?”
面对一连串的指责,江与临满不在乎,若无其事地拿出文件袋。
钟清山脸色微沉:“这是什么?又是辞职报告?”
江与临诧异地看了钟清山一眼:“当然不是,大舅,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吗?”
钟清山冷笑道:“我也很想问问你的责任心在哪里。”
江与临把文件放在钟清山面前:“在这里,我的转职报告。”
钟清山翻过几页报告,直接气笑了:“申请转职到神级怪物御君祁身边继续做监察官?这和去重温旧梦有什么区别?!”
江与临:“说出去好听点?”
钟清山猛地一拍桌子:“严肃点!这是开玩笑吗?”
江与临整肃道:“钟主席,我没有开玩笑,做监察官是公干,我去找祂是要了解情况。现在异监委很被动,对焚天、对御君祁都失去了掌握,御君祁是华国境内最强大的神级怪物,也是第一个接触到焚天的神级怪物,我们必须从祂口中得到一些消息,掌握主动权。”
钟清山捻着那几页报告:“说得很冠冕堂皇,能骗过你自己吗?”
江与临微微颔首:“完全能。”
钟清山留下那份报告,持中不发,并没有立即签字:“我要想一想。”
江与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排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清山也没有开口赶人,翻开其他政务处理起来。
十五分钟后,江与临问:“考虑好了吗?钟主席?”
钟清山抬了抬眼皮,从老花镜上方的缝隙看江与临:“给我几天时间,就算是决定开展卧底行动,也要上会讨论人选。”
江与临眼神从容,镇定地与钟清山对视:“你知道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吧,大舅,无论是否能够得到批准,离开这间办公室,我立刻就回歧矾山。”
钟清山放下手中钢笔:“你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江指挥。”
江与临:“什么是组织纪律性?玲珑计划一队副队长方驰您有印象吗?”
钟清山不解:“方驰?”
江与临背靠沙发椅背,微微扬起下巴:“第一次找到焚天时,深渊公司的人逼我留下,林南明不愿意撤离,方跃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钟清山:“什么话?”
江与临:“他说:‘这也主席的意思’。”
“这也是主席的意思?”钟清山重复一遍,看向江与临:“你怎么理解这句话?”
江与临没太多表情:“我该怎么理解?”
这句话两种解释,一是有人下令在危急时刻可以舍弃江与临,二是有人与深渊公司提前勾结,想要把江与临留在那里。
江与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是那个能唤醒焚天的人。
这三位主席里,有人想要他死很正常,有人和深渊公司有勾结,也很正常。
钟清山钟清山眉峰习惯性地蹙起,沉声道:“你今天同我说这些,是怀疑我下的命令吗?”
江与临姿态懒散随意:“我不是怀疑你,大舅。我谁都怀疑。”
钟清山了然道:“这才是你今天真正想说的话。”
江与临语调平静:“无论哪个策划唤醒焚天的人是谁,他最后一定免不了和焚天联系。”
钟清山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比起去找御君祁,你有更重要的使命。”
江与临:“什么使命?”
钟清山肃穆道:“找到焚天,打败祂。”
江与临站起身,抽走桌面上自己带来的报告:“焚天是不可能被打败的,祂的强大超乎想象。”
钟清山按住那份报告:“你和御君祁联手也打不过?”
江与临模棱两可道:“我现在就是要去争取祂,可以给我签字了吗,钟主席?”
钟清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同意两个字。
签完字,钟清山把批复递给江与临,确认道:“所以你和御君祁联手,是有机会打败焚天的。”
江与临接过文件,近乎冷漠地摇头:“完全没机会。”
钟清山:“……”
*
“所以我现在去歧矾山是奉命公干,不是谈情说爱。”
江与临把那份批复拍在桌子上,环视在场几人:“各位,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翟远州、林南明、慕容煊、莫星移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江与临踱步道:“难道你们有意见?”
林南明缩了缩脖子,最先认怂:“没有!”
他现在有点怕江与临,这也不能怪林南明胆小。
谁不怕疯子啊。
讲真的,江与临好像现在比之前还疯了。
做指挥官时,许是因为身居高位,需要步步为营,江与临行事还有几分克制,如今没了掌控大局的顾忌,完全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居然连这么离谱的批复都能签下来。
副主席都没办法,他们也只能随他去了。
翟远州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你想我们怎么配合?”
江与临用下巴指了下门:“不需要你,你先回异监委办公去吧。”
翟远州眼睛一亮,第一次听见‘办公’二字如此激动,当即告辞退下了。
慕容煊也站起身:“我们军部……”
“你坐下,”江与临指了指慕容煊:“在我的计划里,你最重要。”
慕容煊强颜欢笑:“这么荣幸吗?”
江与临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空:“今天晚上有一场暴雪,正好方便明天开展行动。”
林南明不自觉抱紧膝盖:“什么行动。”
江与临拉出一张白板,边写边说:“复刻第一次相遇的行动。”
林南明和莫星移满面疑惑,异口同声读出白板上的四个字——
“复刻相遇?”
慕容煊心头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江与临接下来的话,将他的预感彻底凿实。
“和御君祁相遇时,漫天大雪,我身受重伤。”
江与临画了个歧矾山的简易地图,圈出一个点位:“当时大概是在这个位置,我和慕容煊打了一架……明天早上,慕容煊你就在这里把我打伤。”
慕容煊眉梢挤出个难以理解的弧度,歪着头,使劲看那张地图:“我怎么不记得我在这儿跟你打过架,还给你打伤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江与临扣上马克笔,在身上比画了一下:“你打我的时候注意,一定要在我腹部这里砍一刀。”
慕容煊震惊道:“还砍你一刀?我觉得……”
莫星移狠狠拍了拍慕容煊大腿,示意慕容煊附耳过来。
慕容煊偏过头,和莫星移小声商议。
莫星移恨铁不成钢道:“砍江与临的机会多珍贵啊!他白给你你还不要?”
慕容煊压低声音:“你觉得珍贵你砍。”
莫星移:“自从他掰断我胳膊后,我确实一直很想打他。”
慕容煊:“现在机会来了。”
莫星移:“他主动要求还原带伤的情景,应该不会还手吧。”
慕容煊:“我觉得不会……至少当时不会。”
莫星移激将道:“那你还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慕容煊主动结束商议,向江与临举报道:“莫星移想砍你,让莫星移砍吧。”
莫星移头猛地后仰,抖着手指向慕容煊:“你也太阴了!”
慕容煊也很吃惊:“你刚才劝我半天,我以为你真想砍。”
莫星移说:“砍完我还活不活了?”
慕容煊瞪了瞪眼睛:“砍完他我就可以死了吗?”
莫星移跳起来:“你比我抗揍啊。”
慕容煊:“可是……”
江与临耐心告罄,敲了敲白板,一锤定音:“慕容煊,就你来。”
莫星移激动握拳:“yes!”
慕容煊满脸烦闷,把手里摆弄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跟被抽中了送死的敢死队员似的,彻底开摆,装都懒得装了。
林南明抱着膝盖蜷在沙发角落里,深感这个世界越来越抽象。
梵天不愧是毁灭神。
捏碎了御君祁心脏,逼得江与临发疯,江与临强势地又把所有人都强行带入抽象状态。
太抽象了。
林南明嘴上嫌这群人抽象,但第二天比谁起的都早。
他醒来的时候,江与临正在对着洗手池吐血。
林南明大吃一惊,跑过去扶住江与临:“你咋了?”
江与临抬起头,眼尾通红,不仅唇角沾着鲜血,苍白面颊上也横着两道血痕,破碎感十足。
“没事,咬舌根咬深了。”
江与临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怎么样?看起来够惨吗?”
林南明上下打量了两下,踮起脚尖,抬手从江与临头顶拨下来两捋头发。
发丝轻扫在光洁的额头上,碎发勾勒出一道脆弱的弧度,弱化江与临过于凌厉逼人的气势,衬得眉眼更加深黑。
林南明也不知研究了什么,居然对战损破碎感的把控空前绝后。
江与临照了照镜子,也很满意这个造型。
“挺好。”江与临转过身:“走了。”
林南明叫住江与临,反复看了又看,突然伸出手,解开了江与临作战服领口处最上面一颗的扣子。
江与临:“……”
林南明又把江与临领口往外扯了扯,直到隐约露出些许嶙峋的锁骨才作罢。
江与临不自在地动了下脖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完全没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南明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御君祁绝对狂吃你这死出。”
江与临眯了眯眼睛:“你俩之前……是不是私下聊过什么?”
林南明后背猛地绷紧,喃喃道:“你拥有一半本源能量的时候挺正常,现在聪敏过分,实在有点吓人了。”
江与临挑了下眉,矜傲冷淡。
*
驱车前往歧矾山的途中,慕容煊看着副驾驶上的江与临欲言又止。
江与临侧了侧头:“想说什么就说。”
慕容煊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为何还很想笑。
“祝你成功,”慕容煊轻咳一声,压下喉间笑意:“为什么非要我来?”
江与临抱臂靠在椅背上:“吉利。”
慕容煊忍笑道:“我专业送亲呗。”
江与临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慕容煊一眼。
慕容煊后脊发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地阔天长,漫无边际的雪原空旷辽远。
江与临推开车门,看着周围的环境,大致就是前世他和慕容煊打架的地方。
二人下车后,江与临用异能凝结出一把长刀,倒握着递给慕容煊。
慕容煊接过刀,挽了个刀花,表达了疑惑:“我又不擅长用刀,怎么会砍伤你肚子呢?”
江与临左右端详着那把刀:“举高点。”
慕容煊刚抬起刀,江与临就往前一扑,找了个角度撞到了刀上。
寒冰长刃位置刁钻,横穿江与临的腹部,从正面没入,刀尖从后腰穿出。
慕容煊:“……”
这么狠吗,随便在身上划一下还不行,居然直接搞了个贯穿伤出来。
伤也太重了吧?
江与临确实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外伤了,他眼前阵阵发黑,咬牙吐出两个字:“拔刀。”
慕容煊惊愕道:“拔刀?拔了血就喷出来了。”
“就要这个效果。”江与临哑声道。
慕容煊觉得林南明说得没错,江与临简直是个疯子。
江与临催促:“快点。”
慕容煊没有办法,反手拔出寒冰长刃。
鲜血瞬息喷涌,在雪地上凝出朵朵粉色冰晶。
江与临捂着腹部,急喘了两下,殷红血液自指缝间涓涓流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可能觉得还不够惨,要求再来一道伤口。
慕容煊已经彻底无语,只能在江与临肩头又划了一刀。
这道伤口很长,从肩头到手肘狭窄狭长,血肉翻出,大量血液浸透作战服潺潺滴落,将整片雪地都染成一片刺目殷红。
江与临对这个效果很满意,挥挥手,示意慕容煊可以走了。
慕容煊看了眼地图:“这里离御君祁磁场笼罩的范围还有两里地呢。”
江与临呕出一口鲜血:“我自己走。”
“你还能自己走吗?”慕容煊皱起眉:“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就快死了呢?”
江与临心说那就对了。
鲜血的味道要足够浓郁,才能引出那只藏在巢穴深处的孤僻怪物。
江与临推开慕容煊,说了句‘死不了’,然后捂着腹部刀口,踉跄向前。
他顶着朔风,独自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看不见的磁场挡住了他的脚步。
这意味着他终于走到歧矾山的磁域边缘。
往前就是御君祁的领地。
江与临靠着那片光幕,缓缓滑倒在雪中。
他倒在地上,仰面看着万顷苍穹。
彤云密布,远远地压在天边。
要下雪了。
长空浩荡,天地苍茫。
白雪飘飘洒洒,散落人间。
在第一粒雪花落进江与临眼瞳之前,一道高大的人影遽然出现。
那张熟悉的、俊美的、不似真人的英朗面容拨云见日,比苍雪更先一步倒映在江与临眸底。
百岁千秋,一眼,万年。
第157章
御君祁再一次把江与临带回了巢穴。
如江与临预料的那般。
他流了足够多的血, 鲜血的味道可以把这只怪物吸引过来。
怪物会忘了他,但不会忘了吃。
对于这一点,江与临很有信心。
当御君祁把他带到冰棺旁边时, 江与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怪物放藏品的地方, 江与临对这里并不陌生……各种意义上的不陌生。
御君祁听见笑声, 非人感很强地侧了侧头, 触手卷起江与临, 放到棺盖上。
触手缓慢游走, 吸盘吞噬着浸满作战服的鲜血,一条触手覆在肩头伤口吮吸揉捏, 挤出更多的血来。
江与临闷哼一声, 触手微微停顿,很快又继续动作。
御君祁俯下身,黑白分明的眼珠毫无感情,仔细观察满身是血的美味人类。
好香。
江与临喉结上下滑动, 虽然知道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可当看到御君祁离他这么近,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吻上去。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见了。
怪物听觉灵敏,听到江与临吞咽口水的声音后, 目光自然下移, 落在了江与临喉结上。
一条触手探过来,好奇地拨弄着脖颈上那个凸起的圆球。
江与临急喘一声,下意识屏住呼吸。
御君祁垂眸凝视眼前的人类,无数凌乱景象在眼前闪过。
那是什么东西。
画面闪过太快, 除了一些彩色光块外, 御君祁什么都没有看到,祂努力去看, 却忽然心口一痛,低头呕出一大口血来。
江与临猛地坐起身:“御君祁!”
御君祁唇角挂着血丝,转动眼珠看过去。
江与临眉梢紧皱,眼中满是怪物读不懂的情绪。
御君祁突然觉得一阵烦闷,扬手挥开眼前的人类,化成一团触手‘嗖’得离开了。
江与临猝不及防,被御君祁推倒在冰棺上,摔倒刹那眼前一片漆黑,因为大量失血而模糊意识直接空白了几十秒。
将将止住血腹部伤口霎时撕裂,鲜血顺着棺盖簌簌淌下。
江与临动动唇,低声骂了句脏话。
怪物如果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人类是很难发现的,尤其是御君祁这样的高等级怪物。
被带回巢穴的前三天,江与临根本不知道那只怪物躲到哪里去了。
这次怪物饲养人类饲养得很不上心,没有捕捉来什么其他怪物或者人类喂养祂的藏品。
整座巢穴一片死寂沉静,仿佛只有江与临一人。
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腹部的贯穿伤比想象中更难恢复,纵然江与临身体与精神都恢复最巅峰状态,还是在第三天晚上因感染而高热,烧得神志模糊。
看来御君祁确实彻底忘记他了。
也不会森*晚*整*理因为他受伤和生病而过多关注。
章鱼诱捕计划之——
通过流血与虚弱状态引起怪物注意,制造相处机会。【失败】
江与临抬起头,看了眼星空判断时间。
今天是初三,一轮弯而窄的新月挂在天边。
月色迷蒙,繁星漫天。
仰头低头间,竟引发一阵剧烈眩晕。
江与临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正在这时,一双手撑在后背上,半揽着将他扶起来。
“你没事吧。”扶着他的人问。
不是御君祁的声音。
江与临眉梢轻皱,转过头刹那,冷清淡漠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一张酷似齐玉的脸。
江与临恍若置身梦境,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思绪如潮水倾泻,早已褪色的旧事在这一瞬穿越时空,历历在目。
回忆死而复生,纠缠成层层漩涡,撞击在理智的堤坝上。
江与临只迷离了半秒,就很快清醒过来。
不对,这不是齐玉。
江与临霍然直起身,盯着那人问:“你是谁。”
那人似是被江与临吓了一跳,愣了愣才说:“我是齐廷。”
江与临恍惚一瞬:“你姓齐?”
齐廷看到江与临身形微晃,赶紧扶住他胳膊:“对,有什么问题吗?”
江与临摇摇头:“没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齐廷回答:“殿下养的狗晚上总是叫,入梦来大人说,可能是换了地方不适应,让我来旧巢取些旧物给狗铺窝。”
江与临捕捉到重点:“旧巢?”
齐廷点点头:“是的,殿下说这里味道太杂,祂不喜欢,把家搬到了新建的宫殿里。”
江与临从来不是个多容易伤情感怀的人,或许今晚发烧烧昏了头,又或许是今夜新月太弯,在知晓御君祁搬离了这座巢穴时,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惝恍。
无论听旁人怎样讲御君祁因失忆性情大变,都比不上亲身感受真切。
江与临缓缓侧过头,端看齐廷那和齐玉无比相似的眉眼:“你跟着入梦来做事,他就没说过……你很像一个人吗?”
齐廷弯起眼睛:“你是说齐玉吗?”
江与临对齐玉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深刻到只是听到这个名字,都忍不住一阵心痛。
“你知道齐玉?”江与临问。
齐廷笑了笑:“当然,齐玉是我堂弟,听说他和神王殿下颇有渊源,入梦来大人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才把我调到身边做事。”
江与临定定地看着齐廷:“你是融合者?”
齐廷点头道:“是,缅因猫基因融合者,不过对外我都称是猞猁,听起来厉害一点。”
江与临:“今天怎么不说自己是猞猁了。”
齐廷眉眼含笑,语气温柔:“猞猁是凶兽,你瞧着伤得又很重,我担心你害怕。”
江与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我害怕?”
“我都回答你好多问题了,”齐廷扶着江与临在岩石边坐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江与临眼眸微垂,瞧着石壁上冷清如水的月光:“江与临,我叫江与临。”
齐廷猛地瞪大眼睛,受惊般往后挪了两步:“你就是江与临?”
江与临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怎么?我竟然这么出名吗。”
齐廷说:“歧矾山没人不知道你,你是王后娘娘。”
“……”
江与临难得语塞几秒:“你拿了东西就回去吧,叫入梦来到这里见我。”
齐廷犹豫片刻,又看了江与临一眼,点点头:“好的,王后……”
江与临冷冷抬眸,一记眼刀。
齐廷改口道:“好的,江与临大人。”
*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岩洞中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入梦来穿过黑暗悠长的巢穴,站在了江与临对面。
江与临仍旧坐在石壁下,笼着半身月光,似明似暗。
入梦来鼻尖绕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它低下头,看到江与临脚边聚了一摊血。
江与临静静坐在那儿,眼睑低垂,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对满身伤痕毫不在意,仿佛那血不是自己身上流出的。
“你找我?”入梦来率先打破沉默。
江与临眼神逐渐聚焦,目光落在入梦来闪烁着微光的鹿角上,开门见山:“那个齐廷是怎么回事?”
“他啊,”入梦来抖抖鹿耳,说:“他是齐玉的叔伯兄弟,算起来和神王殿下沾亲带故,又是商学院学管理的,我就让他管着歧矾山账务,按你们人类的称谓来算,他是歧矾山的财政部长。”
江与临显出几分惊讶:“歧矾山还有财政部呢?”
入梦来瞪圆眼睛:“不然呢?歧矾山的融合者数量堪比一个小型基地,你和神王殿下不管杂事,难道这些庶务就没有了吗?所有章程都是我和荆鸿一条条制定的,我们人员体系可完整了。”
江与临点点头,夸了句‘不错’,又问:“这个齐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入梦来回忆道:“他是最早几批过来的融合者,很早就在歧矾山了……你没见过,一是你本来就不管融合者那边的事,二则嘛,神王殿下之前交代过,不许齐廷出现你面前。”
江与临:“御君祁也知道他?”
入梦来:“我在灵境幻境见过齐玉的样子,第一眼看到齐廷就觉得眼熟,确定他与齐玉的关系后,就把这事报给了神王殿下。殿下当时说,要我注意点,不要让你见到齐廷,他和齐玉长得实在太像了。”
江与临看向入梦来:“那今天我为什么又见到了?按你所说,齐廷在融合者中也颇有地位,取东西铺狗窝这样的事,不该他由来做吧。”
入梦来叹了口气,很痛快地承认:“没错,我是故意让你见到他的。”
江与临问:“为什么。”
入梦来有些紧张,前蹄轻轻在原地换踏:“你见过神王殿下,有什么感觉?”
江与临冷冷道:“是我在问你。”
入梦来咬牙说:“神王殿下不记得你了,而且变化很大。”
江与临没有言语,只是扬了下巴,示意入梦来继续说。
入梦来徐徐垂下鹿眸,纤长的眼睫不停抖动,将内心的挣扎完全暴露在江与临面前,可他没有遮掩,也不知该如何遮掩。
“我本来很讨厌你的,”
入梦来说:“你迷惑了神王殿下,让祂变得不像一个怪物,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也很有趣,你是个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的人类,对怪物很好……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江与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轻很轻,却像一阵飓风吹进入梦来眼睛里:
“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觉得你们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反向发展:你们从异监委回来了,还一起养了狗,可是就是出去了一趟,我们……我们才分开不到一天,神王殿下就把什么都忘了。”
入梦来眨了眨眼,一滴圆形的水珠砸在了地上:“祂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变得很凶、很冷漠,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祂终于像个怪物了,可我一点不开心。”
江与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入梦来,语调淡淡:“你哭什么?”
入梦来接过纸巾,含着眼泪,凶狠地瞪着江与临:“我没有哭,要哭也是你哭!祂都不记得你了,你为什么不难过?”
江与临:“你怎么知道我不难过?”
入梦来瞳孔微微颤抖,迷茫地歪了歪头:“你也会……难过吗?”
江与临笑了笑,没有说会,也没有不会。
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总是有那么多办法,那么多筹谋,一切都好像了然于胸,成算在心。可在爱情面前,再精巧的计策也显得笨拙,料敌如神的指挥官也会变成无计可施的傻瓜。
战无不胜的江与临一溃如水。
刹那间,入梦来心潮起伏,好像懂了什么他从前一直弄不太懂的东西。
“我先叫人来给你治伤吧,”入梦来蹲下来,用鹿角轻轻顶了顶江与临的手:“谁能把你伤得这么重?是殿下吗?”
江与临摇头:“祂变了很多吗?”
“不仅是很多,是完全不一样。不爱说话,对什么都恹恹的,连蛋黄派都不爱吃了。如果你跟祂相处,你就会发现祂根本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入梦来小声控诉御君祁的罪行:“祂打伤了荆鸿,还差点把你们养的狗勒死,嫌歧矾山吵闹,要我们把那些怪物和融合者都赶走……”
显然,在失去记忆这一个月,御君祁做了不少混蛋事,连祂的顶级迷弟追随者都受不了了。
入梦来又讲了几件御君祁做下混事,最后总结道:
“祂现在冷酷、凶恶、暴戾,像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江与临皱起眉:“怎么会这样?”
入梦来脸上拢了层愁怨:“怪物本来就这样,况且祂又失去了一颗心,对了,你觉得齐廷怎么样?”
江与临不动声色:“这事和齐廷有什么关系?”
入梦来有自己打算:“焚天破坏的那颗心脏,融合了齐玉的基因,而齐廷身上有部分基因与齐玉相同,所以你可以先和齐廷谈恋爱,等他爱上你以后,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给殿下,殿下就又有一颗人心了。”
“……”
怪物的想法还真是清奇又粗暴。
少颗心就补一颗这方向没问题,但也不能随便抓个人就挖出来给御君祁安上,这是简直是把所有失去的条件,东拼西凑胡乱硬捏在一起。
难怪公务考试要考逻辑呢,没逻辑真是太可怕了。
江与临太阳穴跳了跳,头痛道:“不行。”
入梦来误会了江与临的意思:“你不想和齐廷谈吗?他长得那么像齐玉,我还以为能见到他会比较好入戏。”
江与临食指撑头:“小鹿,问题不是这么解决的。”
“和齐廷谈恋爱解决不了问题吗?”
入梦来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他仰起头看着江与临,眼神坚定地可以入党:“那和谁谈能解决,我这就把他抓来。”
“……”
江与临简直气笑了:“用了别人的心,祂就不是祂了。”
怪物没有什么‘本我非我’的概念,入梦来不太懂‘祂就不是祂’是什么意思。
既然江与临明确表示不和别人谈,那也只能算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这也说明了江与临确实很爱御君祁。
入梦来赞许道:“没想到你对我们殿下还挺忠贞。”
江与临忍无可忍:“虽然你长得很可爱,但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扇你了。”
入梦来立刻把嘴埋在了前蹄下面。
*
都说御君祁失去心脏后,性格变得很差。
但江与临没想到,祂会变得这么……
一言难尽。
在入梦来的安排下,江与临再次见到了御君祁。
御君祁身着华丽神袍,斜倚在大殿高处的鎏金銮榻上,銮榻下是一方巨大池塘。
明明是初春时节,池塘内却开满莲花。
怪物半身维持人形,腰部以下化为数条触手浸在池塘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中的锦鲤鱼虾。
殿前一片歌台舞榭,孔雀基因融合者翩翩起舞,七彩雀羽在空中回旋,如蛱蝶穿花,旁边还有夜莺歌唱,歌声婉转动听,余音袅袅。
荷香与美酒融合成一种引人迷醉的味道。
御君祁不善饮酒,娇柔婀娜的美貌贝类融合者跪坐案侧,正在给祂倒……旺仔牛奶。
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江与临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入梦来:“你这么养祂,很难不养出暴君来。”
入梦来做了个‘我错了’的手势:“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祂从龙椅上拉下来吧。”
江与临忍住扶额的冲动:“你还给祂搞了龙椅?”
“这个以后再说。”
入梦来十分心虚,低头往前一撞,一头把江与临顶进大殿。
江与临:“……”
殿中礼乐舞蹈一停,陷入某种诡异的寂静。
御君祁垂下紫色眼眸,冷冷扫来。
祂祁抬了抬手。
一阵不可违逆的吸力凭空出现,瞬间将江与临吸了过去。
在巨大吸力下,江与临身上伤口相继崩裂,鲜血霎时洒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荡漾,甚至盖住了酒香与荷花香。
御君祁攥着江与临的衣领,对流血的伤口漠不关心,看都没看一眼。
触手撩开衣襟下摆,沾了些血放进嘴里品尝。
御君祁低下头,触手轻佻地挑起江与临下巴:“江与临,他们说……你是我的情人。”
江与临余光斜觑入梦来,玩味重复:“情人?”
入梦来疯狂摇头,示意他可没这么说。
御君祁一挥手,无形的力量霎时把入梦来掀飞。
“都滚出去。”祂下令道。
大殿中所有怪物、融合者立即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殿门关闭,把所有嘈杂都挡在门外,阳光透过窗花格栅,在地面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光影。
江与临收回视线,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御君祁,你果然变了很多。”
御君祁眼中没有半分感情:“我记得你。”
江与临淡漠冷静的眼神倏然一凝,终于有了变化:“你记得我?”
御君祁却移开视线:“你不许我杀人,不许我使用触手,还用玉蟾手环抑制我的真实形态。”
江与临眉梢蹙起:“你就记得这些?”
御君祁野兽般眯起眼睛:“看到你皱眉就烦。”???
思维这么跳跃吗?
江与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御君祁掐起江与临的下颌,强迫他仰头看着自己,命令道:“笑给我看。”
江与临:“……”
御君祁缓缓收紧手指:“你这是什么表情?”
江与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只能如实说:“无语的表情。”
御君祁冷笑一声:“在我心脏破碎前,对你可是言听计从,怎么现在只是让你笑一笑,你就无话可说了?”
“言听计从?”
听到这四个字,再结合御君祁方才所说种种,江与临若有所悟,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御君祁不仅仅是失去了记忆。
在祂失忆的这段时间,还有人断章取义,含沙射影地说了些什么。
有人在挑拨御君祁和江与临之间的关系。
傻章鱼信了。
难怪祂一副火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模样。
除了焚天,江与临想不出谁会这么无聊,也想不出谁的话会这么有分量,能让御君祁如此坚定不移地相信。
有意思。
毁灭神不去毁灭世界,倒来拆散他们。
思及此处,江与临不怒反笑。
江与临生了张极冷的脸,不笑时寒若冰霜,拒人千里,舒眉展颜的刹那,又如云销雨霁,韶光撩人。
御君祁看得一呆,下意识张开嘴唇。
前些日子与焚天的对话,在脑海中迅速回闪。
焚天告诉御君祁:“你曾被一名叫江与临的人类蛊惑,被骗着戴上玉蟾手环,做了人类的走狗。”
祂送给御君祁一把剑,说:“人类狡诈卑鄙,不仅蛊惑你、利用你,还骗走了你的本命陨石。你用这把剑杀了他,就可以取回陨石,获得强大能量。”
御君祁冷笑道:“杀了他有什么意思,如果他还敢来,我就让他给我当狗。”
焚天一晒:“你现在不去杀他,等他来了,对你一笑,你就又找不到北了。”
御君祁十分不屑,说:“那绝对不可能。”
可当江与临真的出现在祂面前,真的对祂笑的这一刻。
御君祁突然发现——
这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事情。
第158章
在御君祁失忆前, 入梦来总觉得他们神王殿下过于感情用事,对那个叫江与临的人类太好了。
可现在,御君祁的有些行为, 连入梦来都看不下去。
祂对江与临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御君祁喜欢清静, 入梦来不能常常跟随左右, 所见所闻不过是十之一二, 然而仅从这些细枝末节, 便足以窥见无限端倪。
最直观的就是——
江与临身上的伤一直没好。
异能者自愈能力极强,御君祁的触手又能分泌出带止痛消炎的黏液, 若是放在从前, 御君祁是绝不可能放任江与临带着外伤过夜的。
入梦来记得有一次,江与临只是划了道手指长的伤口,御君祁便坐立难安,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直到用触手把那道伤治好,才恢复正常。
祂对江与临总是万分珍重、小心翼翼,好像那个人类不是什么战力强大的顶级异能者,而是块一吹就散的宝贝奶豆腐。
正因御君祁曾经待江与临如此视如珍宝, 才反衬出现在的冷酷无情, 漠然置之。
若只是冷言冷语也罢,举止也是莽撞霸道,蛮横无理。
入梦来觉得最过分的一点就是,祂总是对江与临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 这里的‘召’与‘挥’,特指动作。
祂想找江与临的时候, 也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只一抬手,做个隔空取物的动作,就用吸力把人拽过来,不想同江与临讲话时也一样,挥挥手就把人推走。
当然,公允地讲,御君祁现在对谁都这样,倒也也谈不上针对,甚至在祂没失忆的时候,也经常一挥手就把入梦来挥飞。
不过若是平时便也罢了,江与临现在身上有严重外伤,伤口每次被巨力吸引都会破裂崩开,鲜血淋漓。
“我都怕你肠子掉出来,你就不能跟祂说说吗?”
入梦来焦虑地原地换踏,前蹄反复踩在嫩黄草地上:“这天气一天天见暖,你这伤反反复复总是不好,恐怕要感染。”
齐廷手持绷带,一圈圈缠在江与临腰上:“已经有点发炎了。”
入梦来烦的低头用鹿角顶树:“你可真能忍啊江与临!祂那么跟你说话的时候,好几次我都心惊胆战,感觉你都要扬手扇祂了,结果你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
江与临靠着树干,仰头看向树梢新生的绿芽:“快一个月了。”
入梦来随着江与临的视线望过去,感叹:“是啊,春暖花开,枯树都长新芽了,殿下的心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呀。”
江与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沉吟道:“祂碎掉的那颗心有一半是齐玉的。”
齐廷紧了紧绷带系好:“真的吗?可祂跟齐玉一点都不像,居然是我堂弟?会不会搞错了。”
江与临没说话,低着眼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廷蹙眉,又唤了他一声:“江与临……江与临?”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飘忽的神思豁然落到实处。
江与临抬起眼:“嗯?”
齐廷眉梢舒展成一道温和弧度,含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江与临目光落在齐廷俊朗的眉眼上:“对了,齐玉父亲现在还好吗?”
齐廷沉默半晌:“不好说,得知齐玉的死讯后,他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过最近……他快要结婚了。”
江与临和入梦来同时转头,惊诧地看向齐廷。
“结婚?”
入梦来忍不住问:“他结什么婚?”
齐廷好笑道:“齐玉自幼丧母,二婶离开后,二叔单了这么些年,怎么就不能结婚了?”
入梦来恍然大悟:“续弦呀……原来是老树开花,五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
这话说得有趣,江与临忍俊不禁,弯了弯眼睛。
齐廷刚想说些什么,周遭空气一沉,磁场如水波般扭曲变化。
御君祁自虚空中走了出来。
“神王殿下。”
入梦来立即躬身行礼,齐廷也站了起来。
只有江与临还坐在原处,没有问安也没有行礼,只是沉默地看向冷脸走来的御君祁。
轻松闲适的气氛倏然凝固。
御君祁扫了眼桌面上的药水纱布,又满不在乎地移开视线,注视着江与临,不悦道:“谁准你离开巢穴的?”
江与临垂下眼:“你没说过不许我离开巢穴。”
“我现在说了,”御君祁抓起江与临的手腕,粗暴地将他从石凳上拽起来:“跟我回去,不许乱跑。”
江与临目光清清浅浅,落在御君祁紧攥着他的手上:“你不是说,看到我就烦,让我滚远点吗?”
御君祁手指蜷起:“那是昨天说的。”
江与临不轻不重道:“好吧,那你今天又有什么新吩咐?”
御君祁抿了下唇,有点生气。
说不上是生江与临的气,生焚天的气,还是自己的气。
祂想要江与临听祂的话,想证明自己不会因为这个人类心慌意乱,更不会因为对方一笑就找不到北。
可现在江与临真听祂的话了,也不笑了,祂却更加慌乱。
御君祁不自觉攥紧了手掌。
好像足够用力就能抓住江与临,抓住自己那颗明明已经不存在了、却还是让祂很不舒服的心脏。
怪物手劲很大,丝毫没有收力,捏着江与临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铁钳般紧紧卡在对方手腕上,留下几道青紫的指痕。
御君祁死死盯着江与临,眼神晦暗难明:“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江与临蹙起眉:“你刚才在睡觉。”
御君祁手臂猛地一收,专横地把人扯进怀里:“我醒了。”
江与临猝不及防,直接撞在怪物梆硬的胸膛上。
他没有和不讲理的怪物吵架,反而很好脾气地说:“好吧。”
御君祁有点满意,抵着江与临的腰,隔着衣服摸到下面层层叠叠的绷带,语气缓和了些:“跟我回去睡觉。”
江与临:“……”
原来这怪物是睡到一半,醒来发现他不在,又专程出来找人,带回去继续睡。
真是无聊又霸道。
江与临心头升起一阵憋闷,又觉得好笑,暗道自己和一个没心的怪物计较什么呢。
御君祁拉着江与临,无法施展瞬移能力,二人只能慢慢走回巢穴,
路上,御君祁懊恼烦躁地皱起眉,责怪道:“江与临,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江与临走在御君祁身后,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很讨厌我吗?”
“当然了,”御君祁恶狠狠地瞪向江与临:“看到你就心烦。”
江与临停下脚步,突然叫了一声:“御君祁。”
御君祁虽因心脏碎裂而失去记忆,肌肉记忆却抹不掉,听到江与临喊他,条件反射般转身回头。
江与临看着眼前俊美逼人的怪物,沉默几秒,缓缓开口:“御君祁,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开歧矾山。”
御君祁脸上表情空白一瞬:“你说什么?”
江与临回忆着一个月来观察到的细节,斟酌道:“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御君祁体内的复生陨石虽已不复存在,但拟态章鱼本身便具备再生能力,江与临原本以为只要见到御君祁,就能陪着祂重新长出一颗心来。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御君祁的心脏并没有半点要生长出来的意思。
他们相处的一个月以来,御君祁经常表示‘看到江与临就心烦’、‘和江与临相处很不舒服’。
事实也多次证明,江与临在的时候,御君祁会更加喜怒无常、暴躁易怒。
如果是一个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大抵会为此难过哀伤、心痛酸涩,陷入‘祂忘了我’‘祂不爱我’‘祂讨厌我’‘祂之前对我很好,现在却像个混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祂爱上我’‘好想回到从前’之类的纠结与内耗中。
江与临的关注点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倘若跳脱出情爱关系,从更宏观的角度去分析,把御君祁所表达内容当做客观事实来看的话,‘烦’和‘不舒服’这些形容就不是代表情绪,而是直观的身体感受。
那么……会不会是焚天做了什么手脚,让御君祁一见到江与临就心烦意乱。
焚天行为充满古怪,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那天在火山内部,祂明明有机会杀掉他们,却舍近求远,只是捏碎了御君祁的心脏,还趁着御君祁失忆,不断离间御君祁与江与临的关系。
综合以上种种,虽然推导出的结论很不可思议,但答案显而易见。
祂在拆散他们。
原因未知,手段多样。
根据御君祁近日来的表现,江与临几乎可以确认,他的出现就是会令御君祁不舒服。
生理上的不舒服。
焚天想要让御君祁远离江与临,这是最简单、直接、有效的方法。
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江与临慢声道:“也许我离开歧矾山,对你才是好的。”
御君祁盯着江与临,眼神深黑危险,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江与临言简意赅:“我离开歧矾山,对你是好的。”
御君祁瞬间暴怒,一把掐住江与临脖颈:“这由不得你决定,歧矾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与临皱着眉,呛咳道:“你……你先听我说。”
御君祁一点也不想听江与临说。
在听到江与临要离开的刹那,一种狂暴焦躁的情绪席卷祂每一根神经,令祂难以思考,彻底失去理智。
“你知道我失忆,千方百计来到我身边,发现我不像从前一样听话,就准备走了?”
御君祁扼紧手中咽喉,眼中怒火闪烁:“你要去哪里?去找别人,找其他听话的怪物,再把他训练成你的狗吗?”
江与临颈动脉被重重卡死,完全无法呼吸。
强烈长久的窒息之下,苍白的脸因痛苦逐渐涨红发青,眼前白色光芒闪烁,耳边是鼓噪的耳鸣。
他已经听不清御君祁在说什么了。
江与临闭着眼,冷淡的眉梢蹙起一道弧度,整个人像一柄绷到极致的弓,墨黑如鸦羽的睫毛不停颤抖,眼尾泛出一抹令人心惊的淡红,挂着些微生理性眼泪,在阳光下折出晶莹的光,有种触目惊心的破碎与脆弱。
怪物眼眸被幽紫充斥,眸底倒映着江与临冷峻苍白的面容。
在某个刹那,闪过一瞬‘我就该这样掐死他,然后大家一起去死’的疯狂念头。
‘他把我当狗,还要离开我,我应该杀了他。’
御君祁冷漠地想:
‘杀了他,就再也不会心烦难受了。’
可祂明明已经没有负责储存感情的心了,为什么还会心烦?
御君祁稳如铁钳的手指微微颤栗。
下一秒,怪物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江与临只觉一股温凉液体兜头洒下,溅了他满身。
那只紧紧扼着他脖颈的手缓缓滑落。
氧气争先恐后地灌进肺里,带来的第一感觉是疼。
剧疼。
肺里像是进了水,又闷又胀,火烧似的灼痛随着氧气进入扩散至整个胸腔。
江与临急喘不止,捂着胸口剧烈呛咳。
他脸上、胸前、双手沾满了血,这血却不是他的。
是御君祁的。
在濒死刹那,江与临肾上腺素激增。
大脑运算速度飙升至顶点,突然间豁然开朗,终于想通了什么。
他们此番第一次见面时,御君祁也吐血了。
江与临头痛欲裂,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叫住转身欲走的御君祁。
御君祁置若罔闻,抬步迈入虚空。
江与临伸出手,抓住了御君祁手腕,声音嘶哑道:“是不是每次见我,你都会……吐血?”
御君祁垂眸盯着那只僵白的手,没有说话,一股鲜血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咽喉。
祂面无表情地将那口血咽下去。
可惜有些晚了。
一滴血顺着下颌滑落,在江与临手上碎成一个破裂的圆。
江与临蜷起手指,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终于搞明白了。
焚天之力是毁灭性的力量,可以不断破坏再生细胞,来达到使目标单位彻底消亡的效果,所以陨金才能够抑制神级生物的自愈能力。
御君祁心脏被捏碎后,身体里的焚天之力并没有消失,这股力量环绕在碎裂心脏的位置上,不断摧毁新生的心脏胚芽。
江与临的存在会刺激御君祁的情绪,催发心脏生长,而这颗心脏才有些许重塑苗头,就会被焚天之力再次摧毁,化为一股鲜血涌上喉咙。
这就是御君祁见到江与临就‘不舒服’的根源。
只要江与临在御君祁身边,祂就会一直不舒服。
可即便如此……
祂还是想见他。
见到之后又心如火烧,忍不住呕血难受,乱发脾气。
江与临全身脱力,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边被风推着向前的白云,喃喃道:“既然见到我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见。”
御君祁霍然转身,目光森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神级怪物的暴怒如有森*晚*整*理实质,千钧重担般一寸寸压下来。
江与临眼底闪烁难言的情绪:“我是说……如果见面会让你感到不适,我们可以不见面。”
御君祁猛地蹲下身,抓着衣领,一把提起江与临,还没张口说话,又喷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江与临眼前一片血红。
御君祁大力抹去江与临脸上的血,凶厉地瞪着他:“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给你当了那么久的狗,你想这样全身而退也太简单了。”
江与临此刻心里乱作一团,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
他想同御君祁讲出自己的猜测,又怕不知藏在何处的焚天发现他已察觉对方诡计,想出别的法子折磨御君祁。
御君祁见江与临眼神涣散,皱眉命令道:“说话!”
江与临思绪回拢,看向御君祁:“你要我说什么?”
御君祁沉着脸:“我不会再给你当狗了。”
江与临无奈的笑了笑。
本来就不大聪明,心脏碎裂后更缺心眼了。
不过讲话还是那么跳脱,那么好笑。
作天作地的发了半天火,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不会再给你当狗了’。
江与临抿起唇,说:“我本来也……”
御君祁眸光蓦然一凝,低喝道:“不许狡辩!”
江与临只好说:“好吧,不当狗了。”
御君祁强调道:“是我不当狗了。”
江与临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抬了抬头,问:“你的意思是?”
御君祁捏起江与临的下巴:“你当。”
江与临气笑了:“我当?”
御君祁注视江与临:“对,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做我的狗,像我从前听你话的那样,什么都听我的。”
江与临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划了划:“我做你的狗?”
御君祁坚定道:“对。”
江与临眯起眼睛:“什么都听你的?”
御君祁:“对。”
江与临脖颈微微后仰,避开御君祁钳制他下巴的手:“可你不是说……看到我就心烦,就难受吗?”
御君祁跃跃欲试:“你给我当狗我就不难受了。”
江与临一晒:“行,那我给你当。”
御君祁瞳孔陡然收缩:“啊?”
祂没想到江与临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愣在原地,除了呆呆地发出一个音节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与临抬起手,拇指抹去御君祁嘴角血痕,轻轻拍着怪物脸颊:“以后我就是你的狗了,神王殿下。”
御君祁喉结抖了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后脊触手都不受控制地钻出体内,兴奋得扭曲在一起,无意义地揪着地上的草。
半晌,御君祁才镇定下来,冷着脸故作稳重地吩咐:“不要叫我神王殿下。”
江与临扳起御君祁的脸,挑眉问道:“你想听我叫你什么?祁哥?殿下?还是……主人?”
御君祁耳根瞬间爆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吐出一口血。
江与临:“……”
御君祁抹去唇边鲜血,若无其事地说:“我是很正经的怪物,你不要叫得那么暧昧,这太刺激了。”
江与临垂下手:“确实。”
都刺激吐血了。
御君祁还不知道身后的触手已经薅秃了一大片草地,完全把自己愉悦激动的心情彻底暴露,表情依旧冷酷无比,矜贵高傲。
祂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问:“我给你做狗的时候,每天都做些什么?”
江与临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吃蛋黄派?”
御君祁不可思议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每天一起吃蛋黄派吗?”
江与临说:“一般是你吃,我不太爱吃甜腻的东西。”
御君祁又问:“不做别的吗?”
江与临如实回答:“会执行任务,异监委有个特别行动组,算是……专门为我和你设立的。”
御君祁:“还有呢?”
江与临摇摇头:“没了。”
御君祁眉梢紧紧蹙起,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是情侣吗?怎么可能只是吃蛋黄派和做任务?”
江与临似笑非笑:“你还想做什么?”
御君祁危险地眯起眼睛:“我现在不记得了,但我会想起来的。”
江与临意味深长:“好,我期待你能想起来。”
御君祁警告道:“到时候你让我做了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江与临忍不住呛咳一声:“真的吗?你到时候别反悔。”
“谁反悔谁是狗。”御君祁双手环抱于胸前:“你敢说你都让我做什么了吗?”
江与临一件件事数过去:“我让你不要吃人、不要被人发现怪物身份、让你做了些任务……还让你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叫我临临。”
御君祁捻着手指,居高临下斜睨江与临:“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吗?”
江与临说:“有。”
御君祁:“是什么?”
江与临波澜不惊:“我让你睡我。”!!!!!!
正在薅草的触手怦然炸开。
御君祁浑身吸盘都霍然炸开,喉间一热,又吐出一口血。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让我做什么,”江与临反手抹去脸上冰凉鲜血,淡淡道:“你让我睡你吗?”
御君祁:“……”
祂一头撞开虚空,拖着触手‘嗖’地钻进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159章
御君祁直觉‘睡’这件事很重要。
但祂忘了该怎么睡。
该死!
这还不是最生气的。
最让怪物生气的是, 江与临最近总躲着祂,不是和入梦来在一起密谋什么,就是和齐廷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天, 御君祁唤来了入梦来, 询问他都在和江与临说些什么。
入梦来不敢欺瞒, 如实说:“讨论能帮助您恢复记忆的方法。”
御君祁问:“有结果吗?”
入梦来犹豫片刻, 取出那只玉蟾手环:“殿下, 这只手环上附着了一些能量碎片, 我可以用异能把它转化成梦境,帮助您回看一些记忆片段。”
御君祁拿起玉蟾手环, 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就是能限制我拟态的玉蟾手环?”
入梦来点头道:“是的, 殿下,读取上面的能量碎片,或许能帮助您找到您佩戴手环的真正原因。”
御君祁冷哼一声:“除了用手环控制我以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入梦来确实不清楚这手环究竟如何出现在御君祁手腕上, 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呆呆地眨巴着鹿眼,看起来又乖又萌。
御君祁莫名一阵烦躁,握紧手中的手环, 问入梦来:“江与临在哪里?”
入梦来一听御君祁的语气, 就知道殿下心情不佳,连忙答道:“在齐廷那里换药。”
听到齐廷三个字,御君祁更烦了。
“把他叫来。”御君祁补充道:“让齐廷也来。”
十几分钟后,江与临和齐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御君祁靠坐在椅子上, 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 余光扫见二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格外不爽。
江与临只是瞥到御君祁一个下巴尖, 就知道这条章鱼又双叒叕在生气。
好容易生气一章鱼。
莫名其妙,吃河豚了吧。
御君祁开口就是兴师问罪:“怎么这么久?”
江与临说:“在换药。”
御君祁冷冷道:“我没问你。”
齐廷说:“殿下,江与临腹部的伤口有些感染,我将伤口清洗了一遍,重新做了缝合,所以耽误得久了些。”
御君祁抬了抬眼皮:“你还会缝伤口?”
齐廷摇头道:“并不太擅长。”
御君祁冷哼一声:“难怪这点伤养了这么久还没有好。”
齐廷斟酌着用词,回答说:“殿下,腹部被利器贯穿是非常严重的外伤,需要静养慢慢恢复。据我观察,江与临腿上有淤青,脖颈也经常有瘀痕,这说明他遭遇过攻击,伤口因此而崩裂。”
在整个歧矾山,能攻击江与临的,也只有御君祁了。
御君祁听出齐廷的言外之意,微微扬起下巴:“你在怪我?”
齐廷低下头:“不敢。”
御君祁看向江与临:“你的伤口崩裂了吗?”
江与临说:“还好。”
御君祁目光缓缓移向齐廷,又转向角落里低着头的入梦来,突然开口:“给我看看。”
安静几秒后,江与临才反应过来:“看什么?”
御君祁更生气了:“我要看你的伤口。”
江与临撩起作战服,露出窄细劲瘦的腰:“这怎么看?包着绷带呢。”
御君祁目光在绷带渗出的刺目鲜红处一扫而过,命令道:“把绷带解开。”
入梦来面露惊诧,抬了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御君祁瞪了回去。
齐廷皱起眉,出言反对:“殿下,这伤口才刚消过毒包好,这时候打开接触到空气里的细菌,恐怕……”
话还没说完,御君祁就冷冷瞥向齐廷。
齐廷犹如被无形的触手抽中胸口,登时倒飞出去,直到撞在墙壁上才将将停下。
谁也没想到御君祁会突然对齐廷动手。
江与临霍然转过身,看向摔在地上的齐廷,脸色一沉。
齐廷捂着胸口,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朝江与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御君祁,”江与临转头凝视坐在上位的高大怪物,语气微凉:“你这样玩就没意思了。”
御君祁后背肌肉绷紧,森然道:“玩?你觉得我在玩?”
江与临深吸一口气:“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不要牵扯旁人。”
御君祁眼神晦暗不明,探身凝视江与临,缓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心疼了?因为那个男人长得像齐玉?还是因为他是你新找的狗?”
江与临握了握拳,抬手凝出一把寒冰长刀:“你在说什么疯话?打一架吧,我忍你很久了。”
御君祁猛地往后一仰,不可置信地瞪向江与临手中的刀:“之前我把你推出去那么多次,你都没这样恼怒,今天不过是碰了他一下,你就忍不了了,要和我打架。”
江与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说了,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要牵扯旁人。”
“好,不牵扯他。”御君祁语调深沉,压抑着某种特殊的情绪:“你把绷带解开,我要看你的伤口。”
江与临反手把刀往地下一插,撩起作战服去解绷带。
绷带缠了很多圈,从腹部一直绕到接近胸口的位置,江与临拆了两三圈,拽不动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上层绷带被衣服压住,索性扔下绷带,先去解作战服上衣的扣子。
御君祁没说话,脸色阴沉如幽潭,冷瞧着江与临半敞开上衣,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然后是大片冷白肌肤。
这扣子再解下去,整件上衣都要脱掉了,齐廷和入梦来再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便低头行了个礼,后退两步准备离开。
御君祁冷冷开口:“谁都不许走。”
入梦来:……
我也不能走吗?
跟我有啥关系啊?
入梦来小脑萎缩一瞬,紧接着一万串吐槽弹幕般在他脑海中飘过。
你们仨争风吃醋能不能别带我?
头一次见吃醋是给情敌发福利的。
真的好癫。
心脏碎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血栓堵了脑子啊。
那是你的王后啊殿下!
说句能气死你的话:江与临每次包伤口都要脱上衣哎。
而且我们都在。
没发现在你开口前,江与临就已经在解扣子了吗?
我们想离开只是因为我们有礼貌!
你现在让我们留下,四个人里只有你自己在真生气。
我们三个根本无所谓的说。
入梦来疯狂吐槽的同时,完全忘了是自己把齐廷介绍给江与临认识。
如果没有他的这番操作,江与临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也就不会有这个诡异至极的修罗场了。
作战服的扣子一共就那么几颗,江与临很快就脱下了上衣。
如入梦来所料,御君祁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与临把作战服扔到一旁,赤着上身站在御君祁对面,抬手拽开腰上绷带,露出一道缝合得不太缜密的伤口。
御君祁冷笑一声:“手艺真烂。”
两条触手自脊背钻出,蟒蛇般拢向江与临。
御君祁本意是用触手卷住江与临,把人狠狠拽过来以示愤怒。
可祂的触手却不够听话。
确切地说,完全违背了主脑的意愿。
触手俯冲过去的速度很快,可一靠近江与临,就像吸了猫薄荷的猫,翘起触手尖贴着人又扭又蹭,还殷勤地分泌出带有止痛消炎效果的黏液,用吸盘轻轻吐在伤口上,温柔地吮吸掉淡黄色的浆液性渗液。
御君祁:“……”
入梦来已经无力吐槽。
毕竟不是谁家的殿下都能干出‘恶狠狠地让人留下,让别人围观自己触手如何做舔狗’的荒唐事。
脊背处一共能探出四条触手,其中两条在御君祁命令下靠近江与临,然后失去控制,另外两条也在鬼鬼祟祟往外钻,自以为很隐秘地朝江与临靠近。
江与临摸了摸一条触手的头……就姑且算这个像蛇头一样折起来的部位算触手头吧。
总之,在他主动摸了其中一条触手以后,所有触手都失控了。
是的,所有。
御君祁甚至无法维持人类拟态,化作一团触手冲向江与临。
一条触手抽空抽飞入梦来和齐廷,就这么挥两下的功夫,江与临身边就已经没有了它的位置。
触手生气。
触手unhappy。
一条触手温顺地蹭着江与临下巴,怜惜地吮吻着脖颈上青紫的指痕。
吸盘张合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江与临还是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与临‘嘶’了一声,仰起头低声说:“轻点。”
触手又蹭蹭江与临脸颊,然后猛地回身一甩,‘啪’得抽在那只紫色巨瞳上。
这一下无疑是剧痛的,所有触手都疼得颤抖起来。
可当触手缓过那阵痛意,又高高地扬了起来——
痛也要继续打那只紫瞳!
紫色巨瞳一抖,立刻把自己往触手堆里藏,但其他触手非但不理祂,反而如摩西分海般纷纷散开。
原本应当牢牢护卫巨瞳的八条触手,竟然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背叛了主脑,将脆弱的紫瞳彻底暴露在随时准备抽祂触手之下!
紫瞳中划过一缕震惊,接着认命般地闭了起来。
江与临抬臂握住那条触手:“算了。”
触手挣了一下,明显还想抽那个可恶的主脑,江与临又拽了一下,说:“听话。”
于是触手们就听话了。
触手齐齐拢向江与临,把紫瞳丢在一边,像保护主脑般层层叠叠,把江与临完全裹了起来,分裂出无数触丝,尽心竭力地治疗怀中伤痕累累的人类。
*
御君祁醒来时是半夜。
月上中天,若明若暗光从窗户里洒进来。
树影轻轻摇曳,落在怀中人冷俊的眉眼上。
江与临侧躺在御君祁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眉梢蹙起。
触手们违背主脑代价的巨大,所有触手都被严格束缚在拟态之内,所以江与临腰间没有触手,只有一条环着他健壮的手臂。
御君祁垂眸凝视江与临的睡颜。
江与临身上的伤全然消失了,皮肤在月光下发出莹润光泽。
看起来比月色还要冷清。
御君祁抬起手指,不自觉抚在那紧蹙的眉眼上,喃喃道:“我坚持要看你伤口,本来也是想为你治疗。”
一丝血痕从唇角溢出。
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灼烧着怪物的胸膛。
祂每次见到江与临都好疼。
可是疼……也想见。
御君祁狠狠皱起眉,捂着心口,将额角头抵在江与临肩头。
“没出息的东西。”
一道呵斥突然响在耳边。
御君祁警惕地抬起头,看到黑暗中站着一个人。
焚天。
熟悉的磁域荡开,御君祁心口的灼痛更加剧烈。
焚天缓缓走向御君祁:“我第一次知道章鱼这种生物这么神奇,失去心脏,触手也能留有肌肉记忆,完全不影响你给他当狗。”
御君祁脸上闪过一抹愠色:“你来干什么?”
焚天笑道:“看你当狗。”
御君祁:“……”
“如果有谁让我这么难受,我肯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焚天转身背对御君祁,负手道:“我不理解你。”
御君祁淡淡道:“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杀他。”
焚天伸出手,召唤来冰棺中的焚天剑,递给御君祁:“你只有亲手杀了他,才能取回自己本命陨石。”
御君祁没有接剑,很直白地说:“我杀不了他。”
焚天脸上表情扭曲一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把剑插进他身体很难吗?”
御君祁说:“我做不到。”
焚天握紧剑柄,故作轻松地说:“好吧,你现在舍不得,我也不急,等他离开你那天,你或许就舍得了。”
御君祁脊背一僵,倏然抬眸。
焚天声音含着笑意:“你不舍得对他拔剑,可今天,我却看到他为别人用刀对着你,还说他忍了很久了……以他脾气,又还能再忍多久呢?”
御君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焚天。
焚天再次将剑递给御君祁:“你也可以不杀他,你废了他的异能,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能去了。”
御君祁睫毛轻轻一抖。
焚天微微探身,把剑放在枕边,低声蛊惑道:“好孩子,喜欢的东西要握在手里,他现在在歧矾山,但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外面去,替那些人类出生入死,完成什么可笑的任务,你只有废了他,他才有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御君祁眼神剧烈颤抖,看向枕边那把焚天剑。
“他的异能晶核在小腹,”焚天抓起御君祁的手,沿着江与临胸膛一路向下,停在脐下四指处的位置轻轻一点:“也就是这里,剑尖刺入三寸就足够击碎整个晶核,不会伤到他的性命。”
御君祁下意识蜷起手指,喉结上下滑动。
祂没有去碰那把剑,但也没再说任何反驳的话。
焚天低低轻笑一声,身形倏然消失在空气中。
*
北方的春天总是很短。
从柳树抽芽到草长莺飞,好像只是一晃眼的工夫。
这是江与临留在歧矾山的第三个月。
御君祁仍旧经常吐血,这也意味着祂的心脏还是没有长出来。
这样拖下去是在消耗时间。
江与临决定带着近期收集来的消息,去和林南明、莫星移碰头研究一下,寻找解决问题的新办法。
听闻江与临要离开歧矾山,御君祁毫无意外地又生气了。
江与临只好用蛋黄派哄御君祁,同时保证说:“我会回来的。”
御君祁飞快地看了江与临一眼:“我不相信。”
江与临讶然道:“为什么?”
御君祁握着蛋黄派,说:“因为你不老实。”
江与临头上冒出一排问号:“我怎么不老实了?”
御君祁手指不自觉轻扣蛋黄派包装纸:“江与临,你实话实说……我们好的时候,就只是每天一起吃蛋黄派,做任务吗?”
江与临反问:“什么叫好的时候?”
御君祁轻咳一声:“就是……做情人的时候。”
江与临皱了下眉:“情人这个词你到底从哪儿听来的,感觉很奇怪。”
御君祁脸上闪过一丝焦躁,不耐烦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那时候除了吃蛋黄派和做任务以外,还干别的吗?”
江与临:“当然,很多事,你问哪件?”
御君祁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问:“亲嘴吗?”
江与临一下笑出来。
他侧目斜睨御君祁,也不说话,就这么眼含笑意地望着祂。
御君祁被瞧得浑身难受,交接腕尤其难受。
祂看了玉蟾手环上的记忆碎片,然后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自从做过那些梦,脑子就好像坏掉了,每天什么都不想,就想江与临。
想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舌头,脖领,喉结,锁骨……
还有那些盖在衣服下面,旁人没见过更没摸过的位置,梦里都一清二楚,不仅清楚手摸上去的感觉,连用触手纠缠的触感都那样真实。
还有……还有江与临那令怪物血脉偾张的反应。
他的颤抖、轻哼,泛红的眼尾,紧绷的肌肉,凸起的蝴蝶骨,和怪物完全不同但同样滚烫热情的交接腕。
在梦中,他们抱在一起,吻在一起,缠绵在一起,像两条交尾的蛇,恨不能将对方咬碎了,揉化了,吞下去,再勒入骨血。
御君祁呆呆地瞧着江与临,想象不出那样冰冷淡漠的眉眼如何能染上无尽春色——
可祂历历在目。
我一定是亲眼见过。
失忆的几个月,我到底错过什么呀。
御君祁喉结上下滚了滚,受到蛊惑般靠向江与临。
怪物胸膛剧烈起伏,还没说话,就先呕出一口血。
江与临轻叹一声,越发觉得自己应当立刻去找林南明他们,好好商量一下究竟该怎么办。
总是这样吐血可不是办法。
江与临再次向御君祁提出离开歧矾山的要求。
“我保证我会回来。”
江与临已经熟练掌握了失忆版御君祁的使用方式,口头允诺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给你写保证书。”
御君祁拿到保证书,总算勉强偃旗息鼓,转头就把保证书放到了冰棺里。
打开冰棺,最先映入紫瞳的是那柄焚天剑。
【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外面去,替那些人类出生入死,完成什么可笑的任务,你只有废了他,他才有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焚天的话再次回响在御君祁耳边。
御君祁移开视线,把保证书放了进去,缓缓合上棺盖。
就在棺盖即将完全合拢的刹那,御君祁又猛地推开棺盖,取出焚天剑旁边的玉蟾手环。
“离开歧矾山可以,但你必须戴上玉蟾手环。”
御君祁站在江与临对面,严肃道:“而且要带着我。”
江与临:“……”
御君祁眯起眼睛:“怎么?你不愿意?”
江与临说:“你现在很危险,我不能带你去见林南明。”
御君祁眉梢皱起道不满的弧度:“我哪里危险了?”
江与临也皱起眉:“哪里都危险。”
御君祁攥紧手中的玉蟾手环:“你不信任我。”
江与临说:“暂时很难信任,但手环我可以戴,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御君祁又不高兴了,松开手,手环‘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江与临诧异地看了御君祁一眼。
又在耍什么?
御君祁高傲地扬起下巴,冷酷道:“捡起来。”
江与临轻笑一声,弯腰捡起手环,扣在自己手上:“你真无聊。”
御君祁忽然按住尚未扣紧的手环:“戴脖子上。”
江与临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歪了下头:“你说什么?”
御君祁抿起唇,指尖勾起手环,放到江与临面前,慢声重复:“戴脖子上。”
江与临看着那个小小圈口,无语道:“勒死我吗?这谁脖子能放进去?”
御君祁用手环贴着江与临喉结:“能自动调节的。”
江与临将信将疑地接过手环,打开往自己脖颈上一扣。
咔咔咔几声轻响,玉蟾手环内部机扩转动,竟然真延伸成项圈大小。
两段锁扣搭上下虚搭,只要一用力就能锁死。
御君祁挑眉道:“我说了能自动调节。”
江与临捏着项圈稍微用力,锁扣‘咔’得锁死。
项圈锁住刹那,御君祁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即便很努力地想做出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还是很轻易就看出来祂很开心。
每一根触手都在雀跃。
这已经不是在暗爽了。
爽的非常明显。
江与临摸了摸脖颈上的细长项圈,也不知道祂在爽什么。
“你知道玉蟾手环的解锁密码是我指纹吧?”
江与临提示道:“别到时候又说我没告诉你,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御君祁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知道,我又没不许你自己摘。”
江与临很难理解这条章鱼了:“那你让我戴它的目的是什么呢?”
御君祁说:“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江与临又摸了下那条严丝合缝的项圈,狐疑道:“那你怎么知道手环能自动调节到项圈大小?你……偷偷试过?”
御君祁漠然转身,冷哼一声:“这个问题,我也拒绝回答。”
第160章
“祂肯定试戴过。”
林南明勾着项圈大小的玉蟾手环, 端量半晌,得出御君祁偷偷试过的结论:
“我设计时确实有考虑自动调节功能,但可没想过调到那么大, 正常人谁把这玩意放脖子上啊……”
林南明不自觉盯向江与临, 忍不住问:“你真戴了?”
江与临勾勾手, 示意林南明把项圈扔过来, 拿到项圈后, 随手往脖子上一扣:“戴了, 这怎么了?”
莫星移歪了歪头:“没怎么啊,还挺好看的, 显得脖子又细又长……借我玩玩。”
江与临解开手环, 又扔给莫星移。
莫星移虎逼一样直接扣到了自己脖子上,还没来得及照镜子,虫翼和虫甲就接二连三地冒出身体,头顶还长出两根长长的触须。
现原形了也是。
江与临&林南明:“……”
莫星移抓着项圈, 一展虫翼扑棱到江与临面前,疯狂求助:“救命,救命,救命。”
江与临抬手一按, 指纹解开项圈:“你能别那么搞笑吗, 莫星移。”
莫星移趴在沙发扶手上,呛咳两声:“卡我脖子上的甲片里了,疼死,快帮我看看甲片是不是挤掉了?”
江与临敷衍地看了眼被卡红的位置:“没有。”
林南明扶额道:“你第一天知道你脖子上有甲片吗?”
莫星移说:“我以为它能自动调节嘛, 看来也没那么智能。”
林南明无语:“这是很正经的手环好不好, 谁想到还能这么用,巴掌大的小章鱼玩的还挺花。”
“……”
林南明见江与临侧眸瞥向自己, 赶忙转移话题:“先说正事吧,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言归正传,江与临将猜测一件件讲了,最后总结道:“现在看来,等御君祁重新长出一颗心不太容易,焚天之力不断摧毁着祂新生的心脏,所以我的想法是……最好能培育一颗心脏给祂。”
林南明思考着培育心脏的可行性:“可祂现在的心脏已经碎裂了,咱们没有培育的样本。”
“要不就再等等?也许祂多吐几次血就不吐了,”莫星移分析的有理有据:“焚天之力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残留在祂体内的能量再多,也总有耗尽的一天。”
江与临摇摇头:“没时间了……我能感觉到焚天在影响御君祁,可影响程度究竟多深很难说。夜长梦多,再等就太被动了。”
林南明想了想:“你之前说总是能见到御君祁吐血,祂吐的血里不是有内脏碎块吗?你有没有收集起来?”
江与临:“正是因为收集过,才更确定祂体内残留焚天之力,内脏碎块无论被存放在什么容器里,都会很快消融,化为血水。”
林南明仰天长叹:“那怎么办,没有样本啊。”
江与临却说:“有样本。”
林南明和莫星移同时看过来,讶然道:“有样本?”
当然有样本。
齐玉在深渊公司接受实验时,心脏被曾经被切去一半研究。
江与临复活御君祁,用的是齐玉身体留下的另一半,被焚天毁坏的,也正是这一半心脏。
而被切下来的那一半,应当还存放在那片研究所的废墟里。
林南明听完,蹭得一下站起来:“对呀,我们可以用这一半培养成新心脏,放到御君祁身体里,这样他最少也能恢复有关齐玉的记忆。”
莫星移提出疑问:“可是都这么多年了,那块心脏……早就腐烂了吧。”
江与临摇头:“不会,我离开那里时,用异能冰封了整片废墟,方圆几百里的气候都因此改变,那里现在是一片冰原。”
林南明击掌道:“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
江与临说:“是我去,你老老实实在中心基地待着。”
莫星移问:“我能去吗?”
江与临:“随你。”
*
寒风肆虐,暴雪连天。
莫星移瑟瑟发抖,在风声中大声说:“我后悔了!这也太冷了,”
江与临冷漠道:“晚了。”
“我们对‘冰封’的理解不一样,”莫星移冻得小脸刷白:“我想象中的冰封只有冰,没有暴雪和狂风!”
江与临低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确认齐玉离开的那一刻,江与临心中的风雪便从未停歇。
雪虐风饕,二人沉默地穿过冰原,抵达研究所遗址。
莫星移吹开石碑上残雪,揭开尘封已久的旧幕。
断壁残垣,藤蔓蔷薇都被冻结冰层之下,将岁月彻底凝结。
这里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齐玉的死亡的那一天。
就像一座沉寂的、永恒的墓冢。
江与临屈膝半蹲,单手覆于厚厚的雪层森*晚*整*理之上,掌心苍蓝光芒闪烁,强大异能徐徐倾泻,温柔地扫去沿途的霜雪,打开一条通往研究所内部的通道。
莫星移往前走了几步,又被两侧繁茂的植物吸引了注意,他隔着冰层,摸了摸那些永不凋零的蔷薇,若有所思:“现在……也刚好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呢。”
江与临看了眼那些繁花,一语道破莫星移的未尽之意:“对,齐玉死在五月,你再晚来几天,正好能赶上六周年。”
莫星移:“……”
齐玉死后,江与临为搜集有关高维能量意识的相关资料,将整个研究所仔细搜查了一遍,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清楚记得那些被切割下来的脏器放在何处。
瓶瓶罐罐有很多,江与临无法全部带走,又不忍心销毁,所以用异能掩盖了研究所的全部痕迹。
他那时刚刚二次觉醒,还无法很精准地控制异能,寒冰力量倾泻时过于猛烈,引发磁场异动,改变了这整片区域的气候。
这里被暴雪覆盖,人迹罕至。
再也不会有人打扰齐玉的安宁了。
时隔六年,江与临亲手打开了这片寒冰封印。
沉寂已久的研究所重见天日。
遗存的旧址一切如初,没有分毫改变,也不会改变。
江与临心如止水,没有沉湎于回忆,步履匆匆,走向那间存放着齐玉脏器的底样留存室。
三排五号格是肝脏,六号格是脾脏,七号格是肾脏……十二号格是眼珠。
江与临拿起盛着齐玉眼珠的标本瓶,隔着透明澄澈的固定液与那颗眼珠对视。
莫星移打开存放心脏的十三号格柜门,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又把柜门合上了。
江与临余光瞥见莫星移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标本瓶:“怎么了?”
莫星移眼皮不易察觉的一跳:“呃,可能是我打开柜门的方式不对,我看到里面……”
江与临打开柜门,眉梢瞬间拧起。
标本瓶里空空如也。
竟然是空的!
心脏呢?齐玉的心脏哪儿去了?
江与临脸色骤变,一时间天旋地转,扶了下标本柜才勉强站稳。
莫星移托住江与临的胳膊:“你没事吧?”
江与临迅速打开剩余柜门——
其他格子里存放的标本瓶没有任何异常,器官与柜门标签都能一一对应,只有放心脏的这个格子出了问题。
那半颗心脏不见了。
是谁拿走了齐玉的心脏?
谁能穿过这层层寒冰,走进这尘封已久的标本室,悄无声息地取走了齐玉的心脏。
江与临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又很快镇定下来,将空置的标本瓶放入物证袋,又掰下了十三号格的柜门。
“走。”
江与临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莫星移追在江与临身后:“不再找找别处了吗?也许是……”
“没有也许,”江与临语气肯定到近乎绝对:“当年我带着齐玉的尸体离开之前,那颗心脏就在十三号柜,不会是错放到了别处,一定是有人在我离开后进入标本室,取走了齐玉的心脏。”
莫星移迟疑道:“可是,谁又能破开你寒冰封印?焚……焚天吗?”
江与临边走边说:“不知道,把瓶子和柜门都带回去,先验指纹再验磁场,不管是谁,只要碰过就会留下痕迹。”
取走心脏的人目的性极强,放着满屋子的标本不拿,偏偏只拿走了齐玉的心脏。
无论能不能找回心脏,他们都得知道这个人是谁。
*
“柜门上新鲜的指纹只有你和莫星移的,瓶子上新鲜指纹只有你的。”
林南明将检测报告放到江与临面前:
“这个标本瓶曾存放于极寒环境,我以零下20度为基准参照点划分,这就是你六年前第一次冰封研究所的时间点。在这之后,标本瓶上残存的能量波动非常统一……只有你的磁场能量,江与临,没有其他人的。”
江与临额角轻轻一跳:“这怎么可能?我从没回去过那里。”
林南明抱臂道:“说不定哦,你不是失去过记忆吗?怎么现在这么笃定自己没回去过?”
“我已经恢复全部记忆了,”江与临对林南明说:“焚天苏醒那天,御君祁的复生陨石碎裂,本源能量逸散回归,我现在记得过去的所有事情。”
林南明挠了挠鼻子:“哦,对,那你再好好想想,冰封研究所之前,心脏真的还在标本瓶吗?会不会早就被深渊公司转移了?”
江与临单手撑头,半垂眼睑,重新读取了脑海中的相关记忆,半分钟后,抬起头肯定地说:“没有,冰封研究所之前,那颗心脏是在的,它没有被转移走,我见过,还拿起来看了看。”
林南明把标本瓶推过去:“瓶子是这个瓶子吗?”
江与临看了一会儿,回答:“是。”
“那可真是不翼而飞了。”
莫星移窝在沙发里,将已知线索一条条列出:“你冰封研究所之前心脏还在,现在却没了……也就是说在这期间,有一个人穿过了你的寒冰封印,打开瓶子,取走了心脏,还没留下任何痕迹,听起来是不可能的,除非心脏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林南明焦虑地咬着笔头:“江与临,你真的没记错吗?”
江与临斩钉截铁:“当然。”
林南明叼着笔抬起头:“首先,我不是质疑你;其次,人的记忆是会自我篡改的;最后……你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应该也不太好吧。”
江与临:“……”
他本来是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的,可听林南明这样一说,也不免生出几分不确定,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也对啊,他那会儿刚在禁闭室关了几个月,时常出现幻觉,又经受了齐玉离世的巨大打击,整个人都恍惚,若说记错了,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莫星移见江与临沉思良久,忍不住出言问道:“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江与临摇摇头:“我不知道了,林南明说得有道理,我那时精神状态不好,记忆也并非可靠。”
莫星移哀叹一声:“这……这还怎么查,你自己都不确定,之前的分析全作废了。”
林南明颓废道:“真烦,要是有时光机能回去看一眼就好了。”
莫星移啧了一声:“时光机没有,但我倒是听说过能够穿越时空的时间陨石。”
林南明:“时间陨石?”
江与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沉,侧目看向莫星移。
莫星移被盯的发毛:“别看我,我可不知道时间陨石在哪里,焚天倒是有可能知道。”
林南明郁猝道:“御君祁的心脏就是焚天破坏的,祂怎么可能帮我们回到过去,寻找齐玉那半颗心脏的下落。”
江与临眉梢缓缓蹙起:“焚天……祂的行为模式很奇怪。”
莫星移心有余悸:“初代至高神都这样,祂们活得太久,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当时昏迷着,没看到祂有多恐怖,御君祁在祂面前都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江与临沉吟道:“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祂那么厉害,为什么那天没有杀我,也没有杀御君祁,反而是用破坏御君祁记忆的方式来……恶心我?”
除了‘恶心’二字,江与临一时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焚天作为宇宙中著名的毁灭神,不去毁灭世界,倒对毁坏一段感情这样上心,这也太奇怪了。
先是使御君祁失忆,再趁御君祁失忆离间他们,甚至通过在御君祁体内留下焚天之力来不断摧毁御君祁新生的心脏。
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江与临无法判断焚天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所以他很想见一见焚天。
许多端倪都要在交谈中窥见,现在敌暗我明,他真不知道焚天究竟在搞什么鬼。
莫星移玩笑道:“祂是御君祁父神,按照辈分来算,你是他儿……”
在江与临冷若冰霜的眼刀中,莫星移紧急撤回‘儿媳’二字,改为‘儿婿’。
“你是祂儿婿,可能祂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才千方百计棒打鸳鸯。”
在江与临杀人的眼神中,莫星移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杳不可闻。
江与临收回眼神,淡淡道:“说点正经的。”
林南明:“什么是正经的?寻找焚天吗?”
莫星移垂眸思索道:“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办法能帮你确认焚天的存在。”
江与临:“怎么确认?”
莫星移掏出一枚金属球晃了晃:“这里面的应声虫,能够分辨焚天磁场,靠近被焚天控制的人能鸣叫示警,焚天出现时会发光。”
江与临点点头,找了根绳一串,随手挂脖子上了。
林南明是个精致boy,看不惯江与临那么凑合,从抽屉里翻出个黑色牛皮手绳,把装着应声虫的金属球用手绳穿好,系在了江与临左手手腕上。
戴上条细细的黑色牛皮手绳,更显手腕窄而白。
江与临晃晃手腕,倒也不碍事,便也没在管。
林南明满意地点点头。
江与临拨了下金属球,垂眸若有所思。
*
“你手上戴的什么?”
御君祁生了双凌利的狗眼,江与临才回到歧矾山,祂就发现江与临手腕上带了个奇怪的手绳。
祂握着江与临手腕,鼻子抵着镂空金属球闻了闻:“虫子的味道。”
镂空金属球里的应声虫一动不动。
御君祁没有被焚天控制,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江与临摸向御君祁的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御君祁先吐出一口血。
嫣红污血中夹杂着内脏碎块,江与临瞥过去看了一眼,眉间拢上层不易察觉的郁色。
御君祁反倒不以为意,吐血吐多了就习惯了。
江与临不在这些日子,祂也没少吐。
以前只有见到江与临才心烦难受,现在见不到也心烦难受了。
或许焚天说的是对的,江与临是个擅长蛊惑怪物的人类。
祂已经被他蛊惑了。
又一次。
御君祁扳起江与临下巴,拇指摩挲着那颜色浅淡的薄唇,又顺着嘴唇缓缓下滑,抹过下颌、喉结,按在那蟾颈环上。
江与临微微仰起头。
白色颈环横在脖子上,有种说不出的色气与淫靡。
御君祁心神微乱,目光像是受到了牵引,不自觉地盯着江与临脖颈。
他仰起头的样子可真好看。
真想咬一口。
御君祁有瞬间恍惚,等回过神时,食指已经勾进了颈环与脖颈间的缝隙里。
祂勾着颈环,缓缓用力往上一提。
江与临呼吸不稳,被迫将头不断后仰,完全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视线之下,形成种近乎献祭的姿态。
御君祁低下头。
江与临闭了闭眼,偏头躲过御君祁的嘴唇。
御君祁勾着颈环的手陡然握紧,江与临也跟着晃了晃。
江与临声音中没太多语气,可睫毛却不断颤抖,出卖了他内心别样的情绪:“亲了你又吐血。”
御君祁恼羞成怒,推开江与临,恨声道:“谁要亲你。”
江与临用胳膊撑了下地,这一下正好磕到手肘上的麻筋,霎时一阵麻木疼痛,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御君祁又吐了一口血。
江与临:“……”
“你情绪稳定点。”江与临捂着手肘:“自从你失忆以后,高兴不高兴都要吐血,今天都吐好几回了。”
御君祁面无表情,寒声道:“我愿意吐。”
江与临看了眼地上滩滩大片血痕,心脏抽疼了一瞬:“好吧,那你慢慢吐,我先回房间了。”
转身瞬间,江与临手腕一沉,又拽回御君祁面前。
御君祁压着他手腕,牢牢握在掌心箍紧,左手向前一推,以不可违逆地姿态将人抵在墙上。
江与临后背顶着冰冷墙面,面前是御君祁灼热的呼吸,伴随怪物血液特有的冷香,一下下打在心头。
怪物生气了。
江与临克制地抬起双眸,看向御君祁。
视线在空中遽然相撞。
猝不及防,无可转圜。
御君祁眼神渐深,面容半隐在黑暗当中,有种难以言表的侵略感。
祂掐起江与临的下巴,低头吻了过去。
江与临瞳孔倏地一缩,没有闭眼,只震惊地看着御君祁。
御君祁也没有闭眼。
祂睁着眼,含着江与临的唇瓣,舌尖舔过唇线,直顶齿关。
江与临尝到了怪物血液的味道。
无法忽视的冷香在鼻息间漫散。
祂在出血。
江与临剧烈挣扎起来。
御君祁拧着江与临手腕反负于背后,强势霸道地压制了他所有反抗。
“梦里的你更乖一些。”
御君祁摩挲颈环,紧接着单手扼住江与临脖颈,命令道:“张嘴。”
喉间的压迫令江与临无法呼吸,下意识张开嘴喘息,御君祁的舌尖比空气更快地钻入口腔,舔舐着敏感的舌根。
涎液不受控制的大量分泌。
江与临耳边是黏腻水声,眼前因缺氧而出现闪烁光斑。
他已经看不清御君祁的脸了。
可他知道对方还在看他。
就在江与临意识逐渐模糊的刹那,御君祁缓缓后退,松开了掐在颈动脉上的手。
氧气重新灌入肺腔,江与临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几乎站立不住,靠着墙不断呛咳,咳到眼尾通红,羽睫上挂满生理性眼泪才勉强停下。
御君祁倾身过来,再次含住江与临嘴唇。
这次江与临没有再挣扎了。
他也没力气挣扎。
御君祁轻笑一声,奖励般地亲吻江与临眼睑,舔去睫毛上的泪滴。
江与临眼皮抖了抖,没有躲开。
御君祁环着江与临的腰,低头耳语道:“果然要对你凶一点才肯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