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霁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没睡醒,下意识咬了一下嘴唇。
很疼。
所以不是梦。
更何况怀中人的温度是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梦?
第二反应则是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景辞楹的脖颈下抽了出来,然后迅速低头看起自己和景辞楹身上的衣服来。
景辞楹穿的还是工作时的衣服,而他虽然不知什么时候换了睡衣,但衣服很完整,因此昨晚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胳膊不知被景辞楹枕了多久,已经麻到没有知觉。
不过裴松霁已经顾不上这些,脑海中疯狂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隐隐浮现出几个连不成任何画面的片段,不仅没有让他想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反而更加觉得暧昧不明。
这让裴松霁一时间有些头疼。
若是平时裴松霁自然会叫醒景辞楹为他按摩,但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别说叫醒,裴松霁甚至不敢想一会儿该怎么面对景辞楹。
毕竟昨晚他们虽然没做什么,但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有些不适宜的画面,因此裴松霁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昨晚到底有没有占他便宜?
自从接手裴氏以来,裴松霁遇到了太多事情,本以为早已没什么可以扰动他的心智,但今日才知道,不过是那些事根本触动不了他而已。
因此裴松霁少有的,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大脑似乎在高速运转,然而却只是混杂一片。
头更疼了。
裴松霁正准备抬手揉揉太阳穴,就听身旁传来轻微的响声,裴松霁回过头来,然后就见景辞楹正悠悠转醒。
-
景辞楹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因此意识尚且有些不愿从睡梦中抽离,整个人还有些迷糊。
这些年的夜晚他几乎都是在医院又冷又硬的陪护床上度过,因此已经习惯了睡醒时四肢僵硬冰冷,难得有这么舒服的时刻。
等等。
想到这儿景辞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渐渐有了焦点,然后对上了裴松霁的眼睛。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景辞楹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晴天霹雳,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从裴松霁的床上下来,然而四肢却突然不听指挥,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就这么直愣愣地坐在床上和裴松霁对视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最终反而是裴松霁先败下阵来,起身开始换起了衣服。
景辞楹见状,这才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一般从床上爬了下来,只是虽然理智恢复,但双腿还是有些发软。
景辞楹虽然不知道对于昨晚的事裴松霁还记得多少,但尴尬的气氛自然不能等着老板来打破,于是深吸一口气,努力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简洁地解释起来,“昨晚您喝醉了,不让我走,我本想等您睡着之后再离开,不想自己也睡着了,是我的问题。”
裴松霁没有说话,只是难得自己搭配衣服穿了起来。
景辞楹不知道他是不是洁癖发作在生气,但脑海中还是已经想起了解决方案。
如果裴松霁介意,他可以付清洗的费用,让专业人士来彻底清洗。
但如果让他赔一整张床,他真的赔不起。
裴松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穿戴完毕准备去洗漱。
哪怕景辞楹跟了他这么多年,依旧有些猜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但也不像是全然不生气。
景辞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跟了过去。
“裴总。”
裴松霁闻言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然后就听景辞楹说道:“昨晚的事实在抱歉,我会立刻安排人对整个房间进行消毒和打扫。”
景辞楹说完之后便等着裴松霁的回复,然而他却依旧没有出声。
其实距离景辞楹说完话并没有过去多久,然而他却觉得漫长得似乎过去了一生。
终于,裴松霁给了他回应。
“不必。”
裴松霁说着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还没走几步但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转过身来道:“今天早餐想吃黄油牛奶吐司。”
“好的,裴总。”
景辞楹知道他这么说便是意味着这件事已经过去,于是迅速应了下来向外走去。
一直出了裴松霁的卧室这才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惊讶,裴松霁今天怎么如此好说话?简直有点不像他。
吃完饭后,景辞楹和裴松霁一起去公司。
但今天还要陪着他继续去怀思商定细节,因此出了门后景辞楹向裴松霁请了个短假,想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毕竟生意场上有时候十分讲究,虽然他只是裴松霁的秘书,但就这么穿昨天的衣服过去还是有些不礼貌,更何况他昨晚没有换衣服,就这么睡了一晚上,因此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实在不方便穿出门去。
酒醒了之后,裴松霁昨晚的事已经想起了大半,因此本来也不想带着景辞楹去,让他们再见面,所以自然同意,还让司机把他送了回去。
景辞楹回到家后迅速冲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衣服。
虽然吃了早饭,但不知是不是今天早上情绪经历了太大起伏的缘故,换完衣服后景辞楹的头有些晕,于是又在路上买了一瓶可乐,一边喝一边向公司赶去。
谁知到了公司之后才发现裴松霁的办公室是空的。
问了总助才知道裴松霁已经去了怀思。
只是……
景辞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明明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很久,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就听总助说道:“对了,裴总交代过了,你今天不必过去,老董事长一会儿会来,让你接待一下。”
景辞楹一听有任务,立刻应了下来。
不去就不去,他正好也不想去,生怕再碰见昨天的情形。
于是专心准备起接工作来。
因为总是跟在裴松霁身边的缘故,景辞楹见过很多次老董事长,对他的喜好了解得清楚,因此准备起来得心应手。
而且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因为老董事长是一个十分和蔼的老人,比裴松霁好伺候许多。
于是景辞楹准备好后便一直在办公室等他,但一直快到中午老董事长才姗姗来迟。
老董事长自然认得景辞楹,一见他就笑盈盈地喊了一句,“小景。”
“董事长。”景辞楹也立刻应道。
老董事长说完看了一眼办公室,问道:“你们总裁呢?他不知道我要来吗?”
“总裁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董事长,您先喝茶,这是您最喜欢的孔雀青饼。”
“好。”老董事长听到这个,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意,“还是你这孩子贴心,不像那臭小子。”
景辞楹笑了笑,知道这都是客套话,顺着说了下去,“裴总日理万机,忙的都是大事,我才疏学浅,只能记住这小活,哪里能和裴总比。”
老董事长被他说得直笑,两人一时间相谈甚欢。
只是老董事长今日所来明显不只是为了聊天,因此说聊了一会儿后话锋突然一转,问道:“对了,小景……”
“您说。”景辞楹见他有话要问,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心里却立刻紧张了起来。
毕竟身为生活秘书,他是每天陪伴裴松霁最多的人,也是离他最近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许多隐私和秘密。
不过身为秘书的职业操守又注定了他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些事,哪怕是老董事长也不行。
但老董事长毕竟是裴松霁的爷爷,因此他又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圆润地避过一些话题。
而且老董事长虽然看着和蔼可亲,没什么脾气,但毕竟纵横商场一辈子,在他面前糊弄过去并不容易,因此景辞楹可谓左右为难,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应对老董事长的提问。
但没想到老董事长的第一个问题却是,“你天天跟在松霁那孩子身边,有没有发现他的什么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景辞楹装傻道,“您是指哪一方面?”
老董事长知道他嘴严,因此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就是他有喜欢的人吗?”
“这……”
景辞楹假作沉思地沉吟片刻,刚想回答,却听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裴松霁直接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爷爷,你来了。”
说着用眼神示意景辞楹出去。
景辞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其实景辞楹有些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他回避?
毕竟自己很清楚裴松霁根本没什么感情问题。
难道……有了?
应该不会吧,毕竟裴松霁谈恋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什么?
不过景辞楹并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毕竟身为秘书的第一行为准则就是不能太好奇。
裴松霁不知和老董事长聊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再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送走老董事长后,裴松霁看起来明显有些疲惫。
于是景辞楹重新给他换了一壶茶。
换好后景辞楹准备离开,却被裴松霁叫住,“对了,明天是梁秘书上班吗?”
“是。”景辞楹应道。
怀思的合作今天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那么他们两个也该继续轮换。
“裴总,有什么问题吗?”景辞楹问道。
“没有。”裴松霁立刻回道。
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又不知所以地补充了一句,“挺好的。”
景辞楹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并没有打算寻根究底。
满脑子都是明天不用上班,他准备去医院看姐姐。
毕竟这两天他都耗在了裴松霁身边,已经有两天没有去看过姐姐了。
于是一下班就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看着病床上愈发消瘦的人,景辞楹只觉得悲从中起。
刘阿姨将姐姐照顾得很好,但景辞楹还是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机能正在不可避免地衰败下去。
哪怕他拼尽全力,却也无法阻止。
大概是最近遇到了太多事情,景辞楹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灰心,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景辞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想。
愤怒像是烟火,一点就燃烧。
他对自己感到愤怒。
因此哪怕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刚才的所思所想,景辞楹还是从病房里逃一般地走了出去。
虽然知道姐姐不可能知道,但景辞楹还是不敢留在病房里。
外面的温度比病房里的低,因此外面的凉意很快便将他浸润,让他瞬间清醒,也让他对自己刚才的念头更加愧疚。
怎么能放弃呢?最难熬的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一天比一天好,怎么能放弃?
他刚才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小景。”正恍神间,景辞楹听见有人叫他。
一抬头才发现竟然是季抒怀,他刚从隔壁病房出来,就像从前很多次他们在医院的偶遇。
只是……陆迷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这让景辞楹有些恍惚,总不可能前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做得一场梦?
“季总?”景辞楹有些惊讶,“您……”
景辞楹说着向隔壁病房看去,隔壁不知何时又亮起了灯,只是景辞楹离门口有些远,并不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季抒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下说道:“有些睡不着,就来这里看看,大概是他在这里住了太久,总觉得来了就能见到他,所以……”
景辞楹听得有些心酸,平日里那么多劝慰的话,一时间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同时只觉得自己刚才想要放弃的想法是那么的荒谬。
其实姐姐还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生死面前众生平等,再多的财富也换不回爱的人的生命。
景辞楹能明白这种感觉的无力,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最后还是季抒怀先开口打破了安静,“吃饭了吗?”
“还没有。”景辞楹回道。
“我也没有。”季抒怀说着冲他邀请道,“既然这么巧,一起吃个饭吧。”
此时的季抒怀看着坚强,但景辞楹知道他是在强撑,因此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再加上因为刚那一瞬的念头一时间不敢面对姐姐,因此对于这个提议自然答应。
于是两人便一起结伴向外走去。
季抒怀带他来了一家法餐厅。
这家餐厅裴松也喜欢,因此景辞楹陪着他常来,但还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来到这里。
景辞楹来过,自然知道这里的价格,因此有些犹豫。
但季抒怀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刚一坐下就迅速点好了单。
景辞楹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下,但还是莫名有些拘谨。
大概是从前陪裴松霁常来的缘故,一来到这儿就想起了裴松霁。
想到这儿,虽然知道遇到的几率不大,但景辞楹还是下意识向四周看去,环视一周也没有看见裴松霁的身影,这才放心。
“怎么了?”季抒怀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开口问道。
“没什么。”景辞楹摇了摇头。
季抒怀见状也没有多问。只是聊起了别的开始转移话题。
季抒怀见识广博,幽默风趣,很快就将景辞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两人相谈甚欢,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和楚扬一起出现的裴松霁。
“诶,那不是你生活秘书吗?”楚扬刚一进来就发现了坐在窗边的二人,连忙转头对裴松霁说道。
裴松霁闻言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景辞楹和他对面坐着的……季抒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