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晚被裴松霁折腾了一圈的缘故,景辞楹第二天醒过来时头有些昏沉,嗓子也有些疼,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是感冒了。
但小时候妈妈说过过年不能吃药,否则一年都会小病不断,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迷信,但还是决定硬抗过去,毕竟也不是什么大病。
感冒而已,多喝点热水应该就能好。
再加上因为生病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因此景辞楹一天基本都没怎么吃饭,只是用保温杯不停地喝热水。
喝到最后已经有点反胃,不过整个人确实好了许多。
好受了一点后,景辞楹终于有些饿了,正准备回家做饭,没想到刚一出门却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季抒怀刚好从隔壁出来。
“季总?”景辞楹有些惊讶地叫道。
“小景。”季抒怀看见是他,脸上立刻多了一抹微笑。
“您这是准备回去吗?”景辞楹看着他出来的地方,不用问都知道他来医院的目的,再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本应是团圆的日子,一时间也感伤了起来。
“嗯,正准备回去,你呢?”季抒怀问道。
“我也准备回去。”
“我送你。”季抒怀闻言立刻说道。
“不用,太麻烦了。”景辞楹连忙拒绝道。
“不麻烦,顺路的事情,正好我也有事想要跟你说。”
景辞楹闻言这才答应下来,其实他也很想劝劝季抒怀。
他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看着季抒怀一直沉溺在陆迷的死亡里,景辞楹其实也很难过。
哪怕自己帮不了太多,但还是想做些什么。
于是两人一起下楼来到停车场,上了车后景辞楹告诉了他自己的地址。
季抒怀知道那片的条件一般,但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而是问起了自己之前和他提过的事。
“对了,小景,之前问过你是否愿意来我公司发展,你还没有给我答复,现在有答案了吗?”
景辞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考虑过季抒怀的提议,也一直把它当做planb,但还没有真的下定决心。
毕竟虽然裴松霁是个难伺候的事儿精,但这份工作也确确实实曾在困境中把他拉了出来。
而且自己和季抒怀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连朋友都不是。
景辞楹也明白他开出这份条件大概率只是为了帮他。
但景辞楹没有信心可以承接得住这份好意。
他很怕自己的能力配不上季抒怀的期许。
因此想法只是想法,若是真的实行,其实这中间还藏着许多的问题。
季抒怀见他久久没有应声,问道:“小景,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景辞楹知道季抒怀是真心想要帮他,因此也没有隐瞒自己的顾虑,真诚道:“季总,您开出的条件太好,我怕自己辜负您的期望。”
季抒怀闻言笑了一下,一下子洞穿了他的想法,“小景,你是觉得我在可怜你吗?”
景辞楹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也不想欺骗他,因此沉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季抒怀回道:“不是的,我没有可怜你,我是真的想帮你一把。”
季抒怀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一枚金片做成的平安符。
那还是陆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季抒怀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原本是想摘了的,但还没来得及摘下,他就出事了。
自从陆迷出事后,有关他的东西就越来越少,因此每一件季抒怀都格外珍惜,所以这个平安福就一直挂在这儿了。
“我们的情况不同,但有相似之处,所以我知道你的艰难,也明白你熬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所以确实想要伸手拉你一把,或许会很难,或许会很久,但只要你姐姐还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景辞楹听到这儿便知道他是想起了陆迷,也明白了一些他这么做的原因。
陆迷已经不在了,但他希望自己的亲人可以活下去,也算弥补了他的遗憾。
想到这儿景辞楹心中阵阵发酸,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毕竟语言实在是过于苍白。
“当然,我也有私心,我确实很欣赏你,不想你就这么在裴氏屈才,不过我不是在逼你,我知道人从一个熟悉的环境跳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因此我并不需要你立刻给我回复,等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答案也不迟。”
季抒怀这番话说得周到妥帖,景辞楹忍不住动摇了一瞬。
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好的,谢谢季总,我会认真考虑您的邀请。”
“不客气,怀思随时欢迎。”
-
裴松霁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人正在挖他的墙角,因为他正忙得不可开交。
每年过年各种亲戚,生意场上的朋友……都会来本家拜年。
而他身为裴家现在的当家人,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都要亲自接待。
当然接待宴请倒没什么,这些都不是最难熬的,最让他不耐烦的是总有人对于他的感情生活无比好奇,喜欢旁敲侧击一些感情问题。
更有甚者恨不得当天就拉着他去相亲。
裴松霁自然一一拒绝。
这几乎是每年都会上演一次的戏码,只不过从前他不答应是因为没有时间,但如今则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不过还没有公开而已。
想到这儿,裴松霁也不由想起了景辞楹,也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拜年吗?还是正和家人在一起?
裴松霁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也从没有这么期盼过赶紧上班,他真的很想见景辞楹。
因为想着景辞楹,裴松霁之后一连几天心情都很好。
不过他向来喜怒不怎么形于色,因此只有楚扬一个很看出来了。
“你最近心情挺好呀?”楚扬端着一杯酒问他。
他刚和李枢隐吵完架,叫了裴松霁出来喝酒,但没想到裴松霁还挺开心,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是挺好的。”两人这么多年的朋友,裴松霁也没必要避着他。
“为什么?谈恋爱了?”楚扬打趣道。
“还没。”裴松霁回道。
楚扬原本就是开个玩笑,毕竟这么多年他实在太了解裴松霁,虽然在事业上力挽狂澜,风生水起,但在感情上就是块石头,寸草不生,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谁动过心。
因此对于这个答案毫不意外,毕竟他会跟谁谈?办公室还是会议厅?
但笑过之后却突然咂摸出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楚扬一下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凑过来问道,“还没是什么意思?”
裴松霁闻言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这才回道:“还没就是现在没有,但未来不一定。”
楚扬:?
-
景辞楹打了一个喷嚏。
今天不知怎么了?明明感冒已经好了很多天了,怎么还打喷嚏?
难道是因为快上班了,他有些过敏?
很有可能,毕竟上班已经是这么反人性的东西,而他还有个更反人性的老板。
所以想到上班,身体有些不适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因此虽然千不愿,万不愿,还是到了上班那天。
景辞楹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到了公司,照常给财神爷上了香后就开始去磨咖啡。
等他做好咖啡端过去时,裴松霁果然已经到了。
景辞楹将咖啡放到他面前,轻轻叫了句,“裴总。”
裴松霁闻言抬起头来,冲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景辞楹立刻回道。
裴松霁并不是一个没礼貌的人,只是大概他们相伴的时间太长,很多事已经习惯成自然,因此这类话裴松霁已经很少对他说了。
今天突然又道起谢来,还真有点不适应。
景辞楹本以为是新年伊始,老板心情好,才突然这么客气。
但一连过去了许久,裴松霁的这份好心情都没有褪去。
而且他的改变也不止是不再忽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礼貌用语,事儿也没以前多了,景辞楹的工作似乎一下子清闲了些许。
景辞楹是一个十分善于总结的人。
于是他回顾了所以这些日子可能导致老板做出改变的契机。
最后得出了一个有些玄学的结论。
所以……老天真的开眼了?他许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他们老板真的要做个人了?
阿门。
看来跨年的时候许愿真的灵验,但当时他其实许了两个愿望。
为了怕老天忘记他的另一个愿望,于是景辞楹又默默把第二个愿望许了一遍。
“希望姐姐早日醒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个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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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景辞楹并没有幸福多久,裴松霁便重新忙了起来。
身为裴松霁的生活秘书,景辞楹自然也得跟着连轴转。
大概是因为最近从早忙到晚,景辞楹有点吃不消,身体一直有些不舒服。
因此一直很期待这周的周末,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结果好不容易熬到周五,裴松霁接了个电话后却又突然加了个酒局。
景辞楹:“……毁灭吧。”
他就知道老板这种生物怎么可能做人啊?
不过虽然怨气满天,但景辞楹还是面带笑容地应下,然后迅速准备了起来。
因此晚上下班后,一切便已经准备妥当,裴松霁换了一身景辞楹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后,便由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到了酒店。
他们到时,合作方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
裴松霁一下车,他们便迎了过来。
这些年景辞楹跟着裴松霁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因此哪怕身体不舒服,但还是下意识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随着他们一起向里走去。
包间里一切已经就绪,裴松霁刚一坐下,旁边的服务生便开始倒酒上菜。
吃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喝酒,因此合作方的领导第一个举起酒杯站起身来。
“首先第一杯酒,感谢裴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能来,来,我们一起敬裴总。”
大家闻言纷纷举起酒杯,对着裴松霁敬起酒来。
虽然景辞楹只是捎带,但自然也逃不过,因此哪怕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也跟着举杯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终于慢慢开始进入正题。
景辞楹知道临时加的酒局肯定不会没有目的,定是有什么事要谈,而且还很要紧,但他其实并不太关心,也顾不上关心。
因为他身为整个酒桌上身份最低的人,除了要伺候裴松霁,还要照顾到所有人的情况,随时起身倒茶倒酒,还要看准时机转动转盘,一刻也不能消停。
加上他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因此景辞楹的怨气更大。
有一瞬间他甚至恨这里为什么不是玄幻世界,因为他此刻的怨气足以养活一个邪剑仙。
他要养一个邪剑仙,然后让他去把地球毁灭。
但心里再怎么不开心,面上依旧要满是笑意,假装倾听。
虽然那些内容景辞楹根本没有听进心里,毕竟他们聊的东西太大,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因此基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裴总,您也知道我们这次的合作不是小数目。”
“所以呢?这么大的项目非要在周五谈吗?你们是等不到周一吗?”景辞楹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裴松霁:“我明白。”
景辞楹:“你明白个屁。”
景辞楹本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已经修得一副好脾气,但今天才发现,人只要上班就不可能真的情绪稳定。
还不能发疯,只能一边微笑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连发泄都没有声音。
裴松霁:“周一的时候我会让人去贵公司详谈。”
景辞楹:“……”
“那就周一再谈啊!为什么非得周五加这场破酒局!破酒局!”
“好的,裴总,周一我们会拿出一套合适的方案给您。”
景辞楹:“笑死,所以你们周末还得加班吗?心理平衡了。”
饭桌上越来越热闹,各种话语不断,觥筹交错,但大概是身体不舒服,今日的景辞楹却只觉得厌烦。
但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默默低头吃着饭。
心里只觉得今日的酒局似乎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裴松霁还在旁边说着什么,不过景辞楹已经没怎么认真听,只希望赶紧结束这一切。
“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新的一年,真的不能多爱我一点吗?老天。”
“……”
景辞楹正在神游之际,突然感觉到原本热闹的包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景辞楹抬起头,然后就见裴松霁不知为何正望着自己。
其他人见裴松霁没有说话,也逐渐安静,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过来。
景辞楹见状默默放下筷子,有些不明所以。
心道:“有病啊?突然看我干什么?”
但嘴上问出口的却是,“裴总,有事吗?”
裴松霁闻言这才回过神一般摇了摇头,终于转过头去,只是似乎有些不舒服,抬起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您是不是不舒服?”景辞楹见状连忙问道。
裴松霁没有回答,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景辞楹虽然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不对,但也不便再问,于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可是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见裴松霁再次以一种疑惑的神情看向自己。
“裴总?”景辞楹再次不解地问道。
可裴松霁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转过身去。
景辞楹:“……”
可能单纯只是有病。
直到裴松霁第三次转过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景辞楹终于服了,忍不住在心里开骂,“老看我干什么呀?赶紧吃行不行?我都困死了还得陪你参加这个破酒局,破酒局!”
“今天是周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破酒局,我现在已经在家躺着了!万恶的资本家!资本家!”
“好想回家,我恨你,裴扒皮!”
景辞楹心里吐槽得正欢,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关切状,给裴松霁倒了杯茶递过去。
“裴总,您要不要喝点茶?”
然而裴松霁却没有理他,而是突然站起身来,抬步向外走去。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合作方的领导也赶忙站起身来问道:“裴总,您这是怎么了?”
然后就见裴松霁低头对他说了什么,对方领导闻言连忙说道:“好好,我明白了,那您先回去吧。”
景辞楹看得满头问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裴松霁转过身来对他说道:“走吧。”
景辞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