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事务所,她随同所长一起出现在停尸间。

    “本来这次工作我准备安排给库洛洛处理,但外石滩还有一些后续工作需要忙,那小子一大早就赶去那边,所以这项工作希望由你来接手。”

    老所长拄着拐杖,长眉下是一双凝重的眼。

    “这具尸体不同以往,身份比较特殊,是我们当地一个很有名望家族的长孙。这也是所里其他人不敢沾手的原因。兹事体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结下梁子。玛丽。你能帮老头子接下这份工作吗?”

    看似放下.身段,语气诚恳,但只能骗骗没有工作经验还妄想拼出成绩的新人。

    这样的工作干好了,功劳是大家的,名望是所长的。干不好,出错的是实习员工,不仅要面临辞退,还要遭受死者家族的报复。

    烫手芋头,没人敢接,只能丢给新人,在哪个公司都没有例外。这老头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把芋头丢过来前,提前告知这项工作的利害。虽然出了事,对方十有八九也不会出手保自己。

    库洛洛也许就是这老头有意派出去的,因为今天正好是对方的轮值日,离开这里便是离开了麻烦。

    只怪库洛洛来了之后,自己外在表现的实在太“乖”,给上面留下了可以背锅的“好印象”。

    想通了关节,又因为讨厌的对象不在,迪妮莎终于可以卸下老实人的形象,表达不满。

    既然是敌对关系,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停尸间静谧又密闭的环境,她为自己点了支烟。

    歘——

    在老头子有些错愕的目光中,乖乖女形象荡然无存。火舌邪异舔舐烟丝,红唇叼住烟蒂,隐现的贝齿白的充满嘲意。

    “呼……”

    她肆无忌惮的将烟圈喷了老头满脸。

    “正常情况下的工作嘛,好说。”

    橙红的烟头冲着他,用食指点点烟灰,随着灰蒙蒙的碎片飘落,她挑明观点。

    “把我卖了还想让我替你数钱?呵。你在想屁吃?”

    这事只有我能做,其他人别妄想让我做。

    “你……”

    可能是迪妮莎的形象转变太过突然,可能是那番话难以吸收,老所长一时没有找到适合的台词。

    而吵架这回事,就是把对手逼入绝境的过程,可不能给对方留出反应的时间。

    “老头子。”

    迪妮莎乘胜追击:“想要功劳却又怕摊上事,就你这头缩在壳里的老鳖种带着一群不敢摊上事的小甲鱼——”

    她拖长了语气。

    今天之所以说的这么不留情面,不顾后路,是因为明天就是工作的最后一天。

    老子怕你个吊。

    她脾气上来了。

    “难怪你们事务所这些年都只能养一群吃干饭的闲人。”

    “玛丽……你……”雷打不动的死人脸荡然无存,老所长面皮上每一丝褶皱都在抽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招你进来……再有能力的人又能怎样?连最起码尊敬老年人都做不到!”

    指过来的手肉眼可见气得发抖。迪妮莎居高临下注视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爪,懒得继续在这浪费时间周旋。

    “背老太太过马路的活,我可以做。但背老阴比这种事就算了。我回办公室了,您老就在停尸房呼吸新鲜空气吧。”

    门口排了一群“吃干饭”的同事,迪妮莎拉开门,那群人就叠罗汉般全部涌了进来,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

    她目光一一接触那些狼狈的人,泰然自若绕过一大团“生物”,离开停尸间。

    估计今天过后,自己的绰号又会多几个不中听的。但明天就是任务的最后一天期限,事务所就算走辞退程序也得一周时间,到时候她早已完成任务离开。

    就那样在办公室坐到中午,去餐厅吃饭时,负责打饭的阿姨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早上的消息,特地给她打了一勺带虫子的炒时蔬。

    那绿油油的青虫在烹炒时被铁铲一分为二,不规则的断口与蔬菜一同混在盘子里,看起来异常恶心。

    “不想吃吗?”打饭阿姨语气恶劣,“就只有这些,不想吃就饿肚子。”

    迪妮莎平时很少浪费食物,即使再没胃口都会将做好的食物吃下去。

    但今天不同。

    “啊啊啊啊啊啊!!!”

    那将那盘带有虫子的饭菜全部倒在打饭阿姨的头顶。

    “我想你忘了。”对比对方的跳脚,她显得很平静,“这世上除了公司食堂,还有一种提供食物的地方叫做餐馆。”

    她这一顿打算出门去吃。

    离开鸡飞狗跳的公司餐厅,她步子轻快的走在路边,一旁商店橱窗内摆放的精致商品看的人心里发痒。

    路两旁的树枝早已长出浓密的新芽,朵朵桃花绽放的树下,幽香丝丝入鼻。新来的牛扒店就在前方,优惠套餐的标识就在墙上以图片形式贴出。

    她拿出衣兜内的零钱,距离那家店还有10步远时,突然停住脚步。

    她的表情变得不快。春季中午的阳光依然热辣,她注视店门前进进出出的客人,在服务员小姐礼貌的询问声中,目不斜视的从那家店门前走过。

    排列整齐的石砖被阳光晒出暖色调,牛扒店的宣传旗帜随风飘摇。她站在路边叫了辆计程车,没说目的地,只让对方在市中心漫无目的的瞎逛。

    但半个小时后,她毫无征兆的对着司机喊了停车。

    “别开了,甩不掉的。”

    她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给足了计价器上显示的戒尼,头也不回的走进不远处的森林公园。

    中午时间的公园空无一人。

    石头长凳、掉漆的路灯、还没放水一地枯叶的喷泉池,以及没到季节依旧保持枯枝状态的树木。绿意与枯树交织,不知名的野花散发阵阵清香。

    她就站在遍地鲜花的中央,没再前行,直到——

    大量脚步声将花田包围。迪妮莎无动于衷。她注意力全部放在脚下那些粉的、黄的、蓝色的野花上,指尖漫不经心的拨弄蓝色的花蕊,直到其中一人毫无危机意识的踏入花海。她两指掐断那朵蓝花,将注入念力的花朵直直刺入那人的鞋面。

    “啊啊啊啊!!!”

    惨叫响彻天际,所有人都被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不知多久,其中一人吞咽着口水还是开口:“请、请玛丽小姐和我们走一趟,我们的女主人想要见见你……”

    “哦?”迪妮莎挑起眉。

    .

    写着促销折扣的店铺,挂着废弃鸟窝的屋檐,被烈日晒得刺目的玻璃,街面卖冷饮的小摊。

    现在是一个小时后的下午。

    在仿似静止实则流动的时间中,迪妮莎来到事务所所长的办公室。

    她对着不知将尸体分配给谁而焦头烂额的老所长开口:“那具尸体,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