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在被客厅明亮的白炽灯泛出的光刺到眼睛时,他才回过神来,想起来家里还多了一个人。

    这里不能称之为是他的“家”,秦霄嫌弃他之前租住的出租屋不仅离公司远,离秦霄经常住的别墅也不近,便让他住了进来。

    顾远手中的雨伞被面容精致清冷的沈挽清拿了过去,“顾远哥,你怎么换了身衣服?我给你备好水了,现在就可以洗澡。”

    顾远下意识想起自己光着腿在秦霄面前走来走去,摇晃的衬衣衣摆不足以遮住他难以启齿的地方,方才还因为吹冷风而变得冰冷的面颊顿时滚烫。

    他移开视线,支支吾吾:“我……淋湿了,就换了件。”

    他现在穿着的这件浅灰色的运动裤也是秦霄的,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穿运动裤就可以,但西装裤就不行。

    思考过后,没有任何结果的他很快就释怀了,谁都会有一个莫名其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上司。

    沈挽清看出这件看上去普通的运动裤,价格是一点都不普通,可顾远不仅随意的穿着,而且裤脚边缘还粘上了泥点子,顾远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仿佛这就是一条十二块钱出头的裤子一样。

    买得起奢侈品的人不算是有钱人,用得起奢侈品的才算有钱人。

    有些人虽然买下了几万块的包,但完全不舍得用,用原包装包裹着包,放到衣柜里,或是偶尔背上那么一两次,包被别的东西轻轻碰一两下,就会紧张的来回翻看检查包。

    他不明白用不起奢侈品的人为什么要花钱买奢侈品,平白给自己增添负担。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发出的轻微的响声,唤回了沈挽清的心神,他抬起头看向磨砂的浴室门映出来的模糊身影。

    上衣,腰带,裤子……

    沈挽清一件件细数下来,直到门上的那道身影褪去所有衣物,他才收回视线。

    顾远小时候要比现在更为瘦削,养父母虽然领养了他,但对他一直算不上好,他不仅在家里是一团透明的空气,在孩子堆里也是这个样的。

    和顾远不一样,沈挽清很受同龄人欢迎,谁都想要和他做最好的朋友,为此他们还大打出手。

    他注意到了不合群的顾远,走过去,甜甜地唤了一声,“哥哥,你能把糖给我吃吗?”

    或许是顾远无法拒绝他,或许是顾远想要融入到他们当中,万分不舍的将刚刚分到的糖果小心翼翼放到了他的手中。

    他拿着糖回到了其他孩子的包围中。

    一个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高大的男生眉头紧皱,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糖,嫉妒道:“你怎么要那个没有爸妈的人的糖,真恶心。”

    在他看过来之前,男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急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

    见沈挽清移开了视线,男生重重的送了一口气,他差一点就成了众矢之的。

    要是惹沈挽清生气,不只是沈挽清不理睬他了,其他人也不会和他玩了。

    男生自以为逃过一劫,可在第二天,约好的朋友没有等他就去上学了,原本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人都在明显的疏远他。

    …………

    沈挽清随手把从顾远那里要到的糖果扔到了地上。

    他不是真的想要顾远的糖果,他只不过是在做确定一件事情。

    顾远真的是一只没有人要的可怜的小狗,他只需要对顾远笑笑,顾远就会愿意为了帮他而损害自己的利益。

    有一件事情,顾远或许到现在都不清楚。

    顾远的性格孤僻,导致朋友很少,这的确是事实,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想要交顾远这个朋友。

    只不过他从中作梗,让其他人不敢接近顾远罢了。

    那个时候的他对顾远有很强的占有欲,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其他朋友,而顾远就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

    他是顾远的唯一。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曾经顾远的一个男同学邀请顾远去看话剧。

    话剧,多么洋气啊!

    没有朋友的顾远自然拒绝不了这样的邀约,放学后,便和男同学一起打车到了剧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但直到顾远坐在剧院里面,话剧演到一半,顾远看得最入神的时候,他给顾远打去了电话。

    顾远抛下一脸懵的男同学,舍弃掉看到一半的话剧,二话不说赶了回来。

    沈挽清因为自己在顾远心中的优先级很高,而心情愉悦。

    顾远永远都是一个跟在他身后、没有出息的养子。

    …………

    沈挽清环顾着仍旧有些陌生的房间。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远不仅结交了朋友,还挣了不少钱,甚至有了自己的公司。

    他无比清晰的感觉到顾远离他越来越远,再也不是任他随意差遣的那个可怜的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