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时现在不太好。
刚看上的书呆子和要结婚的未婚夫是同一个人,他现在该怎么办?
在线等,急。
店员送上卡布奇诺,钟遇宵慢条斯理地往里面加糖:“为了给郗大少准备礼物,迟到了一会儿,不好意思,郗大少应该不会生气吧?”
叫他“郗大少”的人很多,多是调侃意味,郗时不喜欢,钟遇宵语调轻缓,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又不那么令人反感了。
眼睁睁看着他加了两包糖,郗时甜得牙疼,连忙端起美式喝了一口:“钟二少客气,初次见面还准备礼物。”
只要他不尴尬,那之前的事就没发生过。
打印出来的合同装在口袋里,他已经签上名字了,等钟遇宵签完,他们这桩联姻就是有名无实的假结婚了。
就是有点可惜,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对胃口的新猎艳对象,只能放弃了。
“看来郗大少的记性不太好。”
郗时心里一咯噔。
艹艹艹,钟二该不会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今天可不是我们初次见面,你小时候断了腿,拉着我不放。”
“……”
往事不堪回首,郗时眼皮一跳,直觉这不是结束。
钟遇宵喝了口加糖加奶的卡布奇诺,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眯了眯眼睛,慢吞吞的语调里都带了些许恶劣的笑意,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郗时的侥幸:“两天前在霖大校门口,你还送过我一束花。”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都是误会。”
郗时尴尬得坐立不安,表情变了又变,钟遇宵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拎起那兜打包的蒸饺放到他面前。
“这是?”
“礼物,那束花的回礼。”
“……”
郗时盯着“沙县小吃”四个字看了足足半分钟,他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沙县小吃什么档次他还是知道的:“你和你哥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他怀疑尤嘉煜猜对了,钟遇宵和他结婚就是为了争家产。
堂堂钟家二少,都沦落到拿沙县小吃送礼了。
钟遇宵没反应过来:“嗯?”
“没事。”
怕戳到钟遇宵的伤心事,郗时很委婉的挑开了话题:“你怎么没要双一次性筷子?”
要是钟二恼羞成怒,不和他签合同,要假戏真做怎么办。
郗大少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摇摇头,叹了口气。
要是钟遇宵对他使美男计,他大概率会把持不住。
?
钟遇宵不明所以,看着郗时跟服务员要了一把叉子,然后直接解开塑料袋,叉起一个蒸饺咬了一口。
大少爷皱着眉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后,给出了评价:“味道一般。”
语气里的嫌弃毫不遮掩。
然后他又叉了一个蒸饺送进嘴里。
一份柳叶蒸饺有9个,钟遇宵吃了2个,剩下7个都打包过来了。
郗时细嚼慢咽,花了五分钟才吃完。
桌上很安静,两个人面对面什么都没说,钟遇宵都不敢相信,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郗时吃完了那7个蒸饺。
上流社会注重孩子的教育,从小就学过餐桌礼仪,即使是郗时这样的混不吝,吃起东西来也很优雅,批发价可能仅仅几毛钱一个的小蒸饺,在他面前,仿佛变成了山珍海味。
大少爷擦擦嘴,又评价了一遍:“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话,不是一般,是不好吃。”
不知道是什么馅,冷了后尤其腻得慌。
钟遇宵没由来的想笑,掩着唇轻咳一声:“不好吃,你为什么还要吃完?”
他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嚷嚷着要打死亲爹的郗时,过去了二十年,大少爷披上了文明的外衣,但本质没变。
如果说之前只是不排斥这桩联姻,现在他则是有点期待了。
“饿了,为了来见你,连早饭都没吃。”
撩人撩习惯了,话出口后郗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太暧昧了。
艹艹艹,郗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我就是单纯饿了。”对上钟遇宵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神,郗时默默闭上了嘴。
艹,他还不如不解释。
钟遇宵摩挲着杯子,善解人意地附和:“我相信你。”
那蒸饺确实难吃,他尝了一个不死心,蘸了辣椒油和醋又吃了一个,还是差点没咽下去。郗时竟然能把剩下的都吃掉,看来是真的饿了。
早知道他就不尝了,打包一整份过来。
“要不给你点个蛋糕?”钟遇宵翻了翻菜单,“栗子蛋糕可以吗?”
蛋糕再难吃,也不会比蒸饺难吃。
钟遇宵要了两块栗子蛋糕。
郗时尝了一口,默默放下勺子。他不喜欢甜腻腻的东西,过生日特地定制的蛋糕都吃不了两口,更别提用来配咖啡的甜点了。
太甜了。
钟遇宵吃了小半块,看他几乎没动蛋糕,眉梢微扬:“不合口味?”
“没。”郗时象征性地又尝了一口,果断放下勺子,“我吃饱了。”
还是好甜。
钟二是失去味觉了吗?
“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你。”
“回礼吗?”钟遇宵放下勺子。
起因是郗时送了他一束花,他回了一份不完整的柳叶蒸饺,要是郗时再回他一份礼,那他俩跟冤冤相报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郗时动作一顿:“不是。”
但也算是一份大礼。
他拿出准备好的合同:“你看看这个,有要求可以提。”
钟遇宵挑了下眉:“这是什么意思?”
“约法三章。”
郗时坐正了些:“相信你对我也没有感情,合同一式两份,结了婚之后我们就是一张床上的……咳,合作伙伴,互帮互助,一起实现利益最大化。”
“郗大少在晨曦国际担任什么职务?”
郗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如实答道:“没有实职,股东之一。”
难道钟二是想衡量一下他有没有合作的价值?
“股东啊,那看来日常生活中不会接触到公司的业务。”钟遇宵按着那张纸,手指轻点两下,“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把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称为合作伙伴。”
也不会拿一张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合同谈判。
小孩子过家家吗?
看到ps后的一连串内容,钟遇宵差点笑出声。
谁告状谁是狗,用不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大少爷童心未泯啊。
“你不想和我当合作伙伴?”
那是想假戏真做吗?
郗时喝了口咖啡,不自觉直起了腰杆,就说他的魅力无人可挡,哼哼。
钟遇宵不置可否:“郗家买不起第二张床吗?那等我们结婚后,我买一张新的床。”
钟遇宵找服务员要了支笔,潇洒地签上名字,签完之后又在最上面划了两道,递给郗时一张。
两个签名排在一起,不分上下,钟遇宵的签名龙飞凤舞,圆珠笔写出了势如破竹的锋芒气势,郗时觉得自己的签名就够张狂了,没想到钟遇宵比他还张扬。
最引人关注的是合同上方,甲方乙方的名头被划掉了。
钟遇宵解释道:“我们之间不是谁有求于谁的关系。”
说的也是。
这合同签得比他想象中还容易,钟遇宵连要求都没提,自然不是他的乙方。
郗时收起那张纸,一切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不应该啊,钟遇宵的反应好像太平常了些:“现在是不是要说一句合作愉快?”
钟遇宵看了他一眼,随手将合同揣进口袋:“新婚快乐可能更合适。”
郗时动作一顿,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撩人撩惯了的郗大少马失前蹄,被未婚夫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撩到了。
他要和面前这个男人结婚了,他们会共同生活一辈子。
不对,是一年。
一年和一辈子相比,十分短暂,但对一个月能换十几个床伴小情人的郗大少来说,一年又十分漫长。
郗时从来没想过要和一个人建立长久的持续性关系,答应结婚也只是为了应付郗崇阳,但此时此刻,他突然不那么排斥这桩婚事了。
大概是被男色所惑。
大少爷故作随意道:“行吧,那就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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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顺利结束,钟知礼期待的大打出手没有出现,可能是臭味相投,钟遇宵和郗时一拍即合,迅速领了证。
从民政局里出来,郗时让钟遇宵先上车:“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早上他去钟家接了钟遇宵,行李也捎上了,结完婚两人直接去郗崇阳准备的婚房里住。
同居。
合法的。
钟遇宵正在拍结婚证,钟母问他要照片,余光瞥到了一束姹紫嫣红。
郗时刚刚去路边买了一束花。
不像花店包扎得那样精美,这束花的种类多且杂乱,有向日葵、小雏菊、满天星,还有零星的一两支玫瑰。
“有新的目标了?”
撞见苗元已经是十几天之前的事了,依郗时的调性,应该有新的小情人了。
钟遇宵又看了一眼那束花,啧,郗大少挑情人的眼光差,挑花的眼光也不咋地。
下一秒,那束花就递到了他面前。
钟遇宵愣了下,抬起头。
“新婚快乐。”
宽大的墨镜遮住了表情,郗时发动车子,面上风平浪静:“庆祝我们暂时达成合作的礼物,你也可以当成回礼。”
这可真是……
路边摊贩卖的花没有修剪干净,钟遇宵拨弄着花枝上的刺,指尖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使他从新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先去一趟家具城。”
没错过钟遇宵失神的一瞬,郗时单手握着方向盘,得意起来:“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哼哼,就说没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论撩人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书呆子,可算是扳回“新婚快乐”那一城了。
钟遇宵“嗯”了声:“还缺一样。”
他支着额角,有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吹得散漫的语气染上了阳光的柔和味道,入耳近乎缱绻,撩人心弦。
“去买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