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嘴下车解开牵引带,宁师傅说谢谢他。烂嘴没吭声,收拾好牵引绳,开车走了。
露怡在后面大声喊:“谢谢兰叔。”然后又,向另外几人致谢:“两个阿姨,贺叔叔,辛苦你们啦。”她边说边认真地向贺冯唐几人一个一个地颔首。
周阿姨和杨阿姨看见她这么乖巧,很心疼她。等宁师傅父女拉板车走了,两个女人闲聊,周阿姨说:“露怡才十三岁,比大孩子都懂事,可惜是个苦命的孩子。”
杨阿姨:“她小时候我还给她喂过奶,宁师傅命好,捡到了一个好女儿。”
当年,宁师傅从山上砍竹子回来,经过马迹坳,累了,便在路边的马神庙前休息,看见一个背兜放在庙里的马神像前,背兜里有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孩子,里面的孩子在哭……
他以为是孩子家人就在附近,很可能是方便去了。但一想,不对,去方便不可能把孩子丢离身边呀。
他呼喊起来,没人应声。他担心是不是大人被野兽咬着拖走了?他在马神庙四周查看,没发现哪里有血痕。
宁师傅疑心是不是遗弃的孩子?他把孩子抱出来,查看,发现是个女孩,衣服上写有出生日期,立即断定她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于是把她放回背兜,把背兜挂上担子,挑回了家。
宁家单院独栋,建在山脚下,所种稻田也在山侧的一条小山冲里。山冲里的田是薄田,改革开放初期,分田到户时冲田两亩算一亩,村里人嫌远,没人要,宁师傅便全要了。如今加上自己开垦的,从山冲头到山冲尾有五六亩之多。农田收成只够吃和养禽畜,宁师傅主要靠农闲时的篾匠活挣来家庭开支。
他身边没女人,带回个女婴只知道熬粥汤给她喝,结果她面黄肌瘦。宁师傅时而抱着她到村里讨奶吃,那些有婴儿又奶水足的女人便会给她喂奶。
宁师傅家境贫寒,两个男孩还很小,他老婆嫌日子没盼头,借口出去打工,从此杳无音讯。宁师傅捡到露怡,属于超生,被发现。计生办的人上门处罚,看见宁师傅是个单身汉,带着三个孩子,没有罚他,要他把女孩交给民政部门抚养。
宁师傅不肯,有人给他出主意:你可以先交出去,办个手续再抱回来嘛,说不定还有补贴费。宁师傅不相信,说,有这么好的事还会轮到我?一交到到民政,抢都抢不回来了;我能捡到她,证明我与孩子天生有缘份。
宁师傅把她取名露怡,也许是没有母乳喂养的缘故,露怡身体一直虚弱,时不时生病,到了上学年龄,还是这样。宁师傅想等她身体好点时再让她上学,一等就等了好些年。
露怡体质差,精瘦精瘦。由于家里离村里有一段距离,宁师傅怕她路上摔跤,又怕到了村里与孩子们不熟,受村里小孩欺侮,不让她外出。
十岁那年,几个小孩结伴来山脚玩,来到她家讨水喝。这些小孩说露怡是个捡来的累赘,露怡不信,几个小孩坚持说是,并告诉她,不信你可以去村里问。
露怡没有去问,因为他相信了,两个哥哥都上学,自己没上学,一定是捡来的。捡来的跟亲生的不一样,低人一等。
从此后,露怡为了不让宁师傅嫌她是个累赘,她抢着干家务活,还养了一大群兔子,并主动做家务事,天天咬着牙干活。宁师傅有点奇怪,劝她不要做那么多,怕身体吃不消。她说,我吃得消。
不想她身体却渐渐变得强健起来,病也跟着好了。
大笋二笋晚上放学回家,露怡干完活会蹭过去问大笋那些书上的事。二笋不喜欢她,她不敢打扰二笋,只问大笋。看到大笋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懂那么多,她一脸羡慕的样子。
宁师傅看出了她的心事,想她现在身体也好了,便让她也去上学。露怡想不到自己也能上学,高兴得哭了。宁师傅看到她哭,觉得亏待了她,便说,你以前一直身体不好,我没让你上学,是我的错,现在不能再犯错了。
露怡很受感动,说永远记住爸爸的恩。宁师傅很吃惊,说:“怎么能说记我的恩?我是你爸,让你上学是应该的,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讲乱嚼舌,你就是我亲女儿。”
露怡已经11岁了,从一年级读起。她上学很努力,加上大笋的辅导,一年就学完了一至二年级的课程,第二年直接升到三年级。在三年级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露怡语数两门第一。大笋说,再努力一把,跳到五年级去。露怡说,有大哥教我,我一定会再跳级。
宁师傅一直期望孩子们都能有出息,至少要考上大学做个城市人。转眼大笋已在读大学,二笋在读技校,露怡成绩很优秀,宁师傅心满意足。
想不到宁二笋上技校第二年就变了,成了另类,没心思读书,只想挣钱。哪怕代哭的活也干。到如今代哭也不搞了,嫌来钱少,发现做混混不缺钱,任意挥霍,又潇洒,但跟着花子一伙……
(下一节,眼前有点黑,他摔了个趴地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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