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学校丑闻
一九八四年九月三日,礼拜一。
“鲁迅楼609教室。”苏柳荷背着自己设计的双肩包,穿着自己设计的背带裙往楼上走。
第1节 课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她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始。
家里的车不能开进校园,在侧门停下来。坛坛还要追着妈妈一起来上课,被伍爷爷哄着去动物园了。
苏柳荷不用操心一家老小,课程也不算很紧张,感觉还挺不错的。
她来到教室里,里面已经有一多半的同学坐着。
这些都是全国各地考上来的高材生,年纪最大的有四十三岁,是为基层干部大姐。年纪最小的十七岁,教育世家的独子。
苏柳荷贴着墙边走,座位还没固定下来,她不想坐在前两排。走到最后两排,见着抽屉里放着扑克牌和小说集,她想了想坐在中间那排靠窗户的位置。
这可是个风水宝地,能好好听到老师的讲课也能不被老师重点关照。而且不会被后面贪玩的同学影响。
班主任姓汪,利索的短发戴着一副银色眼镜。年纪五十左右,看人的眼神很犀利。
全班一共有四十人,她扫视一圈,对第一排的男同学说:“你叫宋勤吧?班长你来当。”
苏柳荷拄着脸,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时她旁边的女同学举手说:“老师,班干部不应该由我们自己投票选吗?”
苏柳荷许久没上过学,差点忘记这个流程。
然而汪老师却说:“不用你们选,谁成绩好谁成绩差我心里有数。你们过来都是为了学习的,把心事最好都放在学习上面。那个钱诚,你来当支书记。”
钱诚的穿着打扮也是不俗,苏柳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他也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家庭差不了。
钱诚没想到汪老师会直接让他当支书记,要说团委的支书记能参与预备党员的选拔和考核,手里比班长的权利大。
他站也没站起来,直接说:“报告老师,我不想当书记。”
汪老师皱着眉头苦恼了一下说:“那你来当班长?”
宋勤说:“老师我也不想当干部。”
汪老师敲了敲黑板,让下面议论的同学都安静:“你俩跟我出来一趟。”
钱诚看了宋勤一眼,宋勤前一步出门,钱诚没办法跟着走出教室。
“这个姓汪的怎么这么独裁?”旁边的女同学胖乎乎的,实际上已经三十岁了,看起来还有点孩子气。应该是圆脸蛋给出的错觉。
“听说是后勤调上来的,咱们学校导员人手不足。”后面的同学头也没抬,正在翻着新到手的教科书:“她也不负责课堂教学,只管纪律。”
苏柳荷闻言叹息。
怕就怕只管纪律的人,闲得没事就会把人盘来盘去。
等外面谈话结束,汪老师和宋勤、钱诚一起进到教室里。
她继续说:“还是由宋勤当班长、钱诚做书记。另外这五个人做副班长。周晓舒、武义、刘大成、汪磊、周坎。你们五分别负责考勤、作业、卫生值日、黑板报和课堂纪律。”
苏柳荷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三十人的班级,一个班长五个副班长。加上杂七杂八的干部,基本上班上大多数人都有了职务。
她无官一身轻,心里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前些天她还见着有人卷着挂历悄么悄地进到办公室呢。她不打算送礼,不想助长歪风邪气,于是埋头翻开书不打算踩浑水。
下课时,旁边的女同学说:“同学你好,我叫童艳,你叫什么名字?”
苏柳荷说:“我叫苏柳荷,你好呀。吃不吃牛肉干?”
苏柳荷把牛肉干拿出来,分给童艳,童艳也不腼腆抽出一根嚼了嚼:“哇,好吃,有股奶香味。”
苏柳荷又给前后桌分了点,大家也把家乡特产拿出来,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
上午课快要下课,汪老师又在教室前面站着:“下午没有课,住读的同学去领被褥。走读的同学,我看看,走读的咱们班有两个。苏柳荷,你是从夏石过来的?”
苏柳荷无奈站起来说:“是的。”
汪老师没过来前就听说她班上有位校花级人物,见了以后无比厌恶妖妖娆娆的狐狸精样子,再确定是小城市上来的,冷笑着说:“从小城市考上来不容易,你这样的且行且珍惜吧。”
这话听着很容易让人有遐想的机会,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汪老师,小城市考上来的不止我一个,你刚才的话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还是说给所有小城市考上来的同学听的?”
汪老师似笑非笑地说:“你怎么想都行。好了,住读的同学赶紧去领生活用品啊,要是晚了就排不上了。”
说完,她瞥了苏柳荷一眼。
苏柳荷见她这幅态度,气呼呼地坐下来。
童艳在边上说:“诶,你是哪里得罪她了吗?她怎么那样看你?”
童艳也打量过苏柳荷的穿着打扮,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同学在边上,她用欣赏的态度接触,觉得运气很好能够坐在苏柳荷身边。女孩子干净又漂亮,身上香香的,比男同学好一百倍,童艳喜欢都来不及呢。
坐在前面的女同学转过头,低声说:“我上个礼拜过来的时候,找汪老师报道,她看我的眼神也差不多这样。但是她见着宋勤和钱诚两位男生的眼神可就不这样了,活像是见着亲儿子。”
她旁边的男同学说:“宋勤的爷爷是教育局副局长,刚退下来还算热乎。钱诚家里有钱,在东区那边有厂子,专门卖给外国人的。我瞧着汪老师脖子上面的项链挺眼熟的,头几天看着钱诚妈妈在手里拿来着,说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我们一个寝室的都见过。”
苏柳荷想到项链,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童艳说:“钱诚不是走读吗?”
男同学说:“大少爷需要一个午休的场所呗。”
苏柳荷闭了闭眼睛,真是操蛋啊。
后面一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毕竟读书的人还在大多数。
苏柳荷安安心心学习,有空就会到图书馆去看书。周末要不去棉二厂,要不会在京市的福利院看望小朋友。
十一过后,苏柳荷早上去上学,坛坛非要跟着一起去。伍爷爷就让司机开着家里的豪车,带着坛坛一起送妈妈去上学。
还没到学校,坛坛在苏柳荷怀里呼呼睡着了,苏柳荷看着外面下起了毛毛雨,叫司机停到路边,免得挡在大门口影响打伞的同学出入。
“护荷楼,401。”苏柳荷默念着上课地点,前面开车的司机笑着说:“就是办公楼前面那一栋。我陪老爷子去看过,这还是他捐款盖的呢。”
伍爷爷哼了声没反驳。
苏柳荷顿时明白为什么要叫“护荷楼”了,要是不说,她还以为是因为前面荷花塘起的。
苏柳荷灵光一闪说:“该不会荷花塘也是爷爷捐的吧?”
伍爷爷说:“不是。”
苏柳荷松口气,幸好,要不然多肉麻啊哈哈。
结果前面司机说:“池塘带回廊的亭子和里面的鲤鱼是老爷子叫人整的。怕你学习起来会想家,看看鲤鱼能好受点。”
苏柳荷:“……啊。”爷爱如山啊。
司机停的位置好巧不巧是个公交站前面,苏柳荷下车也没往后面看,弯腰亲了亲迷糊糊的坛坛,转身往学校里面去。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公交车上挤下来的辅导员汪老师。
汪老师被后面的乘客推了一下,崴脚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弄了一裤脚的泥水。
汪老师被乘客扶起来道歉,她没听对方说什么,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柳荷的背影,还以为苏柳荷看到她,故意不扶的。
她想不到一个小城市的女同学能坐这样的豪车出入,还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悠闲的背着高级包,穿着高跟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
苏柳荷本来上课上得好好的,社会学老师刚布置完调研作业,汪老师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教室前方。
课堂上,大家一看到是她来了,一个个话也不说了,就想看她又要干什么。
苏柳荷往后面一靠,自从知道汪老师嫉妒年轻女学生后,对汪老师的观感也没那么好了。特别是看她前面跟钱诚这帮男同学有说有笑,后面马上变脸似得批评女同学,活脱脱是个恶婆婆。
苏柳荷真心想叹气啊,还以为女性辅导员能更好接触一些,像个知心姐姐、温暖妈妈之类的,结果是个宫斗选手。
这样的人才真不知道怎么当上辅导员的。
“我今天趁着还没上课,跟你们说一说。”
汪老师站在前面,双手撑在讲台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班上有些女同学把小地方的不良风气带了过来。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想必有的同学马上就能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盯着苏柳荷的方向。
她仇恨苏柳荷在她挤公交车的时候,从豪车里下来。她亲眼目睹苏柳荷关门之前还弯腰亲了亲里面的人。
这样品行败坏的女同学,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要是放在过去那妥妥就是个资本派,是要被斗的!
哪怕现在不是过去,她也要斗一斗!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悠闲的过四年大学生活?
“有的女同学,把燕京大学的学生身份当做什么了?一些不正之风我看在眼里。明明是从小地方来的,偏偏要住豪宅、坐豪车。”
她坚定的态度,让其他同学也把目光放在苏柳荷身上。要说苏柳荷是小地方过来的,确实不像,但人家开学时候就承认了。但是她的吃穿用度,的确不像是小地方能负担的起的。
苏柳荷直视汪老师的目光,在同学们的审视的视线里,笑盈盈地说:“证据呢?”
汪老师本来义愤填膺地说,闻言一顿:“什么证据?”
苏柳荷说:“不正之风的证据。”
汪老师没想过苏柳荷会直接跟她对杠起来,厉声说:“还要什么证据?你穿得洋里洋气,一看就是——”
“洋气也要被批评呀?”苏柳荷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走在台上转了个圈说:“我可以当做是夸奖吗?”
汪老师怒道:“谁在夸奖你!”
苏柳荷说:“可这件裙子是我亲手设计的呀。”
宋勤在前排嘀咕着说:“好像是二厂的品牌。”
汪老师马上说:“听见没有?你少往脸上贴金。”
苏柳荷走回座位里,把包里装着的棉二厂工作证拿出来:“喏,棉二厂主设计师苏柳荷。”
汪老师快步走过来,一把拿过工作证左看右看。
童艳在下面撇着嘴,真是看不得她这副嘴脸。
汪老师难以置信地放下工作证,要说京市棉二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品牌。苏柳荷居然是里面的主设计师!
汪老师盯着她上下看了一圈,怒道:“那你还背个洋包——”
“也是我设计的。”苏柳荷把双肩包提起来,上面印有小小的LOGO,是二厂的标记。
顿时班上哄然大笑,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嘛。
汪老师咽了咽吐沫,指着大家说:“都给我安静,还要不要课堂纪律了?”
宋勤站起来说:“都安静!小心我记你们的名字!”
苏柳荷说:“现在是上课吗?还记名字,你是小学生?大学生的事小学生不要参与了好吗?”
童艳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前后桌乐成一片。
汪老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到苏柳荷面前说:“我还批评不了你吗?本来想着你年轻,应该要脸面,不会让我说的那么透。你说你是设计师,好,那我问你,你设计师的工资能让你每天坐着豪车上学?还有豪车里的人是谁?我亲眼见着你亲过人家。小小年纪,你把燕京当成什么地方,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要搞男女关系!”
这枚重弹下来,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苏柳荷的脸色。然而苏柳荷低声说:“你污蔑我,公开污蔑!”
汪老师说:“我没有污蔑你,我亲眼所见。这里是高等学府,是全国学子们梦想的圣地,怎么会有——”
“你给我闭嘴!”
在课堂外,黄院长陪同老友伍德山参观他所捐赠的教学楼。本意是想让伍德山再看看有没有欠缺的地方,搞不好还能给学校捐赠一笔教学费用。
黄院长听到他的车进到学校里,是过来送孙女上学的,忙不迭地把人拦下。参观来参观去到了护荷楼。
大老远就听到教室里争吵声,在刚才他就要打断汪老师的话,而伍德山不让,他就想听听汪老师还要如何挤兑他的宝贝孙女。
坛坛见到妈妈在跟人对峙,从门口跑过来,哒哒哒地扑向妈妈。
汪老师忍不住说:“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谁家的孩子?”她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或者这是你跟谁的孩子?”
黄院长怒道:“住口!她是军属,她丈夫是军团长!”
汪老师愣了下:“军属?怎么可能是军属?”
黄院长气急败坏地说:“不光是军属,你也不看看这栋楼叫什么名字!”
伍德山在旁边慢悠悠地说:“当初我捐赠这栋楼的时候,用的是我孙女的‘荷’字。希望能让她在校园里度过轻松愉快的学习生活。哪里想到贵校竟然让这样名不副实的教师来欺辱、造谣和打压她。我现在就安排人,把这栋楼还有其他我捐献的设施,全部拆了!”
这话说完,场面顿时不受控制。大家没想到苏柳荷会有这样气派的爷爷,还给学校捐了教学楼!
童艳等人更是张大嘴,不敢相信跟她们一起学习的苏柳荷会有如此深厚的身家背景。
苏柳荷抱着坛坛,也不劝伍爷爷,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说:“爷爷,你早上送我过来被汪老师看见。她造我黄谣不说,还说我亲了别人。”
坛坛搂着妈妈的脖子,飞快地说:“妈妈亲的是坛坛呀!坛坛想抱妈妈,可坛坛太困啦!妈妈亲了坛坛就来上课啦。”
事情越发不可控制,这下大家又把目光挪在石化的汪老师面前。
苏柳荷抱着坛坛走到她面前说:“我的确是小地方考上来的。但我的户口是京市人。哪怕我不是京市人,也不能因为一个户口给女同学造谣吧?归根结底,你不配做老师。”
黄院长还在一边苦苦劝着伍德山,千万不能把教学楼扒了啊。要不然新生上课都没地方。
伍德山不听他的话,非常生气这位老友没有把孙女照顾好。他不光要把楼扒了,还要把亭子推了、把鲤鱼捞走、把池塘给填上!
汪老师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你们家怎么可能那么有钱。”
苏柳荷说:“我不用跟你解释。反而你要跟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一个班尽半数都是班干部,还有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怎么来的。要说你一个辅导员的工资是不可能买到限量版的项链!”
汪老师脖子上的项链反面有编号,全国限量一百根。说来也不少,但是编号越小越有收藏价值。
这是苏柳荷联合孙乔治办的个人首饰品牌,挂在棉二厂之下的独立工作室。而编号001的那根就在苏柳荷的衣帽间里放着呢。
苏柳荷本来不想追究,谁知道汪老师咄咄逼人,枉为师表。
不光对她,对班上其他女同学还有赶尽杀绝的架势。
男同学们能够不出勤、不写作业,但女同学不行。男班干部可以不管杂事、不参加劳动,而女干部不行。
期中评比,清一色的男同学在上面,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柳荷那天值日擦窗户和钱诚俩人一组。干活的时候钱诚就被汪老师叫走,原话是:“你不是有哮喘吗?你去办公室帮我抄份东西,苏柳荷你来擦。”
苏柳荷那天透过窗户看到钱诚下楼就往学校门口走,根本没去办公室。
黄院长听到汪老师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当机立断:“你先不要当辅导员了,这个班我另外安排人。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室,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苏柳荷这回当仁不让地说:“为什么不在这里交代?”
黄院长怔愣了下,犹豫着说:“不好吧?”
童艳在后面喊道:“她收受贿赂就好了吗?偏袒男同学就好了吗?给女同学造谣就好了吗?我要求必须公开处理,要求严肃处理!”
这一下,所有女同学们都站起来喊道:“我们要求公开处理、严肃处理!”
宋勤脸色不大好看,他从第一排站起来说:“你们不要激动,听学校的安排。”
苏柳荷说:“你当然不激动了,既得利者永远不会出声反抗!”
钱诚跟宋勤使眼色,宋勤没办法,灰溜溜地坐下来了。
伍德山干脆走到最后一排,司机帮着拿了个椅子坐着等着处理。
黄院长先把汪老师叫出去谈心,大约四十分钟后,汪老师从宿舍回来提着一个大包,拿着写的名单站在教室门口开始点名:“宋勤,手表一块。钱诚,项链一根、红包五佰元。武义,红包三百元、挂历两卷…”
她点一个名字,就有学生出去把她退的东西拿回来。宋勤等男同学再没有那份傲气,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苏柳荷冷眼看着,几乎大半数男同学都给了她好处。其中预备党员四个男同学,给的价值最高。
伍德山在后面叹息,这真是学府丑闻啊。
黄院长站在门口漠视着汪老师,教务处的人怎么能安排这样的人当辅导员?把燕京当成什么了?把预备党员当成什么了?把引以为傲的高材生们当成什么了?
黄院长惭愧不已,走到伍德山面前,唏嘘着说:“看来我是要退休了,我连个分院长都当的不称职啊——”
伍德山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有这句话我就受用了。你是搞学术的,比不过那些搞人情的。这次严肃处理,也算是杀鸡儆猴。国家的教育刚放宽,切勿让天下学子们心寒啊。”
“老友说的是。”黄院长明白伍德山的意思了,叫来助手低声说:“通知公安局的同志吧。咱们既然遇上了,就不要遮遮掩掩,要不跟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是。”助手二话不说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汪老师还在肉疼到手的东西,她一边退一边怨恨地看着抱着孩子玩耍的苏柳荷。
苏柳荷没功夫看她,坛坛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地哄着女同学们,让大家的心灵受到了治愈,纷纷把私藏的小零食上缴到坛坛的手里。
坛坛自己有个斜挎小包,搭搭上有妈妈绣的小莲蓬。她抓着零食特别顾家地往包里放。问就是要拿回去给爸爸吃。
童艳看了失笑着说:“因为你是荷花,所以她是小莲蓬?”
苏柳荷害羞地说:“是呀。她是我的小莲子。”
莲子又怜子,对应母女关系正是合适。
她们在后面有说有笑,前面花了些功夫把东西都退完。
汪老师忿忿地瞪着苏柳荷,心想着只要还在这个学校里,她总会找机会报仇。清水部门混了半辈子难得当上辅导员,可以搜刮一下,真是倒霉。
她还在怨恨着苏柳荷,谁知道刚从教室里出去,楼梯上迎面走来四位公安同志,不等她逃跑,直接把她以贪污受贿罪嫌疑人的身份铐起来带走了。
“走吧,今天这场闹剧也就这样了。”伍德山起身,拍了拍黄院长的肩膀说:“回头去我家喝茶。”
黄院长赔着笑脸,目送伍德山和苏柳荷一起离开。
第52章 重回小塘村
隔了一周,班上来了位新辅导员,姓甚,年纪六十。要是没有教务处老师提前打招呼,他笑呵呵站在教室门口一点存在感没有。
到了班级里,他让班干部重新归整一遍,想要当的继续当,想要换的同学们自己开班会换吧。总而言之,大事给院领导管、小事给班委管,他乐悠悠每天拿着罐头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钱诚把自己整了个预备党员,完事辞掉支书“岗位”,每天迟到早退打球。
宋勤还是班长,课堂纪律还是管得很严格。甚老师找他谈过话,叫他不必要管那么多,都是燕京的学子难道真要当小学生管?
宋勤后来也就放手了,他每天在第一排听老师讲课,后面的同学们要干什么他也不管了。
早上他又见着苏柳荷坐着家里的豪车到学校,宋勤忍不住问钱诚:“她家到底多大的本事,辅导员说换就换?我看她家还请了律师要追究汪老师造谣呢。”
京市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钱诚曾经认识佟健,佟健也就是顾毅刃的假表哥。对方进去以后,他家三令五申叫他低调行事,也间接知道苏柳荷的婆家背景深厚。
他平时表现的天不怕地不怕,到底不敢随便说苏柳荷,只是忌讳莫深地说:“反正客气着没错,不想惹事上身那就保持距离。”
想到钱诚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对苏柳荷还是客客气气的,宋勤从那天起,见到苏柳荷都避之不及。慢慢的,班上除了玩得好的童艳等前后排,其他人对苏柳荷也是表面客气,私下保持距离。
苏柳荷无所谓,她巴不得清闲。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要是在乎也就没有现在的她。班里的一些同学为了能成为党员而在学校里拉人情套近乎挣表现,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上下走读念书,为棉二厂报名的全国第一届服装设计大奖赛做准备,专注做更好的自己。
苏柳荷这天放学回家,赶着周五下午没课,亲自去海鲜市场买了鱼虾回去,打算给伍爷爷做点好吃的。
老爷子家在海边,嘴里吃内陆的菜总觉得欠点味道。
苏柳荷到家见着顾孝文也在。
“大忙人怎么来了?”苏柳荷把生猛海鲜扔到厨房,换好衣服出来看着顾孝文,打着招呼说:“最近听说一直在工地待着,怎么有时间过来啦?”
顾孝文最近迷上知性总裁人设,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穿着三件套西装抿着咖啡:“遇到一位老熟人,希望咱们建筑公司能帮忙搞点小建设。”
苏柳荷笑道:“什么老熟人?看样子是我认识的?”
顾孝文说:“还记得小塘村的马书记吗?”
苏柳荷说:“当然记得!她帮了我跟顾毅刃不少忙呢。”
顾毅刃当年高考报名,是马大姐帮忙盖的章。后来苏柳荷找佘曼梅,也是马大姐给的线索。为了怕她做傻事,马大姐还特意到京市来安慰她。这样的感情不能说不深厚,苏柳荷是不会忘记的。
苏柳荷又问:“她怎么找到你了?是有什么难处?”
顾孝文摆摆手说:“说反了,不是有难处,是有好处。最近国家进行新农村建设,马书记带领小塘村脱贫致富。这次得了一笔财政拨款,要她修路造桥。她觉得小城市没有好的工程队,不知道怎么问到我这里来了。”
苏柳荷还没说话,伍爷爷从外面背着手慢悠悠地过来:“小塘村?我还没去过。”
苏柳荷也想着回村子里看看,那曾经是她的快活老家呀。
顾孝文说:“我犹豫着咱们公司帮忙建设成本肯定不低,她把图纸也做好了,我见着报价…估摸挣不到多少钱。”
苏柳荷说:“不就是修路造桥吗?”
顾孝文说:“祖宗,你不知道现在各地建设,钢筋水泥水涨船高。有些地方农民工都不够用呢。”
苏柳荷说:“要不我先回去看看。要想富先修路,这一点没错。钱要花在刀刃上,要是真对小塘村有好处,我愿意不挣钱,或者自掏腰包添补着也行。”
伍爷爷捋着胡须说:“这才像话,做人不能忘本。而且人家还帮过你。现在新农村建设各地开花,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要是能够伸出援手,修好的路可以起你的名字嘛。”
一提到这个,苏柳荷就想起学校的“护荷楼”。她肉麻地说:“要是真修起了,叫小塘村路就可以了。”
伍爷爷说:“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叫‘坛坛大路’。”
苏柳荷一言难尽地说:“还是小塘村路顺口些。”
伍爷爷不乐意了怒道:“大不了老子出钱。”
苏柳荷笑着说:“您还有私房钱呢?”
伍爷爷顿了顿,往外面玩耍的坛坛身上瞥了眼,小声嘀咕着:“万一她娘脑子一抽把钱全败了呢。”
苏柳荷:“…行吧。大不了抓阄,但给小塘村的资金,我有自己打算。”
伍爷爷不说话了,唉声叹气地出去找坛坛去了。
顾毅刃这周末要去别处公干,周六才回。苏柳荷与伍爷爷、顾孝文还有坛坛一起回到了她的快乐老家。约好顾毅刃回来直接到小塘村见面。
顾孝文开着高级越野车,里面载着小塘。她闻讯赶来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小塘村到底什么面貌。
苏柳荷抱着坛坛坐在豪华轿车里,人模狗样、衣锦还乡。
“这里就是妈妈成长的地方。”
苏柳荷指挥司机往下面的土路开,可以看到隔壁村已经把水泥路修到大路口了。路边还有白桦树和花坛,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
“妈妈,比水泥路还要好的是什么路呀?”
苏柳荷说:“沥青路,等你下次来就能看到了。”
坛坛想了想说:“我知道呀,长安大街就是沥青路!”
苏柳荷说:“对呀,咱们要修就修最好的。”
往小塘村村口走,土路坑坑洼洼。越野车开起来没多大压力,小轿车刮了两次底盘。
顾孝文临过来前给马书记打了电话,只说自己要过来考察,没说苏柳荷要过来。
“马大姐!”苏柳荷抱着坛坛下车,看到一脸操劳却满眼都是希望的马大姐,冲过去抱着她说:“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马大姐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跟着一起来了?这个是你女儿?长得真好,像洋娃娃。”
苏柳荷抱起坛坛叫她喊人,坛坛穿着公主裙,头上扎着洋气的彩带,奶声奶气地说:“马伯伯好!”
她在夏石长过,那边也把年长的女同志叫伯伯。
马大姐笑着说:“今天没准备,晚上我亲自过来给你送个红包。你们累了吧,快到家里歇一会儿。香菜正好往咱们村里送货,待会我让人把她喊过来。”
“香菜?”苏柳荷高兴地说:“我还想着明天去找她玩呢。”
马大姐说:“她可没功夫玩。”
苏柳荷边走边问:“为什么?”
马大姐说:“她家不是在市场里包了个摊位吗?后来生意好,专门做批发。去年在城里买了房子啦。”
“那可太好了。我说她最近怎么写的信少了,我问她她就说不忙不累。”苏柳荷忽然想起爷爷还在后面,哎呀一声转过头说:“这是我爷爷,想过来看看小塘村。”
伍爷爷还在下车的地方向四处欣赏农村的景象。农忙过后,田野里都是稻草杆子,家家户户门口堆的稻草垛一个比一个高。
远处碾谷场的脱谷机还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发出拖拉机一样的声音。
伍爷爷听到苏柳荷叫他,恋恋不舍地走过去,感叹道:“回想我在他乡大半生,回到祖国广阔的田野里,这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啊。”
马大姐笑着说:“老先生,咱们那边山上还有不少果树。都是村子里的人自己承包的。正赶上丰收,回头我让人摘来给你尝尝。”
马大姐想要给村子建桥修路也是想在第一时间里能够把丰收的产品贩卖出去。
因为路的原因大收购商不愿意往下来,小收购商就是个二道贩子,中间把钱都挣了,反而农民辛辛苦苦一整年没他们挣得多。
村子北头的大坝要是有桥,可以直接上国道运出省外。村口是南头,要是有水泥路,也方便城里、省里的大型收购商开大车进来。
如此一来对于道路的质量就有了要求。隔壁村修的水泥路就不怎么样,进了几趟大车路面就有了剥皮、塌陷的地方。
修路怎么可能每年都修?花的钱那是要给世世代代有好处的。
马大姐听说有好的路面可以维持五十甚至一百年,所以苦苦打听建设队,希望能修那样的好路给村子。
市里面有可以修的,无非是水泥硬度和钢筋的问题,另外夯实技术也得要专业的高级人才。这些其实好说,贵就贵在机器上。碾压、搅拌都需要昂贵的机器,质量好那就得抛开人工因素,纯机器来,这样质量就不会因为人为因素参差不齐。
马大姐从年初打听到年头,市里省里都问过了,问来问去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后来人家说,要么有钱、要么有关系。她心灰意冷最后问了一家公司,没想到把苏柳荷引了过来。
见到苏柳荷,马大姐心里有了谱。她们相互了解帮助,互相知根知底,而且都是办实事的人。
苏柳荷过来以后的确不辜负她的希望,查看了需要施工的地方,当场拍板让顾孝文找靠谱的项目经理专门进行小塘村的建设工作。
“啥?这就能修啦?”香菜一手抓着两只大土鸡,往苏柳荷面前一扔,吓得苏柳荷连忙躲在伍爷爷背后…
伍爷爷见到膘肥体壮的土鸡眼睛都亮了,直说:“这个是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香菜腼腆地说:“听说小荷回来了,我也没别的好东西给孩子,我现场给你们杀几只鸡叭。”
苏柳荷忙说:“别别别杀,活着好放。”
坛坛胆大包天,拉着一味要往她身后躲的顾孝文说:“鸡腿呀,大伯我要吃大鸡腿。”
大伯不中用,大伯装作没听见。甚至在土鸡飞过来的时候抱着坛坛想跑。
伍小塘挺身而出,挡在他们面前一把抓住鸡翅膀,不顾还在扑腾的土鸡跟苏柳荷说:“不杀难道回去让容嬷嬷杀?我看她杀你还差不多。”
香菜也在一边说:“她说话我是不听的,你要是敢就帮我搭把手。”
伍小塘挽起袖子说:“敢。”
顾孝文抱着坛坛不敢看,坛坛挣扎着要往院子里跑,顾孝文按不住喊道:“弟妹,快把你闺女降服了!”
苏柳荷不想让坛坛看到这么残忍的景象,正要拦着,忽然一只飞鸡过来,脖子还流着血。
场面一时无法控制,她跟顾孝文两个不中用的大人吓得呜哇乱叫,坛坛操起地上的比她还要高的大扫帚拍了过去:“呀!不许欺负妈妈!”
大公鸡脖子一歪,被伍小塘追上来抓住了。
苏柳荷看坛坛小小年纪如此彪悍,又是感动又是心塞。
伍爷爷老神在在地过来,牵着坛坛说:“走,太爷爷带你去看杀鸡。你啊真是一点不随你妈妈。反而像你太奶奶。你妈妈不中用,你中用就行。”
“坛坛中用,以后保护不中用的妈妈就好啦。”
苏柳荷望着他们一老一小蛐蛐她的背影无话可说。
香菜妈知道苏柳荷过来了,把家里摘的秋菜背了两担过来:“喏,都是刚摘的大白菜,你们拿回去积酸菜吃。不然放在屋檐下面等着霜打过了,光是炖猪肉粉条那就能香出十里地去。”
苏柳荷去过南方才知道两地的大白菜真是两个味道。也明白为什么北方人民喜欢简单的煮炖菜肴,甚至是生吃。因为原材料的原味就很香甜。
特别是西红柿,有上十个品种,分成酸甜浓郁的草莓柿子、外表绿皮常会被当成没成熟的贼不偷柿子、还有长成圆滚滚表面有绒毛的毛毛柿子、还有形状异形如鹰爪,皮厚脆爽的俄罗斯柿子等等,特别是老一辈人种的沙瓤红柿子,掰开里面有一层白沙,拱起翠绿琉璃般的籽儿,是她最爱的甘甜口感。
她从前的维生素都靠西红柿补充的。今儿回来,她打算多弄点西红柿回去吃。另外还有水黄瓜、旱黄瓜。打霜的大白菜都是她的心头爱。
苏柳荷抱起大白菜像是抱起宝贝,香菜妈似乎想起从前的事了,在一边捧腹大笑。
苏柳荷纳闷说:“你怎么了?”
香菜妈说:“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了,之前还能抱两颗大白菜的,现在就一颗啦,哈哈哈完蛋玩意。”
马大姐哭笑不得地说:“你可别笑话她了,她要给咱们村子修路建桥呢。你要是把她笑话走了,看你怎么赔我。”
“唉呀妈呀,那我错了。”香菜妈嘴上这样说,还是笑嘻嘻地凑到苏柳荷面前说:“今时不同往日啦。”
“今时不同往日啦。”苏柳荷也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还是我。”
香菜妈哈哈笑:“不了不了,不是完蛋玩意,是大企业家咯。”
苏柳荷跟他们一点架子没有,一起把白菜运到后备箱,司机帮着往里面摞。
晚上,大家一起在马大姐家里吃了饭。全是村里自己种植的蔬菜和大米,苏柳荷吃了两大碗。
马大姐看着坛坛自己捧着小碗干饭,感叹地说:“到底是城里孩子,这么小就会用筷子了。我孙女到六岁还要追着屁股后面喂饭。比起来真是气死个人。”
坛坛人小鬼大地说:“姐姐一定是喜欢你才会让你喂饭呀。”
顾孝文放下酒盅,跟坛坛说:“那你不喜欢妈妈吗?”
坛坛机灵地说:“我不喜欢酒鬼哩。”
顾孝文顿了下,随即把酒盅往前面推了推:“不喝了,我大侄女都要嫌弃我了。”
村里人热情好客,顾孝文没办法喝了几杯。大家不能让伍爷爷和苏柳荷喝,只能盯着他。看他把酒盅放下,马大姐的丈夫通红着脸,跟他称兄道弟地说:“不成啊小老弟,你刚才还欠着两杯呢。”
顾孝文最后都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要不是马大姐拦着,肯定趴了。
苏柳荷的老宅已经收拾出来,中间的炕桌还在,伍爷爷睡在炕头,苏柳荷、伍小塘和坛坛睡在炕梢。
因为长时间没睡人,夜里风露重,苏柳荷担心一老一小受不了,跟香菜妈要了稻草热了炕。
顾孝文非要去外面的小单间睡,第二天清晨睡起来鼻子都是堵的。
他嘟囔着打了个寒颤说:“老弟也不知道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啊。我不行了,我得弄点热乎的东西吃吃。”
他说完话,看到院子里有个男人正在角落里冲着上半身,不是他老弟顾毅刃还能是谁。
顾毅刃披星戴月地赶回来,一夜没合眼。早上不想打扰一家老小休息,在院子里冲洗身体。
见着顾孝文吸着鼻子出来,迅速擦干身体,套上衣服。
他揉着头上的毛巾,跟顾孝文说:“不习惯?”
顾孝文哪能承认这个,他见伍小塘迷迷糊糊起来,让开门口的地方靠着窗边说:“小意思。”
顾毅刃笑了笑,往伍小塘那边看了眼没说话。
不大会儿功夫,炕屋里传来坛坛的声音:“我要屙尿尿!妈——妈——”
顾孝文实在佩服坛坛的大嗓门,见着顾毅刃进去抱着坛坛去后院的菜园子里,笑得说:“快施肥啊,以后大了可就不能这样啦。”
苏柳荷感觉脑门被人亲了一口,她还没醒透,坛坛回来抓着她晃:“妈妈!妈妈!爸爸回来啦!你怎么不亲亲爸爸呀!”
苏柳荷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搂着坛坛打了个哈欠。顾毅刃走过来揉揉她的头说:“睡得怎么样?”
苏柳荷靠在他的胸膛上,想了想说:“没想到你和我成了两口子回到这里。”
顾毅刃在一旁笑,笑够了,弯腰帮她穿上鞋说:“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住单间吗?”
苏柳荷摇头:“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顾毅刃贴着她耳边说:“那时候就在肖想你了。”
苏柳荷大吃一惊,笑骂了句:“禽兽。”下地以后,伸个懒腰说:“要不是我是个负责的人,我占了你的便宜装着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顾毅刃回想着他们俩相处,不觉得有苏柳荷占他便宜的时候。
苏柳荷以为他忘记了,便说:“当时假装是你对象,在你家出来亲了你一口,没想到这一亲就是一辈子啦。”
顾毅刃哑然地说:“不是我强吻你的吗?”
苏柳荷一脸得意的小表情石化住:“怎么可能!”
顾毅刃说:“怎么不可能?你醉成那样,我要是不亲你,你能亲到我?我是那么随便的男人吗?”
“真是你强吻我的?”
“真是我强吻你的,虽然后来你也搂住我的脖子,但是是我先撬开的。”顾毅刃见屋里没人,凑在苏柳荷耳边说:“真的很甜。”
“……”
苏柳荷握拳拳头捶他,被顾毅刃控制住,又往嘴巴上啄了一口。
顾毅刃乐得肩膀都抖了,细算着这么多年,原来苏柳荷以为一开始是她主动的。还负责?负责到黑白颠倒啊。
“爷爷怎么还不回来。”伍小塘从外面进来,没发现他们夫妻俩的异常,牵着坛坛说:“咱们怎么吃饭?”
苏柳荷问:“爷爷去哪了?”
顾毅刃说:“大清早跟村里的老人到集市上去了。”
苏柳荷转头跟伍小塘说:“去香菜家蹭饭去。走!”
她刚走到院子里,香菜已经隔着墙头站着喊:“饺子起锅啦,快来吃呀!”
伍小塘问她:“大清早做了饺子呀?”
香菜笑盈盈地说:“有馋猫回来啦,肯定要给她吃满意。不然叽叽歪歪的回去,再不回来了怎么办?”
苏柳荷笑道:“算你知道我。”
一起吃完早饭,香菜非要给坛坛塞了个红包。坛坛大方地收下,还祝香菜姨姨早日发大财!
等伍爷爷回来以后,苏柳荷带着他们到村子里原先干活的地方转了一圈。香菜也跟着一起,帮她介绍这些年村里的变化。
顾孝文则在村门口等着做项目预算的人过来,坐着一会儿就有十个八个想跟他牵线的大爷大妈。
顾孝文嫌麻烦,正巧见着伍小塘过来买汽水,大言不惭地说:“大爷大妈们,你们也别费事了,我有媳妇。瞧着,那个就是我未来媳妇。”
伍小塘隐隐约约听到点,听得不真切,走过去以后发现村口大家都在打量着她。
她以为因为是生面孔才这样,把汽水给他以后,拎着其他汽水去找苏柳荷了。
“这丫头好,胯胯轴大,以后能给你生儿子。”
这位说话没避讳,伍小塘听到后,张大嘴巴往回看:“什么?!”
顾孝文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不说了,我走了。”说着推搡着伍小塘往远处走。
伍小塘皱着眉头说:“你乱扯什么呢?”
“别没大没小的,跟哥怎么说话呢?”顾孝文低声说:“回去我让你打一嘴巴,对不住啊。”
伍小塘打掉他的手:“你好好等人吧,下次少牵扯到我身上。”
“诶诶。”
苏柳荷见着伍小塘买汽水回来,她在碾谷场边上抱着坛坛看脱谷。坛坛指着伍小塘的耳朵说:“姨姨,你的耳朵怎么红啦?”
苏柳荷等人闻言也看过去,果然伍小塘的耳朵尖红透了。
她捂着耳朵不许别人看,害羞地说:“是被风扫了,没事的,过一会儿就能好。”
坛坛老成地说:“噢,是被风扫了耳朵呀,我还以为是风扫了你的心尖尖哩!”
伍小塘过来想要捏她的小嘴,坛坛一头栽到顾毅刃的怀里:“爸爸爸爸快给坛坛举高高!举高高!”
顾毅刃把她抬到肩膀上,和苏柳荷对视一眼笑了。
第53章 就是要偏心,拿钱砸我吧
坛坛到了小塘村,交了三四位小朋友做好朋友,有马大姐的孙女、有香菜的闺女还有一个叫做妞妞的女娃娃。她兜里揣着小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大名“顾贯晴”,还有电话号码。
苏柳荷见着“妞妞”的名字,诧异地问香菜:“该不会是那个谁的孩子吧?”
“苏茴娣的呗。”
香菜坐在院子里整理账本,苏柳荷一边算账一边说:“真是她的?没想到苏家能把她领回来,婆家之前不是说让她再也见不到闺女么?”
香菜冷笑着说:“头两年是这样做的。后来县城拆迁算人头给钱,她户口在婆家挂着,婆家把她从精神病医院接了回来。结果她弟弟苏承业知道这件事,要死要活要把姐姐接到娘家享福。两边拉扯着,婆家总不能一直耗着,他们想要拆迁款于是把妞妞送到苏茴娣跟前。”
“苏茴娣精神状态怎么样?”苏柳荷回来两天,从苏家门口路过,苏家大门紧闭,不像是与人来往的样子。
香菜说:“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清醒的时候对妞妞还不错,上次发疯差点把妞妞扔大河里去。后来妞妞就不跟她待了,也就周末回来看看。”
她把笔往账本上一放,望着天说:“听说婆家跟娘家说好了,得了拆迁款两家分了。到时候苏茴娣会被安顿在什么地方,咱们可就不知道了。”
香菜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县城买了两套新房子,是个成功的个体营业主。她看不上拆迁房,更看不上为了那么点钱算计来算计去的两家人。
苏柳荷对苏茴娣没什么感情,曾经厌恨过,如今也都是过眼云烟。
苏柳荷正想着怎么能够阻止坛坛和妞妞做朋友,她实在不愿意再让女儿接触到这样一家人。
然而坛坛倒腾着小短腿从外面跑回来,扯着外套的兜兜翻出妞妞的通讯纸条撕成雪花片片扔到撮箕里。
“怎么了?”苏柳荷把她拉到腿间,拿起坛坛胸口别着的小手帕擦了擦她的汗问:“怎么把小伙伴的纸条撕掉了?”
坛坛气鼓鼓地说:“她偷了我的糖!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她不是好孩子,我不乐意继续跟她玩儿。”
亏她还想邀请小朋友去她家钓鱼,妞妞要是去了,得把她的宝贝都偷空!
香菜看了苏柳荷一眼,摇摇头说:“真是根儿上就是歪的。”
苏柳荷不好在孩子面前说别的,喂了坛坛一口水喝,安慰着说:“不是还有香香妹妹和星星姐姐吗?你跟她们玩。”
香香是香菜的闺女,香菜如今一儿一女,说来也是儿女双全的幸福人家。星星是马大姐的孙女,性格随马大姐,对小朋友们颇有照顾。
坛坛“嗯”了一声,转头进屋抓了把大白兔在兜里说:“我不给偷糖的小朋友,我只给诚实的小朋友。”
“行,去吧。离河边远点。”
“嗯!我有数!”
坛坛说完跑了出去,伍小塘正好走进院子,见到坛坛疯跑出去,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有香香和星星在,苏柳荷是放心的。香菜看伍小塘如此,笑着说:“你这位异姓姐妹可比你操心多了。”
苏柳荷笑盈盈地说:“嗯,我就是享福的命。”
说话间,顾孝文忙完公事回来,进来第一句话:“小塘呢?”
苏柳荷说:“刚跟坛坛出去了。”
顾孝文转身就要去,苏柳荷喊住他说:“你还没跟我说预算呢。”
顾孝文把包里的文件递给苏柳荷:“你看完签字,我去找…坛坛。”
苏柳荷疑惑地望着他离开,不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跟她闺女玩到一起去。难不成都是孩子心性?
“等再放假你们一家上京市玩玩?再让宋姑娘一起,咱们仨好好转转。”苏柳荷想到曾经的峥嵘岁月,笑着说:“真想不到小塘村最有出息的会是咱们仨。”
“可不是么。”香菜还记得满脸青春痘的时候,村里小青年都笑话她。还有宋姑娘脸上的胎记,门都不乐意出来,也没人说亲。现在谁想跟宋姑娘说亲,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宋姑娘在城里当过两年教师,前年托苏柳荷的关系进到市教育局,找了个同样在教育局工作的对象,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
香菜看了眼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计算,觉得眼晕。
她还以为她的账本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她看苏柳荷的预算材料,感觉连中文都要看不明白。
“行啊,我闺女还说想吃烤鸭爬长城呢,对了,还要看升国旗。”
香菜也没去过京市,向往地说:“听说升国旗要半夜去,不然路上堵车,还挤不到前面去。”
苏柳荷说:“也不用半夜起来过去,我家离着不远,走路去就行。”
“我的老天爷,你真是发达了啊。”香菜使劲拍了拍苏柳荷的后背,感慨地说:“那我得尽快安排着!”
“行。”苏柳荷不中用的咳嗽了两声。
晚上是在马大姐家吃的饭,仨个小姐妹在炕桌上吃着饭,吃完饭围着炕桌眉飞色舞地说着新鲜事。
苏柳荷见她们仨在一起,就像是从前她跟香菜、宋姑娘一样,那时候也老是在自家的炕桌前八卦着东家长西家短。
隔日清早,驾车从小塘村回到京市四合院。
一老一小时常问苏柳荷什么时候再回去,得到修好路之后再回去,一老一小唏嘘着去钓鱼。
入冬以后,池塘上面会结成薄薄的冰层。锦鲤潜伏在池塘底部缓慢游动,吃食的频率也降低了。
顾毅刃心疼闺女无鱼可钓,整了个木质浴缸,里头装着市场上买的鲫鱼。
苏柳荷的服装设计进行到决赛圈,整个寒假都在跟孙乔治在书房里研究设计图案。
家里来来回回不少工作人员,其中还有几位身量相貌出众的男模特,让苏柳荷夸了两句,看着顾毅刃眉头直皱。
到了晚间,顾毅刃在卧室里拉着苏柳荷的手,看着小手指腹上因为设计服装而有了薄茧,他拉着苏柳荷的手按在腹肌上说:“是不是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太熟了?想要点新鲜感?”
苏柳荷见他佯装吃醋,但仔细看,温和深邃的眼神里还多了不少旖旎浪漫的情愫。知道最近繁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冷落了顾毅刃,她上前环住顾毅刃紧致健硕的腰身说:“熟了的才甜,不熟我不要。”
顾毅刃在床上耳朵一向“失聪”,挑着听自己愿意听的词,他笑着说:“那么多不要?”
苏柳荷本来觉得老夫老妻的,有些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他出力她享受不就得了,再看顾毅刃这副样子,心里的小警铃又响起警报。
为了打消醋精的酸味,她主动帮顾毅刃脱了衣服。小手在他肌肉上游走,感叹地说:“健身房里的奶油肌,到底比不过上过战场的真刀实枪。”
顾毅刃正值好年岁,雄性气场在苏柳荷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但他知道今晚上是讨要好处的机会,扶着苏柳荷纤细的腰身,懒洋洋地看着她运动。
苏柳荷到了一半累得不行,心想着自己也是尽力了,他强任他强,她要逃了。
哪知道顾毅刃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多。
当即翻身接手运动,把一身豪横的腱子肉发挥的淋漓尽致。
第二天,再次过来试服装的男模特们感觉不对劲。
前一日还对他们称赞有加的苏大设计师,今儿对他们连眼皮子都不抬了。
苏柳荷早上面对着镜子,看着容光焕发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吃顾毅刃那套。
而该死的顾毅刃也知道她吃那套,总会不到尽兴不罢休。弄得她如何求,他都有自己的章法,该听的时候哄着她说点艳俗迷情的话,不想听的时候发狠流汗让她说不出话,完事又做出一套伏小做低的姿态,特别不是个东西。
过完年,本应该劳心劳力的苏大设计师,艳光四射,像是一颗熟透的蜜桃,芳香魅人,她说她操劳了一冬天都没人相信,浑身上下都被滋养的很好。
开学前,她到沪市拿了全国服装设计大奖赛的特等金奖。孙乔治作为她的副手设计师,在媒体镜头前将苏柳荷夸出花来了。
“你好我才好。”孙乔治抿着咖啡,里面放着榛果栗子和奶油打的顶,他陶醉的感受着浓郁的香气,非常满意现在的状态。
但凡设计师都希望能做独立品牌,苏柳荷有从棉二厂独立出来的意思,但服装生产线还是跟棉二厂合作。
他在苏柳荷的耳濡目染下,也开始筹备自己的服装品牌,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领完大奖,苏柳荷开始新学期的功课。
进到校园里,看到学院光荣榜上一年度斩获专业领域内各个大奖的学霸们,只有她一个服装奖项…
嘿嘿。
但还是很为自己骄傲呀。
要知道后面这项全国服装设计大赛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国际奖赛,能够进来走秀的模特都能提升身价,更别说获奖的设计师。这不过是为以后服装品牌走向国际而铺的敲门砖。
如今苏柳荷算是妥协了,知道自己在服装上的成就比曾经饰品上的要高许多。眼下以服装为主业,饰品作为服装辅助吧。
偶尔会手痒做些别致奢侈的限量版首饰,都在小范围内流传。以佟虹雁一圈贵夫人们为主,几乎流不到外人手中。
除此之外,她接手伍爷爷的投资公司,在一部分上跟顾孝文的公司重合,于是干脆让顾孝文接手一部分投资工作,也方便她不在公司的时候坐镇其中,避免有投资顾问监守自盗。
她所要负责的是慈善基金这方面。这里头名堂多,钱必须实打实落在女孩子们的身上才行。
下课后,苏柳荷马不停蹄地到公司里。
最近她要走访多家福利院,希望能够推行并鼓励女学项目。
“对于一心向学的女孩子们,我们基金会教育部门愿意从第一笔学杂费开始,包括生活费等支出,持续供应到毕业为止。”
京市西郊儿童福利院迎来一大笔私人投资,福利院院长特别感谢“莲子基金会”的投入,对于她们这种快要倒闭的福利院,无异于是天降横财。
知道是今年各地投资慈善的“莲子基金会”项目,福利院院长感恩戴德,日日监督女孩子们学习,加强她们的素质教育。在女孩子们优异的学习成绩后,引来社会的瞩目。
苏柳荷今天是应邀过来接受《京市社会日报》的采访。
采访的男记者问过几个刁钻的问题,被苏柳荷轻飘飘的挡走。
于是他干脆把社会关注的问题摆在苏柳荷面前说:“我看到有报道称,‘莲子基金会’重女轻男。只给女孩子们投入教育、医疗基金,引发不少社会关注,不知道作为‘莲子基金会’创办人,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苏柳荷淡淡地说:“问这话的人想必没有真正到福利院走过,只顾着点评江山。”
男记者想问的,也是他自己想知道的。见苏柳荷这样回答,未免不满意:“那您可以详细的说一说,是什么让您重女轻男呢?要知道社会上也有许多男孩子还没有书读,哪怕他们有父母。”
“我不否认我重女轻男。但我的重女轻男绝非是在伤害男孩子的基础上进行的。与‘重男轻女’那帮人有着根本的区别。”
苏柳荷眼神凌厉地说:“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到全国各地的福利院走走。去年我走过全国七十三家福利院,被抛弃的孩子们,九女半男,半个还是残疾男孩子。”
这话说完,男记者一怔:“怎么可能?”
苏柳荷说:“怎么不可能?这是我亲眼目睹的。”
男记者顿时哑然。
苏柳荷说:“骂我的那些人,他们吃着碗里惦记锅里,希望抢夺孤女唯一的希望。恨不得我将钱送到他们儿子的荷包里。贪婪是他们的原罪,对我而言,他们跟抛弃孤女的那帮人没有区别。”
男记者沉默片刻说:“其实他们也不是骂…社会本就如此。”
“这才是最让我生气的一点,社会资源的倾斜与不公。”
苏柳荷冷笑着说:“刚才说的,男性残疾人员自有机构收留治疗,九个健康女孩子你让我放着不管,去管那些在金窝窝离睡着的男孩子?我不是谁的祖宗,别上赶子当孙子。我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有意见那就掏出钱跟我对着砸,砸不过就把嘴闭上。”
“您这样说这…这不好刊登啊。”
“要求我把资金和资源送给拥有健全家庭的男孩身上,这样不要脸的要求就好刊登了?”
男记者怔愣半天,脸有点红,半天又举起话筒说:“对不起,苏总。我也只是问一些社会关注的问题。”
“我跟你们总编通过气,她会让你据实写。”苏柳荷站起来,采访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福利院里传来的饭菜香味,还有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社会’本不应该有性别。是因为不公,才会让女性问题突出。”
苏柳荷望向男记者说:“任何带有标签的‘女教师’‘女司机’‘女企业家’‘女教授’‘女作家’,都是将本身教师、司机、企业家、教授、作家的主体性给了男性,迫使女性成为第二性的罪犯。而那些带‘女’字的标题,实则都是在消费女性。”
男记者咽了咽吐沫,回想起笔记本上写着的“针对女慈善家苏柳荷专访”的报道标题,忙说:“对不起,我回去就改。”
苏柳荷望着走出来的女孩子们眼神笃定而宁静地说:“只有获得教育,才会让她们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会被困于三尺灶台前。只有教育,才会让她们拥有更多话语权、选择权。这并非一劳永逸的事,我将为此而奋斗终生。”
男记者忍不住说:“可是,也有许多女人愿意相夫教子啊!”
“如果是她们自己选择的结果,那是她们的幸事。”
苏柳荷走了两步定住脚说:“如果是她们自己无从选择的结果,那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您这样抱有希望的,是理想社会…”
“前路漫漫又何妨,路虽远行则将至。”苏柳荷漫步走向福利院,留下怔愣着望着她的男记者,背影逐步高大而伟岸。
“您、您慢走。”
到了食堂里,苏柳荷吁出一口气。
刚才真是太酷啦。
嘿嘿。
“让让啊,烫!”
顾毅刃和顾孝文俩人端着加餐的红烧肉和把子肉大盆出来,伍小塘捧着碗碟,坛坛两手抓着筷子给姐姐们分发。
吃饭时,顾孝文脑子一抽说:“哎哟,咱们四个说来都没在自己爸妈跟前长的啊。”
伍小塘说:“你跟我还算好的,我后来有伍爷爷,你有现在的爸妈。”
顾孝文脑子又一抽:“嘿,咱俩最像,你替苏柳荷跟着爷爷,我替顾毅刃跟着爸妈,哈哈…哈哈…”
伍小塘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语地说:“吃你的吧!”
坛坛也学模学样,夹了一筷子放到大伯碗里:“吃你的吧!”
顾孝文看着上面的肥肉:“诶,大侄女你别夹带私活啊。这肉真不肥,我亲眼见着厨子把油炸出来又蒸的,你尝尝,可好吃了,入口即化。”
坛坛不理他,咽下饭才说:“这么好,那我赏给你吃啦。”
顾孝文:“…行吧。”
坛坛说:“当然行。”她无忧无虑地吃着饭,时不时被妈妈擦擦小嘴。爸爸见她不爱吃肥肉,将肥肉别下去,把瘦肉给坛坛吃。
顾孝文看了看说:“在爸爸妈妈跟前真是幸福啊。咱们几个,都不如坛坛啊。”
顾毅刃纳闷地说:“你小时候过苦日子了?”
顾孝文唇角抽了抽说:“被领回去见到一大堆好吃的,暴饮暴食吃伤了胃。后来被咱妈管着,不许吃零食不许吃辣的不许吃凉的不许吃甜的…每天吃的跟老人餐差不多。七点半就得上床睡觉,六点起来跑步,不分冬夏,你懂这个痛苦吗?”
顾毅刃回想在小塘村后来跟苏柳荷吃香的喝辣的,野孩子还是有野孩子的好处,他一脸怜惜地说:“那还是辛苦你了。”
苏柳荷完全没有怜惜,冷酷无情地吐了一个字:“该。”
从西郊出来,顾毅刃和苏柳荷一家三口去看电影。
电影票是肖婷婷给的,她最近演了个电影女配角,台词虽然只有几句话,图个新鲜好玩。
他们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坛坛已经熟睡过去。
苏柳荷坐在车里抱着坛坛,忽然看到电影院售票处有个人排队买票,低声说:“这不是大伯哥么?”
顾毅刃往旁边看去,的确是下午分开的顾孝文。当时让他看这部肖婷婷演的喜剧片,他不看。现在怎么在爱情片窗口买票?
“他该不会恋爱了吧?”苏柳荷靠在顾毅刃的肩膀上说:“可他最近都在忙工作,跟陀螺一样,哪有时间接触女同志。”
顾毅刃给坛坛盖上外套,让司机慢点开。然后琢磨了片刻说:“你有没有觉得顾孝文最近老是要找伍小塘说话?”
这样说苏柳荷不免想起吃饭时候,顾孝文为了拉进距离,就差把他跟伍小塘都是“鸠占鹊巢”的过去事拿出来说。
也不知道是想追人还是想得罪人,伍小塘最怕苏柳荷这样想,他还非要踩雷。
“小塘虽然话不多,但是个心里有数的。”苏柳荷摸摸坛坛因为熟睡而通红的小脸蛋,笑着说:“要是他们能成,也是一桩喜事。”
“随其自然吧。”顾毅刃对别人的感情事不想插手,这次是身边人,他更不想搅乱各自的姻缘。
苏柳荷也是这个意思,俩人相互依偎着回了家。
隔了一周,春暖花开时节,一切工作都上了正轨。
顾孝文的新办公大楼落成,下面五层是商场,上面六层是办公楼,整个楼体呈半环形,中间是街心公园与商铺。楼层不高,但大楼请了国外建筑师设计,俨然成为地标建筑。
苏柳荷的设计公司从二厂出来。聘请了孙乔治。他设计服装个性狂放大胆,苏柳荷要的就是这样的潜力,过几年后,国际市场上欠缺的就是这样的设计师。
“我在十楼,您老人家在十一楼顶层。”
顾孝文给苏柳荷打电话,在电话里说:“你出差回来赶紧过来吧,剪彩不来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你的办公楼,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总得露个脸把人敲定吧。”
“知道了。”
苏柳荷周末与伍小塘飞到夏石福利院走了一圈,把香草接到京市上高中。
香草没吃过肯德基,到了京市苏柳荷第一站就是带着她去吃肯德基餐厅。
肯德基餐厅在国内正是红火的时候,三个人拿着行李在门外排了半个小时,终于进到里面。
三个人风尘仆仆,坐在四人位的餐桌边犹豫着要点些什么。苏柳荷爱吃薯条,伍小塘想吃汉堡,香草…全都想吃。
三人正在考虑不浪费的最优解,忽然面前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志:“你们三个人为什么要占四个人的位置,赶紧把边上收拾出来。”
香草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一跳,刚要收拾,被苏柳荷一把按住手说:“如果要拼桌那就客气点,这样的态度那不好意思,我们没地方给你坐。”
男同志见到她们三人都有行李,其中香草打扮的土里土气,以为是从外地乡下到京市的,嗤笑着说:“一群没见识的小赤佬,乡里巴人真是没礼貌。”
苏柳荷抬头:“你说谁呢?”
男同志油头粉面,一身高级西装,他把领带往西装里掖了掖说:“我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女的,头发长见识短。一个寻常的餐厅,还当着多高档的地方,真是好笑死了。”
伍小塘怒道:“女的怎么了?”
男同志说:“女的就不怎么样。”
说完,生怕她们三人起来薅他头发一样,忙不迭地从人群里穿梭着走了。
伍小塘拉着苏柳荷说:“你别跟这种人计较,他就是看咱们没给他座位,想要占个嘴巴便宜。”
苏柳荷冷下脸说:“那是觉得咱们女的好欺负。”
香草偷偷抓着苏柳荷的袖子说:“姐姐,你别生气。”
见她害怕,苏柳荷忙拉着她的手说:“我没生气,这样的人总会被人收拾的。来,你尝尝可乐。”
远处找到地方吃汉堡的男同志,狼吞虎咽完,不顾外面还有排队的同志,把这次面试材料拿出来细心琢磨。
“莲子慈善基金会。公司地址…”他低声说:“上帝啊,在京市有一整栋市中心商业大楼,还有两条商业街区,好家伙,真有派头。”
他对自己的业绩很有信心,这次发达定了。
第54章 我心里揣着刀
香草坐在电梯上,手里还拿着肯德基的玩具,闭着眼睛不敢往外面看。
苏柳荷的商业大楼以她命名,外挂电梯直通顶部办公区。
伍小塘正在跟苏柳荷商量基金会的事,进到办公区,不免被里面高档的现代化装修吸引:“感觉像是在皇宫。”
苏柳荷笑道:“皇宫是金碧辉煌的,咱们这里以现代商务为主。因为工作人员不多,就在装修上花了些功夫,看起来…嗯,的确比普通的办公室要多了些绿植和软装。”
伍小塘不懂绿植和软装对于某些社畜来说是多么致命的诱惑,特别是满当当的茶水间、休息室、娱乐室、健身房还有分作中西餐连带素食的免费餐厅,叫她下巴要掉了。
她不是不知道如今社会上公司是什么样的,她已经有同学在筹备明年毕业后的工作,班上到处都在说福利待遇的事。有的有关系的同学已经开始安排下半年开始的实习工作。
“上五休二?”伍小塘的下巴真的要掉了:“别人都是上六休一。”
苏柳荷冷笑着说:“上六休一算什么?以后还要996、007。不过咱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搞奴隶主那套,只要工作做的好,上五休一没问题。”
伍小塘不知道作为社畜来说,一份福利齐全、上五休二的高薪工作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反正对她来说苏柳荷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她一个、顾孝文一个,绝对听从指挥,指哪打哪。
“公司下属的慈善基金要招经理,待会面试你跟我一起看看。要是有不如意的就不要。”
一些工作琐事苏柳荷想直接交给别人处理,基金会运作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上了正轨,她不需要事必躬亲。
苏柳荷说着,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里面墙面上挂着她设计的首饰成品,用来自我欣赏。周围绿植环绕,窗外是街心公园,让她能静下心工作。
最有意思的是,办公室后面有堵门,推开以后有旋转楼梯可以通向十楼。这是顾孝文方便和苏柳荷交流工作,免得还要从外面跑上跑下特意修建的。
正说着话,楼下顾孝文昂着脖子喊:“面试要开始了啊,我让秘书直接把人带上去。对方资料在你办公桌上,你先看一眼。”
苏柳荷闻言拿起桌面上的材料,刚看第一眼她就笑了。
伍小塘好奇地说:“怎么了?”
苏柳荷说:“待会你就知道怎么叫现世报。”
宋昕臣从沪市投资公司出来,听说国内有家兴起的新投资公司需要一位基金会经理,托了重重关系,过五关斩六将到了最后面试阶段。
这家公司财大气粗,国内不少福利院都受到“莲子基金会”的项目投资,不光是教育和医疗,在基金会上头的投资公司还有建筑、商业体、地产等多项超大型项目投资。给出的报酬在行业内来说也是极高的。
听闻创始人在军政方面有深厚的背景,他明白在改革初期,这是艘正要启航的商业船舰,只要及时登船,就离一飞冲天的日子不远了。
梦想着成为人上人的宋昕臣在电梯里整理着领带,他跟不少同行面前吹了牛,对这份工作势在必得。
他在电话里与顾孝文聊的不错,这次过来也投其所好,带了好茶好酒还有一肚子谄媚的话。
只是中午赶时间,肯德基吃的有点着急,现在还有点噎着慌。
“顾总!”他上到十楼,见到顾孝文从办公室慢悠悠地出来,他大步流星地双手伸出来,赶过去要跟顾孝文握手,亲热的仿佛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
顾孝文跟他简单地握握手,带他往办公室里走。
宋昕臣在后面已经控制不住的夸赞新办公室的高档与贵气。
顾孝文觉得这人算是能办事的人,他打听过宋昕臣在沪市做的事,业绩也算是不错。在电话里听着也是头头是道,怎么见了以后觉得油腻腻。
他不冷不淡的态度,反而激起宋昕臣拍马屁的功力。
要说宋昕臣在普通人面前装模作样,像是个成功人士,在背后做生意许多事情上还是得当孙子。不当孙子哪个爷爷要把赚钱的事交给他呢?
顾孝文无奈地说:“你工作能不能定下来我说得不算。”
宋昕臣“啊”一声说:“可您不是这里的一把手吗?”
顾孝文指了指房顶说:“你知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是替上面做事。”
宋昕臣难免腹诽,这样在京市里响当当的人物,上面居然还有一层天,果然京市里卧虎藏龙啊。
顾孝文走到内门门口,探出头往上面问:“我们上来?”
宋昕臣听到上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冷酷地说:“上来吧。”
居然是个女的!
宋昕臣咽了咽吐沫,尾随着顾孝文往旋转楼梯上走。越走越心惊肉跳。
在墙壁两侧,装饰的都是古董字画。另外一面墙上还有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宝石首饰,样式在市场上闻所未闻。
进到里间,入目的是一整张金丝楠木的办公桌面,里面流光溢彩的金色纹理,让他心惊肉跳。
顾孝文提醒他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宋昕臣给自己鼓气,将准备好的应聘说词,自以为完美的说了出来。
顾孝文听完,觉得没有太大问题。成绩是真成绩,人虽然猥琐,但还是有实力的。
在国内宋昕臣也算比较合适的经济方面的人才,在运作基金方面,也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
这次猎头也跟顾孝文说过,许多人都在关注宋昕臣的这次跳槽,不少离岸人才希望回归内地,行业内的岗位待遇要向京市这边靠拢。
另外有几家想要挖角宋昕臣的公司,也在关注着。他要是能在这里落脚,以后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所以他的成败非常重要。
宋昕臣开始有点紧张,对面大佬背对着他迟迟没有反应,他内心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自我介绍到后来,宋昕臣认为这是大佬给他的考验,后来自我觉得发挥的还不错。
他说完以后,等了片刻还不见对方转过来。他看了眼顾孝文,想问问他对面办公椅上到底有没有人?
可顾孝文坐在一旁软牛皮奢侈品沙发上,另外一头坐着两位女同志,他只瞧了一眼,眼皮子就控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香草在琥珀纹理的大理石茶几上玩着肯德基玩具——拧着小汽车的发条。
咔咔咔,仿佛拧着的是宋昕臣的脖子。
他浑身发抖地望向办公桌对面的女人,听到大名鼎鼎的顾总还要尊称她一声:“苏总,怎么样?”
记得上来前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宋昕臣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里犹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随即他见到椅背慢慢地转了过来,迟迟不肯说话的苏柳荷穿着的还是肯德基里的那套衣服,不过外套被挂了起来,里面衬衫领口露出一串天然宝石,最前端是一枚罕见天珠。
她手里正在看画册,抬头见到宋昕臣,唇角噙着笑说:“说完了?”
宋昕臣笑得比哭还难看说:“苏总,我我说完了。那个,我还有话说…我跟三位道歉!”
他必须马上道歉,他无法承受面试被拒后的后果。
沪市的几家公司都知道他想要内地深入,一个二个都在观望。招经理人运作独立慈善基金,简直就是把下蛋的金母鸡交给了他。他还希望能够一步登天,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他破釜沉舟过来,不是想成为沪市同行们的笑柄的啊。
他忍不住冒出冷汗,嘴唇发抖地说:“我、我不应该那副态度给您,还有另外两个妹妹说话。我——”
“你别我我我的。”苏柳荷笑着说:“正好有话想问你。”
宋昕臣弯着腰,活像个公公,他艰难地说:“您说。”
“刚才在肯德基餐厅,话没说完你怎么就跑了?”
苏柳荷嗤笑了一声,老神在在地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你说的吧?这么瞧不起女性,怎么还要应聘孤女慈善基金会的经理?”
顾孝文不知道有这样的插曲,苏柳荷说完他眼珠子先瞪了起来:“还有这种事?!”
伍小塘推了推茶杯,让他先不要激动。可顾孝文非要听事情的经过,伍小塘和香草俩人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其实也就这么几句话而已。”伍小塘淡淡地说:“但就是几句话,我听出来他并不尊重女同志。”
香草小声说:“有偏见哦。”
“可不是有偏见么!”顾孝文站起来,指着宋昕臣的鼻子说:“我跟你介绍过这里是干什么的吧?也跟你说过基金会是专门给孤女服务的吧?你对她们陌生人都能这样,我怎么能相信你会对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们有善意?”
顾孝文在办公室里徘徊着走着,眼看着就要爆发:“你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的见识呢?都他娘的喂狗肚子里了!”
宋昕臣一脸菜色,他猛地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抽巴掌:“我宋昕臣有眼不识泰山、我宋昕臣有眼无珠、我宋昕臣狗眼看人低!我乱说话,我烂嘴巴!”
他说一声便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打完以后,乞求地望着苏柳荷说:“苏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乡巴佬、我是小赤佬,我愿意接受您的惩罚,只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咱们公事公办好不好?”
苏柳荷拿起电话接通保安室:“来人,把办公室里的垃圾给我扔出去。”
宋昕臣悔不当初,一脸惨白地走上前说:“您不能不给我机会啊,我大老远过来,我道歉了啊!”
顾孝文站起来挡在他前面:“赶紧走!”
“你道歉我就必须原谅?”苏柳荷坐在老板桌后面,嘲讽道:“不涉及到你的自身利益,你能跟我道歉?看来你不但见识不如女人,连膝盖也不如女人硬。”
宋昕臣还要死皮赖脸在苏柳荷面前争取,不料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位身居高位充满压迫感的军官从外面进来,唬得宋昕臣马上闭上嘴。
顾毅刃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滚出去。”
宋昕臣万万不敢得罪京市里的高官,屁滚尿流地起来往门外跑。脑后传来几位女同志的笑声。
门口等候的保安围住宋昕臣,“护送”他离开大楼。
苏柳荷站起来,揉了揉肩膀:“你怎么来啦?”
顾毅刃走上前,把她按着坐下,大手搭在她肩膀上替她捏着:“是不是忘记家长会了?”
苏柳荷倏地抬头,刚才的悠然自得已经不见,她盖住顾毅刃的大手说:“救救我!”
顾毅刃失笑着说:“我过去,回头开完家长会给你打电话。”
顾孝文小声问伍小塘:“坛坛期中成绩怎么样?”
伍小塘忌讳莫深地讲:“倒退一名。”
顾孝文低呼:“怎么会这样?不是很稳定的倒数第二吗?”
伍小塘看了看办公桌那边说悄悄话的夫妻,小声跟顾孝文说:“算坛坛倒霉,倒数第一这学期转学啦。”
顾孝文唏嘘:“…小可怜蛋儿诶。”
说话间,顾毅刃已经把军装脱下来,换上一身休闲西装。…穿军装不大适合被老师批评,老师批评起来不尽兴可不行。
苏柳荷重重地拍了拍顾毅刃的肩膀:“好兄弟,一被子!”
顾毅刃去开家长会,苏柳荷他们就带着香草在京市里转了一圈,买了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
苏柳荷的意思是让香草住在家里走读,香草不想让苏柳荷操心太多,也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要求在二中走读。
“这里是我们的地址,办公电话、家里电话,还有你姐姐学校电话。另外这是顾孝文大哥的电话,你拿好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们联系。”
苏柳荷心疼香草一到京市就要住读,亲自陪她到学校里把宿舍安顿好。
女生宿舍有十二人间和四人间。十二人间是普通宿舍,四人间是收费宿舍,苏柳荷以她高中学习为重,替她安排了四人间。
用她的话说,十二人间的宿舍,十二个人还没有单独的洗漱室和卫生间,这些都是公共的。有排队等候的时间,还不如在有单独洗漱和卫生间的四人间里好好休息,省下时间专注学习。
苏柳荷带着香草去买饭票,临走前又把准备好的漂亮的作业本和文具给了香草。
“荷花姐姐,你好像妈妈呀。”香草腼腆地抱住苏柳荷,在她怀里小声说:“我看别人家的妈妈也是这样做的。”
苏柳荷猛然想起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她孤立无助,面对着马大姐的拥抱这也如此渴望母亲的温暖。
她低头柔声说:“你想妈妈的话就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香草眼眶有点红,强忍着眼泪说:“好。”
从宿舍楼出来,苏柳荷上车前还能看到香草在楼上跟她们招手。
伍小塘进到车里,她知道香草不是爱攀比的孩子,但今天到学校坐着豪华轿车,总觉得会让其他同学注意到香草:“我看到好多同学都在看她。”
苏柳荷回想起她曾经的住校生活,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还是提醒着伍小塘说:“学生们有时候虽然没有恶意,但香草总归是小城市过来念书的,咱们不能让他们觉得香草是可以随便踩踏的小草。”
“原来你这是给她撑腰呢?”伍小塘小声说:“哎,社会上这些沟沟道道我真是理解不透,好多事情还得跟你学习。”
苏柳荷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揶揄:“其实顾孝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多年,比我有阅历多了。有些事情,我还得特意交给他去办。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多跟他学学?”
“我才不跟他学。”伍小塘说完,抿着唇往窗外看过去。
苏柳荷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她又红起来的耳朵尖勾了勾唇角。
京市的初夏来的早,春蝉方苏醒,趴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
早上的风带着丝丝清爽的凉意,坐在教室里,感受着窗外的气息,一切都生机勃勃。
童艳和班上几位女同学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顺利进入校报做校刊记者。
年级里每学期也会组织一两次社会实践研究,去过河津两次、赣南一次。这次课题有对社会基础医疗方面的考察,苏柳荷跟着又去过一趟沪市,与沿海地区高校学子们进行交叉会谈。
去过两天,回到家里发现顾毅刃正在池塘里钓鱼。
这可难得,一般他有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拿起女儿的小鱼杆在池塘边坐着静心。
苏柳荷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结果你比我先回来了。”
顾毅刃上周执行任务,说好明天才回来。苏柳荷打算带着坛坛和伍爷爷去婆婆家蹭饭呢。
“遇到点事,想跟你商量以后再决定。”伍爷爷在外面遛弯,坛坛在学校,顾毅刃理所当然地抱着苏柳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苏柳荷亲了亲他的下巴,解开风纪扣里面压着浅淡的亲吻过的痕迹。
她满意地重新帮他系好风纪扣,摸了摸顾毅刃的喉结说:“什么事?你工作上的我可真说不好。”
顾毅刃抓着她不老实的小手圈在怀里,低声说:“不是工作上的事,是关于伍小塘。记得她说过在广福省武雄市吉女县下面的村里出生。”
苏柳荷回忆起来说:“这话你别跟别人说,她与我说过她父母要把她沉塘…所以她才叫做小塘。并不是为了膈应我。”
顾毅刃沉默片刻,听苏柳荷说:“你问这个,难不成是她双亲那边有什么事?”
顾毅刃说:“那边出名的重男轻女,许多骇人听闻的见闻。我以为伍小塘的双亲也跟那边大多数人一样,被封建思想裹挟住…结果,你看这张照片。”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出任务照的标记照片,他指着公共坟墓上的姓名说:“这是不是伍小塘双亲的名字?上面女同志的照片跟伍小塘神似。”
苏柳荷说:“伍小塘跟我提过,的确一个叫伍贤、一个叫吴毓。怎么石碑上面写的是救人英雄?”
顾毅刃说:“伍小塘当时年纪小,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受到刺激,忘记当时村子里的情况。村委会的人跟我说,她父母是村干部,当时正在抗洪前线。他们救了半个村子的人,等他们赶回来救女儿的时候,不料陷到泥塘里。”
苏柳荷惊愕地说:“那就是说,伍小塘‘被沉塘’的那天,其实父母其实就在她身边?”
顾毅刃感叹了一声说:“岂止。她当时不足一岁怎么可能在泥塘里坚持那么久…是他们托举着她,直到被人发现。”
“天…”苏柳荷鼻子顿时酸了,她埋在顾毅刃的怀里,半晌哽咽地说:“她直到现在还在恨他们。”
顾毅刃揉揉她的头说:“后来她被救援的好心人送到福利院,辗转多处以后,村委会的人想要去寻找英雄的孩子也找不到了。村里筹款给她双亲盖了墓碑,每年都会安排人过去祭拜扫墓。”
“这件事情还是要告诉她。”
苏柳荷斟酌着说:“她怀里还埋着刀。即便会让她痛苦,但她应该有知道实情的权利,也能明白父母其实爱她的,而不是想让她死亡。”
顾毅刃颔首,拍拍苏柳荷的头说:“那晚上让顾孝文也来,他比咱们会安慰人。”
顾毅刃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失声痛哭的动静。
苏柳荷愕然回头,见到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伍小塘。
顾孝文约着伍小塘去看电影,伍小塘手上还有工作需要询问苏柳荷,于是俩人一起往家里来。
伍小塘做梦没想到她的双亲还有这样的内情,痛哭了好一阵几次差点昏厥。苏柳荷把照片递给她:“这些年有许多被救的人扫墓,你能好好活着,他们一定不会责怪你的误会。”
顾孝文蹲在伍小塘面前,手足无措地递给纸巾说:“只要活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你只要活着,他们在天上也就高兴了。”
顾毅刃怕她多想,特意解释说:“当时他们为了救援其他受灾群众,你母亲已经身负重伤。你父亲情况也不好,高烧不退,是你母亲把他背回去找你的。最后他选择留下陪着你的母亲,尽了自己的心力托举起你。你要记住,他们的生命是奉献给人民了,并不是因为你牺牲。”
苏柳荷在边上连连点头,希望伍小塘不要钻牛角尖。她父母在最后时刻托举起她,肯定不希望她带着悔恨和懊恼度过此生。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伍小塘捂着脸,泪珠从指缝里滚滚落下,她痛苦不已地说:“我恨了他们二十年。”
顾孝文说:“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他们,我陪着你一起。”
伍小塘微微点头,深深呼了一口气说:“想,我想去看看他们。”
苏柳荷看了顾毅刃一眼,顾毅刃说:“我去叫人准备车。”
第55章 还是你的病重一点
“姐、姐夫,你们不用陪我去。”
伍小塘站在车前,顾孝文在副驾驶跟司机研究地图。她已经比刚才冷静了些:“我想过去多待几天,有小文哥陪着你们不用担心。”
顾毅刃把确切地址给了顾孝文,正要说什么,被苏柳荷从后面踢了脚鞋跟。
顾毅刃及时闭嘴,苏柳荷上前把简单收拾过的行李递给伍小塘,柔声说:“家里一直有人,你们路上小心。”
伍小塘接过行李,抱了抱苏柳荷,然后进到后座上关上门。
顾孝文坐在副驾驶轻轻叹口气,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伍小塘一路上保持沉默。
汽车开过去要一天半,如果坐火车还得从湖省转车,不如开车速度快。
出了京市,一路开到半夜。进入加油站,顾孝文从驾驶座上下来,再次由司机开。
这次顾孝文没有坐在副驾驶,沉默地坐在伍小塘身边。
伍小塘到了老家后,村里人知道是英雄的女儿回来了,热情地簇拥着她往山上走。
白天看望过双亲,晚上在村干部家里了解了实情。伍小塘在村里待了五天时间。
知道她想把父母从公共坟地里牵出,顾孝文打电话托朋友在京市最好的墓地里准备好位置,陪伴着伍小塘将双亲接到京市安葬。
回去的路上,顾孝文安慰伍小塘说:“好歹他们是爱你的。”
伍小塘已经没有力气哭了,她蔫儿地靠在后车座上,捧着双亲的骨灰。
顾孝文坐在副驾驶,半个身子都转过来:“上回我说咱俩一样,现在想想咱俩还是不一样。我亲妈死的早,我后爸娶了后妈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吃不饱穿不暖还得照顾妹妹弟弟,我受不了毒打,自己跑出去的。”
伍小塘缓慢地抬起眼:“你没跟我说过。”
顾孝文看着她瓜子脸瘦的没形了,心里莫名地有些怜惜。他叹口气说:“我谁都没告诉,你是第一个。”
伍小塘说:“那你回去找过你爸吗?”
顾孝文说:“我亲爸当时跟后妈一样,巴不得我死在外头。打我的就是他。那时我才多大啊,四五岁的年纪吊在树上打,身上虐待出来的血印子落的疤到我十七八才下去。我自己要饭跑到福利院跪着求人家收留我,别人问我记得爸妈吗?我就骗他们说不记得了。问我记得家在哪儿吗?我也说不记得了。”
顾孝文往座椅上重重一靠,云淡风轻地说:“我现在的爸,就是当时见着我跪着求人家收留才领养的我。本来想让我成为假冒伪劣产品,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妈火眼金睛早就发现了。哈哈。”
伍小塘沉静片刻,摸了摸双亲的骨灰坛说:“看得出来,伯父和伯母都很爱你。他们其实在你身上也倾注过心血。”
“可我烂泥扶不上墙嘛。不对,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让我弟妹发觉出我的强项来了。每天虽然忙,但我充实啊。而且有弟妹和老弟帮我兜底,只要我不走歪路,这辈子荣华富贵,手到擒来。”
伍小塘被他轻松的口气逗得勾了勾唇角:“对,手到擒来。”
顾孝文见她笑了,也笑着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伍小塘想了想说:“嗯,是挺好的。”
她记起苏柳荷曾经说过,一个人心里不能总揣着刀子。要把刀子拔出来,种出鲜花,这样的人才算活着。
她对双亲的恨意就是那把刀子,如今也化成云烟随风飘散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种出理想的花田。
给双亲下葬时,伍小塘并没有叫苏柳荷过来。知道她要忙期末考试,每天起早贪黑的抱佛脚,可谓是醉生梦死。
苏柳荷考完试知道以后,过来祭拜了一趟。希望英雄们泉下有知,能够放心伍小塘在她身边。
“这趟你做得漂亮。”苏柳荷在办公室见着顾孝文,他开完会正横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奄奄一息。
顾孝文有气无力地说:“世界以伤痛吻我,我报之微笑啊。我真是传播爱的大使。”
苏柳荷打开大虾酥,给自己补充点糖分,递给顾孝文说:“使,吃吗?”
顾孝文:“…烦人呢。”说完把大虾酥剥开扔到嘴里:“从你闺女兜里掏得吧?”
苏柳荷承认:“是啊,她最近天天跟她爸练散打,太爷爷塞得糖都忘记吃了。我不也怕糖化她兜里么。”
顾孝文嗤笑了一声:“大虾酥能化?你蒙谁呢。”
苏柳荷厚着脸皮说:“蒙我闺女呢呗。”
过了会儿,伍小塘抱着文件过来。
她上个月开始正式在公司实习,岗位是莲子慈善基金会的副经理,跟新招的经理学习基金运营方面。
这位新招的经理是从港市来的,年纪四十多,有着丰富的运作经验。听他说,宋昕臣之前面试失败回去以后,被沪市金融圈子里笑话了好一阵。观望着想要挖角他的公司也及时收手,觉得他眼高手低不说,还爱搞溜须拍马、小人得志那套,根本不适合做基金经理。
后来他去往深市,在那边的保险公司做保险经理,四处求老同事、老朋友们去他那里买保险。
伍小塘把工作汇报完,见到顾孝文来了,她腼腆地笑着说:“小文哥,小食堂炖了土鸡汤记得下去喝。”
苏柳荷眯着眼睛看了眼他们,走到内门口说:“我上去了,中午要眯会,有事下午再说。”
她考完期末考试,人都虚了。每天像是睡不醒,忙完工作就窝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披着毯子呼呼睡。
等到苏柳荷上楼以后,顾孝文说:“这么好呀,还给我准备鸡汤喝,待会咱们一起?”
伍小塘笑着说:“早上我跟小荷姐已经喝过了。”
“…剩的啊?得,剩的土鸡汤也是好东西,我不挑。”顾孝文美滋滋地说:“主要是心意嘛。”
“你可别说这话。不是剩的,是让厨师专门盛出来的。”
伍小塘坐在沙发上,犹豫着说:“上次你是不是没跟我把话说完?”
顾孝文说:“什么话?”
伍小塘说:“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你三不五时就要登杂志,上电视,他们只要有心找你,肯定能找得到。”
“你听谁说了什么吧?”
顾孝文顿时脸拉下来,咬着后槽牙说:“我也不想瞒着,就是恶心人。…他们的确来找过我。”
伍小塘来了兴趣:“什么时候的事?”
顾孝文坐直身体,想要抽根烟。见着伍小塘在,拿出来的打火机又塞到茶几抽屉里,随手拿了块泡泡糖吃。
“也就是去年的事。去年咱们大楼建成,剪彩的照片上了电视新闻,被他们看到一路寻过来。到了楼下保安室被保安拦下来,口口声声说是我爸妈,他们当初把我弄丢了,现在要把我领回家。”
伍小塘被这样不要脸的话气到了,难得骂了句:“臭不要脸,分明是他们虐待你,你才跑的。”
顾孝文说:“我压根没让保安放他们上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他们。”
伍小塘说:“可是…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哪怕见着骂上几句也好。”
顾孝文冷笑着说:“不,我姓顾。用弟妹的话来说,顾重甲才是我的亲爹,佟虹雁是我二号亲娘。说是二号,毕竟一号对我挺好的,就是命短。”
顾孝文不想让伍小塘觉得自己薄情寡义,想了想说:“他们在楼下教那俩小的怎么套我话,想找我要钱买房。要的他娘的还是京市的房!说我如今发达了,手指头缝露一点就够他们一家四口吃香的喝辣的。”
顾孝文不想回忆从前地狱般的生活,他深深呼了口气说:“但他们一家四口从前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我在哪里?我他娘的从四岁开始,不是在树上吊着求着就是在地上跪着磕头。我恨不得没有这样的亲戚,这还是人吗?”
顾孝文气急败坏地说完,闭了闭眼睛,随即对伍小塘抱歉地笑了笑:“我早就想跟谁说一说这些了,我就是想不开,怎么会有人这样对自己的亲儿子。”
伍小塘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事,你说的咱们现在挺好的。”
顾孝文后背僵直,而后慢慢放松,也抱住伍小塘说:“对,哈哈,挺好的。”
两人相互抱着一会儿,气氛不知不觉从气恼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伍小塘想要松开顾孝文,又怕顾孝文难受。她耳朵越来越红,觉得自己要上不来气了。
“我也觉得挺好的。”
楼上旋转楼梯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瓜,本应该睡觉的苏柳荷露出头说:“我本来是想提醒你去食堂的时候,帮我问问能不能做个珍珠笋虾球的,坛坛说她想吃来着…听到一半没控制住一路听了下来,对不住呀。”
“又什么好对不住的。”顾孝文松开怀抱,满脸通红。
真的很希望此时有个人出现能够打破旖旎的气氛,他、他还没准备好呢。
苏柳荷哒哒哒跑下来,又说:“那玉米鸳鸯鱿也要啊。”
顾孝文站起来说:“也不知道是坛坛想吃还是当妈的想吃。”
他低头看了一眼伍小塘,她耳朵红透了,头也不抬。
顾孝文赶紧走到门口跟苏柳荷喊了声:“空调温度太高了,你降降温度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屋里是暖气房呢。”
“走你的吧。”苏柳荷把顾孝文支走,欠儿吧唧地坐到伍小塘跟前说:“振作起来啊,姐妹!”
伍小塘捂着胸口,感激地说:“我差点上不来气,以前我没这样的感觉啊。”
苏柳荷无奈地说:“我看你要昏过去了,真是要被你俩急死了。俩人凑在一起都要五十岁了,怎么抱一抱就能羞成那样?要知道我跟顾毅刃还没在一起——”
她话截然而止,打了下自己的嘴。
她跟顾毅刃那是不走寻常路,先孕后婚才拿证。伍小塘能这样吗?不行,她第一个不同意!
“‘还没在一起’然后呢?”伍小塘也想跟前辈取取经,疑惑地问:“你说呀。”
苏柳荷讪讪地用手扇了扇脸,觉得自己脸也热了:“反正我觉得你俩相互都有意思。”
伍小塘双手蒙住脸说:“你别说了,我受不了。”
苏柳荷唇角抽动:“这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你们俩真在一起酿酿酱酱——”
伍小塘转而捂住苏柳荷的嘴,恼羞成怒地说:“当了嫂子就浑不吝了!”
苏柳荷抓着她的手,哈哈笑着说:“当年香菜妈的乐趣,我算是找到了。”
那些嫂子们、婶子们没事就打趣儿未婚小姑娘,果然有意思呀!
到了红旗一小放学时间,苏柳荷也不跟他们磨叽了,准备坐电梯去接坛坛。
伍爷爷最近有老朋友们来,他每天带着他们游山玩水,乐不思蜀。苏柳荷就把接孩子放学的工作揽了过来,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顾孝文还有伍小塘也跟着一起早退了。
一小门前停着的汽车不多,这年头还没到家家户户都是汽车的年代。许多自行车在后面按了个座,小学生们就在后面坐着上下学。
一小都是附近的学生,有的大一点的孩子坐公交车两三站也就到家了。
今天是坛坛期末考试,跟她妈妈一样,醉生梦死的复习一番,说什么也不能再当最后一名。
目前主课只有语文和数学,她考完数学出来,低头掰着手指头算着,出校门跟值班同学强颜欢笑,见到苏柳荷在车边等着她,唇角耷拉着眼瞅着就要哭出来。
苏柳荷还没走过去安慰坛坛,顾孝文一阵风似得过去抱起坛坛颠了颠说:“哎哟大侄女,谁给你委屈啦?”
坛坛抱着大伯的脖子,小声说:“老师让家长过去谈话,有小同学看到家里的车了。”
要说坛坛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富二代”,不光家里有小汽车,小汽车还是豪华型,只要出现就能引起许多学生和老师们的注意。
知道坛坛要请家长,没等坛坛自己跟老师说家里人来了,有的伶牙俐齿的孩子们见到坛坛家的车,蜂拥着跑到老师面前告诉了。
想溜没溜成功,坛坛格外沮丧。
顾孝文看到款款走来的班主任梅娟,赶紧放下坛坛让她去找妈妈,自己独自上前面对一切。
坛坛跑到车里,拉着苏柳荷说:“妈妈妈妈,你别去!”
苏柳荷也不打算去,钻到车里阿弥陀佛。说来好笑,她是真的不敢跟老师打交道。
她跟伍小塘说:“这位梅老师年纪轻轻是学校的优秀教师,这次要抓成绩,坛坛被她盯了一学期,见了她比小鸡见了老鹰还害怕。”
说完没听到伍小塘有反应,苏柳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顾毅刃正好接过梅娟递给他的一张纸条。
苏柳荷:“…”不会吧。
伍小塘闷声说:“怎么不会,笑得大板牙都要出来了。”
梅娟是本科师范生,浑身散发着年轻女人的自信。穿着打扮也是知性气质那款的,伍小塘看看她,再看看自己,不由得惭愧。
坛坛也开启小雷达,盯着梅老师和顾孝文说:“妈妈妈妈要是他们俩真处对象啦,是不是我就不用写家庭作业啦?”
苏柳荷说:“她会到咱们家盯你,让大伯不跟你玩、让太爷爷不跟你钓鱼、让爸爸不跟你练武功。”
坛坛哇一声要哭了,抓着伍小塘的手说:“姨姨,你要加油呀!把你的心尖尖提起来给他看,让他看!”
苏柳荷抱着坛坛捂着她的小嘴说:“别哭,你爱吃的菜我给你装回来了,回家热了就能吃。”
坛坛顿时收敛住情绪,抱着苏柳荷的脖子说:“谢谢妈妈,你知道的,我是最爱你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苏柳荷忍不住笑着跟伍小塘说:“你跟他啊,就差我闺女这张小嘴。”
伍小塘见顾孝文走过来,不想跟苏柳荷谈论这件事。她只觉得心里酸涩。
要说顾孝文穿着银灰色西装,走到哪里都是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而且风趣又体贴,的确很容易招女同志们的喜欢。
顾孝文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跟苏柳荷诉苦:“你为你们两口子付出太多了。晚上必须给我偷块老爷子的茶饼出来!”
“行。”苏柳荷答应的很快。
伍小塘却见顾孝文没有把梅老师给的纸条拿给苏柳荷,一路上沉默不语。
苏柳荷感受到她消沉的情绪,打算让她自己消化。毕竟感情上的事情外人帮不了太多。
回到家,伍小塘独自回到房间里休息。
苏柳荷开始跟坛坛研究这次期末考试的分数,能不能在全班五十二名同学的基础上,超越一名,拿到第五十一名的好成绩。
坛坛嚼着山楂条,嚼得苏柳荷的心都要酸了。
她这么漂亮可爱的闺女,怎么、怎么就不随他们俩一点智商呢?点数全点外观了?
吃过晚饭,顾毅刃回来的比平时晚了点。
他刚回来,坛坛跟小炮弹一样撞进他怀里:“爸爸爸爸打!”
苏柳荷唇角抽动,这是又要跟她爸爸练散打啊。
顾毅刃看向苏柳荷,苏柳荷摆摆手,顾毅刃从善如流地换上衣服带着坛坛去庭院空地里练去了。
苏柳荷难得清闲,听到伍小塘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厨房把饭菜给她热了热,方便伍小塘觅食。
她打量着伍小塘的脸,还以为她自己躲在房间里哭了。结果看到她斗志昂扬的表情。
“刚才不是还沮丧呢?这么快把自己哄好了?”
苏柳荷已经确定伍小塘喜欢着顾孝文,见顾孝文在客厅打电话,俩人躲在厨房里窃窃私语:“打算怎么办?”
伍小塘握了握拳头:“打算发起进攻。”
“噢!”苏柳荷给她鼓掌:“你这是要主动表白吗?”
结果伍小塘却摇摇头:“我得想办法让他主动。”
“为什么?”
“电视里不就是太主动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苏柳荷失笑着说:“我觉得他对你不是没意思。”
伍小塘说:“他见谁都是三分笑意四分体贴的,他要是能主动我心里能好受点。”
苏柳荷想了想,明白伍小塘应该是希望能有种“被肯定选择”的安全感。于是凑过去说:“有需要帮忙的吗?”
伍小塘其实是想让苏柳荷帮忙,可看着她八卦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拍了她胳膊一下:“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苏柳荷怎么会笑话呢:“嗯!”
伍小塘什么心性的人,她非常了解。在苏柳荷看来,伍小塘和顾孝文俩人其实有不少话题和亲近感,也许是天生的姻缘。
不过苏柳荷还记得顾孝文说的那句“我还没准备好”,她也觉得让女孩子太主动不好,非常赞同伍小塘的计划。
俩人在厨房说完私房话,苏柳荷端着橙汁到客厅里坐着看电视。
顾孝文忙完也过来歇着,他往厨房那边看了眼,苏柳荷心领神会地说:“她散步去了。”
顾孝文从兜里翻出一张写着下学期班费收取通知的纸条,递给苏柳荷说:“差点忘记给你,梅老师说下学期要交两元钱班会,别忘记了。”
苏柳荷眯着眼看着他:“在车里不给我,是真忘了的缘故?”
顾孝文当然不是忘记了,坛坛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怎么会忘记。
他当然是灵光一闪想要随水推舟,试一试伍小塘对他的感情。要是她能眼睁睁看着女同志给他示好…那是不是证明伍小塘其实只是把他当哥哥来看待,对他的亲近和关心也是因为“哥哥”。
但他不承认,知道苏柳荷关心伍小塘腆着脸说:“我每天事情那么多,忘个一两件小事理所当然嘛。”
苏柳荷冷飕飕地笑了起来,笑得顾孝文心里发毛:“你笑什么?被你女儿优秀的学习成绩感动啦?”
苏柳荷摇摇头说:“我不记得笑什么了。”
顾孝文:“…你这病得治啊。”
苏柳荷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把你的病治了再说。”
顾孝文:“啊?”
第56章 治病良药陈醋一碗
学期末最后一天,坛坛跟妈妈一起拿成绩单。
伍小塘跟着一起到了一小里,等着苏柳荷娘俩下来。巧得是,班主任梅娟正好也下班了。
她客气地跟伍小塘点点头,知道伍小塘是坛坛的家人,路过时满面春风的微笑,看的路过的人心情美好许多。
伍小塘忍不住转头看过去,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年轻小哥儿,把头盔递给梅娟。梅娟接过头盔,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一起坐着摩托车走了。
苏柳荷牵着坛坛出来,也看到这一幕。她跟伍小塘挤挤眼睛,三个人上了车赶到公司里。
商业大楼下方的步行街上,正在展开热热闹闹的夏季啤酒节。许多国内出名的精粮啤酒和国外的黑啤、黄啤都出现在顾客面前。
只要凭借消费票或者是一元钱购买门票,就可以进去品尝知名啤酒品牌。
苏柳荷剑出奇招,还花大价钱邀请港市的明星助阵。这下不需要她宣传,明星们自带的星光效应,引来无数媒体蜂拥报道。
苏柳荷趁机拿下“夏荷啤酒美食节”的商标,打算每年都要办上一场,让她的啤酒街成为真正的节日,给商业街暑期抢流量。
不喝啤酒的儿童老人,还有各种地区美食品尝,价格低廉、风味独特,都是她结合当地特色亲自选出来的品类。
顾客们满心欢喜的逛吃逛吃,人流量空前绝后。
苏柳荷带着坛坛从人群里挤到自家商业楼下的咖啡厅,被服务员领到定好的雅致座位上。
“姨姨呢?”坛坛抱着菜单,往窗户外看。可窗户外面人挤人,她根本找不到伍小塘。
苏柳荷说:“她去换衣服,待会就来啦。”
“哇——”坛坛面对着门口,见到一位运动系帅哥进来,阳光清朗,让她忍不住哇出声。
苏柳荷笑着说:“小色女,不许早恋。这是要介绍给你姨姨的。”
坛坛嘟着小嘴说:“好吧,这个对我来说还不是最好的。我还是先吃草莓小蛋糕。”
苏柳荷不想让坛坛早恋,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地说:“对,你值得最好的。”
“那必须的呀。”坛坛小嘴抹了蜜:“谁让坛坛有最好的妈妈和爸爸,坛坛眼光可高了呢。”
老母亲心中感动,眼光高好,不会被一块巧克力骗走。
苏柳荷跟对方指了个方向,对方坐下以后,兴致勃勃地往门口盯着。
顾孝文过来时,看到她们娘俩正在一人一口吃着草莓小蛋糕。苏柳荷面前是奶油榛子拿铁,坛坛是荔枝味的珍珍。
她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大伯坐。”
顾孝文进门第一眼被大厅中间的帅气小伙吸引,压低声音说:“会不会是哪个公司签的小明星啊?没见他表演节目啊。”
苏柳荷不告诉他那位小伙子是孙乔治从港市请来的模特,把菜单给顾孝文说:“铁观音还是再看看?”
顾孝文收回目光说:“铁观音吧。我都要忙死了,等会还要看看外面消防怎么样,别让人抓到小尾巴了。”
苏柳荷笑了笑说:“你先休息,待会我没事跟坛坛一起帮你检查。”
顾孝文诧异地说:“大热天,你舍得出汗我可舍不得小命。要是让我老弟知道了,他能削了我。咱们咖啡厅有空调多好啊,你看看全都是商务人士,花小钱大大提升了整条街的档次。诶,对了,我大侄女期末考试怎么样?”
坛坛拿小叉子要戳他,顾孝文笑着挡住了:“看来还是第一名啊。”
坛坛哼一声说:“进步啦,成了全班四十九名,进步了好几名呢。老师还说我是班上的进步之星,奖励我一个田字格呢。”
坛坛翻着小书包,拿出田字格指给顾孝文看:“上面的‘奖’看到了嘛?”
“诶哟,这可不容易呀。我们坛坛明天去不去解放公园?我带你玩蹦蹦床去?”
“好呀好呀。”
见他们爷俩说来说去说不到正点子上,苏柳荷搅着咖啡淡淡地说:“要说梅老师真是称职,知道坛坛因为方言问题被扣分,特意让普通话好的小朋友跟坛坛同桌。今天出来的时候,梅老师还问怎么不是你去接的坛坛。”
坛坛戳着蛋糕的小手一顿,抿着小嘴偷着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戳蛋糕吃。
顾孝文也是怔了下,嘀咕着说:“她真这么问的?”
苏柳荷似笑非笑地说:“你想她这样问呀?”
顾孝文“嗐”一声,提起茶壶说:“闹半天你套我话呢。”
苏柳荷说:“我能套你什么话?”
顾孝文说:“是不是小塘托你问我跟梅老师的事?”
苏柳荷佯装意外地说:“这你可想多了。”
顾孝文本想顺水推舟否认,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此刻,旁边窗户被人敲了敲,顾孝文正要瞪眼睛过去,一眼惊艳地看向精心打扮过的伍小塘。
“今天什么日子?”他趁伍小塘还没进来,小声说:“她从前可没这么上心打扮过。”
苏柳荷没回答他,只是笑。
顾孝文燃起一股期待感,咽了咽吐沫说:“小塘,你今天可真漂亮。”
伍小塘笑着说:“那当然,今天有约会嘛。”
顾孝文点头:“原来是有约会。什么?约会?!”
伍小塘不跟他解释,走到大厅中间那位帅气小伙子面前,两人像是很熟悉一样,一下子聊的火热。
顾孝文当即站起来,想要冲过去。
苏柳荷拦着他说:“你要干什么?”
顾孝文眼睛里出现几道血丝,他指着那边说:“他们在干什么?”
没等苏柳荷说,坛坛先叭叭说:“小塘姐姐说啦,她在约会呀。”
顾孝文顿时脱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当下就白了。
苏柳荷哼了一声,想着顾孝文还想让梅老师来气伍小塘,也该罚罚他。可见他这副样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顾孝文从伍小塘过去开始,不停地喝茶,茶壶里的茶喝完,把坛坛的珍珍也喝了。后来又叫来服务员喝白开水,硬生生灌下去两壶冰水。冰水喝的透心凉,他觉得自己真的要凉了。
伍小塘跟对面的小伙子硬是聊了一个多小时,小伙子结账后,俩人一起往外面走。
顾孝文见伍小塘要跟着离开,忽然听到面前的苏柳荷低声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再不抓住机会,人就真跑了。”
顾孝文起身就往外面跑。
伍小塘心急如焚,她跟小伙子把戏都演完了,没见顾孝文有别的反应,该不会是真不喜欢她吧?
在她忐忑中,咖啡厅里的顾孝文跑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不许走!”
伍小塘内心抱有期待地说:“你叫我做什么?”
顾孝文站在他们面前,看着阳光帅气的小伙子,还有在他边上笑吟吟的伍小塘,张了张嘴:“你、你…”
伍小塘往前一步急切地说:“你说呀!”
顾孝文跺了下脚说:“你包忘拿了!给你!”
他话音落下,小伙子捧腹大笑。伍小塘气红了脸,推开他就往咖啡厅里走。
顾孝文先是莫名其妙,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孝文嫌弃地甩掉对方的手说:“你跟谁俩呢?”
小伙子摇摇头说:“哎,可惜一份苦心啊。”
顾孝文心里咯噔一下,往咖啡厅里看去,伍小塘坐在苏柳荷身边,双手撑在桌面上气鼓鼓。
而小伙子已经骑上自行车,看了眼手表说:“哥们,你这样不行啊。追女孩追女孩,你不追还指望谁帮你追啊?”
顾孝文心里有了一种预想,他抓住对方的车龙头说:“是不是她故意让你来气我的?”
小伙子说:“这话你去问她岂不是更好?麻烦让一下,我拍照的时间要到了。”
顾孝文目送小伙子离开,讪讪地进到咖啡厅里。
苏柳荷对他翻了个白眼,坛坛小嘴不留情地说:“完蛋玩意。”
顾孝文情绪翻天覆地地转变着,他挨着伍小塘坐下,打量着她的脸色:“故意的?”
伍小塘气恼地说:“对,你是故意给我难堪的。”
顾孝文说:“但我不是故意要给你包的,我、我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
苏柳荷见这件事似乎不是白干,顾孝文跟伍小塘还有迂回的余地,于是牵着坛坛的小手说:“咱们别碍眼啦,走吧。”
坛坛老成地说:“大伯,记得明天去解放公园呀。”
顾孝文摆摆手,眼珠子却盯着伍小塘不放。
见到她们离开,伸手摸了摸伍小塘的手背,被她一把打开:“包给我,我要走了。”
顾孝文堵在走道的位置上,嬉皮笑脸地说:“你往哪里去啊?”
伍小塘也不知道去哪儿,于是不做声。
见她不做声,顾孝文低声说:“难道是要往我心里来?”
伍小塘:“……”
怎么办,感觉被腻到了。
***
“妈妈妈妈,姨姨和大伯要是在一起了,我可以不写暑假作业了吗?”坛坛拉着苏柳荷的手晃了晃,坦然说出心中期望。
然而苏柳荷是个诚实的好妈妈,笑盈盈地说:“宝贝,你看到远处的天了吗?”
坛坛小手挡在眼睛前面看过去说:“妈妈妈妈,我看到天啦。”
苏柳荷冷酷无情地说:“那个天塌下来,你就可以不写作业啦。”
坛坛僵在人潮中,感觉妈妈在诓她。
娘俩在商业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苏柳荷还真把消防设备检查一遍。
酷暑中,苏柳荷担心坛坛中暑,可坛坛见到几个物业的姐姐,跑过去挤着人堆里跟她们玩去了,打死也不回办公室写作业。
苏柳荷跟员工交代了几句,然后回到办公室等坛坛。
到了办公室,听到秘书说:“刚才有个海外电话打进来找顾总。我说顾总不在,对方说了句洋文,然后挂了电话。”
“会不会打错了?”
书说:“应该不会。”她犹豫着说:“不过咱们公司偶尔会有骗子打电话进来。”
“既然不说那就不着急,回头我转告给他。”
苏柳荷知道顾孝文不会有海外的朋友,他的圈子都在国内。以后会不会发展在海外,那是以后的事。
她在空调房里待着很舒坦,把最近的流行杂志研究了一番。
直到坛坛尽兴地玩回来,也不见顾孝文和伍小塘的影子。
秘书过会儿又送来一本顾孝文最近登的港市财经杂志,这次也是封面人物。
苏柳荷看他在封面上人模狗样的,与记者采访中也是夸夸其谈,谁能知道在感情上顾孝文是个胆小鬼呢。
苏柳荷带着坛坛回到家,暑假对于坛坛来说就是个放风的好时节。
她不怕热,一三五去少年宫跟大哥哥大姐姐们学唱歌和跳舞,二四六跟爸爸练散打。晚上和太爷爷练习书法,周末还会跟顾孝文一起到解放公园疯玩。
只要不让她学习语文和数学,那是做什么都行。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嘚瑟。
一周过后,啤酒节在京市里还有热闹后的余韵。夏天商业街上游人如织,不少年轻时尚的弄潮儿站在大大的橱窗前欣赏超一线水准的服装展品。
苏柳荷把后世商业街区现代化管理提前四十年实现,虽然有些地方还不能完全落实,但俨然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潮人膜拜圣地。
过来京市旅游的人,除了升国旗和爬长城,也会到这里拍照留念。
苏柳荷站在落地窗钱,居高临下看着街面上行走的人。
秘书站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伍小塘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又不敢大声走路,担心把顾孝文引上来。
“怪不得他父母对他那样。”苏柳荷沉默半晌,让秘书先离开。
伍小塘站起来说:“我下去告诉他,见或者不见让他自己决定。”
苏柳荷也是这样想的,走到门口跟伍小塘说:“你注意点他的情绪,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敏感的。”
伍小塘点了点头,从旋转楼梯走了下去。
苏柳荷打电话给秘书,让她准备一间小会议室,备好茶点。
她来到十楼,等了十来分钟,看到顾孝文从办公室出来。表情不咸不淡,似乎国外找来的真正的父母过来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弟妹,你跟我一起,我怕他们蒙我。”顾孝文说完走向电梯,电梯门一打开,他和苏柳荷齐齐傻眼。
晚一步从办公室出来的伍小塘,见他们堵在电梯门口,嘀咕着说:“赶紧进去呀。”
结果她绕过他们,看到面前斯文气十足的中年男子,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顾孝文站在眼前。先不说骗不骗了,这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男子后面站着一位知性的非常有母性光辉的中年女人。样貌虽然与佟虹雁不能相提并论,但她见到顾孝文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用夹杂着英语的中文跟男子说:“上帝啊,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几个人一起进到小会议里,在两位长辈的语无伦次中,苏柳荷听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顾孝文以为的那对亲生父母,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死去的“妈”是真正父母家聘请的佣人。
时值动荡年间,真正的双亲因为是大学教授,遭到红袖章的压迫,他们在历史的波及下差点受到残害。
佣人结婚多年没有生儿育女,身体也不好。在他们二位被捆在街道上接受批评,眼瞅着会下放,她有了把雇主家的儿子抱回老家的打算。
邱女士想起来,面露痛苦地说:“后来有位国外的朋友帮助我们离开国内避难,我们在沪市的轮船上,眼睁睁看着她把你偷走!我恨不得跳进海里把你抢回来!”
顾孝文的亲爹如今是美丽国著名大学的分院长。
他面对太太痛苦内心无比愧疚:“是我太信任她了,她说带你回房间休息,免得人来人往的船舱会有病毒细菌让你生病。我们当时跟朋友在叙旧,你妈妈独自站在甲板上亲眼见到一切,要是晚一步她就真要跳下去了。”
想起那时的场面,他都胆寒。就差几秒钟,要是他晚一步过去,他不但会失去儿子,连妻子也没了。
轮船离开港口后,二位的心也死了。
“我们一直在找你,后来找到他们家。没想到那个佣人已经死了,她丈夫死活不告诉我们你在什么地方,只是借由你的由头找我们敲诈不少钱。”
邱女士用餐巾纸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钱事小,你最重要。”
“我会找律师把他敲诈你们的钱全要回来。”
顾孝文冷眼看他们说完,抿唇说:“那怎么现在才过来找我?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时间过来一趟?”
他父亲陆先生抱歉地说:“你妈妈十年前做了心脏手术。前两年二次手术,经不住旅途奔波,也遭不住情绪大起大落。请你原谅我们的无奈,我们是真的有苦衷。”
顾孝文摇摇头说:“我可以原谅你们的苦衷,也可以把你们当做亲戚来往,但是也只能是亲戚了。我有爱我的家庭,有为我操心的父母,还有在危难时候也不会抛弃我的兄弟。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话,是别人偷走了我,其他的也就这样吧。”
苏柳荷坐在旁边,听着他们持续不断的对话并没有插嘴。
那时候的佣人已经死去,到底是怕孩子在路途上麻烦而抛弃了,还是真的如他们所说,始终不会有正确答案。
但以苏柳荷的旁观者角度来看,顾孝文被偷走的可能性很大。
在农村的养父母在他四五岁前对他还算过得去,应该是想给家里留后。没想到他很快有了一对龙凤胎妹妹弟弟。有了他们以后,顾孝文在那个家里几乎没有存在的立场与价值了。
不过今天顾孝文能见到他们,也算是完成一个心愿。之所以会那样说,也许是不甘心他们过来见一面,说几句爱他的话,便将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抹除。
果然后面的谈话还是单方面的温情,顾孝文憋着一股劲儿跟他们聊了几句。
晚上是在商业街的京市涮羊肉馆子吃的,佟虹雁与顾重甲也出席了,顾毅刃是半途回来参加的。
见到顾孝文如今的家庭这般美满,美丽国回来的双亲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后面几天,顾孝文硬拽着伍小塘陪着他们在京市转了转,临回国前,邱女士给伍小塘包了个千元红包,还送了幅亲手画的她和顾孝文的肖像画。
“我居然还是个书香门第。”顾孝文坐在四合院中庭的秋千上,跟扎马步的坛坛说:“你知道什么叫书香门第吧?”
坛坛鬓角出了汗,依旧一动不动地说:“当然知道,我是富二代,你知道富二代吗?”
顾孝文说:“呸,算上你太爷爷,你应该是富三代。”
坛坛撅着小嘴说:“亏你还书香门第呢,怎么还会‘呸’呢。”
她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瞅着顾孝文说:“大伯呀,外国的小朋友需要写暑假作业嘛?”
顾孝文说:“你想去国外念书呀?”
坛坛马步扎的很稳,小嘴却琐碎:“才不是呢,我想让外国的小朋友嫉妒我,看我有多么丰富的课堂生活。”
“小小年纪居然还会口是心非。”
顾孝文双脚往地上蹬了一下,秋千继续晃起来后,他盘起腿望着远方说:“我应该对他们好点,他们到现在都没要孩子。”
坛坛老成地说:“来日方长嘛,你要是帮我写暑假作业,我就陪你去国外跟他们说,你其实还是爱他们的。”
顾孝文撇撇嘴,跟坛坛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吧,我对他们真没多少感情。见他们就跟见俩陌生人一样。而且我内心也不觉得多空虚,我从来不觉得家庭不美满不幸福。”
坛坛面前的小闹钟响起来了,她站直身体活动一下腿脚说:“那就当亲戚处呗,多难的事呀。你要是忽然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也不习惯呢。”
顾孝文笑着说:“对,就当亲戚处就行啦。”
坛坛过来坐在他旁边,顾孝文帮坛坛擦着汗,见她抱着汽水咕嘟咕嘟喝,在边上婆婆妈妈地说:“慢点喝,这样伤身体。”
第57章 雌鹰不死
坛坛抱着汽水瓶,背对着顾孝文说:“让一边去吧,啥也不是。”
顾孝文愣了下,扒拉着她小小肩膀问:“怎么个意思?你说谁呢?大窑还是我给你买的呢?”
坛坛没想到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挤着虚情假意的笑容扭头过来说:“大伯呀,你跟姨姨要是在一起啦,我应该叫你姨夫还是叫姨姨大伯母呀?”
“咦,这的确是个问题。”
顾孝文被坛坛成功转移话题,抓耳挠腮地说:“我觉得还是叫大伯母吧,在咱们家不得按咱们家的叫法?”
坛坛没兴趣跟他聊大人的话题,敷衍着说:“那好吧,祝你早日追求到大伯母。”
感受到坛坛的敷衍,顾孝文伸手要捏坛坛的小嘴,坛坛反手使用格斗技巧推开他的手,眨眼间跑到好几米外放下汽水瓶说:“大伯,记得还瓶子呀,你还押了两角钱呢!两角钱也是钱呀!”
“小鬼丫头。”顾孝文叹口气,又在秋千上晃了晃。
他被烈日下的温度热得头脑发胀,刚要起来,感觉有个冰凉的温度贴着他的脸。他以为是坛坛在跟他玩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结果把伍小塘拽到怀里来了…
“你干什么!”
“啊…对不起。”
坛坛在客厅里赶紧捂着苏柳荷的眼睛:“唉呀妈呀,大伯咋这样呢。外头严打呢他不知道呀?”
顾毅刃从卧室出来,熬了两天两夜做任务,回来睡了六七个小时。
他随意穿着黑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三颗。走到沙发上,从背后环绕着苏柳荷,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有一种耳鬓厮磨的亲昵感。
坛坛又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了,嘴里絮叨着:“我还小呢!”然后从指缝看着路,哒哒哒跑去找太爷爷玩了。
苏柳荷勾着顾毅刃的脖颈,俩人闭上眼亲吻了一番。不敢太久,勾着舌尖嬉闹了一会儿便分开了。
顾毅刃伸出拇指揩过她的唇角,埋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撒娇似得说:“起床没见着你。”
苏柳荷失笑着说:“睡觉要人陪,怎么起床也要人陪?”
顾毅刃闻到她身上让人迷醉怜爱的香气,深深地嗅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坐在苏柳荷旁边,拉过她的手拢在怀里说:“最近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
下半年有一场联合军演,顾毅刃要带队参加比赛。顶头首长,也就是他父亲顾重甲下了死命令只许为国争光,不许失败。
顾毅刃也立下军令状,亲自训练出一支精悍军团震慑海外队伍。
苏柳荷知道这些年是他的事业上升期,替他高兴之余,也心疼他的身体:“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是照顾好我的身体。”
苏柳荷被顾毅刃掐着下巴亲了一口:“那我的呢?今晚上能不能让我亲自照顾一下?”
“不行,我还有事。”
“真不行?上次到现在都一个礼拜了。”
苏柳荷推不动他,红着小脸说:“只许两回,不许太久。明天我还要陪坛坛去少年宫。”
顾毅刃心满意足,又往媳妇嘴上啄了一口,起身到厨房那边倒水喝。
顾孝文此刻从外面进来,伍小塘让他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大好看。
顾毅刃放下水杯问他:“又是国外爸妈找你?”
顾孝文无奈地说:“他们说我要是想去国外随时去,你说他们会不会真想把我弄走吧?我可舍不得…舍不得你们大家啊。”
“少来这套,你都快三十了,能拴在裤腰带上把你栓走啊?”
苏柳荷被顾毅刃弄得口干舌燥,也走过来按下水壶接了一杯矿泉水说:“你不是还让他们做了基因报告吗?没意外吧?”
国内这项类似亲子鉴定的机构刚刚兴起,顾孝文花了大价钱检测了一番。如今他不能有闪失,要是被假国际友人骗了,那太丢人了。
要说外面出现的骗人的招数太多,身边有几位做生意的伙伴都被骗过。有的宣称是港市和台市过来投资的老板,在国内要人作陪玩了一圈收了“好处费”拍拍屁股到海峡那边去了,找都不好找。
还有的“做笼子”,找一伙人专门围猎有钱人。刚开始称兄道弟,花钱也是大手大脚也看不出什么。后来要么拉目标去打牌消遣,实际就是赌博了。一夜之间,可以倾家荡产。要么拉目标去沾染毒物,醉生梦死间命都丢了。
最近还闹出年轻小姑娘被骗。有帮人冒充是港市的电影导演,让小姑娘家人付出一大笔钱入股电影,好让小姑娘去演其中的角色。被骗的一帮小姑娘直到电影上映了,才明白被诈骗了。
近年来骗子的招数层出不穷,更新迭代又快。顾孝文见到太多不留神便倾家荡产的例子,对身边出现的陌生人那是留了一百个心眼子。
最近两年国内开始严打,一句“能办可不办的,必须办”硬是把一些歪风邪气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不少。但是这样也得靠自己擦亮眼睛分辨。
检测结果出来,国外那二位真是他的亲生父母。顾孝文放心的同时,也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对了,这是朋友给的,现在还在试用期,咱们一人一个啊。”顾孝文走到柜子边,拿起几个盒子,又到外面把伍小塘叫过来,给大家一人发了一个。
“大哥大?”苏柳荷惊喜地说:“能打电话?”
顾孝文惊讶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呀?”
苏柳荷说:“我听人家说国外头两年就有了,可方便呢。”
顾孝文得意地说:“这个明年才在市面上流通,我托关系弄到的。电话号码我给写盒子上了,以后咱们找谁可就方便了。”
顾毅刃第一件事把苏柳荷的电话号码记在脑子里,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让苏柳荷写在电话本上:“方便随时查岗。”
苏柳荷问顾孝文:“坛坛的呢?”
顾孝文气笑了:“等明年我给你闺女买啊。”
苏柳荷知道大哥大如今还是个稀罕货,虽然笨重到底比固定电话要方便。她嘟囔着:“我的以后叫做大姐大。”
顾孝文说:“行,你不就是我们的大姐大么。”
苏柳荷拿着“大姐大”到沙发那边研究去了,留下顾孝文跟伍小塘说话:“我给你挑的电话号码,他们都是顺子,你的是你的生日,0528。”
伍小塘问:“那你的呢?为什么是5200528?”
顾孝文还是从苏柳荷那里学来的,但他要保持神秘感,决口不说:“随便选的。”
伍小塘又看了眼数字,暗暗记在心里。
等到顾孝文回家以后,她找到苏柳荷问:“姐,你知道520是什么意思吗?”
苏柳荷自然点头说:“‘我爱你’的意思啊。怎么了?”
伍小塘的脸刷地红了:“哦,我就问问。”
苏柳荷正在往电话本上抄录号码,抄到顾孝文那页,面不改色地说:“就是不知道这位5200是什么意思。”
伍小塘中了圈套,探头看:“哪有5200,他这是520。”
苏柳荷马上反问她:“那他这个520是什么意思呢?”
伍小塘焦躁地站起来,羞恼地说:“你又逗我。明明后面跟着我生日。”
苏柳荷“哦”一声:“我也是问问而已啦。”
成功把伍小塘羞走,苏柳荷抿嘴在沙发上乐。乐完了,起身去外面找坛坛和伍爷爷。
过完暑假,苏柳荷还是照常学校、公司两头跑。
日子过得繁忙而充实,每天晚上回到家,跟顾毅刃说不完的新鲜事。
苏柳荷只想要一个孩子,顾毅刃尊重她的意思。在二人世界里畅游时,也不忘记做好措施。
苏柳荷知道他下半年忙,可越忙发现顾毅刃这方面越磨人,把不好在外面施展的手段都用在她身上了。
每次结束后又是一顿柔情蜜意的言语表白,把苏柳荷“再也不允许他这样做”的想法抛之脑后,不知不觉地在他怀里熟睡。等到下次,他还敢。
次数多了,苏柳荷也就放弃挣扎,躺平享受了。不得不说,在床上,顾毅刃是位又绅士又流氓的契合伴侣。
大四下学期,许多有门路的同学开始签订工作单位。燕京大学的招牌成为非常响亮的敲门砖。
距离毕业还有三个月,苏柳荷迟迟没有申请工作分配。
这天从教室出来,童艳等人找到她说:“小荷,我们几位女同学深受你的启发,想要开办一家《妇女报》,专门为无法发声的女性同胞们大声说出她们的渴望。人多力量大,我想邀请你加入《妇女报》。我们大家商量过,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推举你当总编。”
苏柳荷虽然感激却不得不说:“感谢同学们的信任。只是我日常工作很繁忙,还有家庭要管,实在没办法分出精力去运营报纸。”
童艳把她们设计的第一版报纸递给她,再次邀请说:“你只要帮我们看看定稿方向就行。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在象牙塔里生活的人,刚走出象牙塔,有许多事情上没有你想的深想的远。希望你不要推辞。”
“不不不,这会让我压力过大。”
童艳说:“压力会转化成动力嘛。”
苏柳荷忙说:“不,压力只会转化为病历。”
大家闻言爆笑。
苏柳荷知道这个活儿揽下来,那她一天到晚说不定丈夫和女儿的面都见不到了,她还想清减工作,哪里还会再接受工作。
听到她再次推辞,童艳等人也只好作罢,毕竟请人不是逼人。苏柳荷也是真没办法加入,并非立场问题不加入。
苏柳荷飞快地看完第一版《妇女报》内容,虽然里面有些遣词用句和看事情的角度比较生涩,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通。苏柳荷说了几个方面,童艳她们一一记住。
主要也是苏柳荷被记者们采访多了,知道社会上对女性的关注话题有哪些,也知道她们的需求在哪里。纸上谈兵,哪有她的慈善基金会深入的多。
“要是你们刊号办下来,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处免费的报社办公地址。”苏柳荷笑着说:“总不能毕业了还赖在学校里办报纸吧。”
童艳惊喜地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你知道我们在外面问了好多地方。一个月十元的居民楼里环境太差,一个月四十元的办公楼价格太高。”
苏柳荷说:“我给你们提供的地方是原来‘莲子慈善基金会’的原地址。是间小四合院,我没有卖的打算。我家大伯哥在基金会成立时把里面翻修过,现在还挺新的。”
有人问:“四合院啊,多好的地方,那你们怎么不用了?”
苏柳荷说:“我们把公司业务合并在一起啦,不然跑来跑去浪费时间。你也知道京市这么大,一天出门只能办一两件事。我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路上。”
同学四年,大家知道苏柳荷有自己的公司。具体公司在什么地方,也是去年第二届“荷花啤酒美食节”上遇到了才知道。
那时候苏柳荷在台上发表节日舞会开幕的讲话,面前媒体灯光闪烁,让她们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是每天跟她们嬉笑打闹的苏柳荷。
哪怕后来知道了,女同学们也没谁特意去跟她套近乎。唯一一次是今年“荷花啤酒美食节”一票难求,她们只能找到苏柳荷跟前,结果苏柳荷第二天给全班同学都发了免费票,还有一些试吃的试吃票,引得一众同学玩的喜笑颜开。
“行,那等刊号定下来,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你后悔不借我们四合院都不成啦。”
童艳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一间四合院办公费用比一个月四十要高出太多,这是苏柳荷在无声的支持她们呢。
童艳办事雷厉风行,两周后找到苏柳荷把办好的刊号给她看:“四合院滴交出来。等我们挣钱以后绝对连本带利给你付租金。”
苏柳荷说:“行。走,我直接带你们去看看。”
苏柳荷说去就去,坐着小汽车拉着她们到了四合院门前。
几位女同学见到如此雅致气派的房屋,一个两个都像做梦一样。她们三三两两往里面欣赏,不敢想象这里将会是她们日后办公的地方。
苏柳荷把一串钥匙交给童艳:“这里就交给你了。”
童艳目不转睛地说:“我的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四合院里。居然真的会有东厢房和西厢房。我完全可以做个值班休息室出来,谁要是乏了,听着树叶的摩挲声入睡,真是太美好了。”
“随便你怎么安排。”
苏柳荷带她到旁边的小库房里:“这里有一些我们不用的办公用品,你可以拿来先凑合着用。”
童艳跟苏柳荷说:“行,我们就算勒紧裤腰带也会把报纸坚持办下来。”
苏柳荷知道创业艰难,特别是她们好不容易上到燕京大学,家中不少人指望她们能分配好单位,再找个好丈夫生儿育女,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也就过去了。
她们创办报刊不但要自己筹钱,每月还没有工资发,说不定还要顶着家中压力,其实是真的很坚难。
苏柳荷帮到这里也算尽了心,有些路终究不能让别人替代着走。磨砺意志、坚定信念,都是要靠踏实的脚步自己走出来。
苏柳荷还想着等她们实在揭不开锅再来从基金会里拨一部分资金让她们运营。万万没想到,礼拜一到学校的时候,总院长沈泽涛女士在国旗大会上给予她们高度赞扬,还从学校拨出一笔奖学金奖励她们。
这下可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地址有了,资金有了,《妇女报》很快面世。
苏柳荷坐在商业大楼十一层办公室里,阅读着里面的内容,时不时拿笔圈圈点点。
童艳第一次到她办公室来,进来以后才发现苏柳荷在她们面前真是低调的可以。也是,一般人哪能随随便便丢套四合院出来给别人用。
“你觉得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童艳最信得过的人就是苏柳荷,觉得她有眼界还敢说。之前看过苏柳荷接受采访的内容,简直霸气威武,堵得男记者一言不发。
“没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好歹也是燕京的高材生,对自己多有点信心吧。”
苏柳荷起来,走到茶几边挨着童艳坐下,笑盈盈地说:“我圈出来的地方是感觉写的非常好的观点,话题性强、观念正确、方便理解,继续往这方面深入就好了。”
童艳听到她的评价,这才把心放回原处。
苏柳荷见她松了口气,失笑着说:“报纸销量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么紧张?”
童艳说:“说不准有人看到是女性报纸出于猎奇买的,还说不准是有些人想要反驳里面的言论买的,还有的说不定是…”
“是家里烧火做饭没有柴火买的。”
苏柳荷拍拍她的手背说:“多相信自己,我估计三到四期以后,销量差不多能稳固下来。按照市场上的反馈,我感觉不会差。对了,我那天还在新闻联播上看到关于‘妇女能顶半边天’延展的话题,至少能证明这个市场有许多人在观望。不说别的,早些年**还专门分析过妇女同志们的立场与处境,还有如何能逃脱处境的方式。其实有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许多人不知道如何突破和处理。”
苏柳荷给她倒了杯金菊枸杞茶,送到她面前说:“还有些社会上的驯化问题,有些时候身在其中不明所以。我相信期望改变的妇女同志们是绝大多数的,她们会有觉醒的一天,只不过这一天的到来需要我们用自己的力量促使加快而已。总而言之,你的《妇女报》是社会上欠缺的解决问题的突破口。在我看来,根本不用考虑销量。只要你记住初心,自始至终为女同志们发声,大家肯定不会辜负你,会支持你的。”
这话说完,童艳听得热血沸腾,端起茶杯把茶水一口干了。
她放下茶杯抹了下嘴巴站起来说:“你说的对,我一定不会忘记初心。我现在就去看下一期的报纸出来了没有,就连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带让它错!”
苏柳荷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等到毕业典礼那天,燕京大学又来了一个重型炸弹。
社会上近千名女同志们来到燕京大学内,在著名慈善人士苏柳荷同志的号召下,开始给《妇女报》进行募捐,用以支持《妇女报》的运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莲子慈善基金会”的早期受益者。
童艳那天哭得都岔气了,被苏柳荷扶着上台讲话,感激女同志们的慷慨解囊。她们化为雌鹰,反哺着象牙塔里待飞的幼鹰们,托举起她们,替她们指引方向。
正如同苏柳荷帮写的《妇女报》的定刊八字宣言:
雌鹰不死,薪火相传。
***
“毕业了。”
顾毅刃给苏柳荷揉着肩膀,笑着说:“这回去参加家长会,不会再影响你的学习成绩吧?”
苏柳荷拿着成绩单的小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简直要流泪:“八十分…!”
“对,你的好闺女已经从十七分进步到了八十分。我让你去是想让你被老师夸一夸。”顾毅刃难得开口,揉着纤细的小肩膀低声说:“回来我好好奖励你。”
苏柳荷的脸皮已经厚如城墙,她板着小脸先把喜悦的心情压下去,问出关键的一句话:“总分多少?”
顾毅刃好笑地说:“一百分。”
苏柳荷一拍大腿:“这才是我的好闺女!不然我真的要把她送到美丽国留学了!不然在国内,她能卷得过谁啊。”
顾毅刃因为军籍问题无法出国,闻言皱着眉头说:“可别把坛坛送出去,我舍不得她。”
苏柳荷笑眯眯地说:“当然不会,我也舍不得她。再说了,现在成绩进步了,不就不用送去了么。”
“那家长会?”
“我去。”
苏柳荷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没发现在门口偷偷探头的坛坛,忙不迭地跑掉了。
第58章 要女儿!
早上去开家长会,苏柳荷拿着两块棉布抹布。
等着开完家长会还得帮忙上窗台上擦玻璃。坛坛跑前跑后,装了几张报纸团成的球,讨好地跟苏柳荷说:“妈妈妈妈最后用报纸擦擦玻璃会格外亮堂呐!”
苏柳荷欣慰地想,孩子终究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八十分,一分都不是白考的,全是她对老母亲的爱啊。
苏柳荷到教室的一路上,引来不少家长的侧目。她相貌惊艳、气质谈吐都不像一般人,一眼便能知晓非富即贵。
她坐在老师特别关照的“特等座”上,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
梅娟老师在讲台边讲话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
坛坛的座位跟讲台并齐,顾毅刃也不过跟她提前说了句:“老师照顾咱们孩子,把座位往前挪了挪。”
这特马是挪了挪?
鞋头都顶在讲台上了。
苏柳荷感觉不妙,往前门瞥过去。坛坛的小影子咻地跑走。
梅老师先把奖状一一分发出去,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力求一碗水端平,语文、数学的名次排完,还把副科思想政治、劳动、体育也排了名字。
另外还有老师小助手、进步之星、优秀学生干部、三好学生之类的奖项。全都跟坛坛擦肩而过,不,应该是连肩都没擦就过去了。
有的家长手里已经拿了四五张奖状,苏柳荷面前空空如也。
“顾贯晴同学,劳动光荣奖!”
在家里一个碗不洗的小丫头蛋子,在学校弄到的唯一奖项居然是劳动光荣奖,老母亲心塞。
孩子尽力了,她知道。
班级排名老师写出来贴在黑板上,每个人的成绩和总分都能看到。
苏柳荷看着清一色的数学一百分下面跟着唯一的一个八十分又沉默了。
该不会是她之前跟金豆儿玩久了,对没出世的坛坛有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坛坛坛坛,你怎么不说话呀?”回家的路上,苏柳荷搂着不出声的女儿说:“小喇叭今天没电啦?”
坛坛把头埋在苏柳荷的怀里沮丧地说:“妈妈,我是不是太笨了。求你不要跟我生气。”
苏柳荷搂紧她说:“学习成绩只是一个大众指标,并不能成为衡量孩子是否优秀的标准。”
坛坛抬头说:“妈妈,那在你心里我还是优秀的宝贝吗?”
苏柳荷说:“那当然,而且妈妈相信你并不笨,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了。”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田字格,上面一板一眼画着顾毅刃教导过的功夫套路:“上课的时候画的?”
坛坛抱着苏柳荷的脖子蹭了蹭,腼腆地说:“妈妈,我不想学习。我想练散打,长大以后想去当兵。我的偶像是爸爸,我也想给国家做贡献。”
苏柳荷笑着说:“你这么小已经为自己打算好将来啦?”
坛坛拍着胸脯说:“爷爷、爸爸都是军人,我也要成为他们的接班人!”
苏柳荷跟司机说:“你往第一军校方向开,我带孩子看看她爸爸读过书的地方。”
坛坛趴在车窗外外面看,童言童语地说:“第一军校是什么地方?是专门教育军人的地方吗?”
苏柳荷解释说:“是你爸爸从小塘村考的大学,是许多人改变人生路径的地方。”苏柳荷指着车窗外肃穆庄严的军校大门说:
“你爸爸为了上这所大学,为了保卫国家,数学和英语几乎考了满分。”
苏柳荷循循教导地说:“他还没有机会上学,当时大环境不允许,只能在你去过的那间小炕屋里日复一日的学习。”
苏柳荷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总觉得日子过的飞快。
她低头看着不说话的女儿,轻声说:“国防建设不光靠武力,更多的需要智慧。你爸爸能够被重点培养,也是因为他拥有超人的智慧。”
“我知道为什么要智慧,没有智慧很容易上坏人的当。”
坛坛把妈妈的话放在心里,嘟着嘴说:“妈妈,我错了。我不该为自己偷懒不学习找借口。”
苏柳荷说:“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像妈妈,在做基金会的同时也要做服装设计和首饰设计,设计就是妈妈的爱好。妈妈不反对你有练散打的爱好,只是不能因为单一的爱好而影响到生活的正轨。当然如果你要发展成为个人特长,妈妈也是支持你的。”
“真的吗?”坛坛眼睛倏地亮了,跟苏柳荷说:“我听高年级的说会有体育特长生诶,我想当散打特长生。”
苏柳荷觉得这方面坛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是在顾毅刃的教导下,在她心里没谁能超过顾毅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想要香香美美的闺女。可以跟她穿亲子裙,品着红茶点心,研究服装和首饰的闺女…
她既然支持坛坛的爱好,自然不能再把自己的爱好强加在坛坛身上。
特别是家长会开完,坛坛跑到院子里擂沙袋。咚咚咚,力量与速度并存,声声擂在苏柳荷的心尖尖上。
顾毅刃今天休息,在家与容嬷嬷一起下厨做了全鱼宴。
大家一起吃完饭,坛坛又缠着爸爸练散打。
后面的暑期里,坛坛干脆报了个散打班。几次后,散打班的老师找上门来。
“希望顾贯晴小朋友能够代表少年宫的少年们参加全国少年组散打锦标赛。”
苏柳荷此时正在跟佟虹雁研究新到手的旗袍样式,她把老师接到客厅里,把比赛资料看了一遍,又看到在沙发旁边站着的坛坛。
小姑娘似乎对这次比赛很看重,满眼都是期待与忐忑。
苏柳荷说:“我同意你参加比赛,从头到尾的比赛我会尽量陪伴着你。可是,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坛坛拍着胸脯说:“妈妈妈妈你放心,我可抗揍啦!”
苏柳荷闭了闭眼:“好吧。”
听到苏柳荷答应了,少年宫的老师还有坛坛高兴不已,又要去少年宫加练。苏柳荷让管家跟着,她自己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回血。
佟虹雁心塞地拍了拍她的手,将新画出来的儿童版绸缎旗袍打了个叉:“看来小公主是用不上这些了。可惜现在独生子女政策太严格,哎。”
苏柳荷说:“妈,不管是不是独生子女,我俩就打算要她一个。”
佟虹雁更加心塞,望着苏柳荷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穿母女装吧?”
苏柳荷:“…行吧。”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她们娘俩又把做好的旗袍样式改成成人款,内心悲痛不好表述。
“诶,你们没去少年宫啊?”顾孝文今天意外过来,他身后跟着伍小塘。
“你怎么来了?”苏柳荷问他:“不是在公司加班吗?”
顾孝文笑呵呵地回头看了伍小塘一眼,俩人之间传导出亲密的信号。苏柳荷与佟虹雁俩人相视一眼。
顾孝文坐在沙发边,剥开一个橘子,先把一半递给伍小塘,自己说:“我俩在外面吃完饭,本来想去公园走走,可是太热了,干脆把她送回来。”
伍小塘说:“是你不爱在没空调的地方待着。”
顾孝文忙说:“对对对,是是是。”
伍小塘红着脸又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伍小塘受不了周围的微妙气氛,起身说:“我先去洗个澡。”
等到她离开以后,顾孝文马上说:“我跟你们公布一个爆炸消息。”
苏柳荷抿唇笑着,装出一副意外的表情说:“什么爆炸消息呀?”
佟虹雁也给于相当的捧场表现,不亏是电影演员,专注地望着顾孝文说:“小文,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顾孝文的心里得到莫大的满足,他先跑过去把伍小塘拉过来,紧紧捧着她的手说:“你们猜!”
苏柳荷、佟虹雁:“……”
伍小塘忍无可忍地说:“我俩在一起了。”
苏柳荷与佟虹雁俩人齐齐鼓掌:“哇,好惊喜、好意外呀。”
顾孝文指着苏柳荷说:“诶,表情浮夸了点,不如我妈表现的真情实感啊。”
苏柳荷把抱枕扔向他,扯着伍小塘坐在自己身边说:“反正你要对她好,要是敢辜负她,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顾孝文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说:“我是真的以结婚为目的跟她处对象的,不,应该说只要小塘点头,我马上就能跟她领结婚证。”
苏柳荷听话听半截:“领结婚证?”
顾孝文说:“昂。”
佟虹雁说:“能生孩子了!”
伍小塘别过脸,耳朵又红了。
苏柳荷和佟虹雁互相看了一眼,马上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意思。
佟虹雁拉着伍小塘的手说:“儿媳妇,彩礼首饰你随便挑,妈只有一个愿望。”
苏柳荷嘟囔着说:“我也只有一个愿望。”
顾孝文纳闷地说:“你俩怎么还统一战线了呢?什么愿望我老弟不能给你们实现啊?”
苏柳荷与佟虹雁异口同声:“要女儿!香香软软的女儿!”
顾孝文:“…还真是得从我们下手了。”
佟虹雁算着顾孝文的岁数,过年就三十了。她想催着老大赶紧结婚,又担忧伍小塘会有压力。这件事就落在苏柳荷的手上。
苏柳荷觉得俩人结婚是他们之间的私事,想要催,几次开口没开成,反而被伍小塘发觉。
伍小塘陪着苏柳荷看坛坛比赛,她们想着小孩子之间的比赛能有多激烈啊。结果等着坛坛上场,苏柳荷和伍小塘俩人嗓子都要喊哑了。
“她跟我说她特别抗揍。”苏柳荷见闺女挨打,心疼难受,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往场上看。
伍小塘也是一脸紧张,但是见到坛坛地盘格外稳。在一众选手里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她说自己抗揍也是真抗揍,被踢被捶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沙袋,反手就把对手按在地上双手开弓的打,被裁判硬生生拖走。
“你…闺女多少有点恋战啊。”伍小塘咽了咽吐沫,想不到坛坛居然如此威武雄壮,横扫赛场。
苏柳荷想了想说:“你可以生个不恋战的小公主呀。”
伍小塘红着脸拍了苏柳荷一下:“别逗我了。”
苏柳荷哪里是逗她,是接下婆婆给于的催婚重任好么。
后面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苏柳荷和伍小塘俩人陪着坛坛从预选赛一路比到总决赛。
八月二十五日这天,体育电视台的记者都在场内近距离拍摄坛坛的决赛。
苏柳荷和顾毅刃,还有伍爷爷、顾重甲、佟虹雁等人齐齐到场助威。顾孝文和伍小塘来的稍微晚点,因为体育场堵车,绕了一大圈才到。
他们给大家带了汽水,可大家哪有心思喝汽水,眼睛都盯在赛场上。
随着顾毅刃和顾重甲的一声声叫好中,坛坛后发力,扭转局面反败为胜,拿下关键分!
看着脸颊淤青,但站在领奖台上使劲跟自己挥手的坛坛,苏柳荷为她感到骄傲!她的女儿也是世界第一棒!
坛坛拿着奖牌,拍完照后,飞快地跑到苏柳荷身边:“妈妈妈妈,我要把锦标赛冠军奖牌献给你!以后我还要参加全运会、奥运会,我都会把奖牌拿回来给你!”
苏柳荷搂着坛坛亲了亲脸,接着顾毅刃也把女儿拉在身边,亲了亲脸。坛坛的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和未来的大伯母全都激动不已,每个人都给她最真诚的拥抱。
从体育场离开前,有省队的教练找到苏柳荷:“希望坛坛同学能够加入我们省队,以后只要成绩出色,我们一定会全力推举她进入国家队。”
苏柳荷看了眼顾毅刃,顾毅刃俯身问坛坛:“你想跟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训练吗?”
坛坛说:“想,我想跟厉害的人比试!”
省队的教练本以为自己训练出来的队员能拿下冠军,没想到这位顾贯晴小朋友横空出世,成为黑马一举拿下冠军。
这对他们而言虽然是件不大愉快的事情,但能发掘人才收入麾下,也是一状美谈。毕竟开办这场比赛的根本,也是想要发掘全国各地的人才。
“那她的学习怎么办?”苏柳荷问教练:“她现在还是小学生,我不想她太耽误学习,至少以后不能是文盲。”
教练笑着说:“她距离全国正式赛事还有几年的年纪限制,而且你们家不也是京市的么,可以学习和训练兼顾,只要她不觉得累就好。”
坛坛几乎要跳起来了,跟苏柳荷保证:“妈妈妈妈,我跟你保证回家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既然坛坛都这样说了,苏柳荷和顾毅刃两口子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回去的路上,坛坛在车里睡着了。
苏柳荷靠在顾毅刃的肩膀上舍不得他离开,可顾毅刃年底的演习要开始准备,九月份就要封闭训练。
苏柳荷握着他的大手抱在怀里,跟他说:“我也想开了,她说她以后想当兵,我带她去第一军校看过。以后她要是能跟你上同一所军校,自然是一桩美谈。要是考不上,直接征兵走也行。”
顾毅刃失笑着说:“她刚过八岁生日,你就帮她把十八岁想好了?”
苏柳荷“嗯”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说:“当妈的人了么。”
顾毅刃伸手刮刮她的鼻尖说:“在我心里你一点没变。反而跟坛坛在一起,更多了几分孩子气。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苏柳荷笑着说:“是你变化太大,越来越沉稳。我看以后你爸什么样你就什么样,怪唬人的。”
顾毅刃认同地说:“我年纪轻,言行举止要不稳重压不住人。在部队虽然军衔是第一要素,但在作战指挥时候,能否稳定军心,靠得就是日积月累带来的信任感。若是太轻浮,谁能实心实意服从指挥呢。”
“你说的我懂。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不要受伤。”苏柳荷对他没别的要求。
“你放心,我会记得家里有你和孩子在等我。”顾毅刃搂着她拍了拍,夫妻俩人没再说别的。
司机走到军营前,顾毅刃下车后跟苏柳荷说:“年底见,你也好好的。”
苏柳荷恋恋不舍地看他走入部队大门。
顾毅刃站在门口先给卫兵们回军礼,而后回头看着苏柳荷坐着的汽车缓慢的驶离,心中再多不舍也只能压下,等着回去的时候再体贴告白。
苏柳荷和坛坛回家以后,除了顾毅刃和顾重甲没在,大家伙聚在一起给坛坛办了庆功宴。
坛坛斗志昂扬,像一头得意的小狮子,举着奖牌给大家欣赏了一圈。而后趁着上菜的功夫,又把她的个人精彩瞬间给在座的一一分解、讲解了一番。
新学期开始后,梅老师跟苏柳荷联系过,说坛坛的学习变化很大。
到了期中考试,坛坛已经从四十八名一跃成为二十二名,进步可谓神速。
苏柳荷每天则是公司、学校、省队、家,四点一线。虽然忙,也不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顾毅刃在干什么。
到了坛坛上学期期末考试,小姑娘进入班级前十名。这已经不是进步之星,应该是进步之光了。
梅老师特意来家里家访一趟,上次解决方言问题以后,坛坛名次有了小进步,这次进步巨大,想知道是不是家里请了特级家教或者是对孩子进行了一些脑力开发。
毕竟现在家长们越来越重视学生的成绩问题,外面媒体上也宣传各种先进教育,其中鱼龙混杂,她也要细心分辨。
听到苏柳荷只是答应坛坛进行散打训练,梅老师感叹地说:“到底还是她聪明。以前有些学生贪玩学习不好,我们老师为了安抚家长会说孩子其实还是聪明的,只是心没有放在学习上面。但是顾贯晴同学不一样,她有两位优秀学历的父母,头脑肯定是聪明的,她才是真的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苏柳荷后面又跟梅老师商量了一下省队那边的训练安排,梅娟对坛坛很关照,在她能保持住成绩的同时,可以适当的免除一部分可有可无的家庭作业。
等到梅老师离开后,伍爷爷提着在外面野钓上来的草鱼回来,从前吃鱼是给坛坛补脑子,现在吃鱼纯是他钓的多,不吃不行。
坛坛知道苏柳荷帮她跟班主任说会少点作业,高兴的不行。在苏柳荷身边转着圈圈,像一只飞来飞去的小蜻蜓。
吃完饭她迫不及待地坐在沙发边上,拿着电话本挨家挨户给好朋友们打电话报喜,眉眼间全是笑意。
到了晚间,顾孝文和伍小塘约会回来,看到苏柳荷正在陪伍爷爷看新闻联播。
他也一屁股坐下,拉着伍小塘坐在他旁边搭着人家的肩膀。
苏柳荷正在给坛坛削苹果,忽然听到坛坛“呀”了一声,她抬头看向电视机,新闻联播里面正出现国际联合军演的片段画面,其中一闪而过正在埋头指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毅刃。
他满脸油彩,专心致志地指挥战士们前进,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前进的力量。
伍爷爷也看到顾毅刃的身影,这个镜头足足放了快十秒,才被导播切换到别的镜头上。
伍爷爷笑着说:“好兵易找,将帅难求。我孙女的眼光,可是真不错啊。”
顾孝文趁机说:“爷爷爷爷,回头把我上的商业杂志都拿回来给您老人家欣赏一下啊。”
“干什么学坛坛说话。”
伍爷爷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望向腼腆话少的伍小塘,也笑了笑说:“当然,你也不差。我的两位孙女值得这么好的女婿。”
顾孝文又说:“对吧?我也觉得我会是个好女婿。”
说着低头问伍小塘:“咱们要不然趁热打铁,等我老弟回来,咱们就把证拿了?”
苏柳荷都要抽他了:“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小塘骗走啊?求婚呢?保证书呢?大钻戒呢?”
“求婚,回头我就安排求婚。”
顾孝文一拍脑袋,跟伍小塘说:“你别跟我生气啊,我这人就是一张嘴快。你要是跟我生气,那是生不完的气啊。”
伍小塘听完,伸手就要往他胳膊上拧。
苏柳荷冷酷无情地表态:“该!”
第59章 世界和平不要了?
苏柳荷拉着伍小塘说:“你一定要他好好求婚,不能放过他。”
伍小塘跟顾孝文交往这两个月,对他的性格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从一开始让她惊艳的斯文总裁,变成现在这样的哈士奇,可谓变化之巨大,做梦都梦不到。
而她自己从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养女(养孙女),成为“莲子慈善基金会”经理之一,变化同样也是天翻地覆。
最近苏柳荷有意将公司其他业务交给她,伍小塘已经从一个腼腆少女逐渐向专业的企业管理者转型。
她眼里都是笑意,嘴上说道:“对,我要好好考验他。”
顾孝文抱着头哀嚎地坐在沙发上,开始乞求苏柳荷的帮助。顾毅刃还没回来,苏柳荷见他们俩腻歪,心肠硬如铁,咬死不帮忙就在一边看顾孝文乐子。
隔日。
苏柳荷穿戴好厚实的羽绒服,弯腰给坛坛裹着围巾交代说:“出汗以后不要马上把里面的衣服脱掉。”
坛坛扯了扯背后的隔汗巾说:“这个贴在身上好舒服哦。”
苏柳荷说:“等你出汗把隔汗巾取出来,免得衣服又潮了。”
坛坛老实巴交地说:“我知道的,别的同学们原来没有这个,后来都跟着我学着有了。梅老师说今年感冒的同学都少了一些。”
苏柳荷又给她戴上手套,嘱咐司机下午三点接坛坛去省队。她年底事情多,要给员工开大会,还要一堆的财务报表要审查。从今天开始不能亲自接她上省队了。
送坛坛上学以后,苏柳荷让司机将车停在商业楼后身,想要自己从侧面登上电梯。
“你好女士!”
苏柳荷猛地站住脚,在冬日的北风里缩了缩身子,望着面前长相英俊的外国男子。
他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外国学生,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请问这栋建筑在什么地方?”
对方操着一口不算太流利的中文,跟苏柳荷说:“我们是意国学生,过来想要研究和欣赏这里的古典建筑。可是这条街道太长,我们来回找了两趟,没有发现这栋古代建筑。”
苏柳荷接过他递过来的照片,看了眼便说:“你们走错街道了。我这里是荷花街一号,你要找的是春柳街一号,就在这后面。”
她往身后小汽车进来的丁字巷子里指了指,转头见到一群外国学生懵懵懂懂的表情,叹口气,跟他们说:“佛罗米。”
外国学生们屁颠颠跟着苏柳荷往巷子里走,苏柳荷拿着照片走了约莫二百米,在一个狭小的路口站住脚指向对面:“看!”
“对!就是这里!太感谢您了,女士。”那位问路的帅气男学生说:“我叫做爱德华多,要怎么称呼你呢?”
苏柳荷说:“我叫雷锋。”
爱德华多信以为真:“雷锋女士,感谢你为我们带路,希望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苏柳荷还有工作,哪怕这位爱德华多同志长得宛如童话里的王子一般的容貌,还是摆摆手说:“行,那我走了。你们有问题去找戴着红袖章的大妈们,或者找警察。”
爱德华多点点头,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区喊道:“再见!雷锋女士,我的天使!”
苏柳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离开附近。
没办法,她家教严,还没结婚呢,就被醋坛子腌过啦。
上去开会办公,这件对她来说小而又小的一件事情就被抛在脑后。
几天后,进入腊月,苏柳荷准备上公司把过年的假期定下来,再把准备的春节礼品看一看品相怎么样,要是可以,就给报社的几位小姐妹们送去几份,好让她们不会双手空空地回家。
结果又是上次下车的丁字巷子口,意大利男孩爱德华多站在风口,不知是皮肤天生白还是冻的脸发白。
他看见苏柳荷下车,快步走过来。
司机赶紧下车挡在苏柳荷面前,苏柳荷探出头看他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花送到苏柳荷面前。
“雷锋女士又见面了!这是对那天帮我们指路的谢礼。”
他神态坦然地把玫瑰花塞到苏柳荷手里,没等她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几步说:“我还在那栋建筑里!”说完迈着夸张的大长腿跑了。
在就在呗。
苏柳荷把烫手的玫瑰花送到了司机,站在电梯里望着他逐渐变小的身影腹诽道,反正自己不会去。
苏柳荷刚出电梯,看到顾孝文双手提着礼盒站在一边等着。见她上来了,挤眉弄眼道:“刚才那谁啊?”
苏柳荷说:“一个意大利的学生。”
顾孝文话里有话地说:“八国联军里的那个意大利吧?我老弟射程内的那个意大利吧?”
苏柳荷失笑道:“是刚出战就投降的那个意大利。”
顾孝文乐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走进电梯里说:“过年前等我的好消息啊。你做弟妹的…算了,你做弟妹的不需要表示什么。”
“行,祝你马到成功。”苏柳荷笑了笑,走到办公室门口,反应过来。
伍小塘要是跟顾孝文真结婚了,岂不是成了她嫂子!
哇塞,厉害咯。
她们小姐妹要成妯娌了。
苏柳荷忙过上午,中午去食堂吃饭。
吃到一半秘书找来说:“外面有两位老外,说能不能请咱们给一份春柳28号老宅的建筑图纸。说打听过了,那间老宅在咱们公司名下。”
苏柳荷一听就知道是爱德华多的同学找过来请求的,于是说:“他们学习国内的古建筑也是给咱们国人争光的一件事,他们要图纸就给她们,让她们研究去。”
秘书听了以后,随即过去把图纸找出来送给老外们一份。
苏柳荷中午胃口不错,吃了半份油泡笋壳鱼、半份茄汁牛肉。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前台小姑娘跑过来说:“苏总,外面有个老外送了一份草莓过来,说是感谢你的。”
苏柳荷看了眼通红的丹东草莓,知道草莓还没到季节,这些八成是棚子里养出来的精品草莓,价格不必说应该不便宜。
她跟前台说:“你还给他,以后他在送什么不要收了。告诉他,我所做的也是举手之劳,感谢他们愿意给外国介绍国内的优秀历史建筑,希望他不用这么客气。”
前台为难地说:“可是他放下草莓就走了,我不知道在哪里找他。”
苏柳荷不想让小姑娘大冬天往古建筑里去,无奈地说:“这次你把草莓分给同事们吃了吧,下次就不要了。”
前台马上高兴地说:“好的苏总!”
她抱着草莓走了几步,反应过来说:“那我给您也洗一份过去吧?”
苏柳荷正要拒绝,正好顾孝文从外面送礼回来,见到有草莓说:“哎哟金贵啊,给我尝一颗。”
前台递给他犹豫着说:“要不我帮您洗洗吧。”
顾孝文絮絮叨叨地说:“不了,就吃一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诶,真甜!一分价钱一分货,诚不欺我!是谁送过来的?问问哪里买的,我给小塘也整点。”
前台说:“是老外送的。”
顾孝文乐了:“哟,那个小联军啊,胆儿够肥的啊。”
“你少说两句吧,他也是为了国外介绍咱们才来的。”苏柳荷让前台先走,转头跟顾孝文说:“别说没谱的事。”
顾孝文嬉笑着说:“我也没说他想追求你啊,你也太敏感了吧。小联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对吧?”
“根本就不可能。”苏柳荷恨不得锤死他,扭头进了电梯。
晚上回到家里,司机已经把坛坛接了回来。坛坛乖乖写完作业,正在健身房里锻炼身体。
伍爷爷在边上看着心疼,跟苏柳荷说:“你劝劝孩子吧,别揠苗助长。她还小呢。”
苏柳荷无奈地说:“她自己心里有主意,教练也说了晚上可以适当锻炼一下。”
伍爷爷叹口气,把汽水瓶在打拳的坛坛面前晃了晃。
坛坛大冬天穿着运动短袖和短裤,汗如雨下,摆摆手说:“不喝。”说完继续锻炼。
伍小塘走进来说:“刚童艳打电话问你回来没有,我让她有急事打你大姐大,她又说没急事,就是想约你明天吃个中午饭。在你们商业街上的牛排店。”
“知道了。”苏柳荷说:“我明天跟她联系。”
到了第二天,苏柳荷以为见到的只有童艳,最多还有报社的小姐妹们,哪知道居然来了爱德华多。
童艳显然不知道爱德华多的意图,跟苏柳荷在饭桌上介绍:“这位是爱德华多先生,他母亲是意大利著名的女性先锋斯洛琦女士。听说上个月她看到咱们的报纸特别感动,但处于身体原因无法亲自过来,便让爱德华多先生代表她见见咱们,聊一聊《妇女报》的事情。”
苏柳荷面无表情地说:“噢。”
童艳感受到她的敷衍,她偷偷看了眼爱德华多,这么如同油画里走出来的大帅哥,苏柳荷居然不正眼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家中有那么位超级帅哥军官坐镇,要气场有气场、要权利有权利。这种单纯好看的皮囊已经吸引不到苏柳荷了。
童艳的想法很单纯,琢磨着欣赏异性的美。可爱德华多这次约饭其实并不单纯,他准备了一大捧红艳的玫瑰花收在服务员那边,只等着他的示意,便会拿过来送到苏柳荷面前。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童艳对这方面还没开窍,在吃饭的过程里没有理会到他几次三番的请她离开,想要与苏柳荷二人世界的意图。
苏柳荷一顿饭吃的忐忑不宁,她知道顾毅刃快要回来了,但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枝水灵灵漂亮亮的红杏要出墙了呢。
按照顾毅刃的醋精程度,他不光会把红杏锁在笼子里,还得把墙头扒了,把墙头那边那位拆了送到公海里沉了。
为了避免这桩惨案的发生,吃完饭苏柳荷连单都没买,飞快地找了个借口回到公司里。
哪知道她前脚进到公司,后脚爱德华多跟了进来。
保安知道他们从同一家牛排店出来,不光是保安知道,他们坐在玻璃窗边,正对着商业大楼,公司里的人全都看到了。
苏柳荷想要关上门,爱德华多忽然出现,把她吓得往里面躲:“我没有请你进来!出去。”
她绕到办公桌旁边要给保安打电话,爱德华多当即单膝跪地把玫瑰捧到她面前说:“请你接受我的追求!从那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深深的吸引,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只要你接受我的追求,我便愿意永远的留在你的国家!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
苏柳荷握住话筒,脸色发青地说:“爱德华多,我已经有了家庭。我很爱我的丈夫,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背叛他。”
爱德华多应该从侧面了解过苏柳荷的家庭,也许是跟童艳聊天时听她透露过些许。
他知道她丈夫是一名军人,时常不在家。按照他的开放思想来判断,信口开河地说:“我知道你有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爱是自己的,并不是他人的。你不能因为陷入婚姻的围墙,就把自己寻找爱的权利剥夺。”
苏柳荷生气地对话筒说了几句,让保安马上上来。
挂掉电话后,她走到爱德华多面前,抢下他的玫瑰花扔到门外,怒气冲冲地说:“你这样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污蔑和轻视我和我丈夫的感情。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春柳18号我也会禁止你们使用。从今往后这里不欢迎你!”
苏柳荷不光生气他“恩将仇报”,更生气顾孝文那句“小联军”没白叫。真是个白眼狼。
谁成想,爱德华多被扔了玫瑰花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柳荷说:“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他,那我不介意你多一份生活的情趣,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可以随时联系我。女人也有寻找快乐的权利。”
苏柳荷抓起电话砸向他:“滚出去!”
爱德华多这副帅气如王子的脸此时此刻已经变了模样,越看越可恶至极。
他接住电话机,绕着电话线放在办公桌上,给苏柳荷比了个飞吻走了。
苏柳荷气得不行,又给保安队打电话,质问他们怎么能把尾随她的人直接放进来!
撂下电话,她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听到内门边上顾孝文的鼓掌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站在边上,小联军能乖乖走?”
他双眼幽幽地看着苏柳荷,比了个“我盯着你”的手势,把苏柳荷气笑了。
“我说什么来着?小联军就是小联军,狗改不了吃屎。”顾孝文哼了一声,马上捂住嘴:“哎呀,我可没在骂你哟。”
苏柳荷叹口气无语地说:“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顾孝文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没结婚,也算是一桩跨国艳遇了。”
苏柳荷说:“小塘不也没结婚,要不要她也艳遇一下?”
顾孝文不笑了,低声说:“我宰了他!”
苏柳荷嘱咐道:“你别到处乱说。”
顾孝文心里明镜儿似得:“我知道,我保证不跟老弟说。其实这事也不在你,是小联军硬要凑过来。”
“坛坛呢?”
“跟前台姐姐们玩去了,炫耀她新得的奖牌。”
楼下。
刚出电梯的爱德华多被几个保安团团围住。他手里还抱着破败的玫瑰花,脸上讪讪的。
被人公然从大楼里请出去,到底不够文雅,加之求爱不成,垂头丧气的。
走到大门口,迎面来了台军用红旗轿车。
一名压迫感十足的高级军官从里面出来,神情冷肃,俩人擦肩而过时,睨着爱德华多的视线,让他都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人比人得疯,货比货得扔。
开始还觉得爱德华多帅气的职员们,见到传说中的老总的男人来了,一个两个视线在他身上挪不开。
不亏是把绝美漂亮还有事业版图的老总拿下的男人,神态举止满是身居高位的威压。
这位天之骄子不欲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掠过视线后迈入电梯。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柳荷。
这次军演过后,他把迟迟没有休的年假和婚假一块休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陪陪苏柳荷。这让他更加归心似箭。
电梯关上后,爱德华多怔怔地回过神儿,听旁边的保安低声训斥他:“好歹也是个国际友人,你怎么能干挖墙角的事!知不知道我们老总的丈夫是干什么的?是专门打你们的!”
“就是,还不把尾巴夹紧赶紧走,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
“废话少说,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刚才我们顾总已经说了,你要是再来,来一次揍一次!”
爱德华多喃喃地说:“刚才那个男人?”
“对,你想的没错,那就是我们苏总的丈夫。”保安把他往门外推搡,嫌弃地说:“拎你跟小鸡崽似得!他不揍你,那是为了世界和平!”
楼上十一楼办公室,苏柳荷挂掉前台的电话,知道顾毅刃回来了。
苏柳荷搓着手跟顾孝文请求说:“刚才是我言语太犀利,现在我重新请求你,千万不要跟顾毅刃说这件事。”
她家这位醋坛子杀伤力太大,他们又有小半年没见面,她有点肝颤。
顾孝文说:“嗯嗯,你拒绝了嘛。”
苏柳荷怒道:“别敷衍我,是我真的拒绝了!”
顾孝文故意逗她:“是吗?”
苏柳荷气得颤抖了:“你有眼无珠嘛你!”
顾孝文指了指外面。
苏柳荷听到军靴的声音,马上闭上嘴站了起来。
顾毅刃敲敲敞开的门,眉眼全是温和笑意地看向苏柳荷:“我休假了。”
苏柳荷冲向他,仿佛一枚小炮弹。这一出儿跟坛坛如出一辙。
顾孝文“啧啧”两声,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手势,跟顾毅刃打了声照顾先一步下去。等他们俩腻歪完,他再上来。
苏柳荷搂着顾毅刃的脖子,掂着脚,从下巴开始围着他的俊脸亲了一圈,又在喉结上轻咬了一口:“你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啦。”
顾毅刃笑着说:“这份热情让我始料未及。”
苏柳荷埋头在他怀里,小手在他胸膛背后摸来摸去:“有没有受伤?”
顾毅刃诚实地说:“没有,我一直在指挥部,极少出去。”
苏柳荷安心了,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那你有没有想我?”
顾毅刃喉结滚了滚说:“想,想疯了。”
苏柳荷拉着他往沙发坐,俩人依偎在一处,忽然听到顾毅刃说:“在楼下遇到个年轻外国人,偏拉丁血统。”
苏柳荷脱口而出:“意大利的。”
顾毅刃点点头,含笑望着她:“这么肯定?”
发现被套话,苏柳荷噘着嘴凑上去,开始亲顾毅刃:“说别人做什么,你都想疯了,还不亲亲我。”
顾毅刃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但很快被苏柳荷热情的亲吻压下。他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仔细品尝着日思夜想的软唇。
……
“就是他!”
前台小姑娘躲在墙后面,指认抱着残破玫瑰花的爱德华多说:“就是他尾随你妈妈上到办公室,弄得我们全都挨骂了!”
爱德华多站在马路上魂不守舍,他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早就被苏柳荷迷住。被她强烈拒绝,成为他心中的伤痛。
然而,他背对着墙站在巷子口,没料到会有人从后面飞踹过来!
“啊!!谁,是谁!”他没有防备摔了个狗啃泥。
等他爬起来往后看,巷子里已经没有别人。他后背像是被人用榔头狠命锤过,后仰着身体摸了摸后背,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皮皮虾。
该不会被那位盯上了吧?
记得对方冷酷的眼神,爱德华多哑然。
路过的其他人对他全都视而不见,最后他一瘸一拐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快!”
坛坛飞快跑到大楼里,躲在门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哎呀,可真是吓坏我了。”前台小姑娘也忍不住笑了:“你奖牌真不是白得的!这一脚够他回味半个月了!”
坛坛哼哼两声说:“要不是收着劲儿,他都起不来。呸,废物蛋子!”
“我送你上去?”前台小姑娘递给坛坛一个大大泡泡糖询问道。
坛坛人小鬼大地说:“不上去,我爸我妈肯定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呢,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前台小姑娘联想到那两位人中翘楚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抿笑了。真美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