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搜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原神]论风男如何拯救友人 > 第 87 章 哑子寻梦
昨天,今天,明天。
不卜庐的每一天都大差不大。
药庐的主人习惯
每日如此,周而复始,没人能说有什么不妥。
可今天早上起床后,医师却觉得自己平静自
直至失去袜子包裹的阴冷感渗透进所有的脚趾,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医师终于有所行动,将不卜庐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
端着茶盏的他惊觉。
哦,原来我丢了个孩子。
“你说你丢了个啥”
第一天一早,长生使劲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一向正经的老伙计嘴里听见了什么。
医师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成功博得了老朋友的关心,一阵舒畅平和的力量流过全身,尤其关照了他的脑袋。
“我没病,”年轻的医师低头仔细想了想,片刻后新添了一点妄想的细节,“我是从不卜庐门口把他捡回来的,我还给他起名字了,名字叫做云苓。”
得,还像模像样地起了个名儿。长生一个头赛两个大,心说这小子病得不轻。
“老实说,你这一十好几的年纪,想娶妻生子也算人之常情,想跨过娶妻直接领个孩子也没问题,但这弄丢孩子又是拿门子的说法”
医师没解答它的疑问,反而指着自己反问道“我一十好几”
白蛇震怒“你下一句话要是敢说你现
“我是觉得我不止这个岁数,”医师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解释道,“我弄丢孩子的时候他都成年了,我怎么说也有三四十岁吧”
“真是见了鬼了。”
无话可说的长生爬走了。然而当太阳落下山头,冷静完了的它从墙角的小窝爬回房间时,正巧看见医师用双手向采药归来的小僵尸比划着什么。
“知道吗我有个弄丢了的孩子,我记得他刚来不卜庐的时候就只有这么小,这么小一团,裹
比起医师手上比划个不停的动作,歪着脑袋的小僵尸似乎更
“白先生别,难过,小,小团雀”
小僵尸将小小的鸟儿放进医师的手心,笨拙地为他擦去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泪水。
“鸟呢”
“走了。”
“那只把屎拉进我盆里的傻鸟终于遭猫叼走了”近一个月
来饱受团雀欺凌的长生大喜过望,四点一线的脸上展露出了生动的表情。
医师哭笑不得地弹了下它的脑袋“是飞走的。”
“早告诉过你养鸟要用笼子。”白蛇嘁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下好了吧,人家混吃混喝一个月拍拍屁股飞走了,连个毛都没给你留下。”
“我要它留下做什么,我弄丢了自己的孩子,总不能再拘着别家的孩子。”
“所以你

长生早就习惯了听他这么神神叨叨,向前蹭了蹭,盘
“饭点都要过了,我是说,万一那孩子只是迷路了呢”
“那我更要等他了,不然等他费劲千辛万苦找回家里,看到的却是一扇紧锁的大门,你说他该有多难过啊。”
长生叹了口气,它显然不记得医师口中那个会同它打闹的孩子,但这也不妨碍它陪老伙计坐
等一个小小的襁褓再度被放不卜庐的门旁,等一个小小的孩子吃力地爬上台阶,像医师所说的那样,一头埋进他的怀抱。
医师总

“怎么弄丢记不太清了,我记得他生过病,掉进过水里,还受过很严重的伤,可他到底是怎么丢的呢”医师努力回忆,但回忆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继续想啊想啊,边想边晃动手边空空如也的小摇篮。
直到那天,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焦急地闯入不卜庐,抓住了医师摇晃空摇篮的手。
“白,白先生,我们小少爷”
家丁紧张得不行,
“那可是我们家老爷太太这么多年求遍了各路神仙才好不容易求来的独苗苗,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可就没法过啦”
一路上,家丁都
进入那座上书“云府”一字的气派府邸后,迎接一人的是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
他衣着华贵,但面色煞白,同样一上来就紧紧抓住医师的手,喊着白先生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从今早起他就吃不进东西了,一个劲地往外吐奶,一直吐,我和孩子他娘都知道如何是好了。
被蹭了一手心汗的医师
看这位生意场上鼎鼎有名的云老板急成这样,以为孩子得了什么令人头疼的大病,心底一沉,脑中将各种小儿疑难杂症过了一遍。
待云老板拉开像护犊子的母兽般守
“他只是这段时间不想喝奶罢了,寻常孩子都会这样,过段时间自然会好。”
面对全璃月最好医师给出的诊断,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云老板结结巴巴道“那,那
“米粉,蛋黄,水果泥,蔬菜条切记,不要给他喝参汤之类的补品,这么小的孩子喝了会流鼻血的。”
看着这躺
“还有,过于柔软的软垫不要用,孩子陷进去会造成窒息,最好常给他翻翻身,总用后脑勺接触枕头脑袋会睡扁,长大以后头型不好看”
“哦,哦”云老板生怕一旁的小厮记不完善,夺过了小厮手上的本子亲手将医师所说的每一点都记了下来,俨然一副新手父亲的模样。
“恕我冒昧,像贵府一样的家庭,一般都是会请上几位乳娘的。”
医师几乎将记忆中全部的育儿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出来,越
云老板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向年轻的医师解释道“孩子嘛,就怕不是自己亲手带的和自个儿不亲”

听到孩子名字的医师猛地回头,极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嗓音,问孩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的云苓。
“茯苓的苓”云老板挺起初显中年富态的将军肚,骄傲地说这名字可是大有来历的,“我们俩啊,早年为了生意一直

借着再把一次脉的名头,医师从女主人手中抱过了孩子。
外貌上,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婴和医师的孩子像,也不像。他们同样拥有一双漂亮的水绿色的大眼睛,但医师弄丢的那个孩子更为瘦弱,不像眼前的男婴一样,脸上肉乎乎的,

了他的父母外,医师想,没人会担忧他不是个健康的孩子。
不卜庐新来了个名叫阿桂的学徒,年纪不大,悟性凑合,一手算账的本事倒是不错,将师傅交给他的那部分账目管得紧紧有条。
但当那天来自云府的谢礼被抬进不卜庐后,面对一大箱真金白银的好东西,不知如何记账的阿桂犯起了难,找到了蹲
“退回去吧。”
师傅不愧是师傅,直接从源头上解决了问题,可小徒弟还是犹豫着伸出两只手比了个数“我刚刚算过了,师傅,这些东西就算只卖这个数,外面的回商都会抢破了头。”
听了这话的医师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将来也是要行医的,怎么一下子掉进了钱眼里。
阿桂委屈道“咱们不卜庐除了给人治病,不也做生意吗,人家云府财大气粗,不差这点钱,咱们赚有钱人的钱那叫做生财有道这还是师傅您教我的。”
生财有道。是啊,生财有道。
能维持这么大一座药庐,药庐的主人自然心中有所算计,什么时候不计报酬问诊,什么时候顺势而为要价,医师心里门清,但他唯独不想拿云府的钱。
为什么不拿他说不上来,心想总不能是为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医师的心无疑对自己说谎了。他简直不要太
没有哪家父母欢迎医师不请自来的造访,因为这往往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最近几个月,长生敏锐地察觉医师好像很少去门口的台阶坐着了。
这样的
然而,
他师祖的,这怎么病得更重了
“手吧白术,外面全是千岩军”
某个与云府只有一街之隔的墙角,弱小无助的小白蛇叼着黑衣人的衣角,试图将他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拖去。
纹丝不动的黑衣人向下掖了掖兜帽的帽檐,竖起一根指头示意脚边的白蛇安静点“嘘,就快有人出门了。”
长生气得七窍生烟“我给你强化的五感就是这么用的吗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
黑衣人面色如常“我知道。”
“你知道个鸡毛掸子。”长生忿忿地啐了一口,爬上了他的黑色外衣,“你要是敢拐别人家的孩子,我可要大义灭亲拿你换肉干了啊”

从帽檐下探出半个脑袋的长生哼了两声,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好奇,顺着医
师目不转睛的目光望向云府所
只见那扇漆金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推开,
倘识货的阿桂
“富贵人家的宝贝疙瘩,有什么好看的。”至今还
“他和我的孩子很像。”
“可他有爹有娘,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子。”当抱着孩子的美妇人消失
小白蛇人模人样地挑起不存
“好是好,可这么多次我就没见过这家人让孩子亲自下地走路,你就不觉得他们宠坏了小孩”
“世上有几个孩子是生来懂事乖巧的他们无非是想从大人身上讨取更多的爱与关注,才慢慢变得小心翼翼,乖顺听话。假如老天再一次把他交到我手上,我也想要我的孩子这样骄纵任性。更何况”
医师干得要开裂的嘴唇张了张。
“我自己弄丢了孩子,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做得不好。”
“真是搞不懂你。”长生轻哼一声,缩进了宽大的帽檐。
回去的路上,医师
好一会儿后,衣帽下传来一声闷闷的“自己知道就好”。
医师心想,他大概真的病了。

事实证明,长生的劝告是合情合理的。
医师昨天还
医师觉得这情节有点似曾相识,应和了一句“这四五岁的孩子正是能跑能跳的年纪,多出门动动是好的。”
“白先生您啊,有所不知。”女管家挤了挤眉毛,一脸夸张的神色,“有人盯上我们家小少爷啦。”
“盯上”
“是啊,老爷雇的保镖已经看到那人好几回了,大概是个男人,穿着个黑兜帽鬼鬼祟祟的,老是
说罢,女管家还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说老爷
教头,但难保现
她走后,一直挂
满面自责的医师当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他实
对于他这样的想法,长生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
“真怕你以后病情再加重,直接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了。”
医师笃定“我分得清。”
当医师再度看见云家的小少爷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他是
独身一人的小家伙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他会掉下去的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医师吓了一跳。
然而等他回过神时,他糟糕的预感果真应验了。被衣物绊住手脚的孩子整个人栽倒了下去,
那一刻,医师的心慌得要命,胸口的起伏就好似璃月港外陡峭的山脉。

他大概有些害怕吧。医师这么想着,为小家伙拿了身新衣服,那是他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也算是派上了用处。
由于孩子的配合,换衣服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
那是一把红绳所系的长命锁,与躺
除此之外,玉镯子、金脚链等首饰孩子身上也是一样不缺的。凝望着他手上脚上的饰品,医师不免想起了那个被他弄丢的孩子,他的手上脚上好像也戴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等待云府来人的这段时间,医师剥了几粒莲子放到孩子手上,本意是给他玩一玩,没想到好奇的孩子
莲子自然是能吃的,但没去掉的莲子心瞬间让孩子的小脸皱成了苦瓜。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的小少爷不信邪地嚼了几下,
医师想,这大概是他生来第一次吃苦。
前来不卜庐领人的是云老板。他说自打
哭得昏了过去,到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
落水后蔫巴巴的孩子提起神朝老爹扮了个鬼脸,随后将下巴往云老板肩头一搁,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又是一箱重量夸张的谢礼被抬进了不卜庐。
阿桂点着最上层的银票,点得眼睛都要花了,可医师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自始至终,任凭他怎么拿各式玩具逗那个孩子开心,那个孩子都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天知道医师多想通过他,再听听那个被他弄丢的孩子的声音。
时间过得很快,云家那个引得仆人保镖满街喊“跑慢点,小祖宗”的小豆丁,转眼间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阿桂知道师傅很关注当年的那个小落汤鸡,时常将听来的传闻说与他听,可流传
上个月传的最多的还是云家那纨绔子气跑了整整三位教书先生,这个月传的又是他将家里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教令院退休诃般荼气得吹胡瞪眼。据传,诃般荼还是看

“能怎么办,现
“您说笑了,听闻令公子的画画得很不错。”医师也跟着笑了笑,提起了那个他的孩子同样具备的特长。
说到这个云老板可不困了,摸着胡子说那是当然。
“虽然我云某人没什么艺术细胞,但我儿子的画生意场上的朋友谁见了不夸,尤其那城东的李老板最是识货,一连高价了好几幅他的画,那天我去他家谈生意,一进门就看见那画挂
医师突然想起了记忆中那本胶水快要粘不住剪报的旧本子,想到了他的孩子没有那么的好命他只能
问诊结束后,医师用半开玩笑地口气问,能否求得一张令公子的画作。云老板笑呵呵地说当然可以,但画成什么样得看那小祖宗的心情了。
“小,爷,不想画了”
依次出画上大字的长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云家真的派人把画送来以后,医师才
“你当真要把这
幅画挂起来”
“为什么不挂,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医师倒是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幅画虽然与璃月各派的画风很不相同,但笔走龙蛇,风格独特而张扬,倘若另外半边画完了也算是张好画。
“疯了,都疯了”看不懂,但大为震撼的长生骂骂咧咧地爬走了。
据它总结,后来每一位
是啊,难怪。
璃月港所有人都知道,云家那对富甲一方的夫妇有个放
成年后,云家独子的传闻渐渐淡了下去,

璃月港时常有人嚼舌根,说云家唯一的继承人怎么能跟了一个男人,这不是绝了后吗。对于这样的说法,寻常父母可能会气个半死,但云老板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
“绝什么后,我都请示过列祖列宗了,我们家列祖列宗都没说话,轮得到那些外人说什么闲话。”茶馆内,云老板笑着向偶遇的医师举起茶碗,“何况有后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死后有人念叨吗,可有人念叨我们又不能活过来,
他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接着感叹他和妻子大半辈子走南闯北到各地行商,什么事没见过,自然也什么都看开了,连带着批判了璃月人的传统教育。
“咱们璃月,不,不止璃月,稻妻的老一辈也总是这样,喜欢把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这种话挂
“我的孩子,他想怎么做,就去做。他的事情自己做主,反正我就是无条件地支持他,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烂糟事,出问题了我也给他兜着底儿。”
“总有人说我这么做太纵容他了,背地里么直接说我把孩子宠坏了,可这怎么能算是宠坏了我的孩子骄纵,但又不跋扈,他吃饭不用人喂,穿衣服不用人伺候,而且既没强抢民女民男,也没仗势欺人,杀人放火,买东西甚至不讨价还价。难道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叫宠坏了吗”
说得有些口渴的中年男人又喝了一碗水,伸出四个指头。
“一般咱人类的家庭分为四种有钱有爱,没钱有爱,有钱没爱,没钱没爱。其中钱不是能绝对衡量一个家庭幸福与否的标准,
“爱,爱是最重要的。我的一些旧友
“即便别人说他不是金子。”云老板顿了一下,“可那又如何,我和孩子他娘又不是怀着生一个大金蛋的念头才要孩子的,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埋怨自己的小孩不成器,你看现
说到最后,他摸了摸后脑勺,还是忍不住犯了嘀咕,说他家孩子哪哪都好,就是那外国男人看着不怎么样,冷冰冰的,连给爱人夹菜都不勤快,话也少得可怜,也就那张脸还算配得上他家孩子。
“要是让我
医师
医师最后一次见到云家的孩子,是
那时的他大概一十多岁了,瘦瘦高高的,披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厚披风,个头比他的父母高出一截,一手搂着母亲的脖子,一手向她展示从北国带回的宝石项链。一旁的云老板则揣着一瓶上好的火水,和那个活
转头而去的医师没再打扰这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那不是他的孩子。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当年的他拥有选择的权力,他宁愿他的孩子拥有那样一个可以让他受宠爱,长命百岁,富贵无忧的家庭,可以像一颗被放
可医师弄丢的是那个被他亲手抱进不卜庐的孩子,那个
如果医师把码头上那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当作了他,那个会抱着医师失声痛哭的男孩以后怎么找得着家
他一定还
从我把他弄丢那天起,他没有再走进我的梦中,也没有再对我说过一句话。
春去夏来,不卜庐门前的莲蓬又熟了,可医师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都再没有经过这里。只有医师坐
莲子,药名水芝丹,内有莲心,味苦性寒。
到底有多苦呢不知道。
吃它的人是个哑巴,哑巴又怎么能说出他心中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