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陈家老宅是有厚重历史感的建筑,上个世纪花大价钱购入,后来就作为陈家本家。
期间也经历过翻新和重修,因此能传进屋内的雨声其实已经若隐若现,不甚明显。
但廖湫忱害怕雨天,雨天会让她想起不好的记忆,细小的雨声在空旷的屋子里仿佛被放大无数倍。
室内恒温系统仿佛对她失效,手和脚都渐渐变得冰凉起来。
没找到药。
拖鞋在另一侧,廖湫忱懒得再翻身过去,干脆赤着脚下了地。
不像她的卧室,陈雾崇的卧室装修风格简单,更没有地毯,不过地板相当干净,廖湫忱的脚贴在地板上,除了冰凉,也没有别的不适。
她尽量平复下呼吸,出了卧室。
从小到大养成的良好习惯,让廖湫忱走路时并不会弄出声响来。
她从卧室走到客厅,没有看见一个人,忍不住微微拧起眉。
廖家是轮班制,晚上一般都有人守着为了以防出现突发情况。
廖湫忱不知道的是,陈雾崇掌权后陈家老宅换了一大批人,不过他性格不像陈老爷子阴晴不定,虽然手段果决,但并不苛待和折磨为难下面的人。
他的院子除了白天打扫外,旁人是不能随意进的。
客厅留了灯,并不亮,但足以看清路,因此廖湫忱并没有单独开灯,顺利进了衣帽间。
廖湫忱从包里翻出药瓶,拧开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她揉了揉头发,深吸两口气,最终没有发飙。
瓶子晃动两下,被扔进垃圾桶。
廖湫忱顺着原路往回走,鬼使神差,她在路过侧卧时蹲住脚步。
侧卧的门闭的严严实实,但门下那条缝隙透露出的光昭示着房间里面的人还没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客厅里雨声比卧室还要明显。
地板也冰的几乎瘆人。
廖湫忱非常烦。
她要回廖家。陈家家大业大的,怎么住的地方隔音都这么差!
廖湫忱清楚地知道此刻自己的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向来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人也别想好过。
廖湫忱没敲门也没打招呼,臭着脸推开了侧卧的门。
廖湫忱没打招呼是有原因的。
他们现在是新婚夫妻,她要是推门进去的时候陈雾崇手忙脚乱隐藏什么,那么廖湫忱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廖家。
廖湫忱以为陈雾崇会在看书,毕竟她每天晚上睡前见他都在看书。
出乎意料,侧卧里面并没有人。
不过浴室的水声哗啦响个不停,廖湫忱视线环顾了一圈侧卧。
侧卧面积只有主卧的不到二分之一,布局排版要显得狭窄很多,没有那么空旷。
侧卧没关窗,一点凉丝丝的雨丝顺着窗户飘进来。
窗户正对着外面竹林,雨滴落在竹叶上,又缓慢滑到台阶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扰的人心烦意乱。
几乎是她进来后片刻,男人略显冷淡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似乎很不耐烦:“谁?出去。”
大晚上的开什么窗子?!雨都飘进来了。
廖湫忱过去关窗,听见陈雾崇的声音心情更烦,她靠近窗户,下了雨的寒气和雨丝一起飘进来。
她皱着眉,声音抬高,语气很不好:“我。”
顿了顿,她又冷笑着补充:“怎么?我不能进来。”
刚刚男人话里没有半分那个意思,但耐不住她想找茬。
廖湫忱抬手关上窗户,噼里啪啦的雨声被隔绝在屋外,只剩一点不甚清晰的声音。她的手被夜风更冰凉,薄薄的睡裙也被水粘湿一点。
睡裙很贵,不能沾水。
要是平时廖湫忱早就生气了,但此时她分不出心思在衣服上。
眼皮缓慢垂下,廖湫忱盯着自己有些湿润的手心。
上面是雨水,湿漉漉的,很冰凉。
视线开始模糊,廖湫忱开始分不清自己在哪。
她手上的真的只是雨水吗?
还是眼泪和血?
“老婆?”
男人的声音将廖湫忱的思绪唤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手上已经沾着不少眼泪。
陈雾崇还在浴室,又看不见,廖湫忱干脆没擦,她声音有些闷,但语气依然不服输,“怎么了?”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般,才重新开口:“刚才喊你你没答应,我以为你生气了。”
她生气什么?
后半句显得莫名其妙,但廖湫忱此刻没有心情计较那么多。
浴室水声重新响起,廖湫忱没吭声,却也没走。
侧卧看上去比主卧的装扮还要冷清。
廖湫忱赤着脚走到床边坐下。
床头柜上摆着一本书。
是陈雾崇晚上看的书吗?
廖湫忱从旁边扯了湿巾已经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擦掉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探手将书摸了过来。
比她想的要厚和沉。
廖湫忱看了一眼封皮——《资本论》
“……”
廖湫忱将书重新塞了回去。
男人推门从浴室出来,看得出匆忙,睡衣并没穿好,胸膛有一点赤裸在外面。
目光看到坐在床边的人,陈雾崇愣了片刻,喉结滑动两下,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又忍不住拧起眉。
老婆睡衣怎么湿了?淋雨了?
男人走了过来,满腹疑问都还没来得及张口,猝不及防被一具柔软的躯体抱住。
原本被吹得干燥的发丝此刻也有一点湿润,乌黑的头发垂下,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贴过来。
男人瞬间哑火。
跟主卧比,侧卧的床也小很多。
明明是廖湫忱自己提的约法三章,也是她自己说的分房睡,但在搬来雾汀市的第一天,她冰冷的脚抵住男人的大腿,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温度。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侧卧的床上。
雨还在下,屋外就是院子,每天被专人细心照料的花草树木、假山、竹叶,被雨水冲刷混在一起,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声音传进屋内,却像是隔了另一个世界般模糊不清。
在这种天气的时候廖湫忱无可避免的失控,但她向来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喝药来逃避。
与往常每一次都不同,此刻她手心沁着冷汗,甚至还揪着男人丝绸缎面的睡衣领子,她的睡衣被淋湿的那一点早已被男人滚烫的体温烘干。
雨声像被屏蔽掉音效,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陈雾崇。”
廖湫忱低声喊。
男人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男人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又白又薄,他们靠的很近,呼吸亲昵地碰在一起,像在冬夜取暖的两个旅人。
廖湫忱睫毛轻轻颤了两下,乌黑的睫毛像两只翩翩飞起的蝴蝶,她视线扫过面前的人,将对方额上、脖颈处凸起的青筋看的一清二楚。
被环抱住的姿势,她被半圈在对方怀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纱睡衣布料,蝴蝶骨弧度流畅姣好,背和他紧绷的臂膀贴在一起。
太近了,也太暧昧了。
廖湫忱有些发怔般无意识放轻了呼吸,牙齿不着力地咬住下唇,又觉得丢人,试图像平时一样恶狠狠睁大眼睛。
雾汀市的雨往往一下就是一整夜,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反而越演越烈。
但属于面前男人的气息帮她隔绝了雨声,廖湫忱已经忘记在下雨,也忘记是自己刚才赤着脚略有狼狈地踩着地板推门过来。
她原本蹙起的眉眼已经完全舒展开,只是眼尾的粉红色还没完全消掉,浑身肌肤光洁,眸子黑亮,睨着人的神情总是矜贵又高傲。
无论是贵重的漂亮的琉璃水晶、还是价值上亿的钻石,通通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只能沦为陪衬。
此刻陈雾崇半低着头,但廖湫忱看他时仍需微微仰头。
男人喉结滚动两下,他面前的人像是被无意识吸引般,手臂微微抬起。泛着凉意的指尖贴上他喉结。
一瞬间,陈雾崇咬紧腮帮,绷紧神色,深呼吸两下,尽量不让自己失控。
不可以吓到老婆。
口腔里溢出血腥味。
此时,男人听见怀里人又低又软的声音:“陈雾崇,你要跟我试试吗?”
血腥味弥漫到整个口腔。
陈雾崇视线死死盯着怀里的人,连搂着人的手都不自觉缩紧。
试什么?怎么试?
陈雾崇怀疑自己是不是彻底疯了?产生幻觉了?还是在做梦?
他想抬手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好清醒过来。
但是他一只手圈在老婆柔软细腻的腰上,那只有伤疤的手被老婆用手捏着,细细描摹,要挪开哪一只都实在舍不得。
老婆空闲的那只手还贴在他喉结上,湿漉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周遭空气都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