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荷?”
“好,好名字!”在她话落的那一瞬,响起的是一堆男人的附和声。
他们夸奖着她的名字,她的容貌,她的性子声音。无数夸奖从四面八方天花乱坠般向她袭来,仿佛她是个少有的无价之宝。
玉荷坐在这些人的包围圈中,听着他们的夸奖。脸上表情不变,笑得漂亮又清纯。
毕竟,享受过足够多夸奖与他人爱意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几个陌生男人的夸奖就高兴不已?那于它而言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天生就该享受所有人的爱。
而强行留下她,试图向她索取爱意的人,是无耻的贪婪者。注定会下地狱,去死。
她看着那些人笑意潋滟的脸,用手划过那一杯杯光彩溢人的酒杯。透明的高脚杯,四方杯,圆杯,薄荷叶,冰块,蓝色的酒水,带着流光彩粉可食用粉色鸡尾酒。
每滑动一下,玻璃与粉甲发出轻微声响。这样的声音在这混乱糟糕的氛围里应该是不易察觉得,但现场众人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听得清清楚楚。
每一次每一下每一声,都仿佛划过他们心尖响在脑海里。他们的目光随着那只修长白嫩略带骨感青涩的手,在那一杯杯酒水上停留。
每当指尖停顿,被点到的酒水主人便像是被命运女神眷顾的囚徒,脸色急剧变红,感官替换,仿佛自己成了她手中手指下的那个杯酒,幸运女神在宠幸他。
在碾压他的欲-望。
他们的欲-望在膨-胀,呼吸急促。
纯洁的女孩还在挑选,她漫不经心的动作却现场很多人不自觉屏住呼吸,都在祈祷,祈祷自己会成为那个幸运儿。
他们痴迷黏腻的视线,在那根手指上流连,明明只是一只手就让他们仿佛变成了发、情的公兽,低劣又下贱。
有人调整坐姿,有人交叠双腿。
在逐渐加重的呼吸中,他们听见。她用略带疑惑的声音问:“我该喝哪个?”
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停留在酒水上,对周遭的一切不知情。像国王挑选今夜侍寝的宠妃般随意又散漫,终于她滑动的手停指。
泛粉的指尖点在一杯蓝色的[深海]上,自上而下的浅色到深色。如同真正的大海般,颜色越来越浓稠,散发出普吉岛夏天的海盐气息。
玉荷:“就选这杯吧。”
/
不知是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晴空万里不过片刻便被万里乌云覆盖,雨水打着玻璃窗,又顺着玻璃窗往下滑滴。很快,潮湿的雨日来临。
窗前,与宋婉交谈的人突然皱眉。
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隐隐约约暗下的天空总是昭示着不祥,让他心底生出不安。
突然,他的手机再次弹出一条消息。是王辉,上面写道:[你女朋友上错电梯,去了ls。]
猛地,连靳舟站起。
不顾桌子对面的宋婉,直接离开。
他离开得很快,几乎没给宋婉反应的时间。很快紧闭的包间门打开又关上......
/
窗外的雨,显然对这间暗室内的人们并不重要,霓虹灯下是暧昧不清的酒水碰撞声。
连玉荷的话,让现场众人屏住呼吸。
有人感到兴奋,有人难受,更有甚者已经黑下脸。可就算如此,也没人说女孩一句不是。
他们只是恨,恨那个被挑中的幸运儿。恨不得让他消失,以身替之。
轻点的手,变成握。
她将那杯酒从群酒中挑出,就像挑中今夜的床伴般让人艳羡不已,目光紧随。
不过,玉荷并没有直接喝下。
而是从上而下地用两指夹住杯沿,这显然是个不稳妥的握杯方式,颤颤巍巍晃动的杯子也昭示着它即将掉落。
玉荷就这个看着它,看着她举过头顶,看着灯光下更加璀璨夺目的蓝色酒水。
她在看它,而他们在看她。
漂亮到有些朦胧模糊,不真切的女孩。身姿纤细,四肢修长,有一头浓密顺滑的黑发,像是天使一样乖巧安静地坐在那。她有一双很纤细漂亮的手,像是仙女般梦幻白润,发着光。
此刻,那只手正高高举起。
精致的仿佛艺术品般,瓷白色的腕骨轻动,杯子砰的落地发出脆响,蓝色酒水瞬间洒满一地。
看着掉落的杯子,女孩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只在杯子落地成渣的片刻,轻飘飘一句道:“真可惜,喝不到了。”
不是打碎价值不菲杯子的惊慌失措,不是惶恐。而是轻飘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的目的并不高明,也并没有故意隐藏什么。有人看得出来,有人看不出来,无一例外他们都选择了无视。因为他们更在意,下一杯酒是不是就能轮到他们?
唯一的难过者,是[深海]的主人。不过比起浪费酒水,他更在意自己能否继续被选中。
那种被选中又被瞬间丢弃的滋味并不好受,仿佛从云端跌落尘埃。身体里鲜红的血液被冻僵,心脏开始异化,难过不平衡异端邪说出现,几乎让他无法冷静。
他告诉自己,自己是幸运的,能被选中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可他也是不幸的,女孩第二次并没有选他。
“那我只能喝下一杯了。”她残忍地吐出这句话,便将手指重新放在桌子上越来越多的酒水杯沿上划动,
她嘴角噙着淡笑,在一杯纯白的奶酒上停留。突地那名[深海]的主人站了起来,并道:“这不公平,你本来选了我。”
他的声音吸引了现场众人的视线,包括连玉荷。她握着那杯奶酒,弯了弯眉眼对他道:“可是你看见了,它碎了。而我,只会喝一杯。”
这话一出,男人更加激动。
“那更应该喝我的酒,你本来选中的就是我,她马上就做好了,等等好嘛。”说到最后一句时,男人的声音都有些卑微下来。
他太可怜了,像只被主人抛弃,淋湿的大狗。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乞求她不要抛弃他,他会很乖,成为她最忠心的小狗。
连玉荷似乎被打动了,握着奶酒的手不自觉向下。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里满满怜惜,倒映出他的身影。
李刊凯怒了,因为第二杯奶酒是他点的。他皱着眉起身,握住男人衣领将不断靠近女孩的他拉远,并道:“请遵守规则,你的酒已经没了。”
这话不仅是在告诉[深海]的主人,也在告诉想要换酒的连玉荷。她说过她只会喝一杯酒,强迫她留下是因为他们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但如今,不一样了。
人已经留下了,他们知道了她的名字。利益不统一,目的也不一致。同盟分崩离析,他们也自然只会为自己争取。
李刊凯如此,深海的主人如此。其他人自然也一样,不管是喝下哪一杯酒,都表示其他人出局。
他们不愿意,不乐意。
所以干脆挑拨离间,提出新的解决方法,那就是让玉荷从座子上重新选一杯。那两个人都别喝了,这个提议达到了所有人一致认可。
但深海的主人不愿意。
能来这里玩,本身就代表着财力不差。李刊凯是名校毕业,资本代理人,其他人也不差。
被拽住衣领往后推,本身就是件很冒犯的事。何况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动物界的雄性在雌性面前,会展现强大的力量增加被选中的几率。
人类也同样,他们喜欢用金钱,财力外表。这与动物求偶的行为没有区别,极端时刻也会用武力。
就比如这时,被拖着衣领往后推的人。猛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刊凯推开,凶狠道:“滚。”
随即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事情发生得很快,但并不突然。李刊凯做的事本来就容易引起肢体冲突,同样李刊凯也不是个好招惹的。
两人推搡间,爆发了一场冲突。这场冲突升级,越来越大,拳拳到肉,李刊凯的眼镜被打掉。
深海的主人嘴角溢出鲜血。
沙发上的白裙女孩,仿佛被吓到了。她睁着双可怜的大眼睛,无措地坐在众人中间。
终于,她像是想到了解决办法般。用甜腻温柔的嗓音道:“这样吧,我重新选一杯,就能解决问题。”
泰坤东就是这个时候看不下去,走了上前。他本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种无辜少女误入酒吧被渣男缠上的戏码也时不时发生。
他没心情管,也没时间管。
但今天不一样,那个名叫连玉荷的女孩太无辜了。仿佛懵懂无知的小羔羊,误入狼群的领地。
还傻乎乎地觉得狼是善良的,他们只是太热情,热情到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而难过自责起来。
都是自己的错,给他们添了麻烦。是个被拆吃入腹下面被塞满了皱起眉难受的呜咽,还会夸对方是好人的纯良小天使。
“够了,她不会喝任何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玉荷身边又来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衬衫,眉眼冷厉肌肉健壮身形高大的青年。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解开了衣领扣子三颗。大片肌肉裸露在外,他并不是国人喜欢的白皮,他是比小麦色更健康的古铜色,是个长相很有异域感的黑皮强壮青年,带着点轻微混血亚裔感,不过这并不强烈。
在所有人未预料的间隙,他握住了玉荷的手。将女孩手中握起的第三杯酒温柔取下,用一种他几乎没有过的语气道:“不用害怕,不想喝就不喝。”
“这里没有人可以逼你。”泰坤东从不是什么多情温柔的浪子,家世与自身的优越早让他养成了冷心冷面的铁石心肠。
骨子里的傲慢,不可一世。不会因为所谓的情爱有所改变,他就像喜欢游戏人间的众神之王宙斯,只需要稍微露出点兴趣,就会有无数人来巴结,将他感兴趣的人送到床上。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真心。
可现下,他的语气认真得过分。没了以往的吊儿郎当,肆意妄为。
这里的人很少会去楼下二楼的酒吧,但不代表楼下的人不会来上面。而现场又多是已经进入职场的年成年,他们自然也认识眼前年轻人是谁。
泰坤东,国际泰达船舶公司的小少爷。目前在a大就读,常出入这边的酒吧夜店,谈过的女孩没有一百也有二十。
审美也很统一,最喜欢清纯无辜的女生。显然连玉荷在他的审美范畴,不...准确来说,连玉荷长在所有人的审美范畴。
因为她的美不具备任何特征性,那就是美,简单直白的美,毫不遮掩的漂亮。
高级打工人对泰达的公子,这显然是有些不自量力。可一旦话题中心的人物拒绝了,那就是不同性质。
在所有人包括泰坤东都以为,白裙子的女孩会很乐意他的帮助时。女孩却蹙起了好看的眉,用一种看奇怪的人的眼神看他。
并在这时松开了手中握着的第三杯酒,第三杯酒有泰坤东托底倒是没碎。
随即,她挣扎出自己的手。
没搭理他,对其他人道:“怎么办,大家似乎都想请我喝酒。”
一句话,就将泰坤东定了性。
她的声音太有蛊惑性了,轻轻柔柔甜甜软软,又甜又单纯。
她以为他也是要请她喝酒的人,但他说得很清楚。不是,他不需要她喝酒。可无论是不是,单纯的小绵羊都只以为他是。
并本着大爱的精神,邀请他加入。
“要不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赢了的那个,请我喝酒。”
泰坤东介入的冷凝氛围,随着这句话解冻。他想要救人于水火,可对方并不领情。
反而引诱他一起放纵。
男人眉头皱紧,他意识到哪里不对。但紧迫的氛围下他并不能冷静分析,他只是觉得年轻单纯的女孩被迷惑,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其他人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们怕泰坤东强行带走连玉荷。毕竟,只要他想,他就真的能做到。
而其他被冷落的人早就跃跃欲试,这时有人读懂了她话语里的意思。
不是已经有人示范过了吗。
打架,斗殴,赢的那方抱得美人归,多么简单又直接明了的方式。都不用她说,其他人就不由自主地照做。很快,本就混乱的现场变得更加混乱。
她就像是还嫌不够乱一样,添油加醋起来:“一对一,好慢。”
克制的人群,终于像是绷紧拉到极限断了的弦。一对一,是啊多慢,一起上才好。
打起来,打怕所有人。
去摘下那朵遥不可及,芳香四溢的白山茶。
乱了,真的乱了。
男人的互殴,椅子的碰撞,杯子掉倒在地。看戏的女人害怕地避让尖叫,只有事件中心的连玉荷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又漠然地看着这幕。
但这怎么能平息她的怒火呢,她拿过一旁未打开的红酒,与开酒器。
慢悠悠地起身,抬脚移开那堆碍事的酒水。有些因为移动掉在地面,但这时的混乱恰好掩盖了这些玻璃碎声。
她踩上了茶杯表面的玻璃,晃动着手里香槟,在觉得差不多时她看向向了那群打得最欢的人,拔掉瓶塞,气压释放的同时带着泡沫的酒水冲出。
直直喷向那群人,她笑了,这下是真情实感地笑:“蠢货,蠢货,哈哈哈哈哈哈,一群蠢货。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们脸上的青紫,狼狈,连玉荷就觉得有趣。她笑的身体发抖,张狂,笑得明媚又肆意。
明明行径是那么的恶劣,但泰坤东却无法对她产生厌恶感。
泰坤东突然意识到,天使并不存在,她只是长了天使模样的阿斯蒙蒂斯,炽热明亮又堕落恶劣的阿瑞曼。
两部电梯门,载着不同的两拨人在同一时间到达i楼,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开银色电梯门。
王辉周慎礼沈斯孔,连靳舟不约而同看向最中心茶几上的人,脸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