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钥匙与锁 “慈慈,好久不见”……
一个月前。
美国, 科罗拉多州。
刚从雪场出?来,顾倚霜摘下护目镜回到酒店,白色的滑雪服料子坚硬, 薄唇抿成一条线, 眉目清疏, 更衬出?冷凛气质。
这时, 言特助走上?前:“顾总, 刚刚Nueske先生打来电话, 希望今晚的慈善晚宴您能参加。”
“知道了。”
拿回自己的手机, 他看都没看就收起来, 揉了揉眉心, 疲意微显。
算算时间, 他来美国已经?超过五个月了。
分公司的事?比预想中要棘手一些,为了在计划日期内处理好,他这段时间说是不分昼夜也不为过,好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切工作内容进入正轨, 这样算下去,他可以提前回国了。
最?后的收尾工作, 也就是人?情世故上?的名利场。
“顾先生”总要应邀。
日落西山, 华灯夜景, 是与国内风格全然不同的纸醉金迷。
宴会?厅前, 不计其?数的豪车名仕停留驻足,言笑?晏晏,共同期待着接下来的觥筹交错。
作为少?有的东方面孔,顾倚霜刚现身, 便被?不少?人?投以视线。
连着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顾倚霜情绪不算高涨,神色淡淡地喝酒,只抿了两下。
毫无?预兆,一串叠词敲入耳蜗,数以千计的神经?线条在同一时间被?调动,连心脏都猛得瑟缩。
他回眸去看,可就在目光得到答案的刹那,情绪大起大落间,脸上?只余下失落。
几个女?孩笑?盈盈地站在灯光下聊天?,她们端着酒杯,不知道是在讨论S牌这个季度的新款高定,还是L家已经?开始做预热的下季度珠宝。
原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慈慈”啊。
苦恼涌上?心头,一时间,更没了和人?品酒谈天?的消息,他大步走到露台,清风迎面吹上?面颊,扫走几分疲态。
算起来,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
了。
到今天?为止,刚好219天?。
晚宴的尾巴,按照惯例还会?有一场慈善拍卖会?。
与国内的拍品风格不太相?同,这样的场合顾倚霜也嫌少?参与,偶尔买下几件千年前的历史?遗珠,走完流程也只会?在第一时间送回国内的博物馆。
刚想离开,身后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声音。
“顾先生。”
温温柔柔的甜软嗓音,他蹙眉回头,这才知道出?声喊住他的,是刚刚那个让他险些认错的“cící”。
女?孩穿着粉色的抹胸礼服,主动走近,虽然说的是国语,但似乎是因为在外邦长大的缘故,咬字间不甚清晰:“顾先生,你好,我是姜瓷。”
怕他不知道自己,女?孩临了又追了句:“我父亲是珩森制药的董事?长,上?次Jeffney夫妇的订婚宴,我们见过。”
出?于礼貌,他没有直接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只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姜瓷:“是这样的,我听?父亲说你预计这个月月底回国,很巧的是下个月我也要带着公司事?务回中国发展,如果可以的话能和你交换个联系方式吗?我想等?到国内,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
言至于此,再听?不出?来这话茬里藏着的玄机,顾倚霜真?就白长这么大了。
“抱歉,我才疏学浅,怕是教不了姜小姐什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助理帮你找一些业内的老师。”
“啊不用不用!”姜瓷连忙拒绝,咬着下唇,神色落寞。
没有继续停留,顾倚霜缓声说了句“失陪”便转身离开,不远处的言特助就站在车前,看到他,熟练地拉开车门。
美国分公司的事?情解决完了后,顾倚霜忙里偷闲,又去了趟澳洲。
毕业快四年,算作圣地巡游的一场旅行,飞机在墨尔本机场降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直奔当年居住的小院。
房子是整个买下来的,虽然一直没再来,但隔壁的邻居每周请来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总会?捎带着他这边一起。
左边的邻居是一对当地人?老夫妻,生活简单温馨,遛狗喂猫养金鱼,还在福利院收养了个身世坎坷的孤儿。
至于右边,按照辈分来算,周家兄妹要喊一声姑姑姑父。
“Lance!You''re back!(你回来了!)”
远远便听?见老夫妻里的丈夫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对方正一边除草一边冲自己打招呼:“I thought you wouldn''t come back again, and you were determined to leave a pile of money like this.!(我还以为你不回来,铁了心就要把这一堆钱就这样摆着呢!)”
顾倚霜笑?了笑?,打招呼:“After leaving Australia, I always miss your circle, but I still can''t help but come back and have a look.(离开了澳洲总惦记您养的圈圈,还是忍不住回来再看看)。”
圈圈是老夫妻养的一只狗,一只爱美到每天得在脑袋上顶不同颜色蝴蝶结的拉布拉多。
老先生笑?了,招呼他可记得经常回来看看。
突然,他猛的想起什么事?,瞪大着眼睛:“By the way, just a few days ago, the old house came to the east and opened the mailbox at the door. I don''t know when more than a dozen letters were stuffed inside, and there was a thick layer of dust on it, at least for several years. Look, the signatures are all for you. I think if you come back one day, I will keep them for you!(对了对了,就前几天?,之前的老房东来过一趟,把门口?那个信箱打开了,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十几封信,上?面堆了厚厚一层灰,少?说也得好几年了,看署名都是给你的,我想着万一你哪天?再回来,就都给你留着了!)
信?
还有十几封?
顾倚霜一愣,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一茬,毕竟远在澳洲,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有一部手机足够跨国通信,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需要靠写信来和自己联系。
而且一写就是十几封,没有得到回信依旧坚持,有这份毅力,大概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从老先生手里接过装了信笺的塑料小盒,厚厚一沓,果然数量惊人?,他没多想,连同奶油色的小盒都一起带回了房间里。
灰尘被?一点点拂去,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致顾倚霜】。
是汉字。
虽然是打印出?来的宋体,但也足够让疑惑和错愕堆满,这人?可真?是有趣,一边送了这么多封信来,一边又在封面上?留住小心思,生怕被?人?在拆信前看到真?容。
无?奈地笑?了笑?,他取来剪刀,将信封拆开。
薄薄的纸张被?取出?,他垂眸去看,可当目光落在第一句话时,手便僵住,血液也如同紧急刹车一般。
骨骼齐齐叫嚣,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一字字读下去,看得越多,心脏的跳动便愈加不听?使唤,隐隐有崩盘之意。
这手娟秀细致的笔迹,他看过太多次。
来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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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概是有什么多灾多难的诅咒。
年初是暴雨台风,年末又是暴雪封路。
作为一座南方城市,哪怕是冬天?,魔都也难得见到一场痛痛快快的雪,平时惦记,结果今年倒好,一场雪下个没完,连市政的人?都满脸黑。
发布会?已经?过去两天?了,施慈的心仍乱得不像话。
冰箱里的存货告急,想着这雪没完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望见一抹和煦,她踩着那双新买的帕恰狗毛绒拖鞋下楼,想着待会?要在超市采购的清单。
她没买车,一是通勤时间太短不值当,二就是嫌麻烦。
她喜欢坐车,又稍显矫情地不太喜欢自娱自乐。
还没到超市,却先路过了一家新开的花店。
隔着玻璃窗,余光瞥见几捧开得正艳丽的仙客来,这个时节这个气候,倒是难为了它。
不觉稀罕,她没忍住推门走近,更没忍住,扫码付了钱,买下几枝颜色缤纷的洋牡丹。
花店的主人?是一对大学刚毕业的小情侣,生活气息足,连用作包装的报纸和丝带都是精挑细选,施慈就站在一旁看,忍不住感叹笑?笑?。
走出?花店,她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捧着花。
老鼠灰色的风衣抗寒度一级,她还特地戴了围巾,认认真?真?保暖。
可就是结束赏花抬头看路的刹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她惊得不知所措。
风雪还没停,隐隐约约,是打算和夜幕月景上?演一出?不破楼兰终不还。
风越来越大,吹落了一片花瓣。
她就这样看着他走近,心脏又乱又狂,一塌糊涂之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故作淡定,其?实正恰恰相?反,此刻的她,和淡定哪有半毛钱关系。
男人?撑伞而立,黑色风衣肃穆端庄,灰色的围巾成了相?较之下仅有的温暖配色,他只是站在那里,足够让明月逊色。
封藏记忆的开关在这一刻没了作用,似有残雪钻入眼眶,她揉了揉,发现眼睛一圈都
是湿润的。
她不可置信,他从容不迫。
“慈慈,好久不见。”
随着他开口?,围巾一角仿若支撑不住,散开几寸,被?风吹得直摇。
眼睫抖了抖,施慈嗓音哽着,哑至极:“顾倚霜?”
被?喊的人?笑?了下,看不清情绪:“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了?”
怎么会?不认识呢……
下唇被?狠狠咬住,她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太过丢脸的声音,成千上?万的思绪在这一刻堵在心口?,硬生生沉下,是凌迟一般地刑法。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半蹲下身去拾那片花瓣,娇嫩的颜色被?夹在他指腹,就这样被?重新送到她眼前。
“看来我运气不错,刚回国,就遇见了你。”
“慈慈,上?帝说,我们缘分未尽。”
第52章 钥匙与锁 “已经分手第二百五十一天了……
避开他滚烫的视线, 施慈头一回体验这种处境下的不知所措。
一如冬夜里沉寂安静的吊兰,微微沙半半咽,听不出起伏, 却又暗藏不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机场来的, 顺路。”
魔都又不是三室两厅, 这里怎么可?能卡在机场到新嘉华的中间, 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身处静安区的顾公馆就更不可?能了!
施慈忍不住腹诽, 更忍不住指责他找理由也不愿意走点心?, 这种糊弄人敷衍事的调调, 听着就让人头大。
这让她怎么讲, 难道要直接戳破吗?
抿着半干的唇, 怀里的花搂得更紧了。
记忆闪现,是有内公测开服前夕收到那?捧洋吉梗的画面,除了花,还有贺卡, 以及贺卡上?的用词遣句。
是巧合吗?
她试着想,心?里矛盾极了。
还是没忍住, 她直愣愣就问了:“前两天那?束花,是你送的吗?”
“是我?。”
他答得不假思索, 坦坦荡荡的风格, 反倒是让脑筋里准备了几?百个?来回的试探与摸索都成了无用功。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眼睛, 明明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可?她竟然觉得,其实什么都没变。
“你当时人还在美国吧,居然还想到要给我?送花?顾先?生的精力倒是分?得够散。”
“慈慈,”没急着自证清明, 顾倚霜先?笑了下:“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美国?”
咻的,施慈立刻瞪大眼。
完蛋,怎么还自爆了!
也怪这人,怎么就这么揪住不放!
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掩饰:“我?也是听说的,毕竟顾先?生在魔都圈子里这么有名,随便听一嘴都能知道个?大差不大。”
弯着唇角没有挑破,顾倚霜朝她走近一步,目睹她因为自己的动作,因为情绪上?下起伏而变动的面皮颜色。
“你、你别过来!保持距离,我?们?已经分?手了!”施慈有点慌了。
“嗯,我?知道,已经分?手第二百五十一天了。”
男人的嗓音一如当初,沉金冷玉之外是好似覆雪的温冽,施慈愣住,对于这个?答案不予置否。
她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但细细一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不出意外的话,那?是顾二公子头一回被人甩,换做是谁来提,他总是会印象深刻的吧,跟是不是她施慈无关?。
雪还没停,耳边最清晰的声响来自风。
花店也到了打?烊的时间,雪垢封了路边几?寸,霓虹闪烁,远远照耀。
想清楚这一遭,她无声地咬了咬齿边软肉,鼻子一吸:“顾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麻烦让个?路,我?还有事。”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陪你一道。”
没有问她要去做什么,顾倚霜侧过身,任由女?孩纤细的身形擦肩而过,他则是转身跟上?,步幅控制的窄而短,迁就着她脚上?那?双黑白绒拖鞋。
鬼使神差的,施慈竟觉得怀里的花偷偷增重了,走起来也僵硬不少。
听到他后半句话,她又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眼睫微挑,故意问:“那?请问顾先?生,你又是什么很?安全的好人吗?”
顾倚霜笑了:“至少,应该不算坏。”
说完,他追了句:“施小姐觉得呢?”
不远处的路灯将雪层照得闪闪发光,似有零碎的星星飘荡在半空中,为纷纷扰扰的世界张灯结彩。
施慈轻哼,背过身干脆不再理他,嘟嘟囔囔:“谁管你!”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便利超商不算远,不足百米的距离,推开门,暖风呼呼,立刻就将前脚才被冬季刀剐蹭的小脸抚慰。
施慈偷偷回眸,不曾想,被他抓个?正着。
赶忙又收回视线,却没想到惹得男人哑然失笑:“想看就看,又没人罚你钱。”
“谁看你了,”施慈不承认,说得含糊不清:“我?只是看看玻璃门有没有带上?,毕竟顾二公子人金贵得不得了,谁知道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慈慈,你要这样讲我?可?就太冤枉、也太伤心?了。”
称得上?一句言出法随,顾倚霜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挤出的笑也显得温柔又无辜,倒是可?怜劲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眼看见我?欺负谁了。”
施慈哼哼地笑了,直直对视过去,没了数月前的那?份怯意横生,坦荡许多,直白许多:“真伤心?啦?那?你哭一个??”
半开玩笑的调调,嗓音尾意也婉转。
垂眸看着她,顾倚霜知道,她和之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仿若工笔画里的一簇花终于鲜活起来,跃然纸上?,或柔软或坚硬,自有风采。
她本应如此。
从?那?条路离开,回到静安区的顾公馆已经是将近十点钟的时候了。
顾倚霜风尘仆仆,开门的是老洋房里的阿姨,一看见是他,惊喜地喊出来。
一早就得到消息,顾如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八九点就回房休息,就坐在沙发上?收看某个?综艺节目,鼻梁上?架着眼镜,偶尔因为一些谐音梗会心?一笑。
将阿姨打?发到别的房间,顺手关?了电视,顾如海抬手,示意他走近点。
顾倚霜无奈:“怎么,您也不认识了?”
“也?”品出话茬不对劲,顾如海推了推眼镜:“出国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不想着先?回家看看,你是跑到哪里去耍了?去找阿羡了?”
“没,绕道去见了施慈。”
顾倚霜淡淡答,面上?神情不显,可?眼底的情愫却难藏,薄唇噙着些许弧度,算是赤/裸的:“本来只想着在楼下看一眼就好,没想到运气不错,真撞着了。”
“你倒是分?得清轻重缓急,”顾如海鼻孔出气,哼了半节音:“我?等你回来述职两个?小时,结果你呢,跑到几?个?区之外研究谈情说爱!”
话音一落,顾如海就注意到,原本摆在茶几?上?水果篮里的砂糖橘少了一个?。
再一看,正被臭小子踮在掌心?玩。
“你不吃别糟蹋!”他没好气道,说完就要去抢。
下一秒,砂糖橘落到了老爷子手里,再过去两秒,被大卸八块,皮、肉分?离。
清新的橘子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闻着就舒服。
“外公,当初我?刚和施慈分?手时,您和顾倚风是商量好了的吧?商量好一起来试探我?。”
没吃两个?,顾如海就顿住了动作。
他看过去,承认了:“是。姣姣起初还不同意,是我?劝着讲的,毕竟无论?怎么样,我?得知道你心?里的那?杆天平,到底摆了什么,我?得考验考验你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毕竟那?件事刚出没多久他就盘算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问。
又拢出一颗橘,他慢动作剥皮:“那?我?通过了吗?”
顾如海煞有其事:“现在还不算,等你什么时候把?施慈追回来再说吧。”
停下动作,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顾倚霜轻哂:“您搞错了重点,我?不是为了刻意得到什么才去重新接近她的,恰恰相?反,她才是主要变量。”
他说完,那?第一瓣橘子才终于有机会脱离大部队。
都说橘生淮南为橘,为北则为枳;顾如海
是认可?这番话的,环境总是能潜移默化地引发出人心?底的某些东西,要不然他这个?外孙子,怎么哪次从?国外回来都能变变样。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很?快,老爷子手里的橘子吃干净了。
随手把?橘皮丢进垃圾桶的功夫,他半感慨欣慰道:“这样很?好,足够有人情味。”
顾倚霜闻言掀睫:“人情味在考试范围?”
顾如海:“做生意,没点人情味怎么行,顾家行的是商贾道,遵的是人文术;我?们?先?是人,再而才是商人,你现在就做的很?好。”
顾倚霜笑了。
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瓣,他道:“这话您还是等我?把?南墙撞碎再说吧,我?怕我?真听进去,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到时候就不好意思用点花俏手段了。”
“哦对了,我?这趟来正好把?大顺接回去,狗该归原主了。”
顾如海还是没忍住,抄起一颗新橘子就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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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施慈一夜都没睡踏实。
一觉醒来,她揉着眼睑附近的深色,气不打?一处来,手边的帕恰狗玩偶被当做某人的替身,干脆被狠狠蹂躏。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羸弱,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人、忘记的事、忘记的感情,怎么才只见了一面,就恨不得全盘倒戈呢?
明明早就告诫了自己,他们?不会有结果,他们?不能再纠缠了呀。
清水扑面,凉意灌上?,所有的思绪顿时荡然无存。
心?情烦懒得化妆,施慈只做好基础保湿就出门了,对上?班最大的尊重也就是在随身的包包里塞了一支唇釉,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不时”,会来的这么快。
时隔十个?小时再度看见那?张面孔,施慈僵住脚步,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恍惚:“你、你怎么来了?”
指了指正疯狂摇尾巴的大顺,顾倚霜煞有其事:“遛狗。”
“遛狗?”
施慈皱着眉头,满脸不信,忍不住呛他:“你们?有钱人遛狗都是跨区遛的吗?从?黄浦遛到松江?”
被戳破也不急,顾倚霜从?容地笑着,挺拔身骨配清绝皮相?,一件黑色驼绒风衣坠在宽肩,藏住窄腰,和昨晚那?件差不多的款式,但眼下这套,似乎更正式些。
比如,这件配了胸针。
不动声色间,他紧了紧狗绳,似是怕本就自来熟的大顺直接生扑上?去。
他怕把?人吓跑,更怕因为小家伙的不靠谱,被她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装作不经意地等候快两个?钟头了。
眉眼间的神色有变化说话的遣词语气有变化,可?作息倒是很?给面子。
是他多虑了。
“施小姐,赏个?脸,给个?共进早餐的机会?”
第53章 钥匙与锁 “他是你前任吧?”
“施慈姐!”
不等开口答复, 一道来自不远处的呼唤硬生生截断了气氛。
两人?齐齐看过去,施慈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她?没车加上最近天气原因, 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工作室实习生说?好?会顺路把她?捎过去。
虽然是实习生, 但也就比她?小一岁, 研究生刚毕业。
秦燃穿着经典款的黑色北面面包服, 高高瘦瘦, 微分碎盖配一架圆框眼镜, 不像敲代码的, 艺术院校出身的气息倒是更重。
走近时, 秦燃手里还提了顺路买的豆浆和烧麦, 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面前的陌生男人?, 礼貌道:“哥哥好?,你?是施慈的朋友吧?”
顾倚霜眯了眯眼睛,笑意敛起:“你?是?”
“我是山海工作室新招的实习生,现在?由施慈姐带。”
鬼使神差的, 看着眼前两人?居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施慈的心跳好?一阵发麻, 于公,她?不不知道该怎么?准确介绍顾倚霜的身份才能显得?不刻意, 于私, 她?更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
毕竟光“前任”这个词甩出来, 她?就择不利索。
更何况, 他还是前任甲方的大?老板,这几个形容词摆在?一起,任谁来听也会朝不该有的路子去想吧?
眼底划过一片浓郁的暗色调,她?抿唇, 不打算重蹈覆辙。
再抬头时,原本纠结挣扎的表情已经被?更换,她?呈出一张满分笑脸,直截了当:“不好?意思啊顾先生,如您所见,我现在?时间不太方便,早餐您就自己吃吧。”
说?完,她?蹲下身,揉了揉大?顺的脑袋:“大?顺,你?也要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目睹她?接过那杯豆浆,和那个年轻男生一起坐上辆新能源比亚迪,顾倚霜的指腹攥紧狗绳,唇线紧紧抿着。
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大?顺疯狂摇尾巴,轻轻地“嗷呜”一声,似询问?安慰,也好?像在?撒娇卖乖。
半晌,顾倚霜没辙地叹口气,单膝蹲下也学着她?不久前的动作,揉了揉它?前额,低喃:“哪里瘦了,昨晚称体重不还比之前胖三?斤?”
“嗷呜!”
小狗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与此?同时。
比亚迪车内。
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捧着豆浆发呆,秦燃想了想,一本正经:“施慈姐,刚刚那个人?不会是你?前任吧?”
施慈一个激灵,猛的反驳:“不是!”
秦燃乐了:“不是就不是,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好?好?好?,我知道不是了。”
施慈欲言又止,拇指贴在?装豆浆的塑料软杯外侧,微微用力,感受着软塑料的变化,也感受到来自豆浆的温温热。
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她?知道源头是他。
可?恰恰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烦恼。
毕竟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滋味不太好?受,她?太懂了。
越想越烦,她?没辙地叹口气,心想要是男女关系也想游戏程序里出现的BUG一样?好?修复、简单处理就好?了,哪需要这么?费劲。
“那什么?,施慈姐,你?是不是不希望把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事告诉别?人?啊?放心,我嘴可?严了!”
说?着,他还一本正经地用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施慈被?逗笑:“行,我相信你?你?嘴最严。”
“嘿嘿”一声,秦燃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又忍不住问?:“施慈姐,我听柳总说?你?没谈过几段恋爱,可?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施慈挑眉,故意问?:“所以按照你?这个逻辑,只有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才有被?追的权利?”
“我可?没这么?说?!”秦燃怂了,立刻解释:“我只是打个比方,比方而已,普通女孩可?能要拒绝十次追求,但像你?这样?的,岂不得?几十次?”
“让你?失望了,我没那么?有魅力。”
没所谓地耸肩,施慈用吸管戳开豆浆,认真喝了半分钟,才为?这个话题做了收尾。
刚好?赶上红灯,车子稳稳停住。
秦燃扭头又看了眼正抱着豆浆发呆的施慈,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他刚刚其实看到了,看到那个男人?是目送他们离开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准确来说?,是看到她?离开。
那种眼神他特熟悉,大?多时候形容起来,“望穿秋水”最合适。
半小时后,新能源比亚迪停进了工作室楼下的停车场。
施慈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关上还没两分钟,就被?人?敲出声响:“施慈,你?现在?有时间吗?”
是柳俞安。
放下才喝到一半的豆浆,施慈回头:“怎么?了?一大?早就开会?要不要这么?压榨?”
柳俞安没否认:“不压榨怎么?赚钱啊,你?当你现在六位数的年薪是打水漂来的?快点来吧。”
也是到了会议室才知道,柳大?交际花这次谈下来的新任务,居然是《默山海》和魔都博物馆的“文物季联动”。
与市面上常见的“IP衍生联动”不同,涉及文化宣传,总要层层审批、关关拿把掐,回顾以往能参与进同类型联动项目里的游戏或动漫,总是行业里知名的“摇钱树”。
没想到自家孩子也有这么风光的一天,施慈看到手边的项目细则,是激动的。
也是托了《默山海》在内测期间高调亮眼的表现,为?期两周的删档内测多次登上微博热搜,题材和设定吸引了一大?批路人?玩家,因为?超高的质量也工作室其他游戏打的优秀表率,不少资深游戏迷也纷纷上线安利。
这才公测三?天,就
创下了作为?工作室新游戏有史而来的最好?成绩。
甚至,日流水账单,在?全业内都排的上名次。
魔都博物馆的宣传部门这次也是押宝计划,又因为?题材合适,一拍即合。
联动计划的正式上线时间安排在?一个月后,这期间除了游戏内需要设立相关活动,更要为?博物馆那边提供宣传方案,其中最受双方看重的,就是“文物拟人?”。
毫无悬念,施慈成为?了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想到工作量她?本来想推脱一下,但柳俞安多了解她?啊,一串数字报出来,妥了。
施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她?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是贪财是忙碌是充实,无论怎么?样?,生活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可?以在?加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空调开着电视剧放着,哪怕光听片头学着西方宫廷里的来半曲华尔兹也是痛快的。
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态度,在?这个属于她?的小星球里,她?不是女儿不是妹妹不是通过她?形容任何人?的代词,只是施慈。
一切都在?朝着她?最梦寐以求的状态推进,唯一的意外,是他。
/
好?不容易把人?盼回国,季成羡做东,接风宴定在?自己的酒吧。
一楼吵闹,舞池人?挤人?,连音乐鼓点都是沸腾的。
与之相比,二楼截然不同。
第三?次被?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晃到,顾倚霜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差不多得?了,你?一个右撇子一晚上都在?用左手,不嫌别?扭?”
还端着半杯人?头马,季成羡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出国前就惦记,结果现在?回国了还半点进度都没有,诶你?说?,如果施慈知道《默山海》所有的宣传方案都是借陆予桁的名实则出自你?的手,得?是什么?心情啊?”
“闭嘴。”冷冷瞥过去,顾倚霜只觉他多话。
已经得?知了他自从?回国后做出的两次出格,在?其他人?看来,这对于顾二公子来说?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毕竟他要什么?没有,居然为?了一把回头草苦心经营数个月。
但细细想来,那些人?之所以觉得?难理解,不过是他们都没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他的确是顾氏集团未来的掌权人?,是天生的上位者,是被?无数人?捧着、引着长大?,细细教养过的继承者,可?那又怎么?了?
就是因为?被?金山银山堆起来,他顾倚霜就不能像世俗的年轻男人?一样?,为?了某人?某件事,犯傻做蠢事?
那对他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想了想,季成羡故意道:“你?回来的太突然了,去见人?家也去得?突然,就没想过万一施慈有女朋友了,你?该怎么?自处?”
“我可?以棒打鸳鸯。”
话音一落,空气陡然凝固。
实在?是没料到他可?以冷若冰霜地讲出这种说?辞,季成羡再也按捺不住,疯狂地笑起来,因为?幅度过大?,胸腔和肩膀都在?抖。
笑得?差不多了,他才摇头感叹:“你?是真的变坏了。”
顾倚霜看过去,依旧淡定:“托你?的福,近朱者赤。”
“我怎么?觉得?你?真正想说?的是近墨者黑呢?”
耸肩笑笑,顾倚霜喝了口酒,盎然一副“你?自己说?出来的,可?不是我”的姿态。
“说?句实在?的,追女孩你?没什么?经验吧?哥哥我这里刚好?有两招可?以传授给你?,保管好?用——”
他喋喋不休,顾倚霜扔八风不动,注意到他突然噤声不讲了,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看过去,不等发现缘由,耳边又冒出来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觉得?吧,你?现在?应该去拜拜佛祖。”
顾倚霜皱眉:“什么??”
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季成羡似笑非笑:“佛祖也是心疼你?,要不然怎么?能让你?想着谁就见到谁。”
顾倚霜回头看去,不自觉睁大?眼眶。
灿烂的灯光下,年轻女孩纤细瘦皙的身形被?勾勒出影的形状。
长发柔软地披在?脑后,为?了应付今晚的低温空气,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深色的围巾还没来得?及摘下,随身携带的细带小挎包居然还是当初见过的那只。
哪怕只是侧脸,也轻松让他失态。
他看到,她?的面前还站了个年轻男人?,比她?高出一头还多,似乎有些眼熟。
终于想起来,他认出那是魔都博物馆馆长的不争气儿子,之前陪外公去签署赠送五弦琵琶的协议时见过。
让他印象出现不确定的因素,是男人?此?刻堆满了整张脸的阴损笑。
隐隐约约,还听到几句——“施慈,你?不会真以为?你?们那么?破游戏是什么?不可?替代吧?我一句话,你?看会不会换人?!”
顾倚霜蹙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等站起身,就看到外表温柔清甜的小姑娘扬起手臂。
下一秒,毫不犹豫,照着那人?的脸来了一拳!
第54章 钥匙与锁 “记得吗,我还欠你一首曲子……
施慈是被诓到酒吧来的。
起因是霍庆作为魔都?博物馆馆长?的儿子, 也是这次项目的另一位负责人和她?联络上,说有关联动细节的事想聊聊,就把她?约来了这里。
因为之前就有过两次非常不愉快的接触, 施慈本来想拒绝, 但对方态度却很是公事公办, 让她?以为这是狗改了吃屎, 没想到她?刚到, 就听见那人一副炫耀的样子和身?边人拍胸脯。
“我说什么来着?, 看吧, 我一个电话还不就来了!”
意识到自己成了笑料被这群二世?祖当乐子看, 也意识到自己珍重无?比的工作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取乐法子, 施慈当即就黑了脸。
可没想到, 霍庆不仅没有改吃屎,还变本加厉,学着?吃得越来越臭,吃相越来越恶心。
打出去那一拳时, 施慈的大脑算不上空白,当也与理智称不上关系。
但她?认为, 再不冲动一次,自己得憋屈死。
“施慈你找死!”
“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那一圈打在脸上眼窝下, 霍庆龇牙咧嘴, 不忘放狠话:“你等着?, 你看看从今天开始, 我还能不能让你在魔都?混的下去!”
“这么厉害啊,那我倒是还真想看看。”
熟悉的语调与嗓音落入耳畔,施慈愣在原地。
呆呆地偏头看过去,多重光线重合下, 男人那张脸就这样出现。
与记忆中别?无?二致,英隽俊美,浑金璞玉,一件烟灰色的衬衣被优渥的身?材比例衬出版型,她?双手懒洋洋插在长?裤口袋,裤线锋利,眉眼神色更是。
看清来的人是谁,霍庆也傻眼了,一时间顾不上脸上的疼痛,立刻狗腿地迎上去:“顾、顾少,您怎么在这里?”
顾倚霜轻哂:“我倒是不知道,令堂家?的产业链这么霸道,连我出现在哪里都?得提前和你们报备?”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庆慌了,生?怕自己再多嘴说一句就惹来滔天大祸,他怕那位雷厉风行的后妈,但更怕眼前这位。
男人眼眸深沉,不动声色地看向?避开视线,刻意不想与自己有接触的她?,喉间一动,转头道:“我听令尊说,魔博选了个款手游做联动,你是博物馆这边的负责人?”
霍庆连忙道:“对,是我。”
顾倚霜笑了,唇角有弧度,眼神依旧是冷的:“那霍少可要好好努力了,别?哪天爆出来大料,到时候,怕是令尊令堂一起使劲,也难救你。”
霍庆傻眼了。
这番对谈,结束于一通电话。
刚接通,霍庆就被电话那头的亲爹和后妈劈头盖面一顿骂,也不知道谁传话这么快,今晚这一遭竟然全都?落在了二老那边,他垂着?脸不敢反驳,只能快马加鞭地离开。
啥时间,不
算宽阔的楼梯拐角,只剩下两人。
鼻尖萦绕着?数不清的残留,是酒精,是不知名的香水,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让人头晕脑胀。
施慈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对她?来说,霍庆是市博馆长?的儿子,是魔都?赫赫有名商场老板的继子,是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狠狠栽一个大跟头的存在。
可对于他来说,连入眼都?算不上,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足够具有威慑力。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越是羡慕,就越是刺痛。
不等她?理清楚脑袋里的那团棉线,身?体就先一步做出选择。
顾不上还圈搭在小臂上的棉绒围巾,她?转头就走?,羊皮短靴在楼梯上发出频率极快的“哒哒哒”。
顾倚霜皱眉,追了上去。
直到走?出酒吧,屋外的夜风侵袭,哪怕没了雪,也依旧潮冷骇骨。
知道他就在后面,施慈走?得越来越快。
没有出声喊住她?,顾倚霜控制步幅与步数,就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跟上。
视野中,女孩的背影似乎比大半年前还瘦下去一圈,气质里少了几分柔软,更多的是带刺的清冷。
忽得,他听到她?打了个喷嚏。
男人蹙眉,还是开口了:“慈慈,我不过去,你先把围巾系上好不好?今晚有风。”
他话音刚落,施慈便无?声地停下脚步。
围巾终于被想起,她?头也不回地将它?往脖子上一圈,动作显得忙碌粗鲁,有点糊弄的意味,似乎,藏着?气。
好不容易系好,可她?却不再继续朝前走?了。
吸了吸鼻子,施慈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温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凉,一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顾倚霜,你为什么要追出来?”
“因为我想见你。”他答得笃定,从善如流。
施慈却扛不住了,转过身?,一双眼睛清透明?亮,映照着?细碎光点,但更让人印象深刻,是那一圈的粉红。
鼻音掩盖不住,她?索性也不装了,凶狠道:“是当初分手时我说的还不够难听吗?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都?说了只是在玩你,我也压根就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来呀!”
气势汹汹地说完,几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以为,按照他的性格,再怎么样也会被伤到自尊心吧,应该下一秒就会甩着?脸色离开吧,可似乎,他并没有。
风越来越大,吹动围巾一角,也掠起男人的衬衣领口。
施慈这才反应过来,他口口声声说“有风”的夜晚让她?注意保暖,自己却很不尊重地只穿了这一件就追出来。
似是完全感觉不到凉意,顾倚霜笑了下,试着?朝她?走?近一步,适时停住,缓缓道:“记得吗,我还欠你一首曲子。”
鼻子在发酸,心脏也如同被抽绞一般酸痛。
曾经朝夕相处的一段段画面浮现眼前,居住在胸口身?处的小熊如临大敌,仿若被铺天盖地的网笼住一般。
她?犟着?脾气,哽咽着?嗓:“不用了,我已经不想听了。”
“那就当是我没脸没皮吧。”
施慈一愣,怔怔地看过去。
意外于他居然会说这种话。
夜色中光影下,那张脸俊逸得绝尘,不规则的斑驳悉数覆上,深色瞳孔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明?明?是看不清的,可又忍不住去细看。
他的皮肤很白,额前被发丝遮住部?分,更衬得眉骨出众,神莹内敛。
平心而论,他的五官是极有特点的,可与东方美学里传统意义上的剑眉星目、周端朗正适合有不太一样,他的气场,太邪了。
在浓烈中横生?一把艳色的诡刀,狠狠砍在笔直长?剑上,过分招摇的攻击性就这样赤/裸/裸摆在面前,不屑于藏起。
霎时间,施慈分不清迷了眼眶让眼泪滑落的是叫嚣不止的风,还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施小姐,要不要再来玩我一次?”
地理学家?说,月亮会引来潮汐,这是一把来自38万公里之外的钥匙,用于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月亮不会因为宇航员们的登陆而封闭引力,更不会因为被人发现坑洼和阴影而摒弃自我。
施慈学不来文科,但也曾在青春期醉心于有关半月盘的浪漫情书,它?是哲学家?眼里的无?暇皎洁,是物理学家?眼里的真理科学,可月亮就是月亮,任何人来说任何人来看,只是月亮。
而就在此刻,她?看到,她?曾心心念念过的月亮,奔她?而来了。
那天晚上,故事的转折点在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小小的咕嘟声钻进耳朵,施慈恨自己不争气,偏偏这时候被饿出动静。
耳朵骤然升温,脸也是红的。
顾倚霜无?奈地笑了下,自顾自靠近,跳过了刚刚的话题:“走?吧,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要跟你走?,”施慈罕见地耍起横:“你选的那些餐厅都?太严肃了,我不喜欢。”
“那我跟你走?,”顾倚霜好脾气地笑笑,盎然一派洗耳恭听的姿态:“正好,我也跟施小姐取取经,寻几家?不错的店。”
他说得认真,施慈听得耳根软。
最后,两人进了一家?砂锅菜。
街边随处可见的小菜馆,胜在干净整洁,且没有边抽烟边喝酒的好为人师。
店是施慈赌气随便选的,她?也没来过,连扫码点菜时都?是一脸懵,脑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余光瞥见他在淡定地擦拭桌面上其实看不见的残留油垢,就跟孙悟空发现面山米山其实吃不完时,她?故意道:“顾先生?要是吃不惯就先走?吧,也别?自己折磨自己了。”
“我可没说吃不惯。”
顾倚霜抬眸,浅浅地笑着?:“吃什么不重要 跟谁吃才重要。”
他目色灼烫,施慈咬着?下唇,不敢承认那一瞬间的失神。
尖刺一般的脾气软了半茬她?别?开脸,嘟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所?谓的高档餐厅。”
顾倚霜颔首,把话接下来:“嗯,我知道。”
施慈拧着?眉心:“你知道?”
顾倚霜:“对,知道,就像当初在深城,你被我逮到从星级餐厅离开后,一个人偷偷去吃了馄饨。”
施慈抿唇,心口泛滥。
细细想来,好像的确是这样,他都?知道,也都?做得很好。
他陪她?在很多种小餐馆用过餐,是深城吃过一次的馄饨,是后来在医院附近的烧麦,还有那家?口味地道的鲁菜,他都?有在认真对待。
这时,一双一次性筷子递到眼前,她?下意识去接。
“慈慈,试着?真正认识我一下,对我多点期待,多一点信任?”
施慈没答,假装注意力被刚送上桌的砂锅吸引。
这顿迟来的晚餐吃完已经快要八点钟了。
“顾师傅”上线,送她?回家?。
刚拉开车门,施慈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说:“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匆匆跑上楼,等再下来时已经是五分钟后了,因为连着?跑上跑下呼吸有些乱,微微喘着?气看到眼前一幕,步子不自觉慢下来。
顾倚霜走?过来,无?奈道:“不用跑,我又不会走?掉。”
施慈反问?:“你就这样站在车外吹着?风等呀?不嫌冷?”
顾倚霜扬眉:“还你心疼,值了。”
狠狠瞪过去一眼,施慈咬重字音:“别?给?自己脸上贴金,鬼才心疼你!”
说着?,她?将手提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过去。
发现居然是给?适合大型犬的玩具,顾倚霜有些意外:“这是?”
施慈解释:“我今天路过一家?宠物用品店看到的,送给?大顺。”
“好,我替大顺谢谢你。”顾倚霜哑然,将玩具收下。
没了新的话题内容,也不打算有新的,施慈直接道:“那,拜拜?”
顾倚霜眯了眯眼,一瞬不顺地看着?她?,问?得直白:“就只有大顺有礼物?”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施慈存心刺激:“那家?宠物店的玩具都?是给?猫猫狗狗准备的,你要是想要,我明?天路过也给?你带个。”
“那感情好,我就却之不恭了。”
施
慈顿时气鼓鼓:“厚脸皮!”
第55章 钥匙与锁 脖子和耳朵先一步泛起窘然的……
隔天一大?早到工作室报道, 施慈顶着?一对黑眼圈。
连环梦跟快穿系统似的折磨她一整夜,每每高/潮时?分,那句曾亲耳听到由他口中讲出的话就冒出来, 化身休止符, 恶劣地将所有?梦境杂碎。
“施小姐, 再来玩我一次吧。”
……
掌心捧着?一杯新?鲜出炉的热可可, 施慈小口小口地抿着?, 思绪凌乱, 连发呆放空都显得毫无头绪。
她原本以为, 自己是成熟的, 可以完整地放下一段感情投身于新?的生活, 但显然高估了自己, 也?忽视了那句定律,用时?间忘记的人是禁不起见面的。
那段恋爱她放下了,可顾倚霜这个?人却让她挣扎瑟缩,似乎所有?的勇气用用在当初那个?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碰到的吻, 现下再去回想,竟是恍惚。
他简直就是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 轻轻出现,抬抬手?而已, 她的生活便天翻地覆。
没脾气地呼出一口气, 她抿着?嘴角, 才扭过头, 视线又落在那张被留下的贺卡上。
简直和送来它的人一样刺目。
偏偏,在得到答案之前,她不想扔,至少得搞明白这八个?字究竟是碰巧, 还是真就成了上帝的玩笑,非得在将近四年后?搞她一遭吧。
“施慈姐!”
忽得,办公室外的清亮声音打断了她所有?思绪,听出来是秦燃,她清了清嗓子,回了句:“怎么了?”
“你快出来!有?大?家伙!”
大?家伙?
施慈皱眉,拉开?门?走出去。
才迈出半步,就被眼前景象僵得愣住。
“不是,这玫瑰哪里来的?谁送谁的?”她扶额,头疼得不行。
秦燃也?是头一回见这么传闻中的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正蹲在一旁拍照呢,听见她这么问才回头解释:“刚刚有?个?送货上门?的顺丰,说什么丁先生订的花给施小姐送过来,施慈姐,你不知道?”
施慈:“……”
怕自己下一秒就歪头气晕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理智拿出手?机,给备注“丁诚源”的人打过去。
这个?人她认识,准确来说还挺熟。
高三曾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同桌,后?来他出国留学,等再回国后?带着?家里人给的一笔资金一声不响地开?了家IP周边衍生的初创公司。
前段时?间因为她和龚星海实在是分身乏术,抽不出手?琢磨《子不语》的周年庆周边,这才想着?找家靠谱的公司外包出去,倒也?没想到公告一发,还招呼了老同学。
电话“嘟嘟”两?声,那边很快接通。
很欣喜的调调:“怎么样,花收到了吗?”
施慈冷着?脸:“丁诚源,你什么意思?”
似是没想到她是这么冷冰冰的口吻,听筒那边安静一秒,这才又响起声音,比刚刚正式了很多:“施慈,我打听过了,你现在没有?男朋友,而且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也?已经结束了,既然我们彼此都是单身,那我想为了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彻底被气笑了,施慈回:“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机会,我给不了。”
“理由呢?”
“因为我认为,丁先生你对我毫不尊重。”
余光瞥见那堆巨大?的“玫瑰山” 她看得心烦意乱,能在这种上班时?间、万众瞩目的场合送来这种大?家伙,他有?考虑过她的心情?
这种只会感动自我、自诩情深的做法,她实在是无福消受。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到他。
从那辆乍看不起眼的腾辉,再到由陆予桁出面的正当理由,他知道她不想公开?不想高调,所以每一次都在认真遵守这份默契。
贝齿咬住软肉,痛觉涌上,她逼迫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
电话另一边,丁诚源还在喋喋不休不死心,各种追问,到最后?给施慈烦到不行,索性?把话说到最难听。
“我前男友一米八五,我怕一米七九的丁先生你在路上遇见他,你自卑。”
“……”
霎时?间,两?边都安静了。
懒得再等他说什么,施慈完全不留恋地挂断,呼出一口浊气,开?始研究要不要把园区里收废品的爷爷喊过来。
“施慈姐,”是秦燃,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悄悄话样:“就前两?天早上,在你家门?口遇见的那个?,该不会就是你前男友吧?而且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放下他?”
施慈一个激灵,眼睛猛地瞪大?。
不等她开?口,秦燃就了然了,嘿嘿笑着:“我是不是猜对了?”
“没有!”施慈压低声音,不想引来其他人八卦。
“可你反应不对啊,”秦燃摊手?,无辜道:“正常女孩被问到这个问题,如果是完全看不上的人或者压根就不在乎的前任肯定是一脸嫌弃,如果是正处于暧昧期的人会纠结一秒,而你这样的,明明就是面对一段放不下的亲密关?系。”
施慈语噎,萌生了想把他和玫瑰花一起打包,让收废品爷爷装三轮车上带走的冲动。
秦燃:“放心吧,我都答应过你了就肯定不会很别人说,我的嘴,包严!”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哦!”施慈笑眯眯,咬牙切齿。
“不客气!”
“……”
雪色褪去,魔都又迎来了静悄悄的升温。
难得的一场大?雪,茫胧藏风,在恢复常态气温下很快就宣告结束,但到底是南方的冬季,潮冷入骨。
路边还留了丁点儿残存,有?路过的小朋友,一角踢飞踩碎。
下班后?,施慈熟练地赶地铁前往中心医院,在附近的水果店购置一提果篮,这才拐道上了住院部的电梯。
电梯门?在中途楼层打开?,刹那的功夫,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顾倚霜。
后?者显然也?是意外的,讶色转瞬即逝,替代它的是半掺半的愉。
缓步走近电梯,人群拥挤,消毒水的气味弥漫飘荡在空气中,赶上这么个?密闭空间,更是没辙。
他靠近,而她则是不假思索地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甚至不忘安慰自己只是怕被挤到手?里的水果。
顾倚霜垂眸,淡淡启唇:“来探病?”
故意不去看他,施慈盯着?眼前光影糊成一片的银色电梯门?,呛道:“来跳楼。”
顾倚霜笑了:“那需要我帮忙架机位,拍一段肯定会火的视频吗?”
施慈轻哼,没好气道:“怎么敢辛苦您呢,我自拍就行。”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再度打开?。
身后?有?吊着?胳膊打着?石膏的大?叔和要给儿子送饭的阿姨在催促,施慈不敢耽误,下意识侧身让路,脚下一通忙,一个?没站稳,肩膀就斜斜朝另一个?方向歪过去。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和他挤在了一起。
“小心。”
清冽低沉的男声钻入耳朵,随着?他开?口,掌心抬起,护住她半面肩峰。
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身侧哗啦啦走过五六个?人,施慈不敢乱动,任由自己缓缓的,渐渐的,朝他的方向越来越歪。
熟悉的白檀木质调盈上鼻尖,条件反射地嗅了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合适,脖子和耳朵先一步泛起窘然的红。
终于,随着?大?部队离开?,电梯里只剩下三四个?人。
迅速从他怀里脱身,施慈重新?拉开?距离,绷着?脸站到了对角线位置,中间恨不得隔五米远。
顾倚霜哑然:“有?必要这么避着?我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感觉到随着?他说完,旁边的女中学生抬起眼睛看过来,很新?奇的表情,仿佛在看现实版的偶像剧。
脸更烫了,施慈囫囵两?句,恶狠狠道:“我怕我忍不住把你吃掉行了吧!”
女学生的眼睛更亮了。
施慈的表情也?更赧了。
要命,怎么每次遇见他都是这种尴尬的场合,这家伙就是黄历成仙派来折磨她的吧!
终于,一分钟后?,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而还没有?抵达的楼层,也?只
剩下两?个?。
意识到他的目的地可能是顶层的心肺科,施慈抿唇,还是没忍住问了:“是顾爷爷生病了吗?”
“是的话,你要去探望一下?”顾倚霜不紧不慢反问。
施慈没有?应声,没好气地瞪过去。
对视之下,顾倚霜败下阵来,缓缓道:“放心吧,不是。老爷子身体好得不得了,天天早上恨不得跑我那里去把狗偷出来溜。”
“那是谁?”需要你亲自去探望?
当然,后?面半句她没有?问出口。
顾倚霜:“我学琵琶的老师。”
施慈一顿,想起了将近一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还在许春茶馆,是顾爷爷一脸骄傲地指着?楼下的高台,指着?戴面具的他——
“这茶楼的老东家是那不成器小子的师傅,教了他几年琵琶,这趟来与演出无关?,就是来暖暖场子,也?算是让师傅考教考教手?艺。”
她记得,他的师傅是一位评弹大?师。
“那你呢?”
似乎不太想把话题扯在自己身上,顾倚霜垂眸,目色落在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果篮。
不等施慈开?口,电梯停住了。
两?人默契地同时?缄口,仿若这扇银色的自动门?外,是另一个?天地,是不允许他们继续交谈下去的全新?世界。
洪水猛兽,山崩地裂,毒舌环伺。
皆在门?外。
没有?生涩虚伪地讲“再见,”施慈走出电梯,在门?外驻足停顿几瞬间,赶在电梯门?关?上前,她还是转身了。
男人就站在三步之内,深蓝色的衬衣配黑色大?衣,露出冷白脖颈,还有?那颗浅色的小痣。
她记得,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颗痣时?,好像也?是这件衬衣。
也?是这样一幕蛟龙出水般的渥蓝。
惹来过目难忘。
万千情绪凝在喉间,她看着?他,眉眼柔柔,嗓音却是清亮的:“顾倚霜,那首曲子,还作数吗?”
第56章 钥匙与锁 “这次,换我来追求你吧”……
还没听到?他?的答案, 电梯门就关上了。
突然出现的屏障在一瞬间将她的理智拉回,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她倒吸一口?, 赶在那?扇门重新打开前, 急匆匆跑掉。
再三确定他?没有追上来, 施慈背靠墙壁, 长舒一口?气?。
手里的果篮顿时变得沉甸甸, 她攥得越来越紧 , 掌心和指肚被微硬的竹编材质硌出些许痛感。
心脏几近失控的濒溃感, 让她恨不得疯掉。
他?真的就像魔咒一样, 让她束手无?策。
细细密密的触感抚在胸口?, 一起一伏, 好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妖异魔爪笼罩而下,一点点,一寸寸,将她的形状描绘, 再被重塑。
强行将已?经乱掉的呼吸恢复如初,她深吸气?, 连续调整几次才推开外公所?在病房的门,换上一张讨喜笑脸。
“慈慈来了。”
施素先坐在病床上,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医院统一的病号服, 刚剥了个香蕉吃到?一半。
施慈走?近:“您这两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都是老样子, 哪年不都得有这么几天。”说?着, 施素先摇摇头,感叹自己身为中医大夫,结果治不了自己。
将果篮摆到?了床头柜上,她熟稔地拿起一颗苹果削起来。
看着她的动作, 薄薄一层的果皮绕着圈垂下,直到?快削完了,也不见断开。
这是施慈小时候特意练过的,那?时候还算天真,觉得这是一门本事,能讨家?里人高兴。
但也是后来才知道,没什么用。
接过苹果,施素先忍不住,还是又劝起来:“慈慈,别老是和你妈妈怄着一口?气?,早点回家?来吧。”
施慈抿唇,眸光暗下去几分:“外公,您误会了。”
“我不是因为和妈妈吵架才离开的,只是因为我想离开了妈妈才跟我吵架,您不用费心思了,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
施素先叹气?:“外公只是心疼你,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在外面,也没人照顾你。”
施慈不气?反笑:“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是谁的附属品一定得靠谁照顾才能说?,外公,我希望在爱任何人之前先爱自己。”
病房是双人间,隔壁的大叔和来探病的家?人外出吃饭,刚走?没多久。
偌大的四四方方顿时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再发出声音。
施素先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神色多了几分复杂,半晌才重新开口?:“你说?得对,既然现在是你喜欢的生活,那?就继续吧。”
等再从病房里出来,已?经是快要?晚七点钟了。
从住院部到?医院大门,沿途路过露天停车位,余光不经意间掠过那?串车牌号,脚尖点了点,停得不假思索。
还是没禁住,她扭头多看了一眼,隔着车窗玻璃和太阳膜,看不清车内的一切。
脑海中响起几个小时前的对话,她的呼吸沉滞下来,不敢多停留,试图装作没看见,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可没想到?,才又把?脑袋扭过去的功夫,所?有表露在外的情绪戛然而止,咻的,她错愕怔在原地。
她没想到?,他?压根就没在车内。
与她的傻眼不同,顾倚霜是淡定的,仍旧八风不动。
“这是又打算逃?”顾倚霜敛眉,缓步走?近。
施慈偏头,不去看他?,轻哼:“要?你管。”
“慈慈,我没有管的资格,可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停下了脚步,顾倚霜垂下眼睑,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把?镰刀就这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迅猛的风刮过耳廓,引来一阵心惊胆战。
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抬起脸瞪过去:“你想知道可以啊,我告诉你,那?你倒是先告诉我你之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施慈一愣。
他?过分坦然,过量直白?。
换来她的措手不及。
“什么字面意思……”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慈慈,对不起。我没有我想的那?么豁达,我放不下。”
他?说?完,眉眼间似卸下所?有的清醒,朝她的方向更近一步,但怕惊扰到?她,也就是一步:“你之前说?,我们到?此为止,抱歉,我做不到?,在我这里,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结束。”
“施小姐,这次别推开我了,好吗?”
随着他?的靠近,那张脸在她瞳孔中愈加清晰。
是施慈记忆里的眉骨与面庞,是靠情绪与情愫描绘无数遍的鼻与唇,她曾触摸过,曾吻过,曾和他?在晦暗的光线下诠释过无数遍独属于情人间的暧昧。
几近窒感的呼吸将她折磨,说?不上来应该怪风还是去怪潮湿的空气?,霎时间,眼眶又酸涩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阻止那?汪酸涩泉眼捣鬼作祟,她不允许此刻的自己有眼泪落下,倔又犟。
她像高傲的战斗天鹅,直直去看他?。
“我们不合适,也不应该在一起,我不想把?事情浪费在这种没有结果的恋爱关系上。”
顾倚霜拧了下眉心,目色滚烫,似在互换一种埋在心底的浓郁。
他?缓缓开口?,走?得更近:“慈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我没有那?么厉害,能够在短暂的几十年里把?一颗心分给无?数个异性?。”
“施慈小姐,我喜欢你,是不甘心只是享受当下的喜欢,我想和你有更多的故事。”
这次,她没有后退,也没有躲开。
华灯初上,光线被枝与叶的缝隙切割而下,残存的叶不再绿意盎然,微微槁色,一派陈貌。
他?比她高很多,尤其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需要?微微抬着头看他?,从前接吻也是一样。
甚至还得踮脚。
“慈慈,这次,换我来追求你吧?”
“别躲我,好不好?”
手再度被那?只大掌握住,独属于他?的温度与气?息,终于阔别已?久地又席卷而上。
从温热至滚烫,在这样一份天寒地冻,凛气?能越过皮肤直捣骨髓的气?温下,他?的存
在,他?的气?息,哪怕只是他?的注目,都让她欲罢不能。
“我不怕你变卦,也不怕你后悔,只要?你别躲着我就好。让我距离你近一些,再近一些。”
耳朵被俘虏,风声没了,汽车鸣笛声也没了,就连人潮经过的喧哗也皆听不着,仅有的,只是他?。
望着那?双眼睛,施慈意识到?,自己真的中毒了。
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她还会被蛊惑到?。
唇内的软肉被咬了又咬,她意识到?,哪怕这么久过去,自己其实仍旧胆怯脆弱:“我们不合适的,我们家?世上的差距是鸿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可我们的灵魂无?比契合。”
顾倚霜再度开口?,是让她无?法忽视的笃定:“慈慈,物质是后天的,是可以由双手增多或削减的,但灵魂的颜色不行。”
“你说?的差距可能是所?谓信用卡里的限额,可在我看来,能认出车与表的牌子,和能辨别出水稻、麦子的区别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丰富地在活着,在认真为自己的人生点缀。”
“我喜欢的施慈,做着自己热衷且真心喜欢的事,成为自己希望成为的人,你不知道这样的你有多迷人,闪闪发光,熠熠生辉,让我控制不住地为你着迷。”
“记得吗,我曾说?过很多次的话,你比你自己想得要?优秀的多,与这样的你相?比较,是我高攀。”
第57章 Moonquake 以罗曼蒂克之名
那?天晚上, 施慈久违地又坐上那?辆迈巴赫。
眼前是纯色的、看不?出主人家偏好的内饰设计,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
施慈没忍住,系上安全带后戳了戳他小臂, 小声喊道:“顾倚霜。”
“你?说, 我在?听?。”
男人偏过头, 单手掌心压在?方?向?盘上, 没有启动车子, 侧目看她, 似在?洗耳恭听?。
“你?之?前给我送的花, 上面有一张贺卡, ”顿了顿, 施慈尽量调整语气?, 不?想让自己?显得被动反倒是先露出马脚:“上面的贺词是你?亲手写的吗?”
“是。”他面色如常,答得自然。
“那?、那?你?为?什么要写那?串贺词呀?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她的十根手指都绞在?一起,相互用力,指尖原本?的淡淡粉色被对方?挤压出微量的白, 看着晃眼。
车内没有开灯,可不?远处来自医院的路灯却实?在?明亮。
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照进车里, 连她脸上所有的细小表情,他都尽收眼底, 半点不?剩。
“我很喜欢, 就写了。”
“你?不?喜欢?”
施慈一时语塞, 这让她怎么讲?怎么还让他一脚又把?皮球踹回来了呢!果然是黑心眼的狐狸!
顶着不?休夜色, 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经过最高点时偏头看去,是一望无际的银色连成片,是钢铁森林, 是星子满天,是被誉为?不?夜城的魔都。
一双眼眸被这毫不?收敛的魔幻繁华占据,与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不?同,这是人文?设计下的艺术,美得震撼。
施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住处、公司两点一线,除了地铁就是公交,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欣赏过什么了。
被他送回了家,施慈松开安全带,刚想去碰车门。
可不?等指尖摸到,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声音适时将?她的注意力抓过去。
“这周六晚上,有时间吗?”
施慈回头看他,眉梢轻挑:“怎么,顾先生打算约我呀?”
顾倚霜笑了下,坦荡得很:“是,想排个号邀请施小姐共进晚餐。”
“又是星级米其林?西餐中餐?南北哪家菜系?”
“都不?是。托了上次的福,我也有幸在?施小姐身上学了一道选餐厅的门道,考校考校?”
呼吸一窒,施慈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停顿两秒,撩了把?耳边发丝。
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闪亮灿烂,她坏笑:“那?还真不?巧,那?天晚上我有个高中同学聚会,分身乏术。”
“我等你?,随时。”
话音尘埃落定,他坐在?驾驶座按动开关,副驾驶的门紧随其后打开。
丝丝缕缕的风透过缝隙钻进彻底,热气?散了不?少,弥漫在?空气?中的浅淡白檀气?也跟着一通乱飘。
潜意识发出警告,施慈笃定,这人口中的一句“等”,不?只是在?说晚餐。
今晚的月亮很不?给面子,半面皎洁身姿被朦胧软雾云遮盖,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残存明亮。
同学聚会的说辞不?是信口开河,是她上个星期就已经收到邀请敲定的行程。
操办人是当时的班长,现在?也早就化身高级打工仔,据说年薪百万、家庭美满,为?人倒是一如当年的热情高涨。
学生时代的施慈算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种,虽然底子好但?从来都疏于打扮,不?学妆容不?配穿搭,快要大学毕业了才意识到发型对长相的影响。
至于高中时期,活在?高楼大厦一般的习题册和试卷后面,齐刘海、小雀斑,就更敷衍、更没什么存在?感了。
以至于一开始收到邀请,她都以为?是班长发错人了。
直到明确看到自己?的名字,她才拧着眉心同意。
前脚刚回复了“好的,我有时间,一定会去”,转头就在?书桌正对面的便签墙上贴上一张新?的,内容是“新?的一年,学会拒绝”。
聚会的地点定在?一家黄浦区知名的高档餐厅,施慈之?前来过一次,当时是为?了应付相亲,结果意外被某人目睹后半程。
“哇!施慈,你?现在?好漂亮啊!”
她刚出电梯,就被不?远处的卷发女生一顿夸,对方?熟稔地挽住她的手臂,亲热得不?行:“你?口红是什么牌子哪个色号呀?也太衬你?肤色了!”
还不?太熟练和半熟不?熟,甚至连喊名字都担心把?姓交错的人姐妹情深,又不?想把?气?氛搞得尴尬,施慈就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干巴巴地提了嘴口红色号。
进到包厢里,餐桌前已经坐了大半圈人了。
有一半施慈都算不?上很熟,让她最有安全感的,也就是正和某个欠钱大半年不还,正和他扯皮的肖伊然。
看到救星一般坐过去,她小声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的好怕!”
肖伊然安慰道:“安啦,我这不?是在?吗。”
这时,包厢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条件反射地抬头看过去,在?认出是谁的一瞬间,施慈又皱起眉头。
是丁诚源。
想起之?前那?堆九百九十九朵的玫瑰才送给收废品的大叔,施慈微微汗颜。
要命,早知道他在?她就不?来了,这不?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不?断自我洗脑要淡定,反正别人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可不?能自乱阵脚。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顿饭吃到一半,突然就有人自作主张地当起红娘。
“对了老丁,我没记错的话你?都分手两三年了吧?怎么没再谈?”
丁诚源若有所指:“之?前没遇到喜欢的。”
“呦呦呦,之?前啊?”
一群人立马开始起哄,话题越引越热,施慈全程没有抬头,暗暗祈祷这破话题可千万别跟自己?扯上关系。
但?显然,墨菲定律持续发功,丁诚源一句“施慈,玫瑰你?不?喜欢那?蔷薇呢”,瞬间让包厢内的气?氛炸到另一个顶点。
饶是就坐在?一旁的肖伊然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什么情况!”肖伊然激动炸了,不?断晃她的小臂。
施慈拧巴表情:“我晚点跟你?说。”
说完,她直接站起身朝包厢门口走去,沿途路过丁诚源的位置,直接冷着一张脸把?对方?一起喊出去,她这一喊,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嚷嚷个不?停,让人心烦意乱。
她发誓,这么没有边界感的破同学聚会,给她一百万她都不?会再来了!
终于没了吃瓜群众,两人站在?包厢外的走廊里,气?温不?凉不?热。
丁诚源似乎也意识到刚刚的言辞不?太合适,但?
面子要紧,还是强撑着问:“你?还没问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我为?什么要回答?”
施慈毫不?客气?,半点迂回都没有:“是我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丁诚源,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是——”
“不?好意思,没有可是。”
施慈看着他的眼睛,呼出一口浊气?,踌躇半天还是没说出想象中的狠话:“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也不?用把?心思放在?我这里,你?条件很好,应该还有很多女孩子对你?芳心暗许。”
她说的全神贯注,生怕发挥错一点。
注意力过于集中的结果,是导致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电梯门,早就悄悄打开。
等讲完一大堆扭头要提前结束这场聚会时,脚尖才刚调转了方?向?,发丝随着惯性飘掠,几丝几缕叛逆地蹭上鼻尖,微微痒。
不?由得瞪大眼睛,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这几天居然能这么寸。
要不?然怎么又能在?这种地方?撞见顾倚霜。
男人站在?几步之?外,深棕色衬衣松开两颗最顶端的扣子,配黑色高领毛衣,清贵英隽之?外,浓淡二色相融,暗蕴风度。
与她对上视线,男人薄唇微微勾起,头顶的长排廊灯发挥作用,暖色调的光圈倾洒在?他发顶、额前、鼻梁,映衬之?下,眉眼间少了几分她对他早期印象里的凛意,更添温意。
似曾相识的感觉几乎把?她吞噬,耳根越来越热 ,她垂下眼睫,不?敢去看他。
见她没动,顾倚霜索性走近了,也懒得在?意更远身位外的那?位,从善如流地伸出手:“顺路送你??”
深吸一口气?,她靠过去两步,指关节搭上了他的手。
入虎口,总好过继续回去当话题中心,还是八卦娱乐的话题。
只是眼前这位,是黑心虎!
他的车停就停在?楼下,走出餐厅大门,还没两步就看见他先自己?一步拉开车门。
侧身坐进去,施慈阻着门不?让关,微微仰着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倚霜笑笑:“巧合,和人吃饭正好结束。”
施慈不?太信,眯起眼睛:“真这么巧呀?”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缘分未尽,连上帝都看不?过去。”
油嘴滑舌!
施慈轻哼,也懒得再指望能从这张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她义正言辞:“你?别麻烦了,不?用非得送我回家,一条街之?外放下就行。”
顾倚霜:“施慈,我看起来就像是差这点油费的人?”
听?到自己?的大名一顿,施慈的脸埋得更低了,微窘:“我可没说。”
“那?就坐好,系安全带,我送你?回家。”
看着她真乖乖把?安全带扣上,顾倚霜才合上车门。
隔着暗色的车窗膜,身后有灯光斜着打来,他看不?清车内的她是怎样一番表情,细细在?脑海中设想,随即会心一笑。
车子刚启动没两分钟,施慈就接到了肖伊然的电话。
“慈慈,你?怎么走了呀!还有好多人问你?呢!”
大概是多喝了两杯,肖伊然的嗓门也比平时大了不?少,哪怕没开免提,落在?气?氛安静的车内格外震耳朵。
尴尬到抠手,施慈小声道:“家里突然有点事,你?帮我说一下吧。”
“你?啊你?,真是闷心眼!”
肖伊然恨铁不?成钢:“今晚这个机会多好啊,你?是没瞧见,那?些男人听?到你?走了的表情,要我说你?也别醉心单身了,找个知根知底的交往试试,指不?定就是一段久别重逢的罗曼蒂克呢!”
心脏仿佛被很捏了一把?。
强压着胸口的蓬勃,施慈小心翼翼地扭头朝手边的人看了眼,但?没想到,视线就这样毫不?客气?地撞在?一起。
这下倒好,之?前还只是被捏,这下子简直就像是被加特林扫射。
匆匆收回目光,又匆匆挂断电话,将?手机攥在?掌心双手又搭在?膝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心虚。
就好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罗曼蒂克?是指把?追求者拒绝到满脸沮丧的那?种吗?”
他突然出声,将?本?就氤氲暧昧的气?氛再度挑破。
施慈的脸越来越热,瓮声瓮气?地反驳:“要你?管!”
顾倚霜笑了。
不?算大的一节气?音从喉结散开,胸腔微震:“那?看来我还挺幸运。”
“既没有被拒绝到愁容满面,还把?女主角拐到了车上。”
施慈奓毛,恨他这张嘴:“你?不?要你?以为?你?现在?在?开车我就不?能用手包砸你?的头!”
顾倚霜扬眉,姿态是闲散的,压着笑缓缓道:“快到了,安全起见,等车停下再砸也来得及。”
施慈吃瘪地生起闷气?,忍不?住又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人的厚脸皮到底是一开始就有藏的深她没发现,还是出国一趟被什么不?知名的脏东西缠上了?真要命。
正胡思乱想着呢,手机突然振动两声。
她顺着看过去,是一个被特别备注的闹钟,看清闹钟备注上的内容,眼睛咻的一下就瞪大。
糟,她忘了今晚就是给博物馆上交联动活动设计稿的DDL(截稿日期)!
后知后觉地反应起来连电脑都图省事还摆在?办公室,她懊恼地捂脸,感慨这明明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呀!
心里着急,她扭头问:“那?什么,你?方?便拐道先送我去工作室一趟吗?”
“忘东西了?”顾倚霜偏头看过来。
眼睛里根本?藏不?住焦虑,施慈点点头,解释:“我把?电脑忘在?办公室了,但?今晚有个设计稿得交。”
“知道了。”
话音刚落,转向?灯被打开。
几秒后,车身方?向?整个变化。
十分钟后车子在?山海工作室的新?址停下,施慈心里着急,开了车门就要下车,但?忘了自己?今天穿的是一条半包臀的修身鱼尾裙。
动作幅度一大,用力过猛,还不?等她反应过,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布料撕扯声。
刺啦——
施慈傻眼了。
顾倚霜也听?到了声音,不?约而同地错愕一顿,霎时间,心知肚明的两人都没有开口。
连忙用包包遮住大腿侧面,施慈整张脸涨红,煮熟的虾子一般。
“你?在?车里别动,我去帮你?拿。办公室有门锁密码吗?”
扭头冲他看过去,施慈欲哭无泪地摇摇头,讲了工作室所在?的楼层和自己?办公室的方?位,声音弱而小:“电脑包就在?我桌面上,你?开灯一眼就能看到。”
说着,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钥匙,手狠狠压着,动作全程别扭拘谨,生怕露出来半点。
“好。”
接过钥匙,他言简意赅。
随着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冷风恶鬼似的灌入。
稍微将?车门又拉回来一点虚掩上,顾倚霜回头,看着她:“我很快就下来。”
施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如他所言,施慈很快隔着车窗玻璃看到他。
他推开大门的玻璃门走出来,额前碎发被风吹动,露出额头的白皙,清贵卓绝的一身装扮,偏偏配了一只粉色的电脑包,还怪可爱的。
“来了,给。”
将?电脑包递过去,顾倚霜反手带车门。
施慈由衷道:“谢谢。”
顾倚霜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他侧目去看她,纤细的手已经将?电脑从包里取出来,正专心致志地敲在?键盘上,指肚压在?硬质合金上,撞出银色。
收回视线,他看向?自己?的手,忍不?住回想起刚刚那?刹那?的触碰。
终于把?邮件发过去,再三确认看到了对方?邮箱的自动回复,施慈长舒一口气?,完全不?留恋地将?电脑关机。
一抬头发现车子居然已经驶进了自家小区,又去看他:“今晚辛苦你?了,谢谢。”
“如果可以,我不?太希望你?和我这么客气?。”
顾倚霜启唇,眼底暗自蕴藏着不?知名情愫:“慈慈,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没生分到这个程度。”
施慈抿唇,回想起小时候被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话,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讲礼貌,怎么长大后还被用出禁忌了呢?
心口纠结又挣扎,她将?电脑重新?放进自己?粉色的电脑包里,边拉拉链边小声嚅啜:“知道啦,我以后对你?不?这么客气?总行了吧。”
软绵绵的调调无意识滑出,像散开的棉花团,又像就这样直愣愣地在?他心底倒出一罐霜糖。
心间变得稀巴烂,病因是她。
他对她没招,一贯如此。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等等。”
施慈回头,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但?耳朵没等来,腰上倒是先被围上一圈温度。
她一愣,垂头看去,准确来说是看他系在?自己?腰间的西装外套。
男人的指节很长,随着打结的动作,他的指腹无意间擦过她的腰,最敏感的那?片软肉禁不?住这种,下意识瑟缩着躲。
“别动。”
顾倚霜出声,又抬起头:“又不?会吃了你?。”
施慈脸烫得过分,没有再动。
他距离太近,隐隐约约的,施慈嗅到他衣襟出的清新?香气?,不?是白檀,却比之?更让人印象深刻。
“还没好吗?”她微弱着嗓音问,心跳已经快到不?受管辖了。
“快了。”
“喔……”
很快,他停了动作。
重新?直起腰身,他却没急着拉开距离,缓缓道:“回家吧,晚安。”
对上那?双色调浓稠的眸,鬼使神差,施慈好似听?到来自骨骼的喧闹,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怂恿者,催促着自己?不?要推开他。
她好像确实?没那?么想推开他。
甚至,渴望再近一点点。
那?股倔劲一上来,她也成了不?管不?顾的赌徒,心一横眼一闭,双手掌心去捧他的下颌。
下一秒,轻柔的吻单刀赴会般落在?他侧脸。
一如当初,在?螺歌里槐花树下的那?个晚上,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吻他。
静静地看到男人唇角一侧的殷红唇印,施慈避开视线,声音沙了几分:“嗯,晚安。”
她私心地认为?,今晚这夜,以罗曼蒂克之?名。
第58章 Moonquake 触电似的异样,激……
临近年底, 赶到圣诞节的?前三天,工作室里众人才商量出年底团建的?好方案。
作为彻头彻尾的?南方人,秦燃一开始就?高举“跨城滑雪”的?创意, 但还没三分钟, 就?被柳扒皮否掉, 原因?是场地合适的?北方城市距离太远, 一来一回影响工作。
龚星海补了句“那连着元旦假一起玩不就?好了”, 柳俞安哑口无言, 只说放进候选里。
但显然, 他低估了一群南方人对雪的?渴望, 加上最近刷到的?东北旅游视频太多, 还没十分钟, 别说方案梗概,连细纲都商量出来了。
施慈也是高举“赞同票”的?人。
虽然高中的?时候因?为参加研学旅行在京市看过雪花,可真要去?东北去?长白山去?冰雪大世界,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激动的?不行, 就?差“篡位谋反”把大老板干下去?了。
最后还是少数服从多数,敲定在圣诞节后两?天集体出动, 三天两?夜的?团建结束后直接迎来元旦假,休息个痛快。
而接到“陆予桁”打?来的?电话, 就?是在施慈抱着电脑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看着屏幕上的?备注, 她歪头想了几秒钟, 实在是不记得这位有什么?事是需要跳过柳俞安和自己直接沟通的?。
毕竟自从他成为《默山海》的?主要投资人, 都七个月了他们?的?直接交流也没几次,这回倒是稀罕。
她滑动接通:“喂?”
“施慈,是我,顾倚霜。”
霎时间, 耳边空气都仿若凝固。
施慈眨了眨眼睛,讶意填满瞳孔,措手不及:“你、你为什么?会用?陆总的?手机打?给我呀?”
听?筒里传来男人澈冽嗓音,不疾不徐,咬字清晰。
但这一刻,施慈甚至希望别这么?清晰,要命,这不是连给她装傻的?机会都没了吗……
“施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把我拉黑半年多的?事就?这么?忘了?”
微微窘迫,耳朵也有一点点热:“哦,好像确实是刚想起来。”
冬季的?阳光带着不拘一格的?清凉感,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玻璃落在办公桌一角,不同色系摆得肩并肩,摸过去?好像有实质似的?。
静静感受着自己异于平常的?呼吸节奏,施慈又揉了揉鼻子,在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很快,她隐约听?到一节短促的?轻笑。
硬着脾气,她不服:“不许笑,再笑就?拉黑你一辈子!”
“可别,”顾倚霜适时接话,询问调调,笑意听?着是没退的?:“施大策划,行行好,给我放出来吧?不然哪次联系你都得找人借手机,挺麻烦的?。”
“麻烦的?是你又不是麻烦我,我不要。”
这样说着,施慈勾着唇边,也学起电视剧里看过的?无理取闹,食指与拇指一起用?力,打?着圈捻起垂在颈边的?发丝。
“那总不能真麻烦我一辈子吧,万一身家显赫的?陆总被麻烦得生气了,一怒之?下不给你们?投资可怎么?办?”
这人!居然还威胁她!
施慈鼓起双颊,气呼呼放狠话:“那我一定去?暗杀你!”
这下倒好,笑声彻底掩盖不住了。
手机距离耳朵太近太近,完全是贴着耳廓,施慈听?得仔细,脸上的?热气也愈演愈烈,让她没辙。
“那这样好不好,你先?放一个出来,微信我暂时不奢求,但至少能让我打?通你的?电话?”
还没消气,施慈玩腻了桌边的?限定角度阳光,又用?手指去?拢鼠标。
指尖有意无意地蹭在细长连接线上,一开口,语气掺了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矜。
“看你表现咯。”
“那刚好,我这里有个让施小姐考校我表现的?好时机,给个机会?”
“什么??”
“这周六晚,平安夜,在市郊的?华黛庄园会举办一场假面舞会,如果可以,我有幸成为施慈女士的?舞伴吗?”
施慈一愣,嘴角抿出弧度,总算是品出来了这通电话里真正的?由头。
感情这家伙是为了半盘醋,特地下了一锅饺子呀。
她坏笑,随口一说:“可我那天有工作诶,节假日加班费可是双倍。”
“我出三倍。”
“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倍,算了,十倍吧,我买断。”
施慈:“……”
好吧,得承认,是有一点钱的?问题。
“那就?这样,到时候我去?接你,记得把我号码挪出黑名单,不然不方便联系。”
下意识说了句“喔”,施慈才再次回过味,好嘛,上当了!这是个连环套啊!
这家伙绝对是属狐狸的?!
与此同时。
华斐资本,总裁办内。
结束了通话,顾倚霜唇角的?翘还暂时停留,他抬手,将?手机还给了缘由原有主人。
接过手机,陆予桁扬眉,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放下脸面、煞费苦心?,就?为了求人家吃你这把回头草?”
顾倚霜敛眸,薄唇微张,似笑非笑:“管它新草旧草,只要有机会被羊吃进肚子里,就?是合格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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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慈下午没有待在工作室,而是出外勤去?了趟魔都博物馆。
之?前发邮件交过来的?联动活动设计稿博物馆这边的?主要负责人很满意,有意追加新的?联动内容,希望能和她详细聊聊。
这样积极的?面对面沟通施慈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结束了研讨,她看时间还早,便想着在博物馆逛一逛再回去?。
突然记起那把五弦琵琶的?真品在几年前已经被一位低调的?私人收藏家购置回国
,转而赠送给了魔都博物馆,她心?血来潮,想去?见见实物的?迫切达到了顶峰。
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件五弦琵琶,螺钿紫檀五弦琵琶被安置在有关?乐器的?展厅里,她按照索引指示图一路找过去?,可没想到,空空如也的?玻璃展柜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注意到最下面的?小卡片,一句“文物出借中”解释了一切。
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借给了哪家博物馆。
余光落在周遭蓬荜生辉的?古物器具上,她眼前一亮,有了将?“宫商角徵羽”运用?到联动设计里的?打?算。
这是中国独有的?文化底蕴,是历史的?勋章,她想试试。
灵感说来就?来,她抱着平板在展厅外的?休息区坐下,随身携带的?托特包把膝盖垫高,她就?这样一丝不苟地画起来。
用?手机比对着刚刚拍下来的?照片,一点点的?将?可以运用?的?元素做出标记。
她过于沉迷认真,等回过神一抬头,发现侧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位年长女士,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稿图。
大概是保养得当?,施慈没有在第一时间辨认出对方的?实际年龄,丝绸衬托出华贵与阅历的?美,配真丝缎绣,更是锦上添花。
除了衣着打?扮,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对方通身的?优雅气质。
怕她被自己吓到,顾芸毫不吝啬地夸奖,临了又问:“你是美术生出身吗?”
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施慈收起平板,边道:“没,我是读计算机的?,数位绘画是自学。”
“这样呀,那还真是厉害。”
很少被年长的?女士这么?夸,施慈更不好意思了,脸也有点红。
毕竟细算下来,贯彻她整个童年与学生时代?的?,都是施女士不以为然地“嗯”、“啊”、“还可以”,以及“你这次为什么?不是第一”、“被曾经不如你的?人超越了你就?不会反思吗”,以至于现在的?她,完全不擅长应付这样直白的?褒奖。
是过分不熟练的?生涩。
正好快到闭馆的?时间,两?人一起乘坐电扶梯离开,等抵达一楼正门出口时,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看着眼前几乎成幕帘的?雨丝,因?为没有带伞,施慈皱起眉有些头疼,在想着要不要多等一会再去?地铁站。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施慈扭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女士身边多了一位一身漆黑的?墨镜男,对方打?着伞,表情严肃。
反观她本人,笑盈盈地看过来,眉眼之?间皆是和风温煦。
对温柔的?人一贯没有抵抗力,更何况现在的?施慈确实没有底气推拒,她道:“那就?谢谢您了,真是麻烦了。”
顾芸弯着眉眼:“这有什么?,上车吧。”
话音一落,施慈看到那位大概是保镖一样的?人物已经先?一步拉开了车门。
托了某人的?福,依旧对豪车没什么?认知的?她,印象最深的?车子品牌,和眼前这辆如出一辙。
一上车,施慈更傻眼了。
她拧着眉心?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就?认出这是顾爷爷之?前每次去?外公的?医馆做针灸理疗时,都会来接他的?司机大叔。
等等,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女士岂不就?是……
她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在一瞬间提到了最顶端,终于,在黑衣保镖关?上车门的?前一秒,死心?了。
“顾董,周一的?董事会需要您出席……”
前两?个字出来,后面的?内容施慈已经分不出注意力听?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他的?母亲见面了。
一想到她们?在博物馆时曾有过的?交流,施慈更是紧张到十指绞在一起用?力,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自己在因?为什么?紧张,是因?为身边的?顾女士,还是因?为那个人。
她说不清。
直到被送回到了家门口,施慈的?内心?波澜也没有恢复正常。
意识到对方貌似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施慈欠身礼貌地道了谢又告了别,目送那辆七位数的?座驾离开才收回目光。
只是她并不知道,车子驶出小区,有关?她的?内容才刚刚开始。
顾芸看向前排开车的?飞叔,主动问:“这就?是倚霜心?心?念念的?那位施小姐吧?”
飞叔点头:“您这是之?前就?见过了?”
“不算,”顾芸道:“萧何前段时间给我看过照片,自带滤镜的?相机出图,她本人倒是丝毫不输,还更胜一筹。”
“倚霜眼光高,他惦记的?人总是不会差的?。”
说着,飞叔突然又想到什么?,颇为遗憾地感慨:“可惜比起倚霜,这位施小姐的?家庭条件是差了些,不然还真担得起一句郎才女貌。”
顾芸笑了下,不以为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单一标杆衡量人?再说了,我倒不觉得那孩子家里条件差,能养出这么?好的?性子,再差能差到哪里?总不会太叫人失望。”
“连公务员政审都卡不了这么?严,怎么?,我们?家比那还凶险?”
“哈哈那确实不至于,不过施小姐大概也是早早想到了这层才提了分手,怕是担心?和倚霜在经济方面差距太大,成了以后谁谁谁扯闲话的?由头,我估摸着,她是不想给倚霜添麻烦。”
顾芸摇头浅笑:“可我怎么?看着,有人心?甘情愿,还巴不得呢?”
这话说出来,飞叔也乐了。
说着说着,顾芸又想起在平板页面上看到的?设计稿,以及早就?调查过的?有关?她的?资料,由衷赞叹道:“这位施小姐是块璞玉,是需要打?磨的?珍宝,倚霜有这个眼光也有这个心?,不着急,且等着看吧。”
“比门第更重要的?,是爱人彼此的?契合,再相配的?家世也扛不住相看两?相厌,总不好将?来一个人聊城门楼子,一个人说胯骨轴子,这样真心?喜欢、彼此欣赏才是值得信赖的?感情。”
“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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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当?天。
作为年底最后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时间节点,大街小巷被一派梳洗打?扮,不少门店的?玻璃和门前都被贴上了铃铛麋鹿和圣诞老人。
路过哪家小学,门前更是连着停好几辆在后备箱贩卖红蛇果的?私家车。
为了应景,施慈还特地佩了条红围巾,尾端是麋鹿图样的?轮廓刺绣,小俏皮藏在隐蔽处。
但似乎也没有那么?隐蔽,不然怎么?刚一上车,就?被人瞧了个正着。
“看来今晚是麋鹿小姐?”顾倚霜看过来,浅浅笑着。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舒服很多,施慈慢着动作将?围巾拆下,几次折叠压在膝盖上。
随即,指着他西装外套胸前的?胸针,呛道:“比不得麋鹿先?生光彩夺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孔雀成精呢!”
顾倚霜哑然。
车子缓缓行驶,方向却不是市郊。
反而上了高架,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了黄浦区一家在小红书?上很有名气的?造型工作室。
施慈以前听?说过他们?家,据说这里的?老板和工作人员是有服务门槛的?,传闻连某个三线女明星来了都只能吃闭门羹。
“来吧施小姐,花孔雀邀请你看开屏表演。”
在她下车前,车门拉开,出现在施慈眼前的?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很流畅漂亮的?骨骼线条,隔着血肉,白皙肌理,哪怕是放在美术专业的?教?科书?里,也是前几页的?标志形状。
被他的?形容逗笑,施慈翘起唇边,故意没有搭过去?,自顾自下了车。
造型工作室的?正门前站了两?个人,在后续的?自我介绍中得知他们?分别是化妆师和服装师,两?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脸,尤其是在问起施慈喜欢的?妆容风格与礼服时,更是热情得不得了。
在听?到已经准备了三套服装供她挑选时,施慈顿时头大,觉得自己成了《闪耀暖暖》里的?主角。
“施小姐,请跟我们?来。”
女更衣室,男宾止步。
走过头顶被撩开的?纱帘,施慈顾不上管他,随着步伐,小女生对漂亮裙子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尤其是在看到分别用?作搭配的?珠宝时,更是眼前一亮。
想起来很多年前在某个电视剧里看到的?台词——
“女性和鸟类的?共同点之?一,喜欢发光的?物体”。
确实,魅力太足,难以招架。
出于好奇,她扭头问:“这些珠宝也是你们?这里的?吗?”
负责服装的?女工作人员笑了,解释:“这些都是顾先?生准备的?,包括衣服和鞋子,我们?只负责这段时间的?保管以及待会儿您的?妆容。”
施慈抿唇,心?思飘得有些乱。
最后,她选了一条银色鱼尾裙,细吊带搭心?形浅V领口,波光粼粼的?银色在灯光下映照出璀璨之?意,修身掐腰的?设计恰到好处。
半开叉,比膝盖高出半寸,她还不太习惯穿这类裙子,指尖提起部分布料,每一步踩在深色的?地毯上,清纯之?外,摇曳生姿。
妆发齐全后,她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脸。
“施小姐您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是光彩照人!”
“要我说啊,连耳环、项链上的?宝石都成了您的?陪衬!”
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笑得比当?事人还灿烂。
施慈更难为情了,佯装淡定地挽了下耳边碎发,又听?到她们?要去?取高跟鞋。
站着坐着都是等,施慈心?血来潮,想着反正也没人看见,视线不自觉又落到镜面,没再收敛笑容。
她学着曾在杂志上看过的?镜头感姿势,转了半个圈,将?腰线侧过去?,仔细看着自己的?模样。
将?手机拿出来,她对着镜子拍下一张,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三年前,在那个寒风乍起的?夜晚,自己脸上被涂满化妆品后的?照片。
不习惯是有的?,惊喜也是有的?。
她喜欢这样漂亮的?自己,也希望这样的?自己,可是一直有。
“慈慈,我可以进去?吗?”
忽的?,来自纱帘外的?一道声音适时打?断了她所有的?联想。
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刚刚的?臭美心?思,清了清嗓子,依旧强装镇定:“顾先?生,男宾止步诶。”
顾倚霜笑了下,从容徐徐:“我来送高跟鞋,施小姐让进吗?”
“你求求我?”
“你让我进去?,我才能求不是?不然看不着脸多显得没诚意。”
“心?机,某人可太心?机了!”
施慈轻哼着评价,说完最后一个字,却是主动走近乳白色的?纱帘,慢悠悠掀开。
白色之?下,是身着黑色的?他。
他们?之?间查了将?近二十功夫,施慈抬眸看过去?,照例被那颗泪痣吸引走目光,得给自己打?一剂强行针,才能不被那双眼睛里的?漩涡吸进去?。
心?跳又快了。
她秉着气,意识到这件现实而又狼狈的?事。
重新拉开两?步的?距离,她故意提了提裙摆,晃了晃身子:“怎么?样?”
顾倚霜由衷,一脸淡定地将?那两?步之?差抹杀:“很合适。”
就?连吊带本身都是窄珠长丝,如何不精致,如何不美轮美奂。
如何不牵动心?绪情愫。
他手里提着那双高跟鞋,另一只手则是收着力气把她拉到沙发前坐下。
下一秒,又默不作声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不知道哪里来的?创可贴。
施慈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怀疑这么?贴心?的?小细节,真的?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话,实在好奇,干脆装傻盘问:“为什么?要拿创可贴呀?”
“高跟鞋穿久了容易磨伤皮肤,贴上创可贴隔绝会好一些。”
他从善如流地答着,单膝蹲在她面前,将?其中一只鞋摆在地上,单手托着另一只的?鞋底,又伸出手:“脚抬起来。”
施慈一个激灵,羞耻至极地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
说着就?要去?抢高跟鞋,但因?为坐得不算实,上本身下意识使劲朝前倾倒,竟就?这样硬生生地砸进了他的?怀里。
霎时间,别说呼吸了,施慈觉得自己连大脑供血都要骤停了。
哪怕转瞬即逝,可柔软的?形状还是因?为这场意外久违地触到了他的?骨节。
触电似的?异样,激得她骨骼战栗,好像连血液都是躁动着的?,酥麻难遏。
连忙推搡着他的?肩膀隔开空隙,施慈整张脸通红,不敢去?提那一瞬间的?“冒犯”,磕磕巴巴道:“你、你给我,我自己可以穿的?。”
她是埋着脸在说话,没有看清男人眼底那片浓郁。
来自指尖的?触觉,怎么?可能不强烈。
怎么?可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喉间滚动,他沉声道:“慈慈,这次就?让我帮你,好不好?”
重新对上那双眼睛,施慈心?底咯噔一下。
她觉得,这人当?年的?语文成绩一定很好,不然哪有光靠断句就?能这么?掐七寸的?,又或者,他大学读的?专业根本不是智能科技,搞不好是,是心?理学,专攻人心?的?那种?。
到最后,那双鞋也是他帮她穿上的?。
在她的?心?惊肉跳之?下。
再次上车前,施慈注意到男人的?胸口,没有取下那只精巧可爱的?小麋鹿。
第59章 Moonquake “听说山里的狐狸……
华黛庄园位于市郊。
很巧的是, 距离施慈曾去过一趟的蒲罗山道只隔了不过百米。
在今晚,纸醉金迷的奢靡成了具象化演绎,连灯影重叠的光线, 都是跃然纸上的生动, 让人?过目不忘。
车子停在庄园外?, 有身穿类似《胡桃夹子》里哨兵装扮的侍应生上前引导司机泊车, 并且为每一位贵宾送上进场时需要佩戴的面具。
面具是随机发放, 样式不一, 拿到什么全凭运气。
施慈看着手里的“粉红狐狸”, 单手比划在眼睛前, 冲他歪头:“听说山里的狐狸会吃书生喔。”
顾倚霜勾唇, 学着她的动作也举起自己的面具, 压住半张脸,缓缓启唇:“吃书生,又不吃同类。”
很巧,他拿到的那只, 也是狐狸。
施慈没有参加过这种?假面舞会,出于拘谨和生涩, 从进场开始,便不由自主地挽住他的臂弯, 认认真真地搂着, 生怕走丢一般。
劲使大了, 顾倚霜侧头看过来, 哑着声音笑:“慈慈,如果你打算就这样把我的西装拽下?来,倒是可以继续用这个力道。”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施慈热了脸, 赶紧松开一些。
距离舞池开放还有一定的时间,偌大的宴会厅内,是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舒缓优雅的慢曲调,刚好是舞曲前的抒情押韵。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看似戴着面具,实则人?人?相知,举杯互敬。
银色鱼尾裙并不是高调的华丽风,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到发光,唇色殷红,纤腰软骨,狐狸面具遮住半张脸,罕见地衬托出妖异艳色。
顾倚霜知道今晚的施小姐很美,从第?四次用眼神逼退那些意图不轨的人?中?映射出。
他带着她往里走,幽幽启唇:“会跳舞吗?”
眨了眨眼睛,施慈实话实说:“啦啦操算吗?”
顿了一秒,施慈坚信,自己就是在这人?的眼睛看到了他在笑!
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腹黑狐狸对自己的嘲笑,她不顾耳根的热意,理直气壮地嘟囔:“不许笑!那可是我当?年为了凑学分千辛万苦才学会的!你知道啦啦操跟节奏有多难吗!”
顾倚霜中?肯道:“确实,啦啦操蛮难的,可惜今天场合不合适,不然还真想见识一下?帮助施同学拿到学分的啦啦操。”
他一本正经,施慈更不好意思?了。
如果说在造型工作室时的怦然是源自肢体?上的无意间触碰,那此刻的眼下?,便是因为某些更意向的内容。
比如从他口中?冒出的那句“顾同学”,比如就现在,他们?因为距离太近,而交换交缠的气息与体?温。
每一秒,都能将埋在她心口的那颗炸弹更进一步地点燃。
“呦,这么有童趣啊,小麋鹿胸针?顾二公?子这是打算返老还童了?”
随着那串打趣声落在耳畔,施慈躁动不已的心跳戛然而止,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率先?入目的是一张黑色蕾丝面具。
那头利落的短发很有代?表性,施慈一眼认出这人?是萧何。
后?者笑眯眯地看过来,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施小姐。”
顾倚
霜淡定地看过去:“今晚我不想谈公?事,萧总明天请早吧。”
萧何走近:“别啊,明天这好事可就被陆予桁占了。”
说完她又看向施慈,眨眼坏笑:“施小姐,我方便把人?先?借走十分钟吗?待会儿保证全须全尾地给你还回来!”
被她的遣词用句惹笑,施慈腼腆地提了提嘴角:“好呀,刚好我现在也有点看腻他了,五分钟是不是太少了,十分钟、二十分钟都没关系。”
萧何乐道:“施小姐大气。”
坏笑着欣赏某人?黑脸离开,施慈竟然觉得这样会有一点点爽,好像看他吃瘪,比她自己吃三大碗蟹黄拌面还痛快。
耳边的音乐仍旧动听,但似乎在大提琴、萨克斯之外?加了别的乐器,她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位琵琶演奏者。
弦曲勾振,琴号同频,东西方传统乐器的共同演奏,刚一登场,就引来满堂彩。
施慈站在一旁听得入迷,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人?。
“这位漂亮的狐狸小姐,有幸邀请你跳支舞吗?”
施慈一愣,怔怔看过去,才发觉这位白?西装男士。
她下意识婉拒:“抱歉,我在等人?。”
“你等的那位,不会是姓顾吧?”
男人?笑眯眯地说着,上半张脸藏着纯白?色的硬质面具下?,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笑起来,恶意满满。
对方翻脸的速度让她瞠目结舌,但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人?前脚刚结束的那番话,她认识自己,也认识他?
男人?已经收回了手,还做作地将手背擦了两下?在另一只手臂的西装外套上,阴阳怪气拉得很足:“早就听说,顾二少回国后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亲眼一看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魔力。”
男人?声音不算小,就站在两侧的人纷纷侧目看。
“听说施小姐可是寒门贵子,有个坐过牢的亲生夫亲还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一步不容易啊,顾总没少帮衬吧!”
随着这句话说完,交响乐的乐曲变得不再纯粹,掺和进了太多杂音,令人?生厌。
施慈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意识到这是有砖头砸过来了。
但显然,这是个没出息的,不然怎么盯着看了半天,只敢挑他不在的时候才来戳人?脊梁骨,不就是料定她会因为这些年自卑内耗,会把这些事咽进肚子里吗。
条例越清晰,她看着眼前的人?影,就越觉得可笑。
男人?似乎很是无所顾忌,既然就这样明晃晃地摘了下?面具。
看清他的样子,施慈扬眉,想起来曾在什么时候见过。几个月前周云意单独见自己那回,好像就是由他送来的。
她半讽开口:“比不得你,连活到现在都全靠会投胎,你猜猜,如果不是你身上的血缘,凭你的本事你的能力,你的父母会投资你这样的人?吗?”
“冒昧地问问,你高考多少分就跑来秀优越感了,哦不对,我猜像你这样的人?,大概都没勇气支撑你参加高考吧?”
她骂得直接又生动,白?西装男人?当?成就愣了几秒。
就连站在旁边一位年轻女孩,都听得忍俊不禁,乐成了声。
似是意识到自己面子挂不住,男人?瞪过来:“在应试教?育里有什么可骄傲的,还不是做题的机器!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吧!”
施慈笑眯眯地看过去,云淡风轻:“说的真好啊,一看就是德艺双馨的人?物,可不像某些人?,知道靠自己靠不得,赶忙用父母的资源早早做逃兵。”
“偏偏这人?吧,做了逃兵不说,非得大肆宣扬,也不知道图什么?图别人?看你的时候偷着笑?”
“毕竟谁都知道,选择出国,和愿意出国,是两码事。”
话音刚落,不久前才顾及面子捂嘴笑的女孩,这次彻底绷不住,乐得合不拢嘴。
她笑声敞亮,而那个男人?的脸色也伴随着女孩的小声,青一阵白?一阵。
顾倚霜和萧何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萧何笑得也不算隐蔽,咯咯道:“我就说吧,施慈这个人?相当?有趣,多会骂呀,净戳人?痛处!”
顾倚霜嘴角噙笑,没有回答萧何,而是信步朝她走去。
光影之下?,是盛大的舞曲宴堂,流金十色,人?影攒动,他只能看到她。
她不是生长在葡萄下?的娇嫩花卉,而是一夜雨后?,便成钻出十丈高的竹。
从芽到笋,再到杆。
这场独属于她的剧目,他很乐意欣赏,也跟希望参与其中?。
“范禹,有什么话不如来对我说,趁我不在欺负我带来的人?,怎么,吃喝玩乐的日子过够了,想让我帮帮你做点事出来?”
随着步伐,男人?澈冽的嗓音浮在施慈耳畔,下?意识回眸去找,不等看清,肩头率先?搭上一只手。
掌心温度自川字纹镀上她的皮肤,热而不灼,伴着独属于他身上的白?檀气,好像还掺了丁点儿须后?水的清新调,让人?心安。
范禹噤声,不敢再多开口。
别说他,怕是整个沪圈的人?,也没几个敢和他正面叫板的。
顾倚霜冷冷看向另一个方向,望的人?是那个不久前还在狂笑的女生:“褚总,你邀请的人?如果都是这种?模样,那我们?可就先?走了。”
褚黛扭头看过来,打了个响指招来安保人?员,一句“范少喝多了,送他离开”就结束了这场闹剧。
随着休止符降临,舞池准时开启。
施慈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被他的掌稳稳握住,乌黑眼睫颤了颤,她去看他:“你刚刚都听到了?”
顾倚霜握得更紧了:“听到了,可惜没来得及鼓掌叫好,现在还来得及吗?”
施慈乐了,故意说:“晚了,哪有先?上车后?补票的呀。”
褚黛看不了这种?画面,赶紧跑到萧何那边,问:“顾家是有什么隐性基因吗?这么会谈恋爱?”
萧何快笑崩了:“可能吧。”
庄园内,舞池分别在宴会厅内和庭院中?设立。
前采了金碧辉煌,后?则是曲径通幽处。
施慈不喜欢人?多,更怕自己的啦啦操道行成了笑料,戳了戳男人?的小臂,问要不要去庭院里,还借口说很想看看十二生肖喷泉。
顾倚霜扬眉,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了她肩头,道:“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两人?边走,顾倚霜又提起刚刚那个话题,重点落在那句“选择”与“愿意”上。
施慈答得不假思?索:“选择是自己选的,愿意是同意了别人?给自己选的。”
顾倚霜反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愿意出国的,而不是选择出国的?”
脚步顿了一秒,施慈眨了眨眼睛,食指压在唇珠上,一笑起来,狡黠气多了不少:“你要听实话吗?”
“嗯,实话。”
“我其实在几年前就见过他了,当?时还在读高中?,他跨校和我们?年级的一个女生谈恋爱,天天骑着摩托车在门口等,那个女生还跟我们?讲过他一模总分四百加的战绩。”
“我就想,这样的人?出国转一圈就顶着高学历了,怎么看也不会是有多项选择可以做的那种?。”
又看到他笑,担心自己哪里没说明白?,施慈又立刻划重点:“先?说好,我可没有成绩歧视,我只是不喜欢那些人?专挑别人?无可奈何的漏处戳脊梁骨。”
“有些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经很不舒坦了做什么还要平白?无故被他非议?”
“明明自己也没多优秀,非要靠着会投胎、占尽了幸存者偏差的便宜踩一捧一,我又不认识他,他干什么非得找我茬呀,我要是不戳回去不是显得我很好欺负嘛。”
她说的认真,煞有其事的调调,听得人?心肠软烂。
她是好脾气不假,但已经不会允许任何人?随便都能来踩一脚了。
如她说的,那些事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已经在承受飞来横祸了,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些事而被不认识的
人?指指点点,哪有这种?道理。
他没戳破,假装没有看到她在提到“不是我能决定”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牵握住她的那只手越拉越紧,已经不想松开:“说的是,施小姐做的很对。”
第60章 Moonquake 唇边是润的,够艳……
施慈觉得这趟真没白来。
在“顾老师”的倾囊相授下, 自己学会?了半曲华尔兹。
当然?,顾老师付出的也很多,一双手工定制的皮鞋直接报废了。
一起看完零点?的烟花后, 庄园内的工作人员带两?人前往过夜的房间。
得知只有一间房时, 施慈皱起眉, 不等开口, 便有人先自己一步:“不好?意思, 可以再多安排一间房吗?”
工作人员一脸抱歉, 表示还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顾倚霜去看施慈时, 后者眼?底的意外还没散开, 不自觉笑了下, 半打趣揶揄:“怎么, 不打算一人一间?这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施慈脸热,不想示弱就又恶狠狠瞪过去:“谁稀罕!”
说完,又故意较劲地补充了句:“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某人现在可是又老了一岁, 谁知道是不是身材也走?形变腊肉了!”
几个重?点?词被咬重?,说完, 她还示威似的朝他扬扬眉梢看过去,从表情?到姿态, 都是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乖张恣意。
顾倚霜眯了眯眸, 朝她靠近半步。
身高差距使然?, 男人微微垂首, 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眼?眶,清透泛光的瞳仁倒映出五官轮廓,纯潋至极。
他勾唇,随着唇齿推动?, 字句落在她耳边:“有没有走?形,不如你来亲自鉴定一下?”
施慈心口猛一阵,仿若被不知名的手凶狠一抓!
匆匆忙忙避开他的目光,她吸了吸鼻子,脸更热了。
这人现在怎么这样呀!
绝对是绑定了什么“不说骚话就会?被电击”的小童!
嗯,肯定是!
终于能洗个澡休息,施慈刚一进到房间里就果断踢掉高跟鞋,又撕下创可贴,踩上拖鞋,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几分。
走?到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才真正地意识到今晚这套妆面究竟有多惊艳。
红唇乌发,色系微微沉淀后的底妆倒是应了某些化妆品的推销广告词——
“越夜越美”。
小心翼翼地摘下耳环和项链,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没有带来存放这些珍贵珠宝的道具,暗自懊恼,总不能这一晚上就这样大?喇喇地晾晒在岛台上吧?
正犯愁呢,突然?传来一声门铃。
她连忙跑去开门,发现是刚刚才见过的女侍应生,对方手里正好?拿了两?个适合储放首饰的丝绒盒,一大?一小。
“女士您好?,这是顾先生刚刚委托我们拿来的,说您应该用的上,您看尺寸需要调整吗?”
施慈面上一喜:“不需要,刚刚好?。”
尺寸刚刚好?,总不会?忽略任何小细节的妥帖耐性?也刚刚好?。
终于把首饰们安排妥当,施慈舒舒服服地卸妆、洗澡,从衣柜里取出庄园特?地给入住客人准备的一次性?睡衣。
纯棉材质,舒服到不像话。
刚把头发吹到半干,施慈没想到门铃又响了以为又是某人的安排,她狐疑着按动?门把手,但没想到下一秒看到的人,居然?是言特?助。
言特?助看到她也有些意外,惊诧询问:“施小姐?抱歉,我问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以为这间房是顾总在住。”
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袋,施慈道:“他在楼上,是要送东西吗?”
言特?助:“是的,有份合同?原件是顾总点?名要的,我送过来。”
望着言特?助眼?下的黑眼?圈,施慈抿唇,意识到这是大?周末深更半夜来加班,来自打工人的同?理?心又犯了。
“我正好?要上去找他,我帮你送过去吧。”
言特?助一愣:“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没关系,反正也是顺便,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就太感谢您了!”
目送言特?助离开,施慈也不拖延,踩着拖鞋进了通往楼上的电梯。
手里的牛皮纸袋沉甸甸,底端的重?量明显有偏差,她忍不住怀疑里面应该不只有纸质文?件。
他的房间并不难找,就在自己那?间的正上方。
已经走?到门口,看着面前古朴的黑色门扉,她心生一计,打算做点?坏事。
下一秒,指尖按动?门铃,嗓音也被提夹得柔软。
“顾先生,客房服务。”
是连她本人听了都惊慨羞耻的调调。
“门没锁,推就好?。”
与她矫揉造作的夹子音相形对比的,是隔着门与廊,男人那?仍八风不动?的温沉。
似暴雨中?的檐,也像极了风雪下的灯。
心跳暗戳戳加速,她推开门,来自里屋的光线越来越大?片地映在面颊,可不等她再恶作剧地说点什么,视线一动?,顿时僵在原地。
房间内不只有顾倚霜一人,还有靠在墙边的季成羡,以及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的陆予桁。
而现在,被三双眼?睛同?时看着,施慈倒吸一口气,连肾上腺素肯定超标了。
嘶——
完蛋,社死。
正恼怒这里怎么没个地缝让她钻,偏偏有人又擅长火上浇油。
季成羡吊儿郎当地打趣:“顾总,我们是不是碍事了?”
施慈捂脸,苦笑又笑不出,只能一点?点?感知到几乎烧起来的温度。
冷嗖嗖地朝他看过去,顾倚霜启唇:“知道碍事还不走?”
季成羡乐了,朝陆予桁使了个眼?神:“瞧瞧,这就嫌弃上我们了,走?走?走?,我们不打扰顾总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哪够,得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陆予桁也笑了。
和两?人错身擦肩时,施慈心底的羞赧达到了顶峰。
啊啊啊早知道上来前应该先找套塔罗牌占卜一下的,这下倒好?,文?件还没交到她手里,反而先重?温了遍琼瑶剧。
门与框撞在一起,紧接着响起的是门锁自动?反锁的清脆声音。
霎时间,偌大?的套间内,归于安静。
回想自己刚刚故意夹出来的娇滴滴,施慈不好?意思再看他,偷偷瞄一眼?,立刻做坏事一般心虚收回。
连着抓她两?个回合,顾倚霜乐了:“不是客房服务吗,你站在门口怎么服务?打算给我表演默剧?”
施慈窘迫抬头:“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那?我说你之前讲梦话要给我五千万,你给不给?”
顾倚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五千万少了点?,要不重?新报次价?”
拿着文?件袋走?过去,施慈岔开了话题,又开始抨击顾某人压榨下属的葛朗台属性?,提到言特?助的黑眼?圈,啧啧两?声。
“慈慈,他周末的加班费是五倍。”
“再说了,我之前也有黑眼?圈啊,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瞬间语噎,施慈没理?讲了,垂眸剜去一眼?。
顾倚霜哑然?,也不逗她了,随手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原件签字。
还蛮喜欢以这个视角看他写字,施慈手肘撑在桌面,目光顺着手部的流畅线条,微微分心。
看着看着,鬼使神差的,竟然?又想起几个小时前,两?人还在造型工作室的时候。
当时好?像……也是这只手。
越想越荤,她抿抿唇,立刻叫停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
扭头注意到一旁的红酒,凭借大?学选修课积累的知识,她在脑袋里想了一圈,小声问:“罗曼尼康帝?”
正好?签完字,顾倚霜抬头,边给钢笔合笔帽边道:“陆予桁输给我的,带走?有些累赘,不如今晚一起把它喝了?”
望着那?双眼?睛,施慈没有拒绝。
啧,耳根软真是绝症。
她忍不住腹诽。
男人醒酒、倒酒的动?作很熟练,流畅之下,是无法忽视的赏心悦目,施慈就坐在岛台前,单手撑托着半个脸颊,歪头注目。
酒液滑入喉腔,她也没想到,舞会?上没喝的酒,在这儿补了回来。
她很少喝红酒,毕竟平时也
没什么重?要场合需要她出席,但有关红酒助眠的科普知识倒是没少听。
见她连着喝了两?杯,顾倚霜出声:“慈慈,你应该不想宿醉着入眠吧?”
话音刚落,女孩笑了。
她放下酒杯,半眯着眼?睛看他,大?概是酒劲提前来报道,血液是温温热的,神经被摧动?,胆子也大?了不少。
就这样无声地看了半分钟,她有点?不满足了。
索性?越过岛台,站到了他面前。
灯光垂洒在他的面庞上,自发丝到下颌,一点?一点?,不算流畅的阴影和留白靠在一起,顺着他的鼻梁与唇线划出分界线。
本就浓烈的五官,在她的视角里沾染上酒色,唇边是润的,够艳。
顾倚霜轻拧眉心,声色显得沙哑:“慈慈……”
“顾倚霜,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喉结呀?”
他的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就涌现。
软甜口吻,又是那?种霜糖罐子打翻,铺满心房一地蜜的调调。
比先前隔着门,她刻意扭出的声线自然?百倍,也更让人招架不住。
喉间滚动?,他也放下酒杯。
指尖调转方向,这次去捉的,是她的手腕。
“啊!”
突如其来的力道将她拽动?,施慈惊呼一声,出于惯性?地坐进他怀里,掌心攀扶上男人的肩头。
理?智悄悄回笼,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干了多么色胆包天的事,施慈常态性?地犯起怂,整张脸埋得越来越低。
“施慈,抬头,看着我。”
他出声,可被喊的人却一点?不听。
但显然?,这次装鸵鸟没用,因为精明的猎人掌握了技巧,一抬手,指腹贴住她下颌,微微用力。
重?新面对面地看着对方,施慈避无可避。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嗅出身侧满是再熟悉不过的白檀木质气,和淡淡的酒香混在一起,不算浓烈,只捏心尖一般的难熬。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醉了。
醉因不在酒。
“不是说好?了,不要再躲我吗?怎么,现在人不躲,开始眼?神躲了?”
施慈嘟囔:“那?我还说让你不要追我呢,也没见你照做呀。”
顾倚霜笑笑,理?不直气也壮:“什么时候说的,我不记得了。”
施慈撇嘴,阴阳怪气起来:“顾总可是大?人物,事多人也忙,记不清很正常,我怎么会?在意呢。”
她脾气上来,顾倚霜没辙地笑笑,耐着性?子哄,但就是故意不再提那?句“不让追”,再不让也不能听啊。
“慈慈,那?天晚上那?个吻,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
施慈看着他,搭扶在男人肩膀处的手还没有收回,距离一寸寸被拉近,毫无征兆的,她瞄准他的脸颊一侧,袭击上去。
这次才真真给了顾倚霜一个措手不及。
欣赏着男人神色的变化,她晃着脚腕,坏笑:“就和这次一样。”
她这句话前脚说完,那?只原本还扶在她后腰的手陡然?转换阵地。
直直往上,最后用掌心托住了她的后脑。
伴随着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施慈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暌违已久的吻来的这么突然?。
手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蜷缩,但却没有做出推开的姿态,只是虚虚撑在他们之间,似隔绝的城墙,化身最后的垒池。
“唔……”
齿缝间溢出声色,黏糊糊,软绵绵。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他这样热烈又疯狂地接吻,曾经也还算熟练的技巧在此刻化为乌有。
施慈稍显笨拙地应承着,又慢吞吞地回应,一次次一点?点?地递进力道,感受着属于他的形状清晰又高调在在自己的领域横扫。
他俯首,她仰头,在这一时间,空气变得弥足珍贵。
稀薄之下,是不甘结束的灼烧滚烫。
是灵魂的沸腾,是躯壳的呐喊,是心与肉共同?演奏的的华尔兹乐舞曲,他们的气息紧紧缠绕,与唇舌之间的攻势一起,被推进至高潮。
在庭院的露天舞池中?,施慈资质有限,踩废了他的一双鞋也只能学会?半首拙劣,但在被酒意侵占理?智的当下,哪怕视觉没派上用场,她也可以熟稔地描绘出他的模样。
他们在接吻。
这个念头充斥在脑海中?,理?智崩盘了,唯一残留下的,是沉沦不休的疯狂。
他在吻她。
这一刻,他只属于她。
到底是生疏了换气的方式方法,施慈气喘吁吁地求饶,好?不容易隔开点?距离,对上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再度恍神。
她嚅啜着声音示弱:“我嘴麻了……”
顾倚霜笑了下,指肚佯装无意擦过,丝丝缕缕的压迫感落下,引发一阵细密知觉。
施慈紧绷着身体?,任由他不疾不徐地作弄。
“抱歉,没忍住。”他幽幽开口,喉结滚动?,低沉沙哑。
“没忍住就可以耍流氓呀,哪有这样的!”她轻哼,故意不提这把火是自己先添柴烧起来的,倒是显得娇蛮。
顾倚霜也不恼,只问:“那?请问施小姐,还打算让我再做多久的前男友?正当名分这么难审批啊?”
施慈乐了,抿起嘴角:“反正就顾先生目前的表现来看,是差挺多的。”
顾倚霜扬眉,眉眼?之间,是势在必得的神色:“还有一个礼拜就到新的一年了,看来我得努努力。”
施慈:“很遗憾,你后面几天没有努力的机会?了,再过两?天我就要去东北滑雪了,等元旦才回来。”
说完,她摆出好?奇宝宝的姿态,问:“你很着急把我当工作项目谈下来呀?这么没耐心,可是很容易吃亏的!”
她说完,顾倚霜中?肯点?头,似笑非笑:“嗯,已经吃到了,不是才被一位漂亮的女流氓占尽便宜吗。”
“慈慈,刚刚算一来一回平账了,你还欠我一次。”
“我替你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