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道函数式 chapter 7……
回到家属院时, 刚好到饭点。
韩老爷
子没在摆弄他那台留声机了，而是端着一盘红烧排骨走出来，笑着招呼道：“来来, 小星以?，来尝尝老头子的手艺, 虽说?比不上大饭店, 但都是用心做的。”
韩数放下手里的杂志, 不动?声色地伸手接过盘子, 挑了一下眉：“这不是郑姨做的吗？再说?, 我怎么不知道，老爷子你还会下厨？”
“小郑做的那是别的, 这盘红烧排骨可实打实是我做的。”韩老爷子赶忙说?道, “而且我咋就不会下厨了？你奶奶以?前就是被我这一手好厨艺给拴住了心的。”
“哦？”韩数把红烧排骨端到桌上, 回过头，清冷的黑眸漫上几分似笑非笑, “那以?前老扔给我零钱，让我随便吃一顿的是谁？”
韩老爷子脸上一热, 立刻辩解道：“那时候不是工作忙嘛，哪有空——”
他说?着, 有点急了，看向?奚仲云：“反正这事……老奚能给我做证！”
奚仲云笑着走过来, 打圆场道：“这倒是真的, 老韩的手艺确实有两下子。”
“看吧, 我就说?。”韩老爷子神色得意地看向?韩数, 可对上他耐人寻味的目光，忙清咳一声，岔开话?题, “好了好了，赶紧吃饭。”
桌上摆着清蒸鱼，红烧排骨，香菇焖鸡翅，豆角炒茄子，还有一道水煮白菜，看着清爽可口。
程星以?由?衷地赞叹道：“韩爷爷，这些菜看起?来很好吃，特别这道红烧排骨，感觉比外面饭馆做得还好。”
韩老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一边给她递筷子一边说?：“哈哈，小星以?嘴真甜，不像这臭小子。”
韩数也拿起?筷子，刚要去夹菜，手却被韩老爷子一把拍开：“你不准吃！”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程星以?，笑眯眯地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快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程星以?尝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夸赞，饭桌上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韩老爷子来了兴致，开始讲起?韩数小时候的糗事。
程星以?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捂着嘴偷笑。
韩数无声一哂，无奈地把目光投向?别处，也没有去阻拦老爷子继续讲下去。
*
吃完饭，韩数又?被韩老爷子拉去修他那部留声机。
程星以?坐在小院里乘凉。
院子里灯光暖黄温和。
梧桐树下摆放着几张木质桌椅，桌上搁着茶壶和茶盏，还有几方青花瓷碟，里面盛着香脆的瓜子与酸甜的蜜饯。
过了会儿，有人在她身旁坐下。
程星以?看向?韩数：“韩爷爷的留声机修好了？”
“嗯。”他应了声，声音懒散微哑。
他靠向?椅背，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刚刚老爷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星以?刚拿起?一块蜜饯，闻言顿了一下：“你说?的是，你小时候那些糗事吗？”
“……”韩数目光偏移，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不承认也没否认，但耳根子却漫上可疑的红晕。
头一回见他这模样，程星以?只觉得稀奇。
她眨了下眼睛，笑着说?：“我以?为学长从小到大都是很稳重那类型。”
想起?他明明很尴尬却努力扮酷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那你小时候呢？”韩数突然发问。
“我小时候啊……”
程星以?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夜空，笑了下：“我小时候，也很幼稚。”
今夜无风也无云，夜空像一块深蓝色绸缎，澄澈无垠，繁星布满，璀璨夺目。
她看着满天空的繁星，思绪一下子被拉到过去。
航天航空——
她选择这个?专业，是受父亲的影响。
“但我以?前其实并不喜欢航天，也是因为我爸爸。”她缓缓出声。
她的父亲是一名航天工程师。
“不过，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不理解。”
小时候，在程星以?的记忆里，程父因为工作的缘故，总是天还没亮就出门?，直到凌晨才回家。
在家的时候，她常常很难看到他的身影。
那时候她总是满心疑惑，很不理解：“爸爸为什么总不在家？”
“你爸爸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完成，等他忙完，就可以?陪星以?玩了。”妈妈总是这样安慰她说?。
可她不明白。
有什么工作能比家人更重要？
直到她六岁生日到来前，程父答应要和她一起去游乐园玩。
她别提有多?高兴了，提前好多?天就开始期待，每天都要在日历上画一个小勾勾，想象在游乐园里玩旋转木马、坐摩天轮的场景。
然而，到了生日那天，等来的却是程父亲因为工作上突发状况打来的失约电话?。
那一瞬间，她积攒已久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既伤心又?委屈：“爸爸怎么能这样，明明答应我的呀！工作就那么重要吗，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些工作吗？”
从那之?后，她和程父的关?系，也陷入了冰点。
每次看到程父，她都会把头扭到一边，发出一声“哼”，故意不和他说?话?。
程父主动?跟她说?话?，她也只是冷冷地回应几句。
“我讨厌爸爸！”有一次，她甚至气呼呼地冲程父喊出这句话?。
喊完之?后，她看到程父眼中的落寞和难过，心里虽然有一丝不忍，但还是倔强地不肯低头。
后来，程星以?上小学了。
有一天，学校组织大家看航天科研的纪录片。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了解到航天人员的工作状态。
纪录片里，科研人员身处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在简陋又?闷热的实验基地里，没日没夜地开展测试、演算，有时候只是为了校准一个?关?键参数。
风沙肆虐，设备受到干扰，导致实验失败，他们也不气馁，一次次迎着漫天沙尘重新投入工作。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各种仪器设备，他们只能在这局促的环境中不断穿梭，哪怕汗水早已浸湿衣衫，也丝毫不敢懈怠。
她一下子想到了程父。
她恍然意识到，原来爸爸平日的工作是这么艰辛。
恰好那周的周末，程父难得休假，一家三?口去爬山。
起?初她心里还有些别扭，不太愿意和父亲多?说?话?。
但程父主动?跟她道歉：“星以?，对不起?。爸爸只顾着工作，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对你的陪伴，不是好爸爸。”
他一脸愧疚，笨拙地说?：“但爸爸嘴笨，平时也不怎么会说?话?，只会做研究，爸爸真的很后悔，你可以?原谅爸爸吗？”
程星以?看着满脸疲惫却在强撑的父亲，眼眶泛红，眼泪涌出来。
她摇头，抱住了程父：“爸爸，我不怪你了。对不起?，是我没有理解您。”
父女俩像傻瓜一样抱在一起?哇哇大哭。
而妈妈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两人，悄悄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
在山顶上，父女俩一起?仰望着星空。
满天的繁星，浩瀚又?璀璨。
“星以?，这片星空是不是很漂亮？”程父问。
程星以?点了点头。她想了想，终于问出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爸爸为什么要选择当航天工程师呀？”
程父仰望着天空：“爸爸小时候啊，一到晚上就喜欢望着天上的星星。”
“那时候就在想，这浩瀚的星空里藏着多?少秘密？要是有一天，我能为咱们国家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地方，那该多?好。”
“因为咱们国家的航天事业，是从一穷二白的艰难境地起?步的。”
“建国那会儿，咱们各方面的条件都极为艰苦，别说?先进的科研设备了，就连基础的研究场地几乎都没有。”
“可即使是这样，第一代航天人怀揣着满腔的热血，硬是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从零开始摸索。”
程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随着夜风飘散开来。
他接着说?道：“那时候，也没有现成的技术可以?借鉴，国外又?对咱们进行技术封锁，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钻研、去尝试。”
“科研人员们拿着简陋的工具，可能就是几把简单的尺子、老式的计算器，或者是自
?己手工制作的一些测量仪器，就在这么狭小又?简陋的实验室里，一笔一划地计算复杂的数据。”
“有时候为了搞清楚一个?小小的技术难题，老前辈们常常是日夜不眠，反复地进行理论推导，做各种模拟实验，失败了就重来，没有人喊过一声累，叫过一句苦。”
“你知道‘东方红一号’吗？它是我国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它就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诞生的。”
程父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爸爸这一代人，从小听着那些航天英雄的故事长大。就像钱学森爷爷，舍弃了国外优渥的条件，冲破层层阻碍，毅然回到祖国，投身到航天事业当中。”
“还有那些寂寂无闻的老一辈航天工作者，他们背井离乡，扎根在偏远的戈壁滩。”
“那里风沙肆虐，环境恶劣得超乎想象，住的是简易的帐篷，吃的是粗茶淡饭，可他们一心扑在工作上，只为了能让咱们国家的火箭早日升空。”
“看着祖国的航天事业一点点发展，心里就种下了一个?梦想的种子。”
“爸爸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航天工程师，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爸爸也不想放弃。”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责任，一份传承。”
说?到这里，程父转过头，问道：“星以?，你知道你的名字的含义吗？”
程星以?摇了摇头。
程父说?：“你的名字，是‘以?星为名’的意思。”
“爸爸和妈妈希望你的人生，能像星星一样璀璨。”
星以?，以?星为名。
程星以?缓缓睁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内心像被什么触碰了一下。
那天晚上，程父跟她说?了好多?好多?话?。
从国家的航天发展历程，中国航天事业经历的多?次的挫折和成功，到老一辈航天工作者的故事，还有他们那代人的艰难与梦想。
那一天后，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层坚冰，也彻底消融。
随着年纪慢慢长大，她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也能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理解父亲对航天事业那份深沉的付出。
恰逢“神舟五号” 载人飞船成功发射并成功完成任务，举国欢腾。
作为中国自?行研制且首次实现载人的航天飞船，有着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程星以?守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里激动?人心的画面，内心无比自?豪，也对父亲心生崇敬。
从那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和父亲一样，成为一名航天航空科研人员，为国争光。
……
记忆中的星空和眼中的星空重合在一起?。
迷茫散去，心中被束缚的信念，破茧重生。
“学长。”
程星以?收起?思绪，看向?韩数：“我好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道函数式 chapter 7……
韩数侧头, 看到她眼中流淌的光彩，淡淡扯了下?嘴角，收回目光：
“你还记得, 当?初答应过我的条件吗？”
“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一愣。
程星以点头：“当?然记得。”
——“从现在开?始, 无论在研究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都不能放弃。”
韩数提起茶壶, 缓缓斟了两杯茶, 而后抬眼又问她：“那你知道, 为?什么要让你当?组长吗？”
咦？不是她想的那个条件吗？
程星以迅速收起思绪，立刻给?出答案：“不是因为?你嫌麻烦吗？”
“确实有这个原因, 但另一个原因是——, ”韩数顿了顿, 语气缓缓，“我相?信, 你能做到。”
程星以怔了一怔，旋即笑起来。
她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你上次说的事, 还算数吗？”
韩数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是什么事？”
“你忘记了吗？”程星以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隐晦地提醒, “就是上次去?你公寓, 就是……”
韩数挑眉, 故作不解：“就是什么？”
“就是——”程星以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你说，如?果有谈恋爱的想法?，优先考虑你——”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她回头, 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忽然反应过来：她上当?了。
“好哇，你耍我。”
程星以佯作出生气的样?子，扭过头，作势起身要走：“既然你已经忘了，那就——”
下?一刻，手被拉住了。
“我没忘记。”
略嫌清冷的声音落入耳中，莫名让她心尖颤动。
程星以回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眼中的笑意隐去?，漆黑的瞳眸沾染上未明的情绪，目光也变得深沉。
“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吗？”他问。
程星以仰头看着他，认真道：“是。”
想了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还算数的话。”
“当?然。”
韩数眼中的笑意加深，刚刚压下?去?的嘴角再度上扬。
刚好在光影交错的界限间，光线朦胧，柔化了他清冷的面部轮廓。
表白?——确认关系——
之后需要做些什么？
对毫无经验的程星以来说，这实在是个难题。
她本想把手收回，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了。
他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落在她手腕上的温度与触感，好似一道无形的绳索，将她牢牢地拴紧。
韩数微微低下?头。
安静的环境里?，心跳声也格外清晰。宛如?鼓点，一下?下?，如?同敲在心房上。
他在向她靠近。
暧昧气息交缠，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滚烫而浓稠。
气氛到了，好像接下?来发生什么也理所当?然。
鬼使?神差地，她缓缓闭上眼睛。
骤然间，一个饱含怒意的声音传过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犹如?平地一声雷，旖旎的气泡瞬间被戳破。
程星以骤然惊醒，迅速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缓过神来，她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韩老爷子的声音，是从屋内传出来的。
这情况看着不对。
她立刻回头看向韩数。
韩数目光顿了顿，霍然起身：“我们过去?看看。”
程星以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
韩数和程星以匆忙回到屋中，刚进门，一眼就看见客厅里?那位不速之客。
竟是韩庭洲。
男人面容冷峻，正站在韩老爷子面前。
两人之间的氛围紧张得好似一触即发。
韩老爷子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韩庭洲微微抬眸，缓缓道：“听林助说，您今天没去?复查。”
“复什么查？”韩老爷子一听这话，立马提高了声调，“我身子硬朗着呢，不需要复查。我这身体啥状况，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在这儿乱掺和。”
韩庭洲默了默，目光在不经意间向两人扫来。
程星以下?意识往韩数身前挪了一步，意图将他挡在身后。
但韩数立刻握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程星以读懂了他的眼神，犹豫着收住了脚步。
韩庭洲皱了皱眉，却始终忍耐着自己的脾气，压着声音说道：“您年纪也小了，为?什么还跟着他一起胡闹？”
“胡闹？”
韩老爷子反驳道：“我胡闹什么？难道胡闹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
“你总是自作主张，做那些违背别?人意愿的事儿，还反过来指责我，你倒是有理了啊！”
一时间，整间屋子的气氛好像瞬间降到冰点，冰冷又压抑。
“你赶紧走，赶紧走，”韩老爷子背过身去，不耐烦地撵人，“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来气！”
韩庭洲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放下?手中的礼物，深深地看韩数和程星以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
风过虽留痕，但所
有人心照不宣选择不再提起刚才的事。
已将近九点，该回学校了。
韩老爷子转身进了里?屋，拿出来一个大大的袋子，开?始往里?头装各式各样?的零食，打算让程星以带走。
“韩爷爷，这也太多了，您不用?这么……”
程星以看着那满满一袋零食，有些不好意思。
“都拿着，都拿着，不要跟爷爷客气。”韩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
不经意间，他回头往客厅那边望了一眼，韩数正和奚仲云站在那儿说着什么。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些许，目光停在韩数身上，笑容掺杂上一丝复杂的意味。
很快，他收回目光，忽然话锋一转：
“刚刚让你见外了，那位是小数的爸爸，你可别?往心里?去?。”
程星以稍怔了下?，点了点头。
她想了下?，还是如?实说道：“其实，我和伯父之前也见过一面，是在一次的航天交流研讨会上。”
韩老爷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轻叹道：
“果然，他还是没能释怀。”
释怀？
“韩爷爷，您说的……是和学长的爸爸，反对学长接触航天相?关的事情有关吗？”程星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韩老爷子缓缓地点了下?头：“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然后才又接着说道：
“小数的妈妈，以前是一名航天科研工作者。”
“她对航天事业那可是满腔的热爱，整天都扎在科研工作里?。”
“诶？”程星以有些不解，“那既然这样?，伯父为?什么还会反对……”
她听韩理说过，韩数的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
但韩数妈妈同样?是航天工作者这件事，她还是头一回知道。
韩老爷子一脸沉重：“在科研所的一次实验中，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事故。当?时情况万分危急，小数的妈妈为?了抢救珍贵的科研资料，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结果……就不幸去?世了……”
程星以心颤了一下?。
“从那之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就变得很僵……他爸爸觉得是航天事业夺走了小数妈妈的生命，所以一听到小数要接触这方面的事儿，就本能地反对。”
说到最后，只?剩下?一声无力的叹息。
万千情绪翻涌而出，却被堵住了心口。程星以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什么狠狠揪住，隐隐作痛，却又说不出口。
韩老爷子突然看向她的后方，板起脸道：“臭小子，又背着我跟老奚说我什么坏话？”
“嗯，在说您每次来都把他这儿好吃的搜刮个精光，快把他家吃穷了。”韩数信步走过来，语气散漫地回应。
“哼，我就说，你们俩凑一块儿准没好事。”韩老爷子小声嘀咕。
韩数站定后，忽然问：“老爷子，韩庭洲之前是不是也找过你。”
韩老爷子愣了一下?，教训道：“没规矩，那是你父亲。”
“您不也这样?对他。”韩数慢条斯理地回应。
“那不一样?。”韩老爷子叹气，“他是找过我，想让我说服你，但我拒绝了。”
他顿了顿，又皱眉：“不过，他始终是你父亲，你们……”
“我明白?，”韩数语气平静，“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您不要担心。”
“嗯，你有主意就好。”韩老爷子不再多话，转头看向程星以，又挂上和蔼的笑容，“小星以，东西你就带走吧，这点零食，就不要跟老奚……咳，跟我客气。”
“……”
程星以默了下?，只?好道谢：“好，谢谢韩爷爷。”
“好好。”
韩老爷子笑起来，又转头看向韩数，佯装板起脸，故意吓唬道，“你下?次再不提前打招呼就跑来蹭饭，当?心我把你赶出去?。”
韩数挑了下?眉：“老爷子，您有资格说过这句话吗？您不同样?是来蹭饭的吗？”
“这臭小子。”
韩老爷子笑骂着，那扬起的手，却只?是在空中轻轻挥了挥。
“快走快走，你也赶紧走，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
回到学校。
距离到宿舍还有一小段路。
夜风徐徐，路灯昏黄。
程星以走在校道上，漫不经心地踩着一路的树影，时不时悄悄抬眸，偷瞄一眼看向新上任的男朋友。
她心中思绪万千。
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快到宿舍楼前，她收起思绪，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我到啦。”
韩数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你没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程星以伸手从他手上接过那袋零食，抱在怀里?，故作镇定，“很晚了，我要回宿舍了。”
她说完作势要走，忽然转过身，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晚安啦。”
韩数身形顿住。
偷袭成功。
她弯了下?嘴角，像偷腥的猫，得意地笑。转身要溜掉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扼住了她的手腕。
腰肢被箍住，她被动地转过身，落入他的怀中。
“做了坏事，就想一走了之吗？”
压抑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
她还没回过神来，熟悉的气息便?袭了过来。
随后，被吻住。
程星以微微睁大眼睛，手中装着零食的袋子悄然落地。
一切的声音被吞没，所有的感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占据。
情难自禁。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此刻的世界寂静，无声，却又炽热。
第73章 第七十三道函数式 chapter 7……
程星以回到宿舍, 后背靠在门后，仍回不?过神?。
心跳仍未平复，脸上的余热也未散, 鼻息间仿佛还余留着他干净清冽的气息。
像是在做梦。
“一一，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哎？脸怎么这么红？”
直到方心妍的声音传入耳中。
如梦初醒。
程星以回过神?来, 赶忙说道：“没?事没?事。”
方心妍的目光却落到她的手上：“你怎么一直提着这么大包东西不?放下呀？不?累吗？”
程星以这才想起手上拎着的零食, 走?到桌前放下：“对了, 你们要吃零食吗？”
“哇！你怎么买这么多?零食？”方心妍惊喜出声, 从袋子里拿了一包饼干。
这时, 钟桃刚好从阳台走?进来，听到这话, 也好奇地往袋子里看了一眼：“遇到好事了？”
程星以摇了摇头：“是一位长?辈送的。”
“长?辈？”方心妍凑过来, 用带着八卦的口吻随口调侃道, “什么情况啊？你跟韩学长?见家长?啦？”
咚！
程星以打翻了手边的保温杯，她迅速把它扶好, 稳了稳神?，冷静下来：“也不?算是吧。”
“唔？”方心妍一时没?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程星以迎着两人的视线，佯作淡定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我们在一起了。”
钟桃挑眉。
“啊？”方心妍则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噢, 在一起了呀。”
她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饼干, 但连包装都?没?撕开, 咬了个寂寞。
几秒后，713寝室里传出一声高分贝的惊呼——
“啥？！”
*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韩神?，江湖救急哇！”
史鑫言急吼吼地推开宿舍的门, 目光迅速锁定到韩数所在的位置。
韩数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行。”
“为什么？”史鑫言一愣，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韩数，神?情愕然，“我还没?说出我的请求呢？”
“没?空。”韩数面无表情地丢出这两个字作为回应。
史鑫言追到他身后，不?死?心地问：“可上午不?是没?课吗？你要去做什么？”
韩数回头瞥他一眼，微微上扬了嘴角：“跟女朋友约会。”
史鑫言：？
韩数拎起背包往肩上一甩，不?等他回话，径直就?往门外走?去。
一直等到宿舍的门关上，史鑫言才回过神?，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模样，扭头看向对面床铺的李洋：
“羊崽，你……听见韩神?说了什么？”
李洋正?在游戏里浴血奋战，闻言随意答了句：“他说要去跟女朋友约
会。”
短暂的沉默过后——
“哎哎哎？女朋友！？”
*
当然，所谓的约会，不?过是到图书馆自习，讨论题目。
“这里的系数是什么？”程星以提着笔，盯着本?子上的题目陷入沉思?。
没?得到回应，她疑惑地抬头，拉了下旁人的衣角：“你有在听吗？”
“系数是1.08。”
韩数迅速扫了一眼题目，给出答案，目光却没?从她的脸上挪开。
程星以疑惑：“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看我女朋友好看。”他懒洋洋地回答，语气坦荡又自然，下巴顺势靠到她的肩膀上。
“……”
程星以蒙了一下，脸腾地红了。
“别闹，这里是图书馆。”
她压着声音提醒道：“看题目。”
虽然这里是讨论区，但也不?能太过放肆。
“韩神?，请问可以……”这时，有位同学走?了过来，明显是打算请教题目。
韩数直接回了句：“嗯。在一起了。”
“？”
对方一脸懵逼和?震惊，那脸上仿佛写着：谁问你这个了？
程星以：“……”
她没?来由地想起同小区的张大爷。
去年他家孙子刚考上清大，张大爷在小区里逢人就?打招呼：“你怎么知道我孙子考上清大？”
最后连小区的狗也知道了。
——那情形，和?现在如出一辙。
程星以待不?下去了，赶紧收拾东西，拽着他一块离开图书馆。
“你这样也太显眼包了，注意形象呀。”走?在路上，程星以提醒道。
“也是。”韩数挑了下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这样一个个回答，太麻烦了。”
他提议：“要不发条公告？”
程星以：？
谁跟你说这个了？
不?过，和?韩数在一起这件事，她从来没想过要隐瞒。
最后还是被他说动，她在空间发了条说说：“在一起啦。”
没有明确指谁，也没?有合照。
这算是官宣吗？
对这条指向模糊的说说，第一个做出反应的，竟然是李一航。
他先是在她的评论区里留下了一排问号。
紧接着，消息就?来了。
李一航：【？？？】
李一航：【你和?谁在一起了？】
李一航：【那小子吗？】
没?等她回复，他又自问自答般接问：【不?是实验的事情吗？？你们那天去干什么了？啊？】
面对李一航的质问，程星以有点儿心虚，但还是嘴硬地否认：【谁跟你说是实验的事了？】
橙子味星星：【我说了吗？】
橙子味星星：【我不?是说跟实验没?关系吗？】
李一航没?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来酸溜溜的两个字：【呵呵。】
程星以也懒得搭理?他。
她还有许多?任务需要去完成。
课后作业需要完成；
调研报告需要整理?；
论文数据需要收集……
还有……
“向星”号的项目。
程星以把手机揣进兜里，郑重地说：“走?吧，我们该去实验室了。”
*
再一次回到实验室，程星以的心境已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推开门，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实验室里所有成员都?已经到齐了。
大家原本?正?低声交谈着，看到她进来，实验室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道道目光都?看向了她。
程星以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实验室，率先开口：“今天的组会开始前，我想先跟大家说几句话。这段时间，我们团队经历了不?少波折，实验虽然有一定的进展，但始终没?能达成预期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自己有不?少地方做得并不?够好。”
“我一心扑在实验上，却忽略了大家作为团队成员，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或许很多?时候，大家的想法里就?藏着能让实验峰回路转的关键思?路，可我却没?能给予大家充分表达的机会，让这些宝贵的想法被埋没?了。”
“同时，我也忽略了大家的情绪，协调好团队内部的方方面面，本?就?是我这个组长?应尽的职责，可我却没?做到位。这都?是我的失职，在这里，我要跟每一位成员说一声对不?起。”
话音落下，实验室里安静了一瞬。
最后还是由江行云打破了沉默。
“看吧，明高，我就?说，程组长?没?有怪你。”
他拍了拍杨明高的肩膀，转头对程星以说：“程组长?，明高也有话要跟你说。”
程星以有些意外地看向杨明高。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些许犹豫，迟疑地开口道：“组长?……那个，对不?起。”
“那天是我冲动了。我不?应该朝你还有大家发火的，当时我心里着急，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结果差点毁了整个团队的凝聚力，我真的——真的特别愧疚——”
“这两天，行云他们跟我沟通过，我才明白你一直以来对团队的付出……我之前还固执己见，总是强调‘创新是行不?通的’这种?狭隘的观点。在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根本?就?没?静下心去好好思?考大家提出的那些创新思?路，反而还一味地强行反驳，试图把我的保守想法强加给大家。”
“我知道，光嘴上说对不?起，根本?弥补不?了我给大家带来的伤害，但我还是想诚恳地向你和?大家道歉。”
“没?关系，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程星以看着杨明高，微笑道：“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向未来吧。”
说着，她朝他伸出手。
杨明高愣了一下，而后释然一笑，握上她的手，语气郑重：
“好，一起向未来。”
*
黄昏落幕，夜色酡红如醉。
从实验室出来，程星以看着瑰丽的夕阳，心情格外舒畅。
她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韩数：“刚刚在实验室里，你怎么都?不?发表下意见？”
“你说的已经足够好了，”韩数挑眉，淡笑了下，“我觉得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那接下来，估计又要从头再来了。”程星以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故意叹着气说，眼中有狡黠的光芒闪动，“你要是觉得太麻烦，想歇一歇，现在还来得及哦。”
“你不?是说，”韩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含着笑意，“一起向未来吗？”
一起向未来。
这句话由他说出时，她的心也跟随着轻轻一颤。
程星以莞尔一笑。
两人继续往外走?。
“忙活这么久，晚上想吃什么？”韩数问。
程星以想了想：“想吃小吃街的广式小云吞。”
“好，那走?吧。”
出了校门，刚好赶上附近小学放学的时候，人行道上不?时看到穿着校服的小学生。
学校外的公交站台前，有两个小学生正?在斗嘴。
“你可拉倒吧，我比你厉害多?了呀！我上次考试，全?部科目都?考了100分，全?级第一，你呢，肯定没?我高吧？”高个子的小学生仰着脑袋，满脸不?服气地冲着对面的同伴嚷嚷道。
“那算什么呀！”
同伴眼睛瞪得圆圆的，不?甘示弱大声反驳：“我在学校运动会上，跑步比赛拿了第一名，还打破了年级纪录，你能跑那么快吗？”
“跑步厉害有啥了不?起的，我可是咱们班画画最好的，老师都?夸我画的画有创意，还把我的画贴在教室后面展览了好久，你画的那些估计都?没?人愿意看。”小男生下巴一扬，满脸得意。
“哟，就?这呀，我还会弹钢琴呢，都?考到六级了，你会吗？”
“哼，弹钢琴有啥难的，我爸妈经常带我出国旅游呢，像巴黎铁塔、卢浮宫我都?去过了，你肯定没?我见识广。”
两小学生争吵不?休，谁也不?肯让着谁。
“……”
程星以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
她下意识看向韩数，不?知想到什么，陷入了沉思?。
走?着走?着，韩数察觉到自家女朋友忽然沉默不?语，还不?时用奇怪的眼神?偷瞄他。
他嘴角的笑淡了些，眸色也深了几分。
程星以并未察觉，走?了一段路，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学长?，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韩数问：“什么问题？”
“你……”程星以顿了一
顿，眼睛下意识往旁边瞟，“真的敢吃大便吗？”
韩数：？
第74章 第七十四道函数式 chapter 7……
气温一天天地攀升, 转眼间已经步入初夏。
周六，程星以整个?上午都泡在实验室里。直到中午，才?抽空到食堂打包了?几份饭。
“那小伙子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呀？”窗口的阿姨一边麻利地盛着饭菜, 一边笑着八卦道。
程星以一怔，微微红了?脸, 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今天要参加校外活动。”
最?近图省事, 近一个?月来, 她和韩数天天在同一个?窗口打饭, 和窗口阿姨都混熟了?。
她刚刷完卡,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程星以收回饭卡，另一只手迅速接通电话。
“喂, 您好……嗯嗯, 我是。”她应答着, 转身准备离开，视线不经意间与一道目光交汇。
是苏挽月。
程星以朝她微微颔首, 拎起阿姨递过来的包装袋，转身往外走。
电话那边的人继续说着话。
这?时的食堂人声鼎沸, 环境嘈杂，让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在嘈杂声中, 她勉强听出了?大体?意思：有企业愿意资助他们的项目。
“真?的吗？”程星以眼睛亮了?亮。
“好，我没?问题的, 那下午见。”
得到确切的答复, 她语气激动, 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程星以走出食堂, 刚下台阶，身后却有人叫住她：
“程同学！”
她顿住脚步，回头。
苏挽月快步追了?上来。她站定后, 犹豫了?一下，开口：“上次在KTV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
KTV？
程星以最?近因为实验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对这?些事早就?没?了?印象。
“是丁曼薇学姐生日会，你帮我解围那次。”苏挽月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提醒道。
KTV，丁学姐的生日……
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一次。
“我也没?做什么。”程星以笑笑。
苏挽月摇了?摇头：“是那一次，我正视了?自己的做法。”
“我当时想过发消息跟你道谢，可又觉得不够正式，一直没?找到机会当面和你说。”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当面道歉。”
“上学期为了?接近你，听了?朋友出的馊主?意，把可乐泼到你的可乐上，弄坏了?你的电脑。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行?为真?的太幼稚了?……”
“可是上次，你还是不计前嫌帮我解围。”
程星以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这?件事，颇为惊讶，但还是笑笑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苏挽月诚挚地说：“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你现在有空吗？可以的话，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上次的感谢。”她语气真?诚。
程星以提起手上的打包盒朝她示意了?下，笑道：“下次吧，实验室里的同伴还等着我回去。”
苏挽月弯起眉眼，也释然一笑：“好，那下次约。”
*
回到实验室，江行?云小组还在讨论相关算法的问题。
“我觉得行?不通。”江行?云说。
林泽宇扶了?一下眼镜：“理由？”
江行?云挑了?挑眉：“修改这?部分代?码，大概率会造成?逻辑上的冲突。”
程星以微微一笑，抬步走进实验室：“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吧。”
她顿了?顿，又故作轻松道：“对了?，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有好消息！”与此同时，江尤夏也从另一边飞奔进来，和她异口同声。
两人对上目光，不约而同一愣。
惊讶过后，程星以笑了?笑，率先打破沉默：
“先吃饭吧。”
于是，小组成?员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江尤夏难掩心?中的兴奋，迫不及待跟大家?分享她带来的好消息：“有重大进展！之前一直困扰我们的技术难题，终于被攻克下来了?，接下来的实验进程将会顺利许多。”
在重新梳理思路并调整实验计划后，项目逐渐开始朝着顺利的方向稳步发展。
所谓的调整实验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摒弃之前一些不合理的部分，一切重新来过。
而在这?个?过程中，程星以发现他们收集的数据需要更清晰的图像。
按照常规的卫星设计，普通人造卫星能看到的画面是黑白的，只有明暗的区别。
于是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能否通过增加波段（波段代?表了?遥感卫星影像在不同波长范围内的采集数据），让卫星看到更多细节。
经过测试验证，方案可行?。
而程星以的好消息则是——
“我刚刚接到消息，B 市有几家?实力?雄厚的科技企业关注到我们的项目，觉得有一定潜力?，愿意给我们提供资金和技术方面的支持。”
*
程星以和企业方约好在下午见面。
韩数不在，她拉上江尤夏和江行云一起，去和企业负责人见面洽谈。
见完企业负责人已经是傍晚六点，大家?聊得很愉快，很快敲定具体?的合作事宜。
咖啡馆门外。
“那一一，我先回去了?，”江尤夏愉快地说，“明天见。”
“明天见。”
江行?云也有事要忙，道了?别后便?匆匆离去。
和两人分别后，程星以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打算给韩数回个?电话。
路边的树上传来两声鸟儿清脆的啼叫，但下一刻，似是受到惊扰，它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程星以手里的动作顿住，一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在夕阳的余晖下更具穿透力?。
“程小姐，能占用你一点时间谈谈吗？”
*
再一次见到韩数的父亲，韩庭洲——
程星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下。
环境安静的咖啡厅里，她和韩庭洲相对而坐。
隔着从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她有些拘谨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丸辣。
他会不会突然扔出一张支票，然后冷酷地说：“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她要怎样回答？
各种荒诞的念头曾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希望你能说服他，接受H大的交流机会。”
程星以微微一怔，心?里满是意外。
她想了?许多，却怎么也没?想到，韩庭洲来找她，会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
H大是M国?的著名高校，但众所周知，这?所高校最?为闻名遐迩的当属其商学院。
她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过去——
在医院里，黄子轩的随口一提：
“……拒绝了?3+1的交流机会。”
“……是商学院……”
她一下子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程星以诧异地看向对方：“韩先生，这?……”
韩庭洲微微抬手，截断了?她的话：“你先别急着给出答复，可以先听听我的理由。”
程星以迟疑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安静地听他讲述。
“我太太，也是韩数的妈妈，她曾经是一名航天科研人员。但是在韩数出生不久后，她就?在一次航天实验事故中去世了?。”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重要的人，不想失去另一个?。”他语气缓了?缓，放低了?姿态，“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请求。”
这?件事，程星以已经从韩老爷子那里听过。
这?时听他再度提起，心?里仍是跟着沉了?沉。
她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复杂地问：“既然您反对韩数接触和航天有关的研究，那为什么还要投资航天相关的项目？”
韩庭洲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因为那是我太太的理想。”
“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他涉足航天。”
程星以犹豫了
?一下，语气小心?翼翼：“那您有考虑过……他的意愿吗？”
“这?无所谓。”
韩庭洲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说：“或许他现在不理解，但他以后就?会明白，他所谓的梦想，在现实面前不过是幼稚可笑、不值一提的行?为罢了?。”
他扯着嘴角，语气嘲讽道：“就?像他妈妈一样，那些无谓的付出和牺牲，最?终只会被时间的洪流所淹没?，并不会有人记得。”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程星以不解地问。
韩庭洲瞥向她，目光暗沉：“因为他是我儿子，我很清楚。”
“他本质上跟我是一类人。”
“假如有一天，他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难免不会重蹈覆辙。”
程星以愣住。她沉默片刻，微微抬起头：
“我明白了?。韩先生，您的请求，我会如实转述给他。”
她顿了?顿：“但我并不是很认同你的说法。”
韩庭洲眼神微动，微微皱起眉。
程星以接着说：“我曾经迷茫过，而把我拉出来的这?个?人，正是您的儿子。”
“因为我迷茫过，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迷茫。”
“您之所以继续投资和航天相关的事情，那是因为您知道，航天事业和韩数，都是她珍视的东西。”
韩庭洲身体?微微一震。
“所以——”
程星以稍作停顿，直视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说：“如果您爱他，希望您能尊重他的选择。”
“而且我相信，他不会成?为您。但是我——”她莞尔一笑，语气认真?，“想成?为她一样的人。”
“或许我们在航天历史的浩瀚长河中只是渺小如微尘的砂砾，但正是这?无数看似微不足道的砂砾，汇聚成?如今波澜壮阔的航天历史。”
没?等他开口回应，程星以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随后缓缓站起身来：“韩先生，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
韩庭洲也未加阻拦，直到她离开咖啡厅，他缓缓转头，朝向玻璃窗外。
窗外霓虹闪烁，路人匆匆。
不知过了?多久，韩庭洲才?像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将手探入上衣口袋，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只信封。
那信封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七个?字：韩庭洲先生亲启。
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又熟悉：
庭洲：
展信佳。
我明白你劝我放弃是出于爱，可航天于国?意义重大，如今事业未竟，我身处航天科研一线，肩负使命，不能因私弃责。我决心?继续投身，希望你理解支持。
愿你一切安好，等我归来，再好好相拥。
江白榆
1995年7月17日
信纸下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女?人笑容温婉而又灿烂。
他翻到背面，上面有一句手写的诗——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
白榆，谓星也。
韩庭洲缓缓闭上眼睛，女?人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
“你好，我是HY航天研究所研究员江白榆，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