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的路上,林想起很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陆琮气压比往常低一些,眉心微蹙,也不说话。
他合理怀疑陆琮还在为了400米报名的事不高兴。
林想起由着陆琮沉默,不敢开口问,就怕陆琮等下反悔了,一言不合要帮他跑。
陆琮的体能确实好,极优性alpha先天的优势不可小觑。
可是再厉害也是个人嘛,累了也要休息。
林想起自认为自己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又是陆琮最好的朋友,这种时候当然义不容辞要替他分担。
再说了……
没准儿他还能跑个前三呢!
等到了家门口,林想起先推开自己家的院门,说:“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不要写数学作业,等我一起啊。”
说完刚要往里走,身后的陆琮忽然伸手捉住了他的书包带。
林想起懵懵地回头,陆琮没说话,带着他往自己家走。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林想起很好奇陆琮怎么了,于是没拒绝,跟着陆琮进了隔壁院子。
陆琮做了一件让林想起难以理解的事。
他把林想起带回自己卧室,扒掉了林想起的校服外套,然后找出了一件之前林想起放在他家的睡衣给他换上。
在林想起迷茫不解的表情中,他又把林想起书包里的书都拿了出来,拎着空书包和一套换下来的校服,走向洗衣房。
大冬天的,陆琮居然在帮他,手洗校服!
林想起:“扔洗衣机里不就好了吗?”
陆琮说:“洗不干净。”
林想起都快失语了:“行……吧……不过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洗衣服?”
陆琮拿出十倍超强去污剂往温水里倒:“早点洗了你可以穿。”
林想起虽然不明白陆琮为什么执着于手搓校服,但他知道陆琮一向很勤快,可能是自己校服脏了没注意,所以陆琮帮他洗了吧。
林想起看了一会儿,发现陆琮确实只是在认认真真搓校服,就没再纠结。
他也跟着勤快了一把,趁陆琮搓得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他去把带饭用的保温桶洗了,又翻出陆琮家里的零食吃了两袋,这才优哉游哉掏出作业开始写。
遇到不会的题,他会空着等陆琮来讲,但是空的题越来越多,他抓耳挠腮。
看了一眼时间,陆琮已经搓了半小时衣服了,他便跑过去催陆琮。
陆琮已经拧干了校服准备放进烘干机。
不得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林想起还是很受用的,家有陆琮万事不愁,他决定夸一夸陆琮,以资鼓励。
“哇,陆琮,你真好,帮我把校服洗——”
与此同时,陆琮把衣服抖开。林想起看到的瞬间就噎住,“——洗掉色了?!”
陆琮淡定的表情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林想起冲过去仔细查看:“天,你这是搓得多用力啊。”
“对不起,拿错洗衣液了。”陆琮认错态度良好,又及时找到解决方案,“这段时间先穿我的校服吧。”
林想起信了他的话,也接受了他的提议,只感慨说:“你们alpha真是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
陆琮收拾了一下,就去客厅和林想起一起做作业。
两个人闷头写题讲题改错,忙活到夜里十点,中途吃了一份披萨外卖,林想起眼睛大肚皮小,点了两种味道,但吃了一点就撑得不行了。剩下的陆琮解决掉,然后继续写作业。
陆琮从始至终没有提到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
他知道,林想起今天贴了阻隔贴,所以应该并没发现沈峤岚在他身上留下了这样的味道。
alpha浓烈的情绪通过信息素表达,其中的占有欲尤甚,只要能闻到这股味道的人,都能感觉出alpha对眼前的omega无法抑制的情愫有多强。
陆琮不清楚林想起今天和沈峤岚见面的原因是什么。
但只要他问,林想起一定会说。
可那样,难免又要讲到沈峤岚这个人。所以陆琮不问,因为没必要。
反正,他现在已经把沈峤岚的味道洗干净了。
十一点左右,作业做完了,题也讲得差不多。
林想起伸个懒腰,浑身都噼啪作响。
眼看一天快要结束,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标记已经过了24小时。
按照医嘱,林想起这个时候应该找陆琮进行今日份的标记治疗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的膏药和阻隔贴都已经撕下来,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林想起不禁感叹,唐鹭雨医生给他的那种阻隔贴真的太有用了,咬痕24小时就能愈合。
但林想起也知道,陆琮给他标记的时候,咬得本来就不重。
据说因为omega的腺体构造比较特别,只要稍稍破点皮就能使信息素深度接触,而陆琮怕他疼,所以咬的时候格外收着力。
“那我回去洗个澡,等下过来找你。”林想起站起身,把自己的作业都抱在怀里。由于陆琮把他的书包也搓了,他还得回家换个包。
陆琮幅度很轻地点了头,指节无意识地攒了攒。
看着林想起走出大门,才兀自站起来。
林想起洗澡时间可快可慢,但至少也有十来分钟。陆琮没想过他会中途回来。
客厅放着的药箱里,有唐鹭雨给他带来的那种加强型的抑制剂,以及一些专用于缓和易感期各种不良反应的药。
陆琮抽出一支抑制剂,挽起袖子,将针管扎入皮肤。整个动作很熟练,看上去已经做过很多次。
就在他准备推入药剂的时候,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林想起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我把钥匙落你这儿了——”
话音戛然而止。
陆琮在看他的一瞬间收起了抑制剂,但林想起还是看见了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呢?!”
林想起的反应很大,因为他没见过alpha自己打抑制剂的样子。
林想起这两天自己也查了些相关科普,alpha和omega都有生理期专用的抑制剂,分为注射型和日常型。
日常类抑制剂,又有喷雾、胶囊、软膏和含片等细分。
当然效果最好的还是注射型抑制,可是林想起没有特地了解过。
因为注射型的抑制剂通常需要在医生的帮助下完成,正常生理期不需要这么麻烦。
一般而言,ao只要常备抑制剂喷雾就可以应对绝大多数场合。
林想起完全没有把陆琮手里的针管往抑制剂这方面想。
他还以为陆琮学坏了,在搞什么违法乱纪的东西,冲过去就把陆琮的胳膊抓起来:“陆琮你?!”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更生气了。
陆琮胳膊上的针孔,不止一处。
林想起气得一巴掌呼他肩上:“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东西的?戒掉,马上戒掉!”
陆琮沉默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林想起浑身都气得发抖,咬着牙瞪他:“你还笑?你要气死我吗?!”
“这是alpha抑制剂。”陆琮当然不想气死他,因此很快解释,“抑制信息素的药,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真的?”林想起听完后,在原地呆了几秒,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怕地拍拍心口,“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陆琮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林想起的手中抽回。
但收到一半,就被林想起抓住:“不对啊,抑制剂不是在易感期的时候使用的药吗?你现在好端端的,用它干嘛?是唐医生让你每天打?这种东西不是需要医生来注射吗,你自己在家随便瞎弄,也不消毒,感染了怎么办?”
陆琮看着他,不说话。
林想起太了解他,陆琮是那种真有话要说的时候不会兜弯子,但想藏事的时候也绝对不开口的人。
他也不多逼问,直接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唐鹭雨。
他以为陆琮会阻止自己,但并没有。
陆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拨通了电话。
几分钟后,林想起就得到了答案。
抑制剂确实是唐鹭雨给陆琮的。
因为陆琮的信息素比一般的alpha更浓,充满危险。
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那是得益于陆琮从来不乱释放信息素。他忍得很好,所以表面如常。可一旦过量释放,就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
这也是陆琮长年使用抑制剂而不敢让自己陷入易感期的重要原因。
信息素暴乱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因为那时,陆琮可能会对身边人造成严重的危害。
可是,唐鹭雨还告诉林想起另一件事。
鉴于林想起是一个omega,omega的腺体会包容alpha信息素中的躁动,而刚好他对陆琮的信息素需求极大。
因此唐鹭雨对陆琮提议,在标记过程中,陆琮可以适当多释放一些自己的信息素。
他给的越多,对林想起的腺体恢复是有好处的。
这是一件对林想起和陆琮都有益的事。
唐鹭雨给陆琮开的抑制剂,是让他在关键时期不得已才用的备选方案。只要陆琮不在易感期内标记林想起,他就不需要注射抑制剂。
她也不知道陆琮这两天都在给自己使用抑制剂。
林想起听完唐鹭雨的解释以后,说了声谢谢,挂掉电话。
然后十分严肃地抬头看向陆琮:“唐医生说,你释放多一点信息素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那等下就要标记了,你为什么要背着我提前打抑制剂?”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不管陆琮回不回答,都先问出口,“我看你手上不止一个针孔,也就是说,你昨天给我标记前也打了抑制剂?”
这次,陆琮没有再继续表演沉默。
他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了林想起一眼,坦白道:“alpha在大量释放信息素的过程中,情绪波动异常,行动会受本能趋势,无法自控。不打抑制剂,我不能保证自己的意识全程清醒。”
还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林想起问:“意识不清醒是指,你会突然晕过去?”
如果陆琮标记到一半晕过去的话,确实有点麻烦。
陆琮顿了顿,却答:“不会。”
林想起又不懂了,琢磨了一下:“那你会不会失控到杀了我?”
陆琮:“不会。”
林想起:“会不会揍我?”
陆琮:“不会”
林想起:“会不会——”
陆琮打断他:“我不可能伤害你。”
受到本能影响的意思是,意识混乱的时候,人不容易控制自己的行为,会做潜意识里想做而理智情况下不会做的事。
陆琮从来没有大量释放信息素且失控的情况,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有很大概率,陆琮能全程保持理智,毕竟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他只是犹豫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所以提前注射抑制剂。
可再怎么失控,陆琮也能确定,自己不会伤害林想起。
“那不就得了!”林想起一拍手,单方面宣布讨论结果,“又不是多严重的事,就别再打这个抑制剂了。”
看陆琮似乎还没有认同的意思,林想起又说,“陆琮,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从不做出格的事,不破坏一切言明的规则,所以失去意识,对你而言可能也意味着失去秩序……你怕自己犯错?”
陆琮垂眸。
他承认自己性格有中有固执的成分。
“可是没关系呀,我又不是外人,你就算在我面前犯错了又如何呢?”
陆琮听见林想起这样说——
“你在我这儿,可以放下你的秩序,放下你心里设定好的所有规则,稍稍犯个错,丢个人,我又不会笑话你……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到时候真的失控到要揍我,我是会揍回来的!”
林想起朝他挥了挥拳头,故作凶狠。
然后歪着脑袋冲陆琮笑,“所以,我们今晚先试一次,行吗?”
陆琮呼吸重了些,他看着林想起的眼睛,还没开始释放信息素,竟已经有了失去秩序的错觉。
手臂上那些已经愈合或快要愈合的猩红针孔像是隐隐作痛起来,四肢不自觉地僵住,被困在不敢往前一步也不肯退后一步的禁地。
他没有办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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