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部队赶来进行战场的收尾,搜寻被压在倒塌房屋下面的无辜普通人。旁边是音柱被三个妻子团团围住,他受了些伤,此时毒素上涌脱力了。
好在银古见多识广,他随身不止携带各种虫还有很多珍惜的药材。银古很快将音柱身上的毒素控制住,转而来到千代身边。
“真神奇!”宇髄天元惊叹道,他原本想着只要杀死上弦鬼,即使是毒发身亡也没关系,没想到银古轻易便控制住了鬼的毒。
“哪里,只是控制住了,要想解毒还得寻找专业人士来。”银古客气道,他也只在传闻中听说过鬼杀队的存在,正式打交道是第一次。
真是的是好奇心害死人啊。
但再来一次,银古还是会被千代的传闻吸引而来,毕竟那吸引虫甚至吸引光脉的景象实在是罕见。
“那么我再看看千代小姐的情况。”银古礼貌地说。
说起来,千代小姐不愧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花魁,虫,光脉,鬼,这三个单拿出来都能让普通人吓个半死,千代小姐不仅不怕,居然还能与鬼战斗。
银古这样想着,便听到不同寻常的啜泣声。
呃。
“砍鬼的手感好恶心!弄得一身血好脏啊,而且受伤疼死了!!讨厌的鬼,头掉了还能说话,太恶心了!”
高大的刀剑付丧神挡住女孩子的身影,银古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点肩膀,正在一耸一耸的。
……所以不是不怕,只是好面子忍住了?
次郎好脾气地任由千代把身上的血污抹了自己一身,他甚至主动用干净的袖口给她擦眼泪。
“已经很厉害了呀千代!”他说道,“超级、超级厉害的!”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千代抽噎着,“但手感真的很恶心啊……”
刀剑刺穿血肉的感觉太差了,即使知道那是必须斩杀的鬼,砍下去的手感和砍活生生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千代本质上还是喜欢干净且好面子的小女孩。
次郎虽然在认真地哄着千代,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千代:“不许笑!!”
次郎立刻滑跪:“抱歉抱歉,您辛苦了。”
“咳。”银古咳了咳,他注意到千代在他咳嗽的瞬间止住哭泣,甚至对着次郎的眼睛检查了下自己的仪表才转过脸来。
花魁职业病。
这下银古也有点想笑了,他装作给烟点火,遮住上扬的嘴角。
“好了,我看看你的情况。”他说道,体贴地没有点出千代后脑勺的头发歪歪扭扭地翘了起来。
隐部队将千代转移到担架上,经过初步诊断,千代肩膀脱臼,手腕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裂,除此之外在战斗过程中被上弦鬼的带子和镰刀割开不少伤口,更有胸口的致命伤。
千代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下子便失去所有力气,躺在担架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那是毒素在发生作用吧。”银古抱怨道,但对上千代亮晶晶的双眼时又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这个毒……最多只能控制住不蔓延,伤口上太多毒素,必须尽快治疗。”银谷皱眉。
千代安静地窝在次郎怀里,昏昏欲睡。
“很严重对吧。”千代含糊地说,“那就先控制,或者直接让我死一死,咱们明年见也成。”
银谷脸色不好,“我之前白说了?你──”
“──死的次数越多,就越接近虫。”千代接过话头,“但杀鬼人这行就是这样,我又平白比别人多上许多次生命,高兴还来不及呢。”
“让他去杀鬼不行吗?”银谷不客气地指着次郎,长时间和虫打交道,银古早就看出次郎不是人类。
千代:“跟他有什么关系。”
次郎举手:“可以和我有关系的!”
千代:“好好,有关系有关系。”
千代敷衍地说着,次郎却高兴地眯起眼睛。
任谁都能看出千代心情愉快,她跨过了心理障碍,又高兴起来,觉得杀死曾经不可战胜的恶鬼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去蝶屋对吧?”千代说,“我还有多久能看到鬼杀队这代当主?”
被妻子们扶过来的宇髄天元不满地说,“主公事务繁忙,哪是你想要见就见的!”
天际飞来的餸鸦大声喊道:“恭喜!音柱和千代小姐击杀上弦鬼!请去蝶屋先做修整,主公已在本部等候——”
“真期待呀。”千代眯起眼睛,昏昏欲睡,“真好。”
“受这么重的伤,你有在好好战斗吗?”新的声音出现了,异色眼瞳,下半张脸都缠绕着绷带的男性悄然出现在音柱旁边,阴沉地说道。
他肩膀上缠绕的小蛇立起身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千代将脸偏到一边去,装作没看见……她不喜欢蛇。
宇髄天元头疼地说,“是你啊伊黑,是我大意了,你也来得够晚的!”
伊黑小芭内,也就是连夜赶来仍然晚了一步的蛇柱,他心情显然不好,“是你的消息传递的不及时,只是上六就这么艰辛……哈。”
看样子是个毒舌的人,次郎陪在千代旁边,他迎着伊黑打量的目光回给对方友善的笑容。
伊黑明显顿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问宇髄,“……这位就是千代小姐?”
宇髄:“嗯……”
音柱偏过头去,发出憋笑的声音。
也不怪伊黑认错,情报里千代是一位容貌艳丽的花魁,而次郎刚好满足了这一点……只不过是块头大了些,所以伊黑发出怀疑的声音。
次郎:“是哦,我是千代!”
怎么是男人的声音,果然不对吧!!
伊黑摸着日轮刀,觉得是时候把耍他玩的音柱和穿花魁衣服的男人都砍了。
千代躺在担架上眼神微死,因为毒素麻痹了舌头说不出来话,只能默默看着次郎顶着她的名字骗人。
蛇柱最后还是在隐成员的指引下见到了千代。第一眼蛇柱便顿住了,果然是和主公十分相似的长相,怪不得宇髄天元当时的反应那么大。
容貌肖似产屋敷的女性平躺在担架上,整齐的发髻散开,表情娴静,加上因为毒素而在脸上蔓延开的青紫色,这简直就是主公本人!
伊黑又想对宇髄天元拔刀了,这一看就是和主公一样柔弱的人,带着人家出任务不说,还让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回去可怎么跟主公交代啊!
千代不知道伊黑在伊黑眼中她是个病弱美人的形象,她用眼神凝视这位顶着蛇的阴暗男,千代本身就不爽于毒素发作,还被陌生人看到狼狈的一面简直烦死了。
她用眼神示意银古,朋友,想想办法,不能说话真的很不方便。
这回轮到银古装聋作哑,他摸着随身携带的木箱子,一副忙碌模样。控制毒素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珍惜的药材,暂时不想听到千代说些刻薄的话。
千代:……
好好好,都给她等着。
一行人收拾完毕,便要从花街撤离,千代的情况都不乐观,应当尽快治疗才是。
一道身影拦住了人们前行的道路,竟是荻本屋的老板,他像是刚从土堆里滚过一般,狼狈极了。
“你们要将千姬带到哪里去?千姬是我们店的人!”他气势汹汹地说,“要想带走千姬,必须付上足够的钱财!”
神经病啊,这个时候还一心惦记着钱。
千代再次凝视银古,快点的,解放舌头刻不容缓!
银古叹了口气,在千代身上扎了几针,针尖上附着着让虫变得活跃的物质,对千代半人半虫的状态非常有效。
效果立竿见影,千代夺回舌头的主导权,躺在担架上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你这家伙!能活下来都是我的功劳,不珍惜生命,反而还惦记着没用的东西。”
蛇柱默默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的绷带,这位千代小姐……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荻本屋老板先是被千代毒素蔓延的脸庞吓了一跳,他熄灭了靠千代重建荻本屋的想法,态度更加恶劣,“还不是你和堕姬那个怪物打起来了,我好心收留你,你却把荻本屋毁了个干净!”
“是吗。”千代无所谓地说,“但我在荻本屋几日内赚的钱足够你重建,四舍五入算做是赔偿好了。”
荻本屋的老板仍是不死心,他见千代身上没有了价值,又盯上身边忙前忙后的隐部队。
“这些都是你认识的人吧,好啊,要想走,你得让他们付完赎金才是。”荻本屋老板拿出无赖的架势,“你看,都是因为你,半个游郭都毁了,你得赔偿!”
隐部队面面相觑,千代和音柱的治疗是第一位的,没有时间和这人纠缠,他们决定先把千代送走,再处理后续的事。
荻本屋老板要花魁的赎金也无可厚非,毕竟千代也算是店里的花魁,鬼杀队这点钱还是有的。
就见次郎一下子站起来,“我来!”
身材高大的男性一点都没有穿着和他性别不符的花魁服的羞涩,迈开豪放的步子走向荻本屋老板,手里还有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满满一袋子黄金。
行动间,次郎迫不及待地说道,“必须是由我来,毕竟和千代还有着承诺呐……她允许我带她走!”
一时间,人们的目光在千代和次郎之间移动,早就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次郎顿了顿,又大声说道,“虽然我已经是千代的啦!”
千代耳朵都气红了,是有这么个承诺,但是……
败家的刀!那是小判!而且时机大错特错!
考虑到给花魁赎身,也带了不少钱财的隐部队目光悄悄落在千代身上,所以这赎金怎么给……?
怎么给,不给啊。
千代眯起眼睛,“若是将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看你的店也不会长久,我早就想说了,店里的一切都十分差劲,让人根本待不下去啊。”
“而且,”千代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和堕姬不是一类人呢?你不像三津一样看清形势乖乖听话,还想在我这里敲诈一笔……哈哈。”
荻本屋老板被吓住了,当千姬和堕姬开战时,他不是不想逃跑,而是被倒下来的房梁挡住了去路,不得已才留在原地。他看到堕姬非人类的模样,也看到了丑陋的男人从堕姬后背出现,简直吓了个魂飞魄散。
只不过当堕姬死亡,千代以及赶来救人的隐部队都看起来是好人的样子,荻本屋老板心中的贪念就又占了上风。
荻本屋老板这才想起,千代战斗力不弱于堕姬,若是惹怒了对方,说不定小命不保。
“像大反派一样啊,千代小姐。”宇髄的妻子之一须磨悄悄说道,“说起来,雏鹤之前也潜伏在荻本屋,不会也要给钱吧?”
“赔偿肯定是要给的……这方面交给隐就好。”宇髄说,作为柱只需要和鬼战斗就好,这些事物通常是交给负责后勤的隐,他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些琐事。
都不容易啊……
千代躺在担架上就能把荻本屋老板骂得抬不起头,这下子人人都见识到了游郭千姬不好惹的一面,当然,形象破碎也是不可避免的。
“受了伤还这么有活力。”又是一道声音加入,千代的老熟人,京极屋的老板娘三津扶着倒塌的木板缓缓走来。
千代一下子就笑了,“亏得你还活着,这么多年都没被鬼吃掉。”
“为了生存罢了,我要知道还有杀鬼人存在,才不会让那家伙为所欲为。”三津挥挥手,“你的赎身钱我来付,毕竟你给我赚的钱够重建好几个新的京极屋,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
这帮人,还抢着给她付上钱了。
千代翻了个白眼,躺回去,“随你们的便,我不管了。”
荻本屋的老板早就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一个好惹的都没有,连三津身边都跟着几个打手,就他自己身边空无一物。
最后赎金是次郎付的,刀剑付丧神在遵守约定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固执,或者说,付丧神好歹也算是神明,有着超乎想象的契约精神。
既然早就约定了要将千代带离花街,那么一定要做到!
三津则同宇髄聊了几句,这位在恶鬼手中苟活下来的老板娘,决定在此后作为鬼杀队的线人,尽全力协助鬼杀队的行动。
“蕨姬那家伙在我的店里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能够补偿的只有这些了。”三津说,“还有千代,她一直都是个倔强的孩子,说话也不太好听,做什么都想着争先……”
所以请多多包涵她。
大家都能听出三津的托付之意。
千代浑身难受,她躺在担架上顾不上什么花魁的礼仪,大喊,“三津你干什么!不要当众说我的坏话!!”
大家都笑起来,一改沉重的气氛。
三津拢了拢在避难时乱掉的头发,“那么千代以后不做花魁了?”
隐部队的队伍缓缓行进,千代偏头冲三津挥手,“不做啦,改行杀鬼去!”
“快点。”银古催促,“这么重的伤哪有时间寒暄!”
蛇柱也表示赞同,千代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赶回蝶屋,有银古在,千代的毒始终未完全发作,越来越虚弱倒是真的,到了蝶屋时已然发起高烧。
“快叫忍小姐来!”蝶屋的人忙忙碌碌。
千代却说,“麻烦人家忍小姐干什么。我要见当主。”
她力排众议,顶着一身伤见到了产屋敷耀哉,鬼杀队这一任的主公。
“哇。”千代感慨。
容貌俊朗的年轻男人在她面前坐定,若是只看脸,千代和他足有七成相似。
标准的产屋敷一族的长相。
“您辛苦了……”他开口说道,声音好听极了,听完只让人觉得轻飘飘的浑身舒适,“我该称呼您为——”
“叫我名字就好,我是千代。若是按照清醒的时间来看,我和您的年龄相仿,是同龄人来着。”千代笑眯眯地说,理论上这位应该是她兄弟的第几代后代来着,四还是五?
哎呀不重要啦,重要的是……
“我杀掉了上弦之六!”千代高兴地说,“在此之后,我要杀掉更多的鬼!一直到杀死鬼王!”
产屋敷耀哉是家人,即使是第一面,来自血脉里的亲近便让千代想要滔滔不绝地同他讲述自己的事情。
从产屋敷旧址的那场大雪,到游郭的夜,再到拿起刀剑斩落敌人首级。
听到千代的事情,产屋敷耀哉也打心底里流露出喜悦。千代的存在让他看到了产屋敷的族人不被诅咒纠缠,拥有健康身体的模样。不知不觉,耀哉竟流下眼泪来。
千代急急忙忙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你这人!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太不容易了,一路走到这一定很辛苦吧。”耀哉轻轻说道。
那么多次的死亡,那么多次绝望的黑暗,在千代口中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带过了。
“是很厉害才对。”千代强调,“好啦,见到你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即使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说,但是我不得不暂时睡一觉……我的意思是,耀哉,明年见啦。”
银古用来控制毒素蔓延的针早已被千代拔出来捏在手里,代表着毒素的青紫色爬上千代脸庞,她的声音困倦但不掩轻快。
“真期待下次见面,说不定我那时就不怕毒了,哈哈!”
这样说着,千代合上眼睛,跌入熟悉的黑暗。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千代上一秒还在和次郎在本丸中喝酒,下一秒便被虫唤醒,回到身体中。
她在吵吵嚷嚷中醒来。
“不要这样,病人正在休息!”
“美丽的大姐姐昏睡很久了,一定是需要其他方式唤醒,比如我向她求婚什么的!”
“——没有那种仪式!!!”
“你们在做什么?看起来很有趣!一决胜负吧!”
她的病床旁,三名少年吵闹着打成一团。
分别是额头带疤的质朴少年,头发亮黄色一脸激动的少年,还有一个带着猪头套的不明生物……?
千代:“……”
这还是蝶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