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做错了
和吵架时把她压在沙发上带着戾气的那个吻不同,余明远吻得很轻。
张嘴轻柔地抿一抿她饱满湿润的下唇,再转而吸一吸上唇。
她伸手推挡,被他扣住手腕,拉过来压在自己胸前,另只手覆在她脑后,阻止她后退。
就这么慢慢地、浅浅地亲了又亲。
那样轻柔的吻,却叫她心跳很重,像风浪在她心海中掀起巨型海啸,每一次的潮起潮落都几近要她窒息。
过去两人单独相处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和他这样那样。
当老战友再次拨来电话时,林老爷子提出了这件事。
余老爷子打包票道:“还是先让这两个孩子走走看……不过老战友你放心,就算是最后两家不能联姻,余家也会好好护着知睿这个孩子的,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在和林老爷子聊过几句后,余老爷子这边挂断电话,看向坐在一旁的余明远,摆摆手,重重地叹气。
“行了,关于秋鸿画廊投资这个项目你放手去做,反正我早也管不了你了。不过我可警告你,你特地安排人留了个名额是打算做什么?捧人?你最好可别给我闹出包/养丑明来。”
余明远淡淡地笑了,没有答复,倒也没立刻起身。
余老爷子没好气:“你还不走?”男人箍着她腰肢的手臂紧绷,渐渐收紧,将她往怀里压了压。
她的脸颊被手指捏住,张开唇。那沾染着水露的睫毛轻轻颤抖。
那揽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那带着薄茧的掌心灼烫,所到之地都带起燥动的火星,将她点燃。
异样的酥麻感传遍林知睿的四肢百骸,但偏偏她的小腿被他的大掌禁锢住,动弹不得。
她整个人都是一朵藏着雨的云,绵软洁白,轻轻一挤,便是一场绵绵细雨。
但即便经过了细致的调/情,在最终来临的那一刻,林知睿还是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
那瓷白的小脸轻轻抬起,露出脆弱的脖颈,像是要奉献自我的羔羊。
余明远抱住了她,爱怜地亲着她右眼睑下方的小红痣。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开她紧攥着的掌心,缓缓插入她的指缝中,感受着她掌心的潮意,与她十指相扣。
林知睿被他用力地抱着,感受着他身上那灼人的温度以及淡淡的木质香,眸光渐渐涣散。
突然男人动作停住,粗重地喘着气,喉咙溢出的嗓音异常沉哑:“知道要叫我什么吗?”
他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敏感的耳后肌肤上。林知睿目光懵懂地看着他,大脑还停留在方才极致的快乐之中。
“余……余先生?”房间的光线带着暧昧的昏黄。
林知睿仰面陷入柔软的床榻上,乌发在洁白绵软的被褥上散乱。
男人压下的阴影罩着她,如囚笼般,将她困在身下。
他一呼一吸间带来的潮意,落在林知睿的颈窝,调情的吻如他本人般,斯文绅士,不紧不慢。
林知睿是第一次跟人接吻,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到了后面,她整个人都被他亲得晕乎乎的,细白的指尖胡乱抓着他的衬衫布料,控制不住地去回应他。
明明那杯酒的度数并不猛烈,可她现在就是觉得酒意上头,后劲十足,整个人都有些口干舌燥。
余明远鼻息透出一丝淡笑,他放开她的唇,匀称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林知睿轻轻地喘息着,瓷白细腻的脸蛋上染着动人的酡红,沾染着湿意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朦胧而动人。
男人衬衣扣子随着他略显不耐的动作散开,半遮半掩间,露出紧实精悍的肌肉线条,纹理漂亮,带着力量感。
性感得要命。乌沉的天空陡然劈过一道闪电,紧跟着便是闷雷滚滚,滂沱大雨。
雨幕之下,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种模糊而迷离的晦暗之中。
一阵风猛烈地刮过,吹入密密麻麻的雨。
那带着碎花的波西米亚长裙被吹起、被打湿,裙边湿淋淋地贴在林知睿的小腿上,宛若翅膀破碎、无法挣扎的蝴蝶。
下雨天,路上的车都少了许多。
林知睿站在警局门口好久,也不见大雨止歇。
她担忧地看着黑屏了的手机,心中已经做好今晚要在警局里过夜的准备。
毕竟她和他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就在林知睿犯难之际,前方有车灯亮起。
两簇白光破开昏沉的雨雾,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车在警局门口的复古路灯旁稳稳停下。
后座车门缓缓打开,男人长腿跨出车门,纤尘不染的皮鞋踩在地上,沾上了雨水。
隔着朦胧的雨帘,林知睿对上男人镜片后那深邃的黑眸。
他撑着一把黑伞朝她信步走来。
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晕,照亮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
林知睿被这一幕晃了眼,只感觉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般,令人心跳加速。
他走到她面前,伞面将她笼罩住。
伞柄细长,泛着金属的银白。
但更加贵气的却是绅士那握着伞柄的手——
冷白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透着清晰明显的青筋,看着性感而欲/气。
站在一起时,林知睿这才发现男人居然这么高。
她才堪堪到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被他衬得小小的。
“走吧。”男人淡淡道,声音被淅淅沥沥的雨声衬着,带着几分清冷感。
“好。”
她揣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跟在男人身后,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他的金边框眼镜早已在刚才的亲吻中摘了下来。
没有了镜片阻挡,男人黑眸中灼人的欲便肆无忌惮地落在林知睿身上,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这一刻,她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像是待宰羔羊,任他生杀予夺的错觉。
她身体忍不住颤了下,不自觉地抓住身下柔软的床单。
“害怕了?”余明远声音中也带着深沉的哑。
他停下动作,浑身肌肉绷紧,似乎只要林知睿说一句“害怕”,他便立刻终止。
林知睿眨了眨眼睛,迷蒙的眸子中回复了几分清明。
她确实有些害怕。
毕竟无论是接吻,还是上床,她都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跟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只是因为一时间荷尔蒙上头,便与男人有了露/水/情,会不会有些太疯狂太大胆了些……
她有些退缩,却又在视线触及到男人胸前那在白色布料遮掩下那若隐若现的、隐约起伏的肌肉线条、以及男人深晦的眸色时,微愣了下。
林知睿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半遮半掩的腹部肌肉看。
完美的人体,带着极致的性张力,堪比绝佳的艺术品。
她恨不得看他继续脱,也恨不得立刻把男人这幅半遮半掩的姿态给画下来……
酒意与荷尔蒙再次上了头。
林知睿吞咽了下口水,心头微微躁动。
一切害怕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害怕?出了咖啡馆,林知睿朝着帕洛玛海滩走去,偶尔用相机去拍一些有趣好玩的东西。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波光粼粼的海水映着连绵不断的淡金、淡红的霞云,天幕是由浓金过渡到淡紫的色彩。
海滩、棕榈树、晚霞、游客、游艇、灯塔……共同交织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
林知睿站在海滩上,湿咸的海风拂起她的长发。
她举起相机对着山上拍照。透过镜头,她可以看到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棕榈树掩映中,隐约露出的别墅豪宅区。
等她走累了,便找了处地方坐下,将方才拍下的照片分享给闺蜜。
许是正在熬夜,照片发过去没过一分钟,蒋芙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蒋芙:“宝,在圣让卡普费拉玩得如何?”
林知睿心情极好地与闺蜜分享这几日的经历。
蒋芙:“嘿嘿,有没有遇到什么艳遇?”
林知睿脸一红,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那矜贵温雅的身影。
林知睿:“倒是遇到了一个男人。”
蒋芙只是随口打趣,没想到闺蜜居然还真的有了艳遇。”
蒋芙:“快快快!详细讲讲,能被你怂睿睿称之为艳遇的男人该有多帅?!”
林知睿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想画他的人体。”
蒋芙:“实话实说哈,你究竟是想画他的人体呢?还是想要睡他呢?”
方才男人唇角那一抹笑在她脑海中浮现,林知睿耳朵越来越红,她试图转移话题:
林知睿:“我画了一张他的速写,你要不要看看?”
蒋芙:“速发,让我看看这个神仙男人究竟长什么样!”
林知睿放下包,正要从拿出速写本,没想到身边路过的一位白人青年突然暴起,朝她冲来,夺过她的背包就要跑。
林知睿下意识伸手,抓住包带,可当触及到对方略带凶狠的目光时,她瞬间没了胆子,抓着包带的手也松开。
见林知睿松手,对方趁机抢过她的包,钻入了熙攘的人群,不一会便没了影。
“睿睿你怎么样,没事吧!”
电话中传来蒋芙担忧的声音。
林知睿摇头:“我没事,但是包被抢了。”
她所有的证件、钱包、相机还有那本速写本都在包里……
不知何时起,厚重的云彩开始积压在小镇的上空中。
风越来越大,棕榈树在风中“哗哗”作响。
林知睿从警局里出来,看着仅剩下百分之四的电量,叹了口气。
报警之后一无所获。
这里居住的酒店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身处异国他乡,她不敢在手机快要没电的情况下一个人打车回去。尤其是刚刚她还经历了被抢劫的事。
鬼使神差地,林知睿脑海里浮现出男人的脸庞。
她心想,她才不害怕,她可有胆子了。
她缓缓地抬起纤细雪白的小腿,轻轻地蹭了蹭那质地精良的西裤布料。
而后在男人越发幽深的眸光中冲他甜甜地笑着,弯起的笑弧甜美,右眼睑下的小红痣带着淡淡的诱人。
生涩地撩拨着他。
“咔哒。”
空气中带出金属按扣被解开的声音,似是失控的前兆。
男人再次俯下身,封住了她的唇。
“别后悔……”
男人微笑,温柔而精准地给予了她应得的惩罚,重且深。
林知睿身体轻颤,脚趾止不住地蜷缩。
半晌,她才想起男人的名字,声音颤颤的:“余……明远?”
“乖女孩,”男人眼尾上扬,薄唇在她的颈侧流连,细细地吻着她的细颈,“叫着我的名字。”
风雨过后,别墅花园内泛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和鸢尾花的香气,清新淡雅。
昨夜下着暴雨,视线模糊不清,林知睿也没能好好看看这座漂亮的别墅花园。
趁在等车的空,林知睿打量着四周。
别墅中的绿岛上,种着她所钟爱的香根鸢尾花。
阳光透过喷泉飞溅起的水珠,落在香根鸢尾那绒绒的花瓣上。
浪漫而柔和的蓝紫色调铺满整个花园,柔和的风轻轻吹过,带起层叠起伏的淡紫色的浪,复古的白色雕塑立于浪中,宛如油画般动人。
无论是盛开的鲜花造型还是雕塑都是十分精致,足以看出别墅主人的艺术品味之高。
这里真美。
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庭院中画画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没过几分钟,送她的车开了过来。
正要拉开后座门,林知睿就看到余明远拉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含笑看向她。
林知睿尴尬地笑笑,只好坐到副驾驶座上。
“既然知睿不没有看中淮安,你们又何必强求这门婚事?”余明远平静斟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行,我可答应了你林叔,得好好照顾他外孙女。”余老爷子有些执拗:“而且你那些侄子辈里,还有谁能比淮安更优秀?更能配得上知睿?”
余明远表情平静地给老爷子倒了杯茶,意味不明:“也不一定非要侄子辈照顾。”
“你这话什么意思,”余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余明远,“总不能让叔叔辈来照顾吧?”
她的语气冷淡得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一个“林知睿”,那个被他拒绝无数次,被他用道德绑架不该爱他,依然不顾一切要爱他的林知睿。
余明远的心里涌上无端恐慌,面上还算平静地问:“为什么不想听?”
林知睿在昏暗的车厢里,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因为没有意义。”
阴沉的天空终究被撕开道口子,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洒下。
刚缓解的路况再次变得拥堵。
天色暗沉无光,车内更是一片沉寂黯淡。
车里打着空调,可余明远却觉得犹如冰窖。
林知睿比这一切更冷,更暗。
余明远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不,是很多事。
第 52 章 要四天
余明远曾经对林知睿说犯傻总比犯错好,犯傻顶多惹人一笑,可是犯了错,伤人伤己,害人害己。
当时林知睿问他,哥哥你有没有犯过错,有没有伤害过谁。
他坦诚地告诉她有。
是的,这些年,他做错了很多事——
在她因为好奇用家里电脑游览某些会有很多弹窗的网站被父母发现时,怕她被父母责罚,他主动认下,替她遮掩;
在她偷走他的衣服,洗完澡贴身穿着时,怕她伤心,他只是让她还回来,没有严肃地批评她,将她对自己哥哥身体的探索扼杀在摇篮里;
在她半夜来到他房间,爬上他床,要他教她接吻时,他没有告诉父母,让他们及时介入,挽回妹妹走入歧途;
在她躺在他床上,埋在他枕头里,啜泣低吟他的名字时,他没有敲响门扉,提醒她探索自己身体时不该想着自己的哥哥。
不曾想,约莫半个小时后,余老爷子派人前来,让她到书房去。
管家领着林知睿刚到老爷子书房门口,就看到余明远自书房推门而出。
看到他,林知睿一个激灵,瞬间垂下头,挺直脊背,往赵管家的身旁靠了靠。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明到了来自他身上那清雅好明的气息,睫毛微颤。
余老爷子正躺在藤椅上,见林知睿进来,他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林知睿乖乖巧巧地喊了声:“爷爷。”
“睿睿到这里坐。”老爷子慈祥地笑笑,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让林知睿坐到他身旁。
林知睿乖巧地坐下。
老爷子先是和林知睿聊了聊家常,以及她对余淮安的整体印象。
而后余老爷子笑眯眯地询问:“睿睿,你觉得淮安不合你的眼缘?”
林知睿小心翼翼开口,暗示余老爷子:“淮安哥确实挺优秀的,但可能我和淮安哥没有那个缘分……”
余老爷子开玩笑般道:“那今晚宴会我们余家优秀的晚辈都在,你看谁比较和你有缘分?”
不知为何,听余老爷子这么说,林知睿第一反应不是拒绝,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余明远那深邃的眉眼。
她一时间有些怔愣。
而就在这时,赵管家敲门进来,将一盘樱桃蛋糕放在桌上。
林知睿这才回过神来。
她在想什么呢!
那可是余三爷,余家的掌权者,是她不能招惹的人物……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招惹过了,不得躲着他走,往他面前凑做什么?
林知睿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道,“余爷爷,还是算了吧……”
这媒人您和外公其实也不是非做不可……
见林知睿这般态度,余老爷子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感情这事急不得。这两个小辈们才相处多长时间,总得给人慢慢生情的机会。
林知睿不知老爷子的心思,在聊了会天后,她见余老爷子有些困乏,便起身告辞了。
临着离开前,余老爷子指着桌上的樱桃小蛋糕:“睿睿把这些拿回去吃吧。”
这蛋糕原本就是他为林知睿准备的,只不过小姑娘拘束,方才眼睛都快要黏在蛋糕上了。
林知睿没有拒绝。
毕竟她确实很喜欢樱桃小蛋糕。
林知睿推门,紧张兮兮地探头看着门外的走廊。
走廊上寂静无人,没有一点动静。
林知睿松了口气,端着小蛋糕,小羊皮鞋踩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朝着房间走去。
刚走到走廊拐角处,一道低醇的嗓音从身旁的传来,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林知睿。”
她的名字被人不疾不徐地念出口。
极其端正低醇的男嗓,字正腔圆,带着几分慵懒。
林知睿浑身神经紧绷,她停下脚步,僵硬地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顿时目光被吸引住。
窗外是落着大雨的庭院。
这是一场罕见的月亮雨。瓢泼的雨水从天而至,而月光却肉眼可见、皎白柔和。
男人白衣黑裤,神态散漫。
他站在这片月光笼罩的角落中,斜靠着墙,淡色薄唇咬着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
银白的月光自窗外投进来,落在男人深隽清贵的轮廓上,金边框眼镜上、白衬衫上,让他整个人看着冷淡、斯文、却又带着一些浪荡的性感……
林知睿手中的奶油蛋糕“啪嗒”落下,落在奶白色睡裙布料和嫩白的小腿上,空气中樱桃果酱的清甜和奶油的甜香更加浓郁。
大脑一瞬间空白。
强有力的性/冲击力仿佛也化作这场偌大的风暴中的一环,噼里啪啦地席卷了她的脑海,在名为灵感的枯田中下了一场盛大的暴雨。
她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余明远,想要画画的手蠢蠢欲动。
救命!
这人体、这构图、这意境、好绝!
要是衣服扣子再这样……姿态再这样……会不会更有艺术感?画出来更有冲击力呢?
正失神的时候,她对上余明远那极有压迫感的视线,瞬间理智回炉。
林知睿刚想要离开,但猎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彻底掉入带有预谋的陷阱中。
男人已经掐灭了手中烟,像是狩猎的狮子一般,不紧不慢地逼近上前。
白色的闪电劈过,雷鸣轰隆中,夹带着锁扣转动的声音。
陌生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中,唯一的光源便是窗外银白朦胧的月光。
男人骨架宽大挺拔,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覆盖其中,带来一种身形上的压迫感。
昏暗的光线弱化了她的视觉,却让她的嗅觉越发灵敏。
她明到来自男人身上,那清淡温雅的木质香,混了点龙井茶的味道。
带着温柔的强势,无孔不入地入侵她的感官。
林知睿后背绷紧,呼吸颤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要拉远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但她后背紧紧贴合着墙面,她又能往退到哪里?
“你你你你……”林知睿呼吸急促,心脏跳得极快。
隔壁就是余爷爷的书房,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男人抬手,修长冷白指尖抵在她的唇角,语调低沉,缓缓拂过她的耳廓:“知睿,现在见了我,不喊人了?”
他似笑非笑道,在念到“知睿”二字时,语气加重,带着莫名的意味。
听到她的名字被他缓缓念出口,林知睿抿了抿唇,眸光微闪,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便缓过劲来。
毕竟圣让卡普费拉那晚的人是林睿,不是林知睿。
她林知睿在此之前,才不认识什么余明远呢!
在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他:“……三、三叔,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用气音问道,做足恭敬乖巧的晚辈姿态。
只是刻意压低的声线,却将她的心虚暴露无遗。
听着“三叔”这个称呼,男人的眉心跳了跳,幽沉的目光无声地笼罩在她身上。
“三叔?”男人薄唇掠起极淡的弧度,带了点冷意。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迫人:“我记得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怎能不沉陷呢?
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二岁,喜欢上余明远,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哥,你知道自己喝不醉的,”林知睿说,“和我就别玩酒后吐真言了吧?”
余明远收回手,没开下一罐酒。
他看着她,目光很深,浅色的瞳仁里滋生出她未曾见到过的情绪。
是隐忍克制到了极致之后,本能的反抗。
“四天,我只要四天,”他说,“我们在一起。”
第 53 章 谈恋爱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跨越了禁忌线。
哪怕只是卑微地问她祈求四天。
林知睿不解,“四天能改变什么呢?”
“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她身上的青柠混合着清苦的啤酒味,就像萃毒的蜜,明知不能靠近,却恨自己饮得太少,“这趟旅行结束,等回到上海,我会帮你说服爸妈,并且费用的事你也不用担心。”
他表情再平静,还是难免泄露出紧张。
他怕她拒绝,所以用说服爸妈让她参加摄影比赛作为“要挟”。
林知睿顶着他含笑的视线,咬住了唇,面上红霞彻底铺开。
她说谎会耳朵红这件事,连她外公都不知道……这人瞎猜的吧?
但就算两人彼此间心知肚明又如何?
她装死到底,他又能拿她怎样?
“我始终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知睿面上挤出一抹乖柔的笑,“不过您是不是该让让了?虽说您是长辈,我不会怀疑您的人品,可我们还是得注意避嫌?毕竟我马上就得和您侄子结婚了。”
虽然她迟早得和余淮安退婚,但这种时候还是先拿这个未婚夫挡一挡吧。
话音刚落,余明远蓦地笑了。
他眸色愈深,周身气质陡变,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强势与压迫感,危险到极致,也迷人性感到极致。
他不紧不慢地向前逼近了一步,进一步挤压林知睿的呼吸空间。
空气中的奶油、樱桃与乌木烟草的气息紧密地挤压在一起、压实。
“避嫌?”他居高临下地凝着林知睿,唇角弧度点了些讽刺的意味,一字一顿地逼着她:“你也说了,我和你互不相识,还是你的长辈,我们需要避什么嫌?”
他的嗓音温醇沙哑,只不过在提到“长辈”二字时,语气略微加重。
林知睿被这骇人气场吓到,身体轻轻抖了下。
她仰头看他,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委屈,“哪有您现在这样的……亏我来之前还觉得您是位值得尊敬的人物!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余明远轻笑,声音压低,意味深长:“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像那夜一样?”
林知睿怔住,微微恍惚。
同样的雨声不止,同样的步步紧逼、气息交织,这一切与记忆中那缠绵旖旎的影像相吻合,却又有所不同。引着她去回温。
林知睿思绪控制不住地被这暧昧的氛围所带着,被迫回想起南法那夜她哭喊叫着“余先生”的所有细节。
待回过神来,她对上余明远好整以暇的目光,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羞恼,忿忿地别开眼不再与他对视。
明明那天两个人都说好了一别两宽、好聚好散,怎么现在他偏偏非要纠缠不休呢?
堂堂余家掌权人有这么玩不起吗?
现在至少她和余淮安表面上是联姻关系……这人不会打算强抢侄子的未婚妻吧?
林知睿被这突然出现的可怕想法吓到,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那可是他亲侄子啊,而且她外公还是他的忘年交,余明远不至于这么畜生吧?
想到这里,林知睿看余明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异样。
她要是真的和余明远在一起,外公得打死她。
老林家的门面还要不要了?!
老爷子的脊梁骨都得被他人给戳塌了!
本来她和余明远睡一晚已经错了,她不能一错再错!
如果他真的存了这么个心思,她还不如直接在明面上说出来,绝了他这个的念头。
她必须坚定不移地表明她的态度!
于是,林知睿目光坚定地直视着余明远,“您怎么正常对待晚辈,就怎么对我好了。而且淮安哥对我挺好的,我不想往他头上戴帽子,就算我想,我外公也不会同意的。”
就算是要和余淮安退婚,她也不想以这种方式退婚。
林知睿想了想,觉得这话不保险,又补充道:“而且来之前我外公还特地强调您是他的忘年交,让我叫您一声叔叔。他说您为人端正,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出那种道德败坏的事情。我没有在南法见过三叔您,不管曾经是什么,但是现在,以及以后,您就是我最尊敬的长辈。”
这话一出,空气陡然陷入沉静。
唯有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余明远面无表情,深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林知睿低垂下脑袋,压下心口的慌乱烦躁。
漫长的沉默后,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你走吧。”
余明远放开了林知睿,很绅士地让开了身子,他身上那氤氲着体温的木质男香和烟草气味也随之远去。
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真就这么轻易妥协了?
林知睿眨眨眼,谨慎地看着余明远。
四目相对之时,余明远淡淡地笑了下,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温和、无波无澜,令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似乎除了刚才那一下外放,他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仿佛在此刻,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出现横亘在俩人之间。
林知睿松了一口气,“三叔再见?”
余明远淡淡地应了声。
见余明远没有反应,于是林知睿匆匆越过余明远,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外看去。
还好还好,没有人。
她推门离开,而后脚步越来越快,像是只虎口逃生的小鹿,逃之夭夭。
鼻尖似是还萦绕着方才少女身上甜美可人的樱桃奶油香。
余明远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女逃跑的背影。
林知睿飞快地逃回房间,关上门,将房门锁住。
她后背抵在门板上,心脏骤跳不停。
空气中奶油和樱桃的甜香味浓重,林知睿低头看着被弄脏的裙子欲哭无泪。
她可没有备用衣服啊。
就在林知睿纠结要不要找余宅里的管家要一套备用衣服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
林知睿的心跳和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谁?”
“知睿小姐,是我。”
门外是赵管家的声音。
林知睿打开门,就见老管家站在门外。
他一只手臂上抱着一条裙子,一手端着一碟樱桃小蛋糕。
老管家笑得和蔼,“刚刚听说您的裙子弄脏了,我给您送一条。”
想也知道是谁让老管家送来的裙子。
“谢谢管家了。”林知睿微笑,接过老管家手中的裙子和蛋糕。
管家走后,林知睿换上这套裙子。
裙子面料柔软,极为合身,完全符合她的尺寸和审美。
林知睿垂下眼。
这人还挺细致体贴的……
因着今夜的事,林知睿有些睡不着。最后索性坐起身,找了纸笔随意写写画画。
笔尖一旦落在纸上,灵感便如泉涌,完全止不住。
等林知睿回过神来,一张光影感极强的速写已经完成了。
男人逆光靠在玻璃窗上,薄唇间叼着烟。光影在纸上有了形状,完美勾勒出他优越性感的形体。
林知睿深吸一口气,合上速写本扔在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她点了下头。
余明远拿起手边的饮料喂她喝了几口。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了几分钟电影。
她伏在他胸口,毛衣柔软温凉,有着好闻的青柠香气,她微微阖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调懒懒地问:“干吗不在酒店里待着啊……”
他根本就不是带她来看电影的。
亲亲摸摸的还不如留在酒店。
难道他就喜欢这种隐秘的刺激?
“林知睿。”
她听到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声气,再淡然不过的声音,却叫她听出了用尽全力的克制。
他说:“我不敢。”
不敢和你待在酒店房间里。
第 54 章 很后悔
余明远这句“我不敢”,比之“我要你”更令她怦然悸动。
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见他的声音沉沉地压在耳边,还有清晰的、剧烈的心跳。
他此时应是怎样的表情呢?
她看不见,也不敢想。
但她确信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因为他所谓的“不敢”,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那些旖旎纠缠的梦里。
她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和她哥四天都在床上度过。
先前刚回国的时候,林知睿联系过几家知名画廊。
在她闭关画画的这几天,这些画廊纷纷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林知睿选来选去,最终选择了一家和她创作调性最匹配的画廊。
经纪人不在这边,林知睿只好亲自去谈。
只不过这家画廊在国内知名度颇高,负责人有些傲气。
他们既看重林知睿在国外拍卖出五千万的名气,但又觉得林知睿年纪小,又是才回国不了解国内行情,想要压她的代理费。
一连几天扯皮,林知睿终于和对方确认得差不多,就差签代理合同了。
其实只要林知睿搬出自己是颂源集团董事长林绍海外孙女的身份,对方不敢这么拿乔。
但林知睿对于绘画有一种特殊的执拗。她想像她妈妈一样,在不靠任何家族光环的情况下有所作为。
结束饭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林知睿和画廊负责人告别。
出了包厢,林知睿垂眸看了眼手机。
来之前,余淮安不知怎地知晓了她要签合同的事情,表明晚上来接她。
而本着撮合小辈的意思,林外公答应了。
只不过林知睿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余淮安露面。
就在林知睿准备给余淮安打电话时,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来电人正是余淮安。
林知睿接听,听筒那边传来余淮安的声音:“抱歉知睿,公司临时有个会,我可能不能去接你了。”
林知睿:???
她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情状。
林知睿应声:“所以你现在还在公司?”
余淮安的声音带着带着歉意与真诚:“不好意思知睿,最近公司有些忙。”
林知睿:“……”
林知睿默默地再次确认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吧?
那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她现在的情况呢?她也好早早联系家里的司机来接她啊!
林知睿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口吐芬芳的心情,“没关系的,工作更重要。”
余淮安:“委屈你了,合同谈得还顺利吗?”
“挺好的。”
“作为补偿,明天我请知睿吃饭如何?”
“不用了,明天我有点忙。”
“好,那你注意安全。”
忍着不耐和余淮安简单聊过几句后,林知睿挂断电话,联系了家里的司机李叔来接。
只是从林家到这里有很长的距离,她还得再等一会。
林知睿在会所大厅坐下,打了个呵欠,杏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而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不远处的一间包厢开门,一群光鲜亮丽的公子哥从里面出来。
“今晚荣家的拍卖会迢迢姐可真是风头无二啊。我要是有个花五百万为我拍下红宝石项链的神秘男友,做梦都要笑出花了。”其中一个女伴开口。
但周围同伴却无一人应着她,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女子注意到坐在不远处坐着的林知睿。
“唉?那人是谁啊?怎么看着有点像迢迢姐?”女子皱眉。
“得了吧,只是看着和迢迢姐有几分像而已,完全比不上迢迢姐好吧。”另一位女子对林知睿评头论足道。
一开始,林知睿并未意识到旁人的谈论与自己有关,直到感到身后持续投射来的目光,她这才扭过头,看向对方。
顿时那些背后议论的女子脸色难看了起来。
若是从斜后方看,面前少女倒是和谢迢迢有几分相似,但若是正面直视,顿时高下立分。
少女五官甜美娇俏,细软黑长发温柔乖顺地散在肩膀上,更衬得肌肤瓷白细腻。一双杏眸澄澈干净,宛如清晨第一滴晨露落在娇嫩的鸢尾花上。
和她比起来,谢迢迢就像是炉窑作坊里生产出的流水线产品般,是无法与真正的皇家白瓷相提并论的。
这群人中为首的公子哥眼中划过惊艳。他推开怀中抱着的女伴,巴不得少女明亮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只是林知睿在看过这群人后,便平淡地移开视线。
她平日里接触到的都是京北顶级豪门圈,现在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要么是私生子,要么是连她这个圈子的人都摸不到的人。
她低下头继续翻手机,估摸着司机来这里大概需要多久,头顶却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美女,要不要一起玩玩?那为首的公子哥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林知睿身上,带有毫不掩饰的目的性。
林知睿眉头微皱:“你有事吗?”
女孩声音清脆,落在男人耳中格外动听。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知睿,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的笑:“我叫郑驰,美女,我该怎么称呼你?”
林知睿不愿与眼前这人有过多交流,冷淡开口:“林知睿。”
郑驰愣了一会,一时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说过。
他不知道,林知睿在出国之前本该叫“谢睿”,出国五年,回国后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作画上,平日里深居简出,低调得很。
故此,郑驰想当然地以为林知睿不是这圈子里的人。
郑驰摸着下巴,目光更越发肆意,“睿妹妹,咱们要不要找个地好好认识下,哥哥也好带你玩玩。”
男人黏腻的目光肆意地落在她的身上,令林知睿恶心的同时,更是感到害怕。
林知睿浑身绷紧,她快速拎包起身:“不好意思,我家司机已经到了,我得走了。”
哪怕司机现在还没来,她也不想和这帮人呆在同一空间里,谁知道这些人喝酒上头会做出什么事。
她刚想朝着会所门口走去,谁知对方却大步上前拦在林知睿面前,“别先走啊,先一起喝一杯呗。”
林知睿气得憋红了脸,她拿出手机,试图拨电话。
但对方上前一步,一把夺走了她的手机。
郑驰看了眼屏幕上的电话号,面色不悦:“睿妹妹,你这就不上道了,报什么警啊。”
而他身后的那些人大概也习惯了郑驰的混不吝,全都只是在一旁看热闹,一点也没有阻止郑驰的意思。
林知睿后退一步,呼吸急促了些。
她压下心中恐慌的情绪,强撑着气势冷脸瞪向对方:呵斥:“不想得罪林家就让开!”
听到“林家”二字,郑驰身后的人面面相觑。
林家?不会是他们想的那个林家吧?
林绍海老爷子还真有个千娇万宠的外孙女,只不过那位林大小姐向来深居简出,认得她的人很少。
而且眼前这位林小姐和谢迢迢长得有几分像,可别真是那位林小姐,不然他们可算是捅了娄子了。
郑驰盯着林知睿憋红的俏脸,越发心猿意马,对同伴的告诫置若罔明。
“林家又怎么样?我郑驰可不怕!”
他说着,毫下限地往林知睿身旁凑。
林知睿浑身神经紧绷,近乎是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气氛寂静无声,像是要冻结了般。
林知睿紧张地攥紧手指,见机不妙,正想要绕过郑驰逃跑,却被对方拽住手臂。
男人脸色铁青,凶狠阴沉的目光瞪向林知睿,咬牙切齿道:“想走?谁他妈给你的胆子打我的!”
“我给的。”清冽低沉的男嗓自身后传来。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立刻噤声,怔在原地。
就见斜对面的包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一行人正站在门口处。
为首的男人,身形优越,挺拔修长。面部轮廓深隽清贵。
他头发后梳,黑色的三件式西装一丝不苟,皮鞋纤尘不染,本就令他矜贵温雅。更别提他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更显得他气质斯文疏冷,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冷漠傲慢。
令人打眼望去,便移不开目光。
在他身后还站着大半人,都是行业内赫赫有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会都默默站在他身后,簇拥围拱着他。
林知睿没想到余明远居然也在这里。
隔空对视时,她微微睁大眼。
那冰冷镜片背后的目光莫测,看得她情绪微乱。
林知睿张了张口,嗓音干涩地喊了声:“余叔叔……”
少女的声线本就甜而软,说话时总会给人一种娇娇的感觉。更别提她现在的声音中带了些若有似无的委屈,更是听得人耳根酥麻。
此言一出,大厅内陡然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开腔,皆是面色微妙,屏息凝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视线在林知睿与余明远之间不住地打量着。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余氏集团现如今的掌权人,令人明风丧胆的余家三爷。
被看他表面温和斯文,实则手腕果决狠辣,更是出了名的冷硬心肠、不近女色。
他从不让任何女人作陪,也不喜欢有女人敢对他撒娇了。
这女孩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招惹这位余三爷,真是不知死活。
而看到这一幕,郑驰那群二世祖更是心中狂喜。
这给脸不要脸的女人,这回可是撞到铁板上去了。与其求余三爷,还不如好好和他郑驰赔礼道歉呢。
然而接下来这一幕,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就见那位向来高不可攀的男人沉着脸,大步上前走到少女面前,弯下腰,牵起她的手,沉声问:“手还疼吗?”
众人:???
郑驰:???
林知睿仰着小脸怔怔看着他,一股纷乱如麻的情绪在心底肆虐。原本虚张声势强撑出来的镇定无畏,也在这一刻因后怕而轰然坍塌。
“余叔叔。”
少女委屈巴巴地叫了声,玲珑杏眼中蒙上一层水色,眼睑下的红痣在泪水下越发红润,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面前的男人一声轻叹,似是无奈。
他弯下腰,抬手,温热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脸上,温柔地拭去她眼尾惊慌的泪水。
林知睿耳朵微微发烫,只感觉那掌心的热度似是要沿着被他触碰过的肌肤一路烫到她的心底。
见到这幅情景,在场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余明远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
心中抓心挠肺地好奇。
这,这个女孩究竟是谁?
能让在商界中杀伐果决余三爷,流露出这般缱绻柔情的一面。
郑驰见状,更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栗不止。
就见男人握着少女的手,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到郑驰身上,不带有丝毫温度——
“你要动她?”
“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照顾人?”他这话莫名听出了一丝委屈。
好似在控诉这么多年,他没享受过她的照顾。
“后悔了吧?”林知睿白他一眼,“拒绝我这样一个知冷知暖,会疼人的。”
“嗯,后悔了,”余明远深深看着她,轻声说,“很后悔。”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哼了声,“后悔也来不及了。”
沉默良久才听他缓声说:“我知道。”
林知睿想抬头看他的表情,但忍住了。
吃完,林知睿把东西收拾好,怕在房间放一晚上有味道,打电话询问过前台后,把垃圾丢去了指定的地方。
她回来时,余明远已经洗漱完。
他没上床休息,拿上她的行李箱和东西,“走吧,送你去房间。”
两人的房间不在同一层。
没想到林知睿把门一关,从余明远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放倒打开,拿出换洗衣服。
“你先睡,”经过余明远身旁时,林知睿丢下句,“我去洗澡。”
第 55 章 转过来
林知睿洗完澡,走出浴室,余明远和他的行李箱都不见了。
听到敲门声,余明远并不意外。
打开门,林知睿穿着睡衣站在门外,手边是她的白色行李箱。
余明远表情淡然,“怎么过来了?”
林知睿推着行李箱,从余明远身边挤进去,口气生冷道:“你这间房间是用我身份证定的。”
余明远关上门,沉默地看着她放下行李箱,打开后拿出她那些瓶瓶罐罐。
他走过去,“那我去睡那间……”
一阵瓶罐撞击声,刚拿出来的东西又被她一股脑扔回了行李箱,然后“砰”地一声合上。
余修明的遗体还在病房,整层楼被封锁得密不透风,林知睿跟着庄晟去看一眼。
第一次见余修明就是在医院,她跟着余明远一起来的。
因为余明远说这是他小叔,林知睿自然而然以为人已步入中年,谁曾想看起来也就比他们大几岁。
也的确大得不多,余明远的爷爷在三十八岁的时候选择再收养一个儿子。
余修明毫无血色地躺在那,林知睿看了两眼也就没再看了,转过身来到窗边,将窗户支开,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身后传来庄晟的声音。
“和我结婚吧,林知睿。”
“我需要遗产,而你需要庇佑,而且我保证,我会爱你。”
她良久没有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过来会儿,她转过身,靠着窗台,嘴角含笑,“你怎么保证?庄晟,我不是一个会听信男人鬼话的女人。”
“况且你的爱,对我来说,并不值钱。”
庄晟眸底有些暗沉,“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不需要。”等待的过程中,林知睿提心吊胆、食不知味,生怕传来自己亲爹和余明远在医院大打出手的消息。
结果等父亲终于慢吞吞地回来,却是面色红润、喜上眉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见了女婿。
林知睿不明就里,拉着父母火速出院,正式开启新年的假期生活。
做米虫的日子简直快乐到爆炸,看在被无限投喂的份上,林知睿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乖巧女儿的角色,随父母走亲访友,作息无比规律。
心脏没再出现过刺痛的情况,林知睿偶尔抚过心口,能感受到平缓稳定的心跳。
虽说称不上多么强健有力,但还算规律,也不会因为意外出现在生活中的人再泛起涟漪。
她花了几天林间,接受了余明远突然回国的事实。
毕竟他走林一声不响,回来也没有通知她的必要。
更何况,他也通知不到她——她早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切断了一切信息来源,只为把他排除在生活之外。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以如此狗血抓马的方式和他产生交集。
当真孽缘,妙不可言。
林知睿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同林,伸指拨弄着捕梦网垂下的羽毛。
父亲的声音隔着一道卧室门传来。
“睿睿,人家医生好心提醒,让你出院一周后去复查。反正你在家也没事,挂个明天上午江大附医的号检查检查,我和你妈也好放心。”
林知睿“蹭”地从床上坐起,关注点却没放在要去医院这件事上,冲门外说话的同林,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什么?你什么林候加医生的联系方式了?!”
“没有,江大附医公众号给我发的。”父亲的话变得含糊不清,像是心虚,“医生都很忙的,哪有林间专门来提醒我。”
据林知睿所知,江大附医虽然在国内三甲医院中名列前茅,却也没有在公众号上开通针对病人的复查提醒服务。
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逐渐远去,林知睿跳下床追过去,拉开门的瞬间,看见的却是母亲的脸。
李毓秀女士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洗过的苹果,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这孩子,进急诊可不是小事情。身体是自己的,当然是复查一下才放心。我和你爸马上要回北城上班,不能每天照顾你,你要学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林知睿被母亲的碎碎念搞得头都大了,在下一波精神攻击开始之前,果断举起双手投降。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经过一番操作,林知睿在公众号上挂了心血管内科的专家号,费用不菲且只有上午看诊。
为了防止上回的社死场面再次出现,她特地挑了自己最林尚的一套衣服,短裙长靴配上波浪卷发,与之前不修边幅的林知睿可谓是判若两人。
就算小周护士此刻站在面前,估计都认不出她。
林知睿做足准备,婉拒了父母陪同的好意,信心满满地进入了梦乡。
然后——睡过头了。
父母早已出门走亲戚去了,临行前还特地叫过她起床。林知睿大被一蒙盖过头顶,只当是梦里产生的幻觉。
而现在,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11:38”,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春节假期过去,江城的大小道路堵车严重,林知睿索性扫了辆共享电车,在大排长龙的汽车间风驰电掣般穿梭。前一晚精心打理过的长卷发被风吹得散乱不堪,要多狂野有多狂野。
眼看即将胜利抵达终点,就在江城附医的前一个路口,林知睿被交警拦住了。
高大魁梧的交警指着她电车前筐里标配的骑行头盔,语气公事公办。
“这位女士,您在行驶过程中未按规定佩戴头盔,请您配合接受处罚。”
离约定的就诊林间还有三分钟,林知睿豁出去了,楚楚可怜地露出恳求的神色,一双柔和的小鹿眼里泛起水波。
“交警同志,我真的有急事,就这一次……通融一下?我保证绝不再犯!”
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抬头看她一眼,唰唰几下开好罚单,递到林知睿手里。
“被查的十个人里有八个都这样说。”
话语中含着轻微的哂意,似乎是见得多了,认定她在耍滑头。
林知睿只好苦着一张脸,拿出手机缴纳罚款,又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戴好头盔。
只这几秒的林间,交警凝神看了她片刻,忽而迟疑着开口:“等等……”
恰逢红灯变绿,林知睿根本无心听他后面的话,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还等什么?再等下去她的复查就全泡汤了!
到达医院已经是十二点十分,午休林间的大厅相对安静许多,导医台也已经空无一人。
林知睿抱着侥幸的心理,跟随导览指示自行上了门诊部三楼,只希望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动作慢些,脾气好点,能够包容她这位迟到的病人。
正午阳光拨开云雾,穿过玻璃涌入南北通透的走廊,一路流泻到林知睿脚边。
诊室门口挂着医生的履历简介,林知睿将其与公众号上的照片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轻轻叩响了心内三诊室的门,忐忑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诊室的门从内部打开。
熟悉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林知睿微仰起头,视线一寸寸上移,余明远俊朗淡漠的脸落入眼帘。
与急诊那次不同,他未戴口罩,没了外在的遮挡,林知睿得以认真观察。
分别四年,他的相貌一如往昔,只是轮廓更加分明。浓密的长睫垂下,半遮住深邃眸光,其中蕴含的情绪意味不明。
相比于她的震惊,他的表情只有细微变化,浓黑如墨的眉尾稍稍扬起,如同死水微澜。
林知睿下意识后退几步。
直到想起自己是来看病的,才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扫了一眼心内三诊室的门牌,故作镇定地问道:“我是来看病的,请问邱医生在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余明远的肩膀,去看室内的情况。
可惜他太高了,将一切挡得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次,余明远没有直呼她的名字,似乎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病人对待,清冷的表情没什么起伏。
“老师年纪大了,看诊结束就去休息了。”
这样的结果在林知睿的预料之内,她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浮上几分失望,手指紧紧捏住挎包的背带,再次缓缓向后退去。
“哦,那我下次再……”
余明远及林打断了她的话。
“你来看病?”他撤开一段距离,让出了进门的路,“那进来吧。”
对于余明远给自己看病这件事,林知睿其实是很不情愿的。
抛开和前任三番两次纠缠不谈,她花了专家号的挂号费,得到的却是刚毕业的急诊科医生的服务,怎么想都是亏了。
于是她停在原地,没有动,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仿佛看出了她眼底的不信任,余明远提醒道:“上次急诊也是我给你做的检查。”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余明远再次开口,加重的语气多少含了些警告:“林知睿。”
等到回过神来,林知睿已经走进了诊室。她懊恼地发现,骨子里依旧有听从余明远的本能。
换言之,她又怂了。
诊室内一尘不染,诊台上除了台历和电脑,还放着一摞专业相关书籍,像是刚被人整理过。
已经过了规定的看诊林间,系统无法开具检查单,余明远直接引着林知睿去了相连的房间。
房间很小,余设简单,只有一张单人病床。林知睿走到床边,见紧随其后的余明远拉动蓝色隔帘,将独处的两人困在更显逼仄的空间里。
林知睿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余明远指了指角落里的白色仪器,发出言简意赅的指令。
“做个心电图。躺好。”
鉴于医生和患者的身份,林知睿不敢违抗他,只好听话乖乖躺好,极其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感受到余明远将仪器自带的夹子分别夹在她的手腕和脚踝上。
夹子是机械独有的冰冷,动作间,温热的指腹恍惚蹭过她的肌肤,留下记忆中的粗糙触感。
作为一个写文多年的网黄作者,林知睿的脑子里开始生产一些不合林宜的黄色废料。
医院,道具,白大褂,她感觉自己和余明远在玩某种不可言说的play。
上了大学,两人进入热恋期,但如胶似漆的情侣也会偶尔发生争吵。林知睿抱怨他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待她并不亲密,也不会安抚哄人。
余明远不解释,也不争辩,林知睿气得扭头就走,结果冷不防被他偷袭,扛到酒店就是一顿猛干。
林知睿彻底消停了,整个周末都瘫在床上。
她不得不承认,余明远不是石头。对待猎物,他有十足的耐心,然后再慢条斯理、从里到外把她吃掉。
他像一条温暖的鱼,衔住了海鸟脆弱的脖颈。
林知睿给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外号,她叫他——
“小鱼。”
她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铺天盖地的尴尬瞬间淹没了她。
余明远的目光从她脸上自然移开,缓缓落在仪器的显示屏上,客观地下了结论。
“心跳很快。”
“那你需要什么?遗产内的固定资产你可以留着。”
“我不需要。”
“那婚后,我每个月的工资都归你。”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林知睿朝他掷过去手里的包,眉梢带有怒气。
“那你需要什么?”
庄晟从地上将她的包捡起来,“余修明是去世了,但这并不代表你是自由的,林知睿。”
他说话时慢条斯理,符合他多年来的做派。
“如果他没去世,今天你们应该去领证,成为他的妻子。”
林知睿垂眸沉思。
“相比较,我和你求婚是不是更能让人接受?”庄晟和她谈着条件,“婚后我们可以各玩各的,你希望我对你付出感情也好,让我不管你也好,都可以,等一切稳定下来后,离婚也不成问题。”
“我没想过拒绝你庄晟。”
“但我……”也答应不了你。
林知睿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愿意敞开心扉,她沉默许久后道,“我要去找余明远。”
“你还是对他不死心?”庄晟觉得有些可笑。
“我要去找他。”她只有这一个答案。
“他不可能和你结婚。”
“我知道。”
房间里一片安静。
风吹得树影晃荡,投射在林知睿面部上,明暗流转。她像是连呼吸都没有的木偶,光影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扭曲。
窗外风与树似沙似海的摩擦声反倒让人沉下心,庄晟忽地明白了。
自始至终他是旁观者,却是自认为最了解林知睿的人。
她对余明远仍有执念。
“那就以两个月为限,余修明的死讯两个月之后估计就瞒不住了。”
沉静的夜,唯有彼此清缓起伏的呼吸。
空气里有淡淡的青柠香,被房间里的暖气蒸腾,薄雾一样覆在他鼻尖。
对一个高烧刚退,身体尚在疲惫中的人来说,无异于久困沙漠的人喝到一杯冰镇的带着气泡的七喜。
从头到底的沁凉舒爽。
本来平躺着的人,侧过头,在昏黄的视线中,看着离自己一臂之遥的人。
她背对自己,一头墨色长发几乎铺满了整个枕头,手臂搭在被子外,睡衣袖口堆叠在手肘。
一动不动,把自己睡成了个小石雕。
余明远无声地笑了笑。
他叫了她一声:“林知睿。”
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手指不太明显地蜷了蜷,过了一会儿才发出类似睡着被吵醒的“嗯”。
余明远没拆穿她,只轻声说:“转过来。”
第 56 章 不舒服
林知睿没动,手指暗自拧紧被单,声音闷在枕头里,不耐烦道:“转过来干吗?”
余明远侧过身,长臂一伸,将她转了过来。
大概是太过震惊,被“翻面”后,她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干干净净,认认真真地凝视着他。
余明远低头看着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
她站在院子里那株白玉兰下,见到自己的第一眼,眼里不见任何厌恶或是喜欢,带点怯生生的好奇和打量,纯粹干净,让他的心软得不像样。
余明远哪里受得住被她这样看着。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后脖,强硬地让她仰起头,同时自己俯身低头,深深地吻住她。
因着有会所的监控作证,所以这事很快便解决了。
郑驰被拘留十日。
从警局出来后,郑董追了上来,一脸讪笑:“三爷,今晚这事确实是犬子做的不对。”
他现在顾不得那被拘留的私生子,只在意余明远的态度。
余明远表情淡淡,眉眼淡漠斯文。
郑董愈发惶恐不安,“三爷您放心,我明日便去林家,给老爷子赔罪。”
余明远这才侧过脸,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郑董,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郑董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子,自有人替你管教。”
一句话便吓得郑董面色发白,手脚冰凉。
郑董今年五十多岁,在京北也算是个人物,可在余明远面前,愣是做足恭敬殷切姿态。
郑总忙不迭应道:“您说的对,您说的太对了。是我管教不当,您放心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管教他。”
直至目送着余明远和林知睿离开,郑董才呼出一口气。
不远处的昏黄路灯下,一辆亮黑迈巴赫商务车正安静地停靠着,车身在昏黄灯光下愈发锃亮。
余明远走在前面,打着电话,步伐从容不迫。
林知睿慢吞吞慢吞吞地跟在男人后面,耷拉着脑袋,像是只惴惴不安的兔子。
现在她无比心慌。
一方面是因为家中司机还没来,另一方面她也不知该如何跟余明远道别。
见他收了线,林知睿停住脚步,站在离余明远一步之遥的位置。
“余叔叔,今晚真的很谢谢您。”
林知睿像是个好学生般站着,声线温软。姿态也是做足了属于晚辈的恭敬乖巧,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余明远停住脚步,直直回望,视线悠悠地凝在她的脸上。
林知睿眨了眨杏眼,声音脆生生的,“余叔叔,我家司机马上就要来了,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要不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面上恭敬乖巧,但眉眼间却是压着掩饰不住的欢快,鲜活纯净。
余明远幽邃的瞳色深了几分。
显然,这小没良心的,打算过河拆桥。
他微弯了下唇角,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在他肌肤落下薄薄的一层阴影,声音四平八稳,不咸不淡道:“刚刚和林老通话,他拜托我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就见少女杏眼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林知睿整个人都有些懵,“外公让您送我回家”
几日前,被余明远堵在漆黑房间里的画面还记忆犹新。
林知睿打了个哆嗦,心虚、慌乱的情绪如藤蔓般缠住了她的心脏。
不要啊!她不想和余明远呆在同一辆车里啊!
这样很危险的!
外公啊,你这是在把你外孙女往虎口里面推啊!
余明远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少女娇俏动人的小表情收归眼底,,侧脸轮廓在黑暗中越发深邃:“林老担心你独自等车会不安全。你若是不信,可以再跟他确认一遍。”
林知睿怔愣了下。
刚才会所里发生的一切还犹在眼前,现在跟着余明远确实是更加安全一些。
更何况……她和余明远之间的事早就说清了,她也没必要这么躲着他。
余明远唇畔笑弧依旧,还在慢条斯理地等着她回复。
林知睿点头:“好。”
见林知睿与余明远走来,守在车门外的司机连忙上前为两人拉开车门。
林知睿深吸一口气,坐进车里。
她心里不自在,一上车就装作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几秒后,身旁的座位下陷,余明远在她身旁坐下。
随着余明远的进入,隔绝前后座的挡板缓缓升起,将两人锁在这一密闭的空间中。
宽敞的车厢空间似乎也随着挡板的升起而变得愈发狭窄,连带着空气流动的速度都凝滞了起来。
男人身上那干涩温和的木香混合着龙井茶的味道,在这凝滞中悄然袭来。
林知睿本能地绷紧脊背,她悄悄地朝着远离余明远的方向挪了挪,拉远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车子缓缓启动,车厢内气氛沉寂,唯有舒缓的大提琴曲在耳边静静流淌。
余明远全程姿态松弛地向后靠着座椅背,闭目养神。
但即使余明远毫无动作,但周身缭绕的压迫感还是令林知睿坐如针毡。
她佯装镇定地朝着车窗外看去,看着道道斑斓光影被车辆飞快掠过、甩下……
没过一会,林知睿打了个喷嚏。
车内冷气开得足,而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露着肩膀和胳膊,吹冷气时间长了,她便有些受不了了,胳膊上也立起小小的鸡皮疙瘩。
身旁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随后身旁之人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递了过来。
余明远神色淡淡,他一边将外套递给她,一边吩咐前座人将车内冷气调高些。
林知睿犹豫了片刻,终是扛不住车内的冷气,接过他手中外套。
男人的西服宽大,不是牌子货,没有任何logo,却是全手工定制,面料考究,剪裁得体。
能够驾驭住这一套的人极少,但余明远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这件外套穿在他身上,内敛又矜贵。
林知睿将外套轻轻地披在身上。沾染了男人的温度,驱散了冷意,淡淡的乌木香将她不着痕迹地包裹起来。
她垂下眼睫,轻声细语地道谢:“谢谢你,余叔叔。”
余明远侧过头,视线淡淡在她身上掠过。
她本就娇小,被那宽大外套一套,更是整个人都陷进衣服里。那张瓷白精致的巴掌小脸被那宽大的衣领衬着,越发乖软娇俏。
余明远眸色敛了敛,嗓音矜淡:“你打算怎么谢”
听到这句话,林知睿怔住。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余明远还真的要让她付出实际行动……
不过想来也是。今晚多亏了他,她才能脱身,还是不要欠他人情为好。
“我还没想好,容我好好想想……”
“上次的《招财进宝图》不错,”余明远淡淡评价着:“不如再给我画幅画吧。”
“您这么喜欢财神爷”
林知睿下意识看向余明远,而后猝不及防地对上对方深邃温沉的眉眼。
两人的目光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他正侧头望着她。
许是倦了,他摘下了金丝边眼镜,露出深隽的眼窝,下颌微抬,姿态慵懒地仰头枕着后座,喉结线条起伏明显。
“是给我画一幅肖像画。”余明远淡淡开口。
车窗外一缕霓虹掠过,男人立体深邃的轮廓便浸在这迷离的光影中。
没了镜片的遮挡,他望向她的视线越发晦暗浓重,像是一张无形而紧密的网,无声无息地将林知睿的心脏网住。
林知睿晃了下神,心脏随着那网的收缩而猛烈跳动。
她缓了缓,轻声开口:“您要给我当模特”
“嗯。”余明远应道。
林知睿越发觉得车厢内那萦绕着的木质香愈发浓烈,像是绳索般牢牢地捆束住她。
她小口地吞咽了下,脑袋里乱成浆糊。
她无法拒绝余明远的请求,没有一个艺术家能够将这么优质的模特拒之门外。
但理性告诉她,余明远对她来说终归是长辈,还是他外公的忘年交,不想和他纠缠的过深,就不能这样做。
尽管林知睿很想像上次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她,但不知为何,对上那深隽温和的眉眼,她犹豫了……
最终在经历了激烈的天人交战后,她还是躲开余明远的视线,干巴巴地拒绝:“抱歉,余叔叔。您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不能画您的人体……”
话还没说完,对方蓦地笑了,温磁的笑声令林知睿耳根发烫发痒。
她看向余明远,认认真真地强调:“余叔叔,您别笑,我是正经的。”
余明远垂眸凝着她,眼角下压带出几分戏谑的笑纹,带着阅历所赋予的成熟男性的魅力。
他悠悠开口道:“我有说是人体吗”
林知睿瞳孔动了动,迟钝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淦!!!
她刚才好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从第一次说喜欢他开始,就铆足了劲,不计代价,不顾一切。
要了命了……余明远想。
“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他话说一半,停住了。
等了好久,没等到后续的话。
林知睿从他怀里出来,撑起上半身,垂眸盯着他,口气有点急:“说啊!”
她长发自肩头垂下,一半落在枕头上,一半落在他脖子和脸上,柔软的触感,青柠的香味。
余明远无端想起那年在老公寓,他打地铺睡在她床边,半夜醒来,黑暗中她的头发从床沿垂落,每每把他吓个半死。
但惊吓过后,他抬起手,五指缓缓穿过她的发丝,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觉得没来由地安心。
“林知睿,”他温柔地撩开她的长发,捧住她的脸,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这四天,我会用一生去铭记。”
第 57 章 凶什么
白天开车,晚上在医院尽心尽力照顾,林知睿到底疲乏,躺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醒来时,窗帘拉着,房间里只有玄关处有灯光,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看着空着的半边床,发了会儿呆。
“醒了?”余明远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
他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高烧彻底退了,看上去精神不错。
“几点了?”林知睿打着哈欠问。
“九点。”
林知睿手伸出被子,伸了个懒腰又缩回去,身体往下埋了埋,“才九点啊……”
在她脑袋彻底钻进被子前,身边的床沿下陷,一股薄荷味的清爽水汽扑鼻而来。
余明远俯下身,用下巴撇开被子,鼻尖浅浅擦过她的,嗓音低柔:“起来吃早餐了。”
由于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林知睿整个人都蔫蔫的。
收拾打扮好后,她打着呵欠下楼,小脸瓷白,眼睛里还带着水色。
刚走下旋转楼梯,林知睿就看到客厅内的景象。
她家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对面则是坐着一脸殷切笑意的郑董。
见林知睿下楼,老爷子肃穆的脸上这才绽出一丝笑。
郑董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林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见到他,林知睿下意识地蹙起眉,还没等她开口,郑董连忙道:“不记得也不要紧,我叫郑茂,是郑驰的父亲,今天专门上门来给你和林老赔礼道歉来的。”
“您有什么事”
他将桌上的礼盒往林知睿的面前推了推,痛心疾首道:“是我教子无方,让那混账冒犯了林小姐,我替他向你和林老赔不是。”
林知睿还没说话,就见林老爷子摆摆手,声音苍凉:“郑董场面话就不必再说了,郑董的道歉我实在是不敢当,老爷子我年纪大了,也没人把我当回事了,连林家的外孙女在外都得被人欺负。”
郑董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低眉顺目:“林老您说得哪里的话,您德高望重,我们这些小辈敬着您还来不及,哪敢轻视您呢。我要是敢轻视您,余三爷头一个得收拾我。”
听郑董谈及余明远,林知睿心下了然。
估计郑董今日这般低三下四地道歉,倒不是担心林家诘责,而是害怕余明远这座大山怪罪。
昨日回家后,林知睿也蒋芙聊过。
这才知郑驰的父亲郑董也算是房地产业中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而郑驰则是郑董最宠爱的私生子。
也难怪昨晚郑驰那般嚣张,即使她搬出林家,对方也没看在眼中。
只不过没想到郑董这样地位的人物,面对余明远也不得不服帖恭敬。
林知睿感叹之余,愈发切实地感到余明远的权势之盛。
见林知睿没表态,郑董继续道:“这事确实是犬子的不是,您放心,他以后看到林小姐绝对恭恭敬敬的,一点也不敢造次。”
林老爷子冷哼一声,开口:“但愿如此。”
见林知睿和林老爷子要吃早餐,郑董便不多做打扰,留下礼物便走了。
吃过早餐后,林老爷子看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外孙女,板着的脸上露出笑:“睿睿今天是要出门去签合同吗外公让司机送你。”
这回林老爷子没有再提余淮安。
林知睿眉眼弯弯:“不用了,今天蒋芙送我过去,签完合同之后我们还要去兜风呢。”
在昨晚和蒋芙聊完天后,蒋大小姐心有余悸,觉得林知睿这个乖软宝宝太容易受欺负,非要今日陪着她一起去签合同。
为了给林知睿增长气势,她还特地开了一辆名为“小红”的嚣张超跑。
路上蒋芙和林知睿聊着天。
在听到余明远要让林知睿给他画肖像时,蒋芙笑得前仰后合,得出结论:“那老男人他不安好心。他知道你想要什么,就是在勾引你,故意给你下套!”
听蒋芙这般说,林知睿藏在长发下的耳尖红红的。
“不过我这次可要说道说道你了。作为你的好闺蜜,你可从来没给我画过一张肖像画吧”蒋芙佯装生气:“呸,渣睿。”
林知睿自知有些心虚,连忙跟蒋芙撒娇,语气软乎乎地哄她:“不要生气了宝,等我画完余明远,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画!”
“哟,”蒋芙故意逗她:“我还得排在余明远后面呢。”
林知睿:“要不我先给你画”
蒋芙想了想,连连摇头:“算了吧,我还想好好活着,不敢截余三爷的胡。”
正说着,林知睿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来电者是里森画廊的经理徐境意。
林知睿心情极好地按下接听键,“喂,徐经理,我这边快要到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车外的建筑标识。
这时候蒋芙的车已经快要开到里森画廊门口,林知睿心里估算了下,大概三分钟后就到了。
“很抱歉林小姐,浪费您的时间了。您的作品真的很有个人风格和灵气,我们里森画廊也很欣赏您。”
电话那边徐经理的声音稍有些失真,林知睿表情微顿,下一秒,心中不好的预感终于落实。
“只是您的作品创作方向可能和里森画廊的定位和市场趋势不是很匹配,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能与您合作。”
林知睿蹙着眉,冷下声音:“徐经理,为了这份合同,我与里森画廊前前后后谈了一个多月。若是里森画廊这边早说我的创作方向和画廊定位不匹配,那便算了。可偏偏在今天要签合同的时候,画廊才告知我这件事。”
面对林知睿的质问,徐经理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突然电话那边隐隐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徐经理,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知睿瞳眸瞬间冷了下来。
她大概知道徐境意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了。
徐境意的声音瞬间殷切:“没什么……谢小姐,您现在是要走了吗”
“嗯,合同签完了,辛苦徐经理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送您。”
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送谢迢迢离开,徐境意在电话里对着林知睿低声道:“林小姐,我这边还有些事,先挂了,有机会再合作。”
说完,徐境意匆匆挂断了电话。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蒋芙更是一脚踩在油门上:“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耍着你玩吗走,睿睿我们去找她问清楚。”
蒋芙将车开得飞快,原本这边离着里森画廊还有段距离。现在没到一分钟,红色超跑便稳稳停在目的地门口。
两人刚下车,就看到画廊经理徐境意恭维着谢迢迢走出画廊大门。
“真是晦气,怎么在哪里都能看到傻逼,”蒋芙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脸彻底黑了:“不会就是她半路跳出来教唆画廊不和你合作的吧”
谢迢迢和林知睿一样,也是一名油画艺术家,在国内还挺出名。
只不过这名气的含金量有多少,那可就说不定了。
当初谢迢迢看林知睿学油画去巴黎美院,要死要活地也要去,非要事事踩林知睿一脚。
最后结果大快人心,谢迢迢最终没去成,而林知睿则是去了母亲曾经呆过的学校。
但在林知睿出国这几年,谢迢迢仗着自己背后有谢家撑腰,在国内艺术圈可谓是兴风作浪。
也不知谢卫东是怎么想的,非要砸钱给资源把她捧得高高的,甚至还不要脸到把谢迢迢带到林知睿母亲的启蒙老师许知秋许老面前,让许老收她为徒。
回忆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奇葩事,蒋芙更加确定林知睿被画廊拒绝合同这件事是谢迢迢借用谢家权势从中作梗。
而那边谢迢迢在和徐境意道别后,正准备上车,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林知睿和蒋芙。
谢迢迢挑挑眉,指尖拂过脖颈上戴着的红宝石项链,越发神清气爽。
“姐姐,这么巧啊,你也是来这里签合同的”谢迢迢扬起温柔友好的笑容朝着林知睿走来:“不过你这次算是白来一趟了,我刚刚听说徐经理好像并不是很想和你谈合作呢。”
林知睿表情淡淡:“徐境意为什么会拒绝我,我想你心知肚明。”
谢迢迢表情惊讶,但唇角却带着怎么也压不下的得意。
她的声音越发柔和:“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被画廊拒绝了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自己实力不济,比不过我,也不能冲着我来吧”
谢迢迢这番话,听得蒋芙心头火直冒:“某些人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迄今为止你拍卖出的全部油画价值加在一起也抵不过知睿在巴黎卖出的一幅画吧究竟是谁耍手段,谁实力不济,谁自己清楚。”
谢迢迢脸色难看起来,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毕竟蒋家的大小姐在上层豪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脾气火爆,不好招惹。
谢迢迢不太敢对上蒋芙,只好再次将矛头对准林知睿。
她这些年,除了在爸爸对她的爱上能稳压林知睿一头,其余时间都被林知睿狠狠压着。
“姐姐你闺蜜骂我,你就这样看着再怎么不对付,我们好歹还是一家人吧”谢迢迢温温柔柔道:“你就不怕姐夫知道你这种态度厌恶了你”
林知睿微微蹙眉:“我和余淮安之间还轮不到你插嘴。”
“我也是一番好心,”谢迢迢脸上流露出微妙的笑容:“听说姐夫似乎并没有呆在公司,而是在陪别的女人,或许姐姐你该反思一下你自己了。”
这般阴阳怪气一出,蒋芙刚想破口大骂,但手却被林知睿拉住。
林知睿上前一步挡在蒋芙面前,若有所思地看向谢迢迢:“你哪里得知,余淮安昨晚没有呆在公司余淮安跟你说的吗”
余淮安昨晚给她的借口是公司加班忙。
但如果余淮安昨晚真的在陪别的女人,那谢迢迢是如何得知余淮安给她的这个借口的
谢迢迢面色僵硬:“我也是听说的。”
她摩挲了下着胸前那枚红宝石项链,转移话题:“毕竟林外公他老人家给姐姐求来这门婚事也不容易,姐姐还是想想该怎样才能挽回姐夫吧,可别到最后让林外公白白伤心。”
说完,她朝着林知睿笑了笑,急匆匆地离开了。
直至谢迢迢走后,蒋芙生气:“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
林知睿纤长睫毛垂下:“我有种直觉,谢迢迢对余淮安的态度好像有点不正常。”
蒋芙睁大眼睛:“你是说……”
林知睿重重点了点头:“相信艺术家的直觉。她在提到余淮安的时候,下意识不敢直视我,而且每一次提到余淮安,她都会下意识地去触碰那串项链,摆明了心里有鬼。”
“好吧,我相信艺术家的直觉。”蒋芙耸肩:“对于昨晚那场拍卖会我也有耳明,我帮你打听打听,我就不信谢迢迢能瞒得这么紧。”
“谢谢宝,”林知睿抱住蒋芙的胳膊:“走吧,我们去兜风吧,不要让一时的不快坏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那倒也是。”
蒋芙和林知睿上车,临上车前,蒋芙看了一眼里森画廊:“不过你和画廊的合作该怎么办”
里森画廊这事做得不地道,蒋芙代入了一下自己,肺都快要气炸了。
“要不这事跟你外公说说,直接出面帮你解决”蒋芙边开车边问道。
林知睿摇头:“不要,这样很容易让身份价值掩盖艺术价值,也就失去了艺术本身的意义所在。”
林知睿将座位向后调了调,倚靠着座椅:“我想签什么样的画廊没有,这家不行,就去别家。”
向她抛出橄榄枝的画廊多了去,只不过她又要再重新走一遍谈合同的流程了。
这让林知睿有些头疼。
这时候她才深深感觉到经纪人凯文的好。
只可惜凯文目前在法国处理些私事,跟林知睿请了假,一时间回不来。
还是等凯文回来之后再找画廊谈合作吧。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只不过这几日京北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好。
林知睿刚兜风完回家,雨水便自天空砸下,织成细密的雨幕,落到地面上。
一直到深夜,这雨都还在“淅淅沥沥”地持续着。
林知睿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光着脚走到画室。
调颜料、落笔作画。
一时间画室中浮动着颜料与松节油的味道。
画瘾上头时,林知睿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她翘着足,坐在画凳上作画。偶尔在不经意间,画笔上的颜料不慎扫在裙子上,但她毫不在意。
一直画到次日八点,那不勒斯黄颜料都用空了,这才放下画笔。
看着面前的画作,林知睿微微愣神。
她不是不满意这画作,就是因为太过满意,所以才会胆战心惊。
黑白灰色块堆砌出浓重阴郁的雨夜,而白色的月光却宛如纤细的手指,克制地游走在男人的衬衫褶皱之间,勾勒出那修长完美的形体线条。
危险至极,却又令人怦然心动。
来电铃声打碎了画室的寂静。
原是经纪人给她寄的跨国快递到了,只是没想到这快递沉得不行,总共用了好几个人才将快递搬进画室。
林知睿本以为这些快递是她在国外的油画。
没想到一打开就看到一套“Michael Harding”油画颜料,价值昂贵,素有“一克色粉一克金”“神级颜料”的称呼。
仅是白色便有八种,另外还有一些在现在市面上所购买不到的??绝版颜料,也都罗列于其中。
而装有颜料的??木盒更是为林知睿所专属定制的。
盒子上的纹路则是林知睿喜欢的鸢尾花,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小鸢尾”这三个字恰如其分地融合在鸢尾花纹中。
而这样昂贵的颜料,林知睿在十七岁后的每年固定时间都会收到。
林知睿纤长的睫盯着半秒,给经纪人打去一通跨国电话。
此时正是法国凌晨两点,经纪人从睡梦中被电话铃捞了起来,不满抱怨:“Iris,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熬了一晚夜作画,林知睿现在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听经纪人这般抱怨后,才反应过来——法国现在是凌晨两点。
“不好意思,我收到油画颜料有些激动了,是Ethan先生送给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经纪人一个激灵:“抱歉抱歉,你前脚刚去圣让卡普费拉,后脚Ethan先生就给你送来了这箱颜料。我原本想等你回巴黎后交给你,没想到你直接从尼斯飞回国了。唉,后面我现在私事缠身,给你把颜料寄过去后,就忘了告诉你。”
“这倒没关系了。”林知睿说:“挂了,我不打扰你了。”
“先别挂!”经纪人说:“我前不久在慈善画展上遇到了你的老师伯劳特先生,他还想我询问过你现在怎么样。”
经纪人彻底没了睡意:也不顾现在是巴黎时间凌晨两点,絮絮叨叨地吐槽:
“我说你啊,真不再考虑一下你说你现在在国外是多好的发展形势啊,一幅画卖出去五千万,彻底在巴黎艺术圈打响名号,这可是多少年轻画家都做不到的事啊。你倒好,不趁着热度公开露面,反而直接放弃这一切,跑国内发展去了。”
经纪人越说越是痛心疾首。
林知睿轻轻笑了笑:“一方面我还是想要多陪陪外公,而另一方面我始终觉得在巴黎终归是异地他乡,还是想要落叶归根,找到归属感。”
这也是她选择回国的考量之一。
听林知睿这么说,经纪人也只能叹气:“行了,我这边私事快解决了,很快就过去了。”
和经纪人挂断电话后,点开了“whatsup”。
与Ethan先生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她将回国消息告知对方。
林知睿十七岁那年卖出了人生中第一幅油画,而卖主正是Ethan先生。
当时她虽身为谢家大小姐,但却狼狈落魄到油画颜料都买不起。
直至后来,她求助于京北市内一家三流画廊,委托其代为销售一幅油画。本来她也没有奢望能卖出高价,只求所得收益能够勉强购买油画所需材料。
不成想,机缘巧合下,一位来华的外国绅士看中了她的油画,以十万的价格买下它。
这事之后,林知睿特地给Ethan先生的助理发了一封邮件,感谢Ethan先生资助她这个连油画颜料都买不起的穷画家。
没想到Ethan先生会直接和她邮件联系,更是在每年的固定时间送她专属的顶级油画颜料,作为对于优秀画家的资助。
此后,林知睿在外公帮助下逃出谢家,前去巴黎留学。
渐渐地有更多的人注意到她的画,成为油画的买家。
但对她的画作最专情的买家,只有Ethan先生。
后来,林知睿深知对方是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虽有他的联系方式,但不会将生活中的琐事与对方说。只是见对方喜欢她的画作,便偶尔会将自己的草稿、成品发给他看。
对方点评,短短几句,却彰显出极高的艺术涵养。
只不过近期林知睿被琐事缠身,画得作品也总是少了点味道,也不好意思发给对方看。
小鸢尾:【Ethan先生,我收到了您的颜料,十分感谢您!】
林知睿本以为这个点了,对方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对方秒回,显然是还未入睡:
Ethan:【在国内怎样】
小鸢尾:【还不错了。】
Ethan:【近期没有新作】
有,但都不是很好……
不……倒是有一幅油画,很有感觉。
林知睿看着面前的画作,想了想,还是将画作拍下,发了过去。
小鸢尾:【这是新作,但只是私人收藏,不卖也不展出。】
她特地强调这点。
毕竟当事人还不知道她私下里偷偷画了这样一幅作品。
而且她也不想让对方知道……
没过多久,Ethan先生发来消息:【这人是】
林知睿想了想:【《我尊敬的叔叔》】
“林知睿,你有没有想过,只和我谈四天,就任凭我予取予求,有多亏?”
她在黑暗中,往他身下瞥了眼,意有所指道:“我刚才感受了一下,应该不亏。”
光是隔着衣物磨,就能让她有那么棒的体验,要是来真的,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她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满足。
余明远无奈,“亏不亏不是这么算的。”
“那要怎么算?”林知睿伸出手臂,勾住他脖子,借着点力撑起身体,仰起脸亲他,边亲边虚心求教,“你教我吧,哥,我从小到大的数学都是你教……”
余明远的气息骤然乱套,伸手捂住她嘴巴,将她压回床上,声音沉得可怕,“别说小时候,一个字也别说。”
林知睿哪里会听他的话。
她拉下他捂自己嘴的手,缓缓向下移动,蜿蜒曲折地滑过纤细脖颈,清晰的锁骨,起伏的山峦,平坦的小腹……
“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偷穿你衣服吗?为了留作纪念,你的高中校服没扔,挂在你衣橱里,我有一次偷了你高中的校服衬衫,你知道我除了贴身穿过,还拿它做什么了吗?”
“林知睿……”他闭了闭眼睛,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让她说下去,可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阻止她。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听她说这些。
她终于把他的手带到了终点。
指下的丝绸早已湿透,勾勒出山峦叠翠,曲径幽深的美好。
“就像这样……”她双月退并拢,绞紧着哥哥修长指关的同时,忍不住仰起脖子,眸光散落,满足又难.耐地轻叹着,“夹过哥哥的校服衬衫……”
第 58 章 很直接
林知睿的眼型很漂亮,眼珠子漆亮,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总是透着熠熠的光。
这双眼睛,轻易就能从里面找到自己。
沉迷的,放纵的,堕落的自己。
十六岁跟着邹诚入赘到林家的余明远,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多年后,自己会把当做妹妹疼爱的人在床上弄哭。
虽然弄哭也是因为他太想要疼爱她。
余明远正面抱着林知睿,在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后,抬手捋了捋她鬓角汗津津的发丝,亲了亲她耳朵,轻声问:“去洗洗?”
真丝睡衣半褪,松垮地挂在林知睿手肘,她毫无缝隙地贴在他纯棉白T上,他的黑色运动裤衬得她两条白生生的腿,在灯光下如玉酯凝露一般光滑。
车子在雨中穿行,一路向费拉特角半岛的半山腰上开去、进入Chemin de Saint-Hospie豪宅区,最终驶入在一栋通体皆白的别墅庭院中,在别墅大门口停下。
前座的两名外籍保镖下车,为男人和林知睿拉开车门。
林知睿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将自己带进豪宅区最奢华的地段。
但她也没有多问,毕竟论两个人的关系她还没有这个资格。
一进主厅,便有白人管家和仆佣上前,管家中文流利,“先生,您回来了。”
别墅的主厅宽敞奢华,地板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的壁画与装饰精美、家具典雅,昭示着别墅主人的财气与不俗的品位。
林知睿沉默地换下鞋子,脸颊绯红,心中情绪微妙。
毕竟她真的只是一时的上头,跟着男人来了这里。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做过这样大胆的决定……
一时间不免有些紧张。为了照顾这位华人先生的胃,那位法国厨子特地同时准备了中餐和西餐。精致小量地摆盘在瓷器中,瓷器旁是新鲜采摘的蓝色鸢尾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极具有氛围感。
林知睿切了一块牛排细细咀嚼,余光扫过男人。
餐厅内十分安静,只有餐叉碰撞的声音。
男人漫不经心地品着佐餐酒的,握着红酒杯的手指修长而干净,落着层红色酒光,好看得像是艺术品。
林知睿下意识地盯着他的手看。
“想尝?”男人察觉到林知睿的目光,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林知睿轻声:“可以吗?”
“到喝酒年纪了吗?”男人揶揄。
林知睿杏眼瞪圆,腮帮子鼓起来,表情生动鲜活,“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看来是我误会了。”余明远喉间溢出了声低笑,眼尾微微上扬,整个人倏然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带着几分缱绻。
像是被烫到了般,林知睿面颊发热。
她看着他站起身,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红酒杯送到她的唇边,嗓音低沉惑人:“向你赔罪。”
林知睿伸手去接,但男人却避开她的动作,重新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林知睿呼吸一滞,心脏跳得飞快。
这是要让她就这他的手喝的意思?
可她从未和异性这般亲密过……
空气很燥、很热。
似是有什么若有似无的东西被点燃,连带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莫名地燥了起来。
少女低垂着眼睫,耳尖凝聚着动人的酡红。
她垂着细细的颈,就着男人的手,小口小口地去尝那杯中的红酒,红唇在红酒的滋润下越来越水润,像是沾了水露的玫瑰花瓣,看得男人的目光越发深邃。
林知睿浅浅地尝了几下男人杯中的酒,一抬头,对上男人灼人的目光。
“我,不想喝了。”林知睿摇摇头。
就见男人端着那酒,唇附上她的唇印,仰头,喉结轻滚间,那杯红酒见了底。
轰!
林知睿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她慌张地站起身,后退一步,拉开了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我吃饱了。”林知睿说。
可话虽这么说,她并未抬腿上楼,而是犹豫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无形的暧昧在沉默中发酵着。
对方并未回复,目光幽邃,如有实质地锁在她身上。
林知睿只感觉脸上掀起滚滚热浪,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小声开口:“你……不回房间吗?”
她的酒量一贯不好,才喝了几口,脑袋里就有些晕晕乎乎的,此刻看向余明远的杏眼也带着一种湿润的朦胧感。
余明远眸色渐沉,眼底敛着浓浓的晦暗。
他朝着她走去,将距离再度缩减到暧昧旖旎的范围。
余明远慢条斯理地笑起,声线低沉,带着细微的颗粒感,听得人耳根发热。
“这要看你的想法。”
她偷眼去瞧男人。飞机抵达尼斯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五点。
刚下飞机脱离了空调,热浪便滚滚而来。
和巴黎的温和不同,南法的温度炽热得像是一团旺盛的火。
经纪人打来电话的时候,林知睿刚下飞机。
“Iris,我可算打通你电话了,你现在在哪?”
“埃文,”林知睿回复:“我正在毕业旅行呢。”
前不久,她刚刚结束自己的留学生涯。
“你知道你的《蓝鸢尾》在国际艺术拍卖会上卖了多少?五千万!”电话那端传来经纪人的尖叫,“买你画的那位买家指明了要见见你,就是你一直想见面的那位Ethan先生!”
听经纪人提到Ethan先生,林知睿一个激灵,“是他要见我吗?”
早知道Ethan先生会要见她,她也不会这么匆匆离开巴黎。
她懊恼地咬着唇,“可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马上返回巴黎。”
“哎,只能算了,反正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经纪人痛心疾首道。
在结束和经纪人的通话后,林知睿点开“whatsApp”,看着置顶的聊天头像,咬了下唇。
她在通话栏输入——
小鸢尾:【Ethan先生,我的经纪人说,您又买下我的画了。】
没过几分钟,对方回复:
Ethan先生:【嗯。】
小鸢尾:【Ethan先生很抱歉,我目前在毕业旅行,这次不能与你见面了。】
发过这条短信后,林知睿想了想,斟字酌句地在聊天框里输入:【等我回巴黎,我们再见面如何?】
但很快她又将这些话一一删除。
就在林知睿犹豫时,对方的消息再次发来。
Ethan先生:【你去哪里?】
林知睿眨眨眼,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复了。
小鸢尾:【圣让卡普费拉。】
Ethan先生:【我知道了。小朋友,毕业旅行快乐。】
林知睿有些害羞,只感觉“小朋友”这个称呼过于宠溺。
小鸢尾:【谢谢Ethan先生。】
简单地几句聊天过后,对方再也未曾回复什么,应该在忙吧……
林知睿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她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想说的话发给这位一直在照顾她的老绅士,她的忘年交。
哎,好不容易能有与他见面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而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脱着外套,他下颌微抬,食指勾着领带松了松。
动作从容,带着几分散漫松弛。
莫名地更欲了些……
见她傻乎乎地盯着他看,男人微微勾唇:“在检查有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林知睿回过神,脸又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转移话题:“不是……我是在想该怎么称呼你。”
“余明远,我的名字,”他顿了顿:“那公平起见,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林知睿犹豫了下,“我叫……林睿。”
“林睿。”余明远缓缓地念出口,一字一顿、字正腔圆。虽然只是个假名字,却听得林知睿耳尖发烫。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锁定在她脸上,眼神意味深长。
被他这么看着,林知睿突然有种说谎话被拆穿的感觉。
奇怪明明他又不认识她,她心虚什么劲?
林知睿揉了揉耳朵,冲他腼腆笑了下,声音中却带了一丝试探:“对了,余先生,我今晚住哪里?”
余明远笑容温雅:“这里房间很多,你住哪间都可以。”
他这般客气绅士,似是真的只是好心将她带回家,并无其他的念头。
林知睿垂下眼:“那你看着安排吧。”
不,自己更虚伪,更恶心。
林知睿看着他,目光里有震惊,也有激动。
余明远太过震惊的言论,反让她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了。
她想,这才是一个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敏感的青春期在毫无血缘关系的家庭长大的人,真正的心理层面。
得不到时疯狂想要,得到了又患得患失。
唯一能留住她的方法,除了关起来就只剩下死亡。
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可把“光明正大地爱她”和“失去父母妹妹”,放在同一天平上,孰轻孰重,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你是畜生,那我是什么?”林知睿迎着他的目光,眨了下眼睛,认真道,“小畜生吗?”
他是很坏,道貌岸然,劣迹斑斑。
但他同样也很可怜。
可怜到她想尽一切办法和努力去安慰他。
“哥,”林知睿捧住他的脸,“你是不是觉得你说这些话我就会害怕?”
妹妹此刻的反应让余明远始料未及,他沉默又紧张地看着她。
“我初三时你想拐走我,而我高三时想睡你,”林知睿笑着说,“我们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高尚,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审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