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后,烈阳高悬,晒得地面发烫,哪怕十月了也是高温不退的天气。
楼听月背上包,撑着伞出了门,走在路上都感觉脚底板快着起来了,终于走到地铁站,因为周末,人多得像春运。
即便车厢里开了空调,人挤人的情况下还是觉得闷热,站了几站后,下去了大半的人,楼听月才觉得空气回来了。
下一站就是影城所在的地方了,趁着行驶的时间,楼听月利用地铁门的反光,检查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头发没有散,衣服也没乱没皱,先前额头出的薄汗也消了。
呼——
楼听月缓缓吐出一口气。
距离目的地越近,楼听月莫名地越紧张,不过是一起看场电影而已,又不是要去蹦极,心脏至于跳成这样吗?
叮的一声,地铁靠站,楼听月赶忙在车厢门的滴滴声中下车出站,点开导航查看路线。
“b1口……”楼听月跟着导航指引,“八楼……”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生怕走错或路上出什么意外导致迟到,于是早早出了门,此刻刚好两点钟,人已经坐在电影院的大厅里了。
社交礼仪,迟到不好。楼听月心想。
但提前了半个小时,好像也有点儿夸张了。
坐下没一会儿就收到了祁扶音发来的微信。
【祈福ing:我出门了,你到哪儿了?】
影院距离双方家的是差不多的路程,楼听月就算是这个点出门也不会迟到。
【不听:我也刚出门。】
【祈福ing:好,我估计准点到。】
随后祁扶音又发了两个二维码过来。
【祈福ing:票和爆米花我都买好了,谁先到谁去取吧。】
【不听:好。】
楼听月回完消息就站了起来,准备去取票。
才走出一步,在原地站了两秒,又往后撤步,坐回了椅子上。
楼听月百无聊赖地呆坐在那,一手撑着下巴,视线在墙面上挂着的海报上流转。
谍战片、爱情片、动作片、恐怖片……
恐怖片?
楼听月皱了皱眉,这个不太行。
虽然本人是唯物主义,但像海报上这样化着可怖特效妆的形象,还是让人有些发怵。
她们今天要看什么来着?
昨晚祁扶音有给她发影院的排片,那时候她在避风塘忙得晕头转向,随手回了一个“都可以”,也不知道祁扶音最后选择了哪个。
刚才没仔细看祁扶音发来的截图,楼听月点开聊天框,点开大图。
“古井秘闻……”
楼听月眼皮一跳,抬眼看了眼满墙的海报,学着祁扶音看成绩条的动作,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看过去……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在真正看到那张黑红色的海报上的名字时,楼听月还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出走了几秒。
完了。
两眼一黑,但能播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恐怖到哪里去。
楼听月自我安慰着。
计算着时间,两点二十五分,楼听月起身去取了电影票和爆米花。
一桶大爆米花,两杯可乐,略显艰难地端回桌上放好。
口袋里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震动,不出意外是祁扶音在给她发消息。
楼听月终于空出手能看信息。
【祈福ing:你已经到了?看app上显示取票完成了。】
【祈福ing:我刚到商场外面。】
【祈福ing:在八楼对吧,我现在就上来。】
【祈福ing: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看着文字,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楼听月微低着头,正要回消息,面前嘭的一声,立了个人。
有些愣地抬起眼,一身纯白短款运动装的祁扶音站在她前面,头上戴着同色的鸭舌帽,清澈的目光从帽檐下望过来,带了明显的笑意。
楼听月被她的眼神晃了一下,才平静下去的心忽然强烈地跳了跳,不自觉地眨了眼,偏移开视线。
时间正好,楼听月站起身:“检票了,先进去吧。”
楼听月背好包,正要去拿桌上的东西,祁扶音已经一手拿了一杯可乐,一手抱着爆米花桶,走在了前面。
楼听月拿上自己的可乐,跟了上去。
检票员撕了副票:“五号厅,这边拐弯,最后一间。”
里头走廊的光线比外面暗多了,每间播放厅门边的门牌号是最亮的光源。
三号厅刚刚结束一场电影,散场出来的人又多又急,不少人一边走着一边和朋友聊观后感。
楼听月和祁扶音可以说是在人群中钻着缝儿走。
祁扶音还要小心装得满满的爆米花不会蹭到别人或是掉在地上。
终于走到五号厅前,活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
演播厅里没有开大灯,光线全靠四个角的射灯和楼梯铺的灯带。
“最讨厌电影院这个设置了,没开始前为什么不多开几盏灯啊。”祁扶音吐槽道。
话音才落,前方多了一个光源。
楼听月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照在祁扶音脚下。
“是挺讨厌的。”楼听月道。
恐怖电影的受众不多,也可能是要下映的缘故,一直到电影开场,整个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偌大的影厅,正中间坐了两人。
“包场了呢。”祁扶音说。
楼听月:“……”
还指望能有多一点人,到时候或许就不会害怕了。
这下真完了。
楼听月已经在思考如果假装看睡着了,祁扶音会不会生气。
影片前的出品方logo和龙标已经过了,一片黑暗和寂静后,先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清脆空灵,还有回音。
应该是在深林里。
果不其然,屏幕亮起,穿着黑袍的女人手持铃铛,走在飘着浓雾的午夜森林中,脚步很慢很慢,每走一步都摇一次铃。
是部古代片。
除了声音营造得比较诡异,整体画面还不错,甚至有种怪异的美感。
楼听月喝了一口可乐,靠饮料里的冰块镇定心情。
爆米花桶放在两个座位中间,因为圆形孔放不下,祁扶音要分出一只手一直扶着。
爆米花太过酥脆,旁边不时地传来微弱的咔呲咔呲声,混在影片的背景音里,倒是意外让楼听月放松了一些。
前三十分钟的内容里,除了开头那一幕,其余内容都像是正常的古装片,如果最初没看名字,或许还能当作一部探案片来看。
但楼听月事先知道这是惊悚片,心里不得不吊着一根线,镜头只要一切换到晚上的场景,她总要担心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张鬼脸,又或者主角一回头发现后面有只吊死鬼。
又一个深夜,主角跟随着开头的黑袍女子踏进森林,背景音逐渐消失,楼听月隐约感觉会出什么事,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如她预料的那样,林中一口荒废了的古井,忽然伸出一只枯如腐木的手,攀上了井口。
而后音乐一响!
披头散发的白衣人一瞬间出现,头部占满大屏。
“喔!”祁扶音不自觉叫了一声。
楼听月很安静。
不是不害怕,而是魂已经飞了,呆滞了。
后面几秒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看起来是直视着大荧幕,但眼神并没有聚焦。
还没从水鬼的冲击中缓过来,突然手臂被人戳了戳。
楼听月猛然一颤,扭头看向旁边。
祁扶音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手指还停在空中,有点儿懵。
不是鬼在碰她,楼听月偷偷松了一口气,故作无事发生,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看你一直没吃爆米花,都快被我吃完了。”祁扶音道,“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我觉得是最好吃的,你不试试吗?”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楼听月伸手捻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挺好吃的。”
已经开始走惊悚剧情了,楼听月有些坐立难安,先前那个画面让她确定了自己对此类剧情接受无能。
刚才吃的爆米花要是安眠药该多好啊……
睡怕是不能睡,后面的时间里,楼听月只能垂着目光,看着前方的座椅,尽量避免看见荧幕,免得又被突然地吓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给这部电影营造气氛,感觉影厅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冷飕飕的,楼听月穿了短袖长裤,露出来的胳膊都感觉被空调吹得跟水鬼一样冰了。
余光瞥见祁扶音也在偷偷搓手臂。
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觉得冷。
楼听月从背包里拿出衬衫外套,展开披到了祁扶音身上。
“嗯?”祁扶音意外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身上的外套,问道“大热天的,你还带外套出门?”
外套一侧滑落在腰间,祁扶音的手臂露在外面,楼听月没忍住靠过去,伸出手拉起外套,重新盖到她肩膀上,
可能是马尾抵着座椅有些难受,祁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头发,一头长发散落在肩头。
外套盖住了部分头发,楼听月脑子里还在犹豫,手指已经鬼使神差地伸过去,将她的头发从外套里撩出来。
背景音里几只鬼在扯着嗓子尖叫喊话,被吓到的村民哭喊着逃跑,嘈杂得不行。
荧幕的光映照在两人身上,即便周遭昏暗,依旧能看清对方的脸。
祁扶音眼神幽深:“来电影院专门带的?”
楼听月没有正面回她,而是反问:“你坐过地铁六号线吗?”
祁扶音出行全靠家里的司机,就没坐过几次公交地铁,她回道:“没有。”
楼听月意味不明地说:“里面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