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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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拍不到小雄虫格瑞所居住别墅内的情况。

    据小雄虫自述, 晏又玦放火想烧死他的原因是——

    给游小己出气!

    被人冤枉了的晏又玦倒也不急,听小雄虫这么说,反而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反问:“那么, 你承认是你主使攻击的游小己?”

    他才想走近一点格瑞, 躺在病床上的艾格伸展出尖锐的虫翼, 出声威胁道:“请您离格瑞远一点,否则后果自负。”

    嚯,护弟弟护得很严密嘛。

    晏又玦摊摊手,退后两步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他抬头瞟了眼监控设备, 随后又问了一次:“所以,‘我’放火前,已经确认格瑞利用精神力, 控制伏殃攻击游小己的了对吗?”

    晏又玦的语速很慢, 他细心观察着小雄虫的反应。

    当他提到“精神力”三个字时,小雄虫有一个很明显的呆滞表情, 但小雄虫最后却又理直气壮地点头道:“对,就是我用精神力控制的, 怎么样?”

    晏又玦此时注意到, 小雄虫承认得爽快, 哥哥艾格却倏地回头看向床边的弟弟, 眼中满是疑惑,像是在说这怎么可能?

    不是小雄虫。

    晏又玦在心中得出结论,哥哥弟弟的反应都不对, 而且虫族的精神力和人族异能者的精神力属于同源。

    晏又玦甚至感受不到小雄虫格瑞身上有精神力的存在,或者说, 有, 但精神力十分微弱, 应该还处于未开发状态。

    然而,仗着有哥哥在场撑腰,小格瑞却是继续恨恨地看着晏又玦:“游小己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你却想烧死一只雄虫,我们虫族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另一边,星际皇室的女皇陛下在十几分钟后赶到幼儿园。

    她见了盛礼羽毛所幻化的幼崽张口就问:“哥,难却呢?”

    晏又玦在面对小雄虫指控自己就是纵火犯时,都能泰然自若、游刃有余,但盛情的这一声“哥”却把晏又玦直接叫懵了。

    星际皇室的太子妃缓缓转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自从自己变回大人不会被积雪困住后,就不再多加理会的“盗版”小盛礼。

    伴随着高频眨眼的无辜反应,晏又玦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地写着:您不是太子殿下的“私生子”,而是亲亲殿下本人,您咋不早说啊?

    小盛礼抿着唇,垂眸道:“我说了,但你不想听。”

    盛情说,盛礼专门找的难却要了个幼儿园的陪读名额。

    陪读?

    所以,他这一天都对他家来陪他上学的殿下说了什么?

    身为时间系异能者,晏又玦记忆力极佳,能够在脑中完美复刻出过去一段时间中,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盛礼说自己叫盛——,刚说了一个字晏又玦就捂耳不听。

    他看新同学不爽,捏着拳头对新同学说,离自己远一点,不然他手痒要揍人。

    盛礼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不说话。

    监控室内,他脱口而出,新同学阴魂不散。

    盛礼垂着头,默默退到了最阴影处。

    大雪里,他因为三岁个头太矮被埋进了积雪堆,盛礼把他扒拉出来,他第一句话就是放手!

    后来——

    他利用完人抱他远离雪堆后,还立马翻脸不认人,甚至嫌弃人家是跟屁虫?!

    尤小谕说,舅爷夫不可以凶舅老爷,舅老爷最喜欢舅爷夫了。

    舅爷夫叫的是他,舅老爷指的是盛礼。

    他听后的反应又是什么?

    他好像嗤之以鼻了……

    晏又玦此刻完全不敢直视盛礼金色的眼睛,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张嘴想说点什么。

    可一个“我”字过后,脑中只剩下盛礼明明很委屈,却始终固执地跟在他身后无怨无悔给他当小尾巴的身影。

    某人现在倒不头冒绿光了。

    直接傻了!-

    三天后,难却带来了星际幼儿园对晏又玦的处理结果。

    “格瑞可能因为受到惊吓,已经连续发了几天烧了,虫族今早来人将他和艾格都接回了虫王星。”

    这三天,游小己被毒液灼伤的事件仿佛陷入了死局,晏又玦没有去上学,等待星际幼儿园的调查核实结果。

    其实,在小雄虫格瑞住处被人刻意放火期间,晏又玦是有不在场人证的。

    然而因为晏又玦那个已经在全星际公众面前暴露得差不多了的时间异能,导致他依旧无法完全洗脱嫌疑。

    他有作案能力,也有作案“动机”。

    “我相信太子妃不会这样做。”难却进入盛礼的书房后,首先道。

    开场白很熟悉,晏又玦从书房冰柜中随手挑了一份冰淇淋泡芙,又选了几罐快乐水,关好冰柜门,原地思索了阵,又重新回身将其中一罐快乐水换成了橙子汁。

    他大大方方地将吃的喝的在盛礼办公的书桌上依次摆好,特意将橙子汁拧开瓶盖推到盛礼跟前,然后自己拉开快乐水豪饮了一口。

    晏又玦满足地“啧”了声,才慢悠悠道:“应该还有‘但是’,难小却边吃边继续说完吧。”

    他偶尔称呼难却为难小却,因为单纯从存活年龄来看,晏又玦大了难却上万岁。

    难却倒也不客气,挑了个泡芙放进嘴里,咀嚼吞咽完毕后进入正题。

    “虫族很看重稀有的雄虫,虽然格瑞因为精神力测试等级低下而被‘流放’到了星际幼儿园,但从进星际幼儿园也一直是重点照顾对象。”

    说到这里,难却停顿了下,继续道:“虽然知道你一定是冤枉的,但是为了平息星际舆论,我必须……”

    难却被意外烧伤的是右手,他的左手本来只剩一副白骨,日常也一直带着黑手套,这次右手又受了伤。

    晏又玦此时忽然打断难却,关心道:“你的手还好吗?我记得你是有治愈能力的,不能修复吗?”

    难却通常都是两只手一起戴黑手套,但因为这次受伤,难却的右手被缠上了白色纱布,于是两只手看起来一黑一白,色差尤为分明。

    “医者不自医。”难却淡笑了下,“如果可以自己治愈自己,我的左手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原来如此。”

    晏又玦也拈起一块泡芙,不过是喂进了盛礼嘴里,然后笑眯眯地说:“我知道结果了,不用为难,开除我吧。”

    难却亲自登门来传达处理结果,晏又玦用脚指头也猜到结局了。

    “那小游……怎么办?”

    难却知道晏又玦是因为担心小游的安全才去的星际幼儿园,如今他不去幼儿园了,游小己还会继续去上学吗?

    “去,当然得去。”

    晏又玦自己也塞了块泡芙在嘴里嚼,他丝毫不讲究,一边嚼东西一边口齿不清道:“游小己可是我们人族未来的3S级异能者,哪有因为害怕危险就辍学的道理!”

    “其实蓝星文明发展迅速,科技也已经是星际顶级了,蓝星上应该也有很好的学校。”难却认真分析道:“最近星际幼儿园状况频出,所以我觉得……”

    “你觉得小游离开星际幼儿园比较好?”

    晏又玦囫囵吞下一颗泡芙,差点没噎住,盛礼一直没有打扰晏又玦与难却之间的谈话,直到这时才皱眉给晏又玦拍了拍胸口。

    “慢点吃。”

    “哦。”

    晏又玦鼓了鼓腮帮子,老老实实地又灌了口快乐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下亲在了盛礼侧脸上。

    “谢谢老公关心!”

    盛礼蓦地怔住。

    他已经慢慢习惯了晏又玦的亲吻,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每次被亲完都得屏息愣神很久。

    但这一次被亲后却还是有些僵硬。

    晏又玦握住盛礼的手,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向难却不走心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呀,佳人在侧没忍住。”

    难却轻“嗤”一声,笑话晏又玦幼稚:“欺负我没带小晴同行?”

    “可不是嘛。”晏又玦挑眉,然后说:“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等我和我的朋友商量过后,我再给你答复吧。”

    “好。”

    难却离开后,盛礼盯着一个人继续吃泡芙的晏又玦看了很久。

    晏又玦又喂了一个泡芙给盛礼,盛礼侧头避开。

    他盯着晏又玦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做?”

    “哪样做?”

    “……”

    盛礼抿抿唇,不说话了。

    “亲殿下吗?”晏又玦没心没肺地帮盛礼说完。

    “为什么?”盛礼拧眉又问了一次。

    以盛礼对太子妃的了解,晏又玦并不是不会看场合的人,他刚刚会被亲得愣住也是因为这个亲吻其实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带了些说不上的刻意。

    晏又玦弯弯的月牙眼眨啊眨,黑沉沉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盛礼的目光紧追过来,他总觉晏又玦这几天不太对劲。

    除了当时在星际幼儿园被雄虫指认纵火时有些意外,回到宫里被迫放假休息的这几天,一直每天好吃好喝好睡,仿佛丝毫不关心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因为——”

    好一会后,晏又玦才气呼呼道:“因为身为兄弟,难却居然不跟我互通信息,我生气了!”

    “什么?”盛礼目露不解,完全没有预料到话题的走向。

    “殿下去给我陪读的事啊,他都不提前告诉我!”

    晏又玦起身绕过书桌,非常自然地往盛礼腿上一坐,盛礼腿部肌肉立即绷紧僵住,却又下意识揽住晏又玦的身体,像是怕他坐不稳会摔下去似的。

    某人抬手圈住书桌前坐得端端正正的太子殿下,抱着盛礼的脖子亲昵求贴贴,同时委屈巴巴地控诉道:“伤了殿下的心,我可难受了!这些都要怪难小却!”

    “……”盛礼一时无语,太子妃认不出自己,这和难却有什么关系?

    而且,太子妃和难却什么时候成为兄弟了?

    大概看出盛礼的疑惑,晏又玦理所当然道:“入赘兄弟啊,不比亲兄弟还亲吗?”

    他和难却,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可不是星际皇室的一对“入赘”好兄弟?

    “所以,我也决定要晚点告诉难小却,星际幼儿园的小老虎尤小谕可能是他孙子的这件事了!哼哼。”

    晏又玦埋头在盛礼的金发间深深吮吸了口。

    不会有人看到他此刻虽然“哼哼唧唧”地发着小脾气,黑沉沉的眸中却凝重又肃穆,天然向上翘的嘴角也拉得异常平直。

    转瞬间,晏又玦又换上一副轻松愉悦的表情,他微微不舍地放开盛礼的金发,将自己终端上的一份研究报告投放了出来。

    “殿下,蓝星的异能研究所昨天发了最新的研究报告过来,数据显示,第一阶段试验虽然失败了,但他们在我的精神海中找到了隐藏的记忆区间。”

    晏又玦道:“专家的分析结论是,有可能我一穿越就会产生平行时空的问题在未来其实已经被攻克了,而在同一条时间线上我后期穿越的时空,记忆会被自动隐藏,以防我被‘剧透’而改变原命运线,从而又一次创造新的平行时空。”

    简单点说,晏又玦的这部分隐藏记忆,很可能是他在未来穿越时空遗留下来的,只是他自己目前不能开启记忆而已。

    这就突然可以解释,为什么小老虎会一听到“游己”的名字就对游小己异常热情。

    为什么会用晏又玦的好朋友来代指游小己。

    为什么见到自己就像见了亲人,哪怕自己没认出盛礼,小虎崽子却能一眼认出太子殿下的身份。

    是否有可能自己真的在未来因为一些原因穿越去过小老虎的童年,所以尤小谕才会认识他。

    而又因为在同一条时间线上,所以晏又玦的这部分记忆无法开启,致使他现阶段并不认识尤小谕。

    小虎崽子叫他什么来着?

    舅爷夫——

    尤小谕:舅爷夫总是欺负舅老爷,舅老爷都被欺负得掉毛了!

    晏又玦(努力辩解):小孩子懂什么!这是你舅老爷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尤小谕(认真数数):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十根,十一根,定情信物原来要送这么多的!小谕以后找到媳妇儿了会不会被薅秃QAQ

    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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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晴的确怀孕了。”

    盛礼的回答也间接给予了晏又玦的这一猜测最有力的支持。

    夜晚睡觉的时候, 晏又玦发现盛礼有个习惯,当晏又玦进入沉睡阶段,盛礼就会展开金色羽翼将床上的晏又玦卷好, 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晏又玦在他身边不会消失。

    而自己此时则会进入放空状态, 只要晏又玦不动不醒, 盛礼就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晏又玦闭着眼睛,努力保持着绵长的呼吸节奏,他今晚没有睡觉,这已经是晏又玦没有睡却装睡的第四个晚上了。

    从前在参加蓝星保卫战期间, 晏又玦的最高记录是保持了一个多月没睡过觉,一直清醒。

    那时候的情况是战场上需要有人时刻保持清醒,而晏又玦认为自己是时间系异能者, 这项任务对他来说义不容辞。

    可如今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晏又玦不是不想睡, 而是睡不着。

    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自动重放四天前, 他的精神体兔子赶到星际幼儿园宿舍区时看到的画面——

    他其实……看见了纵火者。

    同时也看到,纵火者亲手摘下自己右手的黑手套, 随手扔进火里, 又将右手慢慢放在燃烧的火焰上炙烤。

    是难却。

    晏又玦蓦地记起, 血族虽已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灭族, 但他曾几何时在辐射区的破烂图书管里,无意中翻到过关于血族的记载。

    血族擅长血液精神控制,吸食目标血液后, 可使其目标致幻,同时血族可以操控幻象内容。

    纯种血族还具备治愈能力, 容颜不老, 寿命可达千年。

    他虽然没有看到难却幻化成他的模样纵火, 但难却的这个行为已经足够可疑。

    况且,晏又玦这几天一直反复在想断尾蛇伏殃和小雄虫格瑞在遇事后,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答案是,两只小家伙都晕倒过。

    血族如果要以血液幻象控制他人,必须要吸食对方的血液,按常理说,两只小家伙身上应该会有“牙印”之类的伤口。

    但如果控制人本身具备治愈能力呢?

    难却就具备强大的治愈能力,晏又玦胸口曾有过那么大一个窟窿的旧伤,难却不是也只花了一个星期就给他治好了吗?

    可……为什么会是难却?

    难却想做什么?从目前的结果来看,难却似乎是想将他赶出星际幼儿园?

    不止是他,还有游小己,难却在他白天的试探中,透露了希望游小己转学回蓝星。

    那么是否最初控制小蛇伏殃攻击游小己就是为了赶走游小己呢?

    在查明真实原因前,晏又玦选择守口如瓶,将自己看到的事深深埋在心底。

    盛情怀孕了,难却这个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乱子,晏又玦无法估量事情的后果。

    至于他连太子殿下也没有提及,甚至在盛礼十分敏锐地察觉他在面对难却态度异常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转移话题,搬出小老虎的身世当挡箭牌则是因为——

    晏又玦很不想承认,但难却的事也许与100年后的“太阳熄灭”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此前,太子殿下宁愿绑着他在床上也不允许他管这件事。

    晏又玦闭着的眼皮子底下,黑色的眼珠微动,盛礼裹着他的翅膀便立即跟着松开。

    晏又玦偷偷撇了撇嘴,唉,装睡好难。

    脸上却挂上初醒时懵懂慵懒的神情,顺便亲了一口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盛礼。

    “要喝水吗?”盛礼问。

    现在还是深夜,晏又玦睡眠质量向来不错,很少半夜醒来,只除了之前在蓝星异能研究所有段身体比较虚弱的期间,半夜从昏厥中醒来要过水喝。

    于是现在,盛礼也下意识认为晏又玦大概是渴醒的?

    晏又玦本想摇头,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盛礼要起身去给晏又玦倒水,晏又玦却又抱着盛礼不放手。

    “怎么了?”盛礼摸摸晏又玦的脑袋,金色的瞳孔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太子殿下其实不喜欢管别人的事。

    哪怕是亲妹妹怀孕了,在晏又玦提议要不要给盛情加餐加点大补特补时,盛礼却说:“这是小晴自己的事,我们不用过问。”

    盛礼一直是这种性格,浅淡、疏离。

    他不会去带着个人感情色彩处理星际各种族的事物,不会过问、干涉他人的任何决定,也不插手所有事情的因果轮回。

    就像他知道小老虎尤小谕可能是盛情的后代,是他们神族的血脉,甚至比晏又玦更早意识到这件事,但他却没有要主动点醒过晏又玦。

    在晏又玦赌气说不告诉难却他们这事之前,盛礼也仿佛就当这件事不存在,没有与任何人讨论过,也没有意愿要向妹妹透露一丝半毫。

    所有所有的事里,只有晏又玦是例外。

    从婚礼展翅只为救跳下空中花车的他,到异能研究所里化成小护卫被他抓包,再到前些天因为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幼儿园而化作小陪读,就算被嫌弃了也要一直跟着他。

    还有书房窗外的专属“兔爬架”、书房里格格不入的点心冷饮柜、送给他防身的凤尾翎……

    盛礼一直在为晏又玦破例。

    晏又玦闭了闭眼,说:“困。”

    盛礼神色温柔:“那喝完水继续睡。”

    晏又玦“嗯”了声,终于松手放盛礼下床,他躺在床上看盛礼从门口接过老管家递进来的一杯水。

    晏又玦挑挑眉,他突然想起,这间宫殿里,除了盛礼、盛情,老管家似乎也是从来不睡的。

    至少晏又玦从来没见过老管家睡觉,只要他需要对方,对方似乎随时都会在他身边帮助他。

    帮他带孩子,辅导游小己功课;

    在厨房给他打下手,收拾干净他做失败的实验菜品;

    送他上下学,清点小书包;

    还有找不见殿下时,管家总能为他指引盛礼的去向;

    以及,在盛礼根本没机会通知老管家的情况下,半夜等在门边给他们送水……

    “喝水。”盛礼端着水杯走回床边,俯身将杯子递给晏又玦。

    晏又玦躺着不动,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盛礼又道:“温的,不烫。”

    晏又玦望着盛礼眼睛眨巴了两下,突然撇开头,闭上眼就是不说话。

    “不想喝了?”

    盛礼没有生气,只以为晏又玦困了,他刚要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床上的晏又玦却又作妖道:“要殿下喂。”

    “……”

    盛礼端着水杯的手僵了僵,就在晏又玦以为盛礼终于容忍不了他的无理取闹了时,一只微凉的手将他的上身从床上扶了起来。

    水杯抵到他的唇边,盛礼叮嘱:“自己端着,别洒了。”

    晏又玦依言闭着眼,抱着杯子胡乱浅酌了一口水。

    他根本不渴,但他的心现在有点渴了。

    太子殿下对他太过纵容,纵容到晏又玦无法对盛礼的事坐视不管。

    晏又玦在心下叹气,他大概要失言了。

    他答应过不管“太阳熄灭”的事,可能要失言了。

    晏又玦曾在100年后已经陷入火海岩浆中的冰火两重天宫殿里,遇到过一个注入了主人意识的AI。

    AI将自己胸腔中支撑活动的能量源“凤凰泪”取出来救了晏又玦。

    而晏又玦在大半个月后,重返宫殿,找到了正在删除最后1‰记忆的AI。

    晏又玦在这1‰的记忆中,看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关注,也看到了这个记忆主人最后的结局。

    结局是记忆主人献祭了自己,神降星上除了这座宫殿,到处化成一片火海,代替被黑洞吞噬的太阳成为星际新一轮的□□。

    而在这个结局之前,是一只带着灼烧疤痕的右手,用一根金色凤尾翎刺穿了记忆主人的心脏。

    晏又玦从前从没见过难却脱下右手的手套,难却当初给他治伤,都是用的白骨森森的左手。

    四天前,是晏又玦第一次看见难却的右手。

    这只右手骨肉匀称、骨节分明,在主人主动将他放到火上炙烤前,哪怕色泽苍白不似活人也丝毫不影响这只手的美观程度。

    如果……

    他没有与AI记忆中那只刺穿主人心脏的手重合该多好——

    晏晏:喝水水。

    盛盛倒水。

    晏晏:要喂喂。

    盛盛抱人。

    晏晏:想救世。

    盛盛把老攻绑在了床上。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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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又玦一直是坚定而积极的人。

    既然决定要管“太阳熄灭”的事, 晏又玦就不会坐以待毙。

    他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于是在四天不眠不休的思考过后,晏又玦于第五个白天, 向蓝星的好友主动坦白了一切。

    “我靠, 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要不是身处两个星球, 游己在听到晏又玦说完他穿越到100年后,从冰火两重天死里逃生那段就想顺着通讯终端爬过来打人。

    “都说怪我魅力太大了。”

    盛礼开星际例会去了,游小己去了幼儿园,晏又玦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享受美味的早餐, 边吃边打通讯。

    毫不讲究地往嘴里塞了一整个溏心蛋,晏又玦话都说不清:“这是伦家太己殿下的隐细,偶怎么能到处乱嗦呢!”

    “你能不能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游己嫌弃道:“你在星际皇室那么久, 没人管管你的餐桌礼仪吗!”

    “我家殿下那么宠我, 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晏又玦回怼。

    好不容易将鸡蛋咽下,差点没给自己噎死, 灌了一大口牛奶后,晏又玦才又慢吞吞道:“反正太阳的这个事, 你和付哥得帮我啊!”

    “废话。”游己嗤的一声, “需要我们做什么直接说。”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 既然100年后太阳就会熄灭, 为什么到现在各大星系都毫无反应?”

    太阳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熄灭的,100年时间对于人族来说也许意味着一生,但对于宇宙而言, 不过弹指一挥。

    像太阳那样巨大的星体,就算要熄灭也不至于毫无征兆, 研究天文的那些专家都是吃白饭的?

    他们难道就预测不到一点什么?

    这显然不科学。

    还有盛礼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更加让晏又玦确定太子殿下一定是知道“太阳将熄”这件事的。

    神族神力再强也无法穿越时空, 那么盛礼到底是从何得知100年后会发生什么的呢?

    “你是怀疑蓝星联盟政府这边实际也已经预知了这个事,但害怕引起恐慌,所以没有向大众公布?”游己思考道。

    “有可能。”晏又玦没心没肺地又往嘴里继续塞第二个蛋,“但也可能是他们已经找到了,或者提前得知了可行性解决方案所以不慌。”

    异能者管控塔虽然不介入蓝星联盟政府的事务,但如果真遇到大事,联盟政府没可能不向管控塔发出“求助”或“合作”信号。

    能让他们如今如此泰然自若的,极有可能是他们根本没把“太阳熄灭”这件事与“星际生命灭绝”联系在一起,所以异能者管控塔才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行,这个我会去确认。”

    游己是全蓝星唯一的SSS级精神系异能者,只要他想知道,任何人、任何秘密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他的精神触角可以轻易入侵他人的思想,进入对方的记忆区间查看一切他想知道的。

    “不过,你为什么现在才决定要查证?”游己有些不解,“你嫁人之前什么打算?”

    多年好友果然不是白当的,游己很快察觉晏又玦行为的矛盾之处。

    “就给太子殿下送终啊。”晏又玦也直言不讳。

    “所以你只是为了报恩?你不喜欢人家你嫁什么人啊?!”游己皱眉,“你这不是玩弄人家感情吗!”

    游己听某人炫耀他家殿下很爱他,很宠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一直都只当是好友的自恋病又犯了。

    如今忽然知道了前因,知道星际皇室的太子殿下原来暗恋了晏又玦几万年,那晏又玦这种“报恩”行为,如果代入他自己,他应该不会开心吧?

    “嘶,什么叫玩弄感情?我和殿下是两情相悦!”晏又玦闻言立即反驳。

    “所以如果太阳真的熄灭了,你要阻止你家那位牺牲吗?”游己说出心中的担忧,“这个事要真像你说的,只有太子殿下献祭才能拯救星际,你怎么办?”

    游己很清楚晏又玦的为人,别看晏又玦平时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但其实在大义面前,这人拎得清得很。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放不下蓝星辐射区,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辐射区的人受煎熬,晏又玦又怎么会需要穿越几千次才能促成他和付予还。

    因为想要两全,不止两全,在晏又玦心里,每一条生命都很重要,每一条生命的幸福安康都值得被重视,所以才会反复失败,反复重来。

    总是劝他离开、放弃、别管了的人,最终却一直坚守在辐射区。

    晏又玦说他家那位是典型的嘴硬心软,但其实在游己心里,晏又玦才是嘴上死不承认,心里却比谁都见不得他人疾苦。

    “阻止什么?这多酷啊!”晏又玦放下进食的餐具,挑眉笑答:“殿下的选择我无条件支持。”

    “……”

    通讯那头,好友神情怜悯地看着晏又玦。

    晏又玦眨眨眼:“你这是什么眼神。”

    “别憋着,难过就哭一会儿,装什么没事人。”游己摇摇头,隔空拍了拍晏又玦的头。

    晏又玦白眼直翻:“你以为我是你啊?”

    “哭又不丢脸。”游己面朝着通讯屏幕外问,“付神,对吧。”

    付予还大概就在游己身边,但没有进入通讯画面,所以晏又玦只听到了一声“嗯”。

    “……”晏又玦噎住,为什么他都结婚了还要被撒狗粮??

    晏又玦挂断通讯,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强装坚强,也不是口是心非,他只是知道如果失去太阳,星际99%的种族都将不复存在。

    他不能也没办法让盛礼在他和全星际的生命之间做选择。

    所以他只能支持,唯有支持。

    至于,悲伤,大可不必。

    晏又玦无辜地摸了摸自己刺挠挠的后脑勺,他一个可以随意穿越时空的时间系异能者,想要和爱人厮守很难吗?

    他随便回到太子殿下存在的任何时空,无论是盛礼的幼崽期、少年时、长大后,还是现在、此刻,他可以轻易拥有100多亿年的盛礼,难道还不够他长相厮守?

    如果他的爱人注定要将生命奉献给星际,那么他就回到他爱人的破蛋前,亲手再将属于他的盛礼带回人间。

    而除了太阳现况,另一个让晏又玦比较好奇的问题则是——

    难却这一些系列让人看不懂的骚操作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晏又玦左等右等难却的下一步行动,却首先等来了好友调查太阳熄灭一事时,意外得知的其他信息:

    「血族灭族可能与星际皇室有关,小心那位血族皇后。」-

    盛礼发现太子妃近期有些奇怪。

    自从晏又玦从星际幼儿园“辍学”,太子妃在宫中发了四天的呆后,从第五日起便开始日夜颠倒,习惯白天睡觉晚上起床。

    而且一到夜晚,就会前往冰宫“串门”整夜不归。

    吃的喝的玩的,有什么东西都一定要去找难却分享。

    后来星际幼儿园放了夏季假,难却闲了下来,没学会变人形的尤小谕也被百兽王说到做到留在了神降星继续练习化形,晏又玦甚至还会带着他和小游一起去找难却。

    “殿下,你说虎崽子的父后到底是想认我们还是不想认我们?”

    在听傻不隆冬的尤小谕给他们讲完小时候父后给他讲过的一些——

    类似“蛇王伏殃在鲛人星当赘夫”、“虫王格瑞遇火觉醒顶级精神力”,还有“蓝星时空循环的绝美爱情”故事后,晏又玦深感事情不简单……

    “这些故事怎么听都像是模仿我的语气编出来骗小孩的!”

    这些故事的名字取得也太“晏又玦”风了吧?晏又玦初次听到时,简直要以为是他自己在讲故事给自己听。

    “不一定全是编的。”盛礼心不在焉地回答。

    作为可以看人命运终局的神族,盛礼知道伏殃会是蛇夫座未来的蛇王,也知道小雄虫格瑞最终会成为改写虫族历史的伟大雄虫。

    他甚至知道雌虫艾格的姻缘线在格瑞那里,俩人根本不是兄弟关系,艾格只是专门用了哥哥的身份来给“雄主”当陪读。

    “也是,至少大游和付哥的故事还原度还是挺高的!”

    晏又玦点头,一边抚弄着盛礼的长发玩,一边得出结论道:“照这么说,尤小谕的父后应该和我关系不错。”

    何止是关系不错?

    从尤小谕放假都回不了兽人星也一点不难过,每天乐呼呼地跟着晏又玦瞎闹就知道,在小老虎心里,晏又玦就是亲人,还是那种很亲近相处极多的亲人。

    既然连隔了两代的“侄孙”和“舅爷夫”这么远的关系都能如此亲昵,更何况是“侄子”和“舅夫”呢?

    “我想他不出现有可能是怕影响因果秩序。”

    晏又玦梳着盛礼的头发玩,盛礼就抱着晏又玦的精神体兔子顺毛,他道:“他会把未来的事当成故事讲给他的幼崽听,是因为尤小谕还是个孩子,孩子做不了什么。”

    但百兽王的那位“王后”却不同,他身上流有神族和血族的共同血脉,也必定具备这两个种族强大的力量。

    而这力量如果出现在了不对的地方,就会损坏因果,改变历史。

    “行吧,反正一个两个小崽子都是带。”

    关于时空穿越重合,晏又玦应对经验丰富,他的这部分记忆区间被隐藏了,就是为了不改变未来,所以这位“小侄子”不出现也是应该的。

    如果未来已被预知,平行时空就无法避免。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未来和这位“小侄子”王后叮嘱过什么,所以人家才暗搓搓送了个小幼崽过来,自己却迟迟不敢现身。

    晏又玦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凌晨时分了,于是干劲十足道:“殿下,我们起床吧!”

    他还没从难却那里撬到之前一连串异常行为的目的呢!

    想赶他出幼儿园?不想见他?

    晏又玦就偏要每天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转悠,他就不信他天天缠着难却,难却忍得住什么都不做。

    他倒要看看,这血族小皇后到底想干嘛?

    又或者想对他家殿下还是殿下心爱的妹妹做什么!

    “你又要去找难却?”

    这一次,盛礼没有立即松开抱着晏又玦的手,反而在晏又玦想要撑起身时,更加用力的抱紧对方。

    “嗯,今天要带虎崽子和小游去找难却游泳呀!”

    从小家伙们放了夏季假开始,晏又玦已经连续半个多月每天半夜拎着两只小幼崽去冰宫教游泳了。

    明明盛礼与晏又玦居住的火殿也有专门为晏又玦修的游泳池,但晏又玦总是以夏天在冰宫待着凉快为由,每日积极前往冰宫邀约难却一起。

    盛礼闻言沉默了会儿,掩住金色眸底的落寞情绪,低声道:“我也要去。”——

    晏晏:好耶,鸳鸯戏水,我喜欢!

    (高高兴兴带着盛盛换泳裤,盛盛一言不发乖乖穿好)

    盛情:哥,你疯了,你羽毛又不能碰水去泳池干嘛?

    因果

    ==============

    等到晏又玦和盛礼一人抱着一只小幼崽到达冰宫, 才发现今晚的“游泳课”格外热闹。

    不同的是,晏又玦好奇于盛情怎么也来了,盛情奇怪于哥哥带了下水全套装备——两只小黄鸭漂浮床和一个小白兔游泳圈。

    小黄鸭分给游小己和尤小谕一人一个, 盛情可以理解。

    但晏又玦和难却可都会游泳, 所以这个游泳圈是谁要用?

    由于尤小谕最近吃胖了, 晏又玦走到半道就将小家伙放了下来,见和自己一起的游小己还被盛礼抱着,自己却只能四只腿走路,尤小谕可委屈了。

    垂头丧气的小家伙到了泳池边就开始伏在地上不动, 闹小脾气不肯下泳池,直到盛情的到来。

    尤小谕“嗷”的一声,一下子扑到盛情的怀里, 呜呜告状:“舅爷夫坏蛋!”

    舅爷夫不肯抱小谕, 舅爷夫不喜欢小谕了,呜呜。

    这不是尤小谕第一次见盛情, 晏又玦在第一次带尤小谕上冰宫就故意带着虎崽子在冰宫里转悠了一圈。

    准确来说是在冰宫女主人,盛情的眼皮子底下转悠了一圈。

    不过很奇怪, 尤小谕亲近他, 亲近太子殿下, 却不认识盛情、难却。

    在小虎崽心里, 难却只是他们星际幼儿园的白脸园长,而盛情则是园长的漂亮夫人。

    晏又玦嘴上说着不告知尤小谕的身世,可带着虎崽子转悠时, 又完全没有纠正尤小谕对自己的称呼。

    然而,令晏又玦更感到疑惑的地方在于, 盛情、难却对尤小谕称呼晏又玦为“舅爷夫”都反应平平, 既不惊讶也没过问。

    盛情摸摸尤小谕的“王”字金色毛发:“那姐姐抱抱?”

    盛情对自己的“准孙子”自称“姐姐”。

    “呜呜, 要舅爷夫!”尤小谕得了便宜还卖乖,扒着盛情的腰身,还不忘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晏又玦。

    晏又玦在小虎崽子一跃蹿向盛情时吓了一跳,虽然神族强大,凤凰又会飞又不用睡觉,但盛情这会儿可是怀了孩子的孕妇啊!

    尤小谕没轻没重地一扑,吓得晏又玦心肝颤。

    但除了晏又玦,在场的其他人似乎都毫不担心,盛礼在知道妹妹怀孕后,一切如常对待盛情,难却也完全没表现出要当爸爸的兴奋。

    不过,鉴于难却一直对盛情照顾有加,堪称二十四孝好老公,晏又玦不排除难却体现不出兴奋是因为“可进步空间”实在太小。

    后来,盛情给尤小谕喂了点零食,小家伙眼神瞬间亮了,也不要晏又玦抱了,撒丫子就围着泳池旁的一张堆满了好吃的的桌子摇尾巴。

    “怎么这么多吃的?”晏又玦有些摸不着头脑。

    桌子上不仅有零食、饮料,还兼具蛋糕、鲜花和蜡烛,晏又玦越看越感到奇怪。

    “今天是难却的1000岁生日。”盛礼也将怀里的游小己放到地上,顺便为晏又玦解答。

    啊,所以太子殿下才说要和他一起来,原来是难却生日!

    “可我没有准备礼物额……”晏又玦无辜地看向盛礼:“殿下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不用礼物。”难却此时揽着盛情一起走过来,神色平常道:“血族的寿命最高也就千载,我从前没过过生日,今天也就是提前为我饯行。”

    晏又玦弯弯的月牙眼一点点瞪圆:“……”

    啥??

    难却……要死了?-

    半个月前,晏又玦收到游己的提醒信息,告诫晏又玦要小心难却。

    他告诉晏又玦,他从付予还当了一辈子外交官的外公那里得知:千年前,血族彻底灭族是因为神族的一个预言。

    「暗夜星将会覆灭太阳」。

    就是这样一个预言的流出,致使当年星际中盛极一时的血族从千百万年前就开始被各大星系联手讨伐。

    彼时,血族强盛,力量强大、族人众多,暗夜星也是当时星际中数一数二地位极高的星系。

    可就因为从神族意外流出的这则预言,使得血族从星际第一的星系种族沦为星际各大种族共同的敌人。

    血族顽强抵抗,可还是在万年前,因寡不敌众暗夜星被战火彻底摧毁,大火在暗夜星上烧了近百年,只有一些零星的血族隐姓埋名流落至其他星系。

    到了1000年前,随着星际中最后一个血族被找出、烧死,暗夜星血族彻底灭族,成为历史。

    一千年过去,这段历史也逐渐因星际生命的更新迭代而尘封。

    游己说:“太阳不是要熄灭,而是被吞噬。”

    游己探查了蓝星上多个权威天文专家的记忆,记忆显示星际中有一个黑洞正向太阳靠近。

    按照目前黑洞的移动轨道与移动速度计算,正好在百年后,这个黑洞将正面与太阳位置重合。

    “另外,付哥在联盟政府的机要文书里找到,星际皇室对这个情况早已掌握,并在1000年前就应该给各大星系发过密信。”

    游己道:“密信内容大概是,太阳被吞噬就会有新的太阳出现,告知大家不要恐慌,并且对普通民众保密。”

    “他们就这么相信星际皇室?”

    晏又玦虽说活了好几万年了,可前面几万年一直都是用蓝星小老百姓的身份活着,人也反复在新星历200年-222年这二十二年里打转。

    他从前没关注过星际格局,更不关心皇室如何,此刻却不得不提出疑问,星际各大星系种族,到底为什么如此信奉皇室?

    神族再强大,现在也只有盛礼、盛情两个人。

    既然百万年前,人丁兴旺且力量强盛的血族都能被联合灭族,神族两个人凭什么可以一直屹立于星际权利之巅?

    “因为神明之眼。”

    付予还将所得到的的资料传给晏又玦:“皇室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战斗,而在掌控因果。”

    “现在星际皇室的太子殿下和女皇陛下,应该是一个具有预示未来,一个能够看穿过去的能力。”

    付予还道:“我询问过管控塔里精算命理的异能者,对方表示皇室这个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应该在星际百亿年历史中早已得到了充分验证。”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皇室已经很久没有预言流出,特别是在关于暗夜星的预言之后,皇室的存在越来越弱化。

    他们不会参与星际大事的商讨定夺,参加星际各种活动、会议,更多的像是作为一种平衡各方势力的象征出现。

    仿佛只要皇室还在,星际中哪怕再强盛的种族也休想妄图称霸星际。

    掌控因果,是星际皇室多年来被全星际信奉尊敬的主要原因。

    “这么说,血族灭族其实是神族预言造成的?”晏又玦眉头深锁。

    神族可以看过去未来,晏又玦不奇怪,毕竟他就在百年后亲眼看过那个救他的AI存放了很多不属于“他”个人的记忆。

    虽然没有关于未来的,但“过去”这点就已经证明。

    而且关于“因果”,盛礼多次在和自己的对话中提及过,特别是当晏又玦说起“太阳熄灭”的这件事,盛礼当初“绑”他的理由,不就是不希望他卷入此事的因果吗?

    “可以这么说。”付予还道:“但也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晏又玦不解。

    “因为现在星际中这个正向太阳高速移动,将要吞噬太阳的黑洞,起始于暗夜星。”

    如果皇室的预言属实,那么预言最多只能算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得归结于血族自身。

    “……”

    晏又玦愣住:“暗夜星??血族以前居住的星球?”

    付予还点头:“我亲自去查探过,资料上记载的暗夜星位置,已经没有星球存在了,也就是说,那颗被烧毁的暗夜星已经消失,如果不是被黑洞吞噬,一颗那样庞大的星球是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的,又或者……”

    “除了吞噬,还有另一种可能是——”晏又玦缓缓接话,“它自身发生了性质转变?”

    变成了黑洞的伊始?

    “有这个可能吗?”晏又玦问。

    “不是转变,是诅咒之力——血誓。”

    付予还是空间系异能者,这世上没有地方他不能到达,然而他的空间罩却在这个黑洞附近被阻,这种阻碍他靠近的力量应该就是“血誓”。

    “什么是‘血誓’?”晏又玦隐约好像听过这个词,但他不确定具体意思?

    “与血族有关?”他问。

    “跟献祭的意思差不多。”付予还解释道:“只不过是通过诅咒而成的。”

    “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能下定论。”

    这时,游己总结道:“血族能留存到现在的信息很少,当年各大星系都不及血族强盛,我估计他们联手对付血族的手段也不会太光明。”

    “谁会愿意自己的污点流传后世呢?所以很难说当年的事谁是谁非,但如果你想知道全部,我觉得你自己问你家那位会来得更快更准确。”

    游己不知道盛礼抵触晏又玦介入此事,抵触到听到一次就想将某人永远绑在床上。

    他的提议,晏又玦只是假装考虑地点了点头。

    晏又玦在得知一大堆错综复杂的线索后,本来猜想难却是会想要找皇室复仇的。

    毕竟,不论是谁动的手,又或者是不是血族活该,皇室在血族灭族这个事件中,都是直接导致血族被全星际针对的导火线。

    也就是这个“因”。

    按照“因果”理论,那么最终的“果”也极有可能会报到星际皇室身上。

    这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太子殿下如此过激地反对晏又玦介入这场因果。

    有没有可能,从盛礼取出体内的孕育珠救下难却,盛情亲手把难却抚养长大之前,他们也许早就知道这场因果终究要来,并且决定坦然接受?

    可现在难却却说自己寿命将至。

    要死了。

    那么这场由于“预言”产生的灭族因果,会就此草草了断吗?

    难却……真能放下?——

    下章出结果。

    以下是不负责任沙雕版小剧透(不想被剧透的小可爱不要看噢~):

    难却:我其实不太愿意当反派,但这本书没有反派会不完整。

    盛情(摸摸头):你不是反派。

    盛盛(绑老攻):不许下床!三餐我喂!

    晏晏(无辜脸):我……没干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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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饯行

    ==============

    对于难却自嘲的“饯行”, 盛礼与盛情反应如常。

    晏又玦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他没有表现出过度吃惊,可还是在吃蛋糕时偷偷问盛礼:“难却真的活不久了吗?”

    盛情不是刚怀孕?

    还没感受新生命将至的喜悦, 就要送别这个生命的父亲??

    盛礼帮晏又玦将嘴角的奶油抹干净, 目光不经意扫过晏又玦的“满脸愁容”, 唇线微微绷直,轻“嗯”了声。

    他承认了难却所说的话,难却真的要死了!

    晏又玦没有发现盛礼的异样,应该说, 晏又玦作为情感丰富的人族,他看出了盛礼脸色不佳,但这在“死亡”面前, 这种不佳已经算得上克制隐忍了。

    他将盛礼的情绪理解为与生命“告别”的悲伤。

    他问:“那陛下她……”

    “难却很长寿, 小晴当然是开心的。”盛礼回答。

    晏又玦似懂非懂地看着认真和难却一起分享蛋糕的盛情,看着盛情和难却碰杯, 给游小己挑蛋糕上的巧克力糖,为尤小谕擦掉毛发上不小心沾着的蛋糕屑。

    他忽然有一点点明白神族与人族在对待“死亡”这件事上的不同了。

    晏又玦想, 也许因为与太子殿下相处时, 盛礼的那份真诚与偶尔因为不食人间烟火而闹出的可爱小笑话, 让晏又玦总错觉地以为盛礼单纯不经世事。

    但其实, 盛礼与盛情都是活了超过100多亿年的“老”凤凰了。

    他们经历的风雨飘摇、人生无常和生离死别,不是他一个才活了几万岁的小人族可以想象比拟的。

    付予还说,皇室的能力可以通晓过去未来,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盛礼和盛情才会在处理生死离别这件事上, 表现得如此淡然寻常吧。

    吃完蛋糕, 晏又玦将两个小家伙像下水饺一样, 一手一只扔进泳池里。

    小黄鸭漂浮床已经被放到了泳池中间,游小己在为期半个月的游泳学习中表现不错,已经像一只小青蛙一样,蹬着小短腿在泳池里到处游荡起来。

    尤小谕就学得慢了一些,只见他被扔进水里后,四肢不受控制地到处乱蹬,好不容易挣扎着才以狗刨式的姿势爬上了泳池中心其中一只小黄鸭上躺着偷起了懒。

    直到确保两只小崽子都是安全的后,晏又玦才转身拉着盛礼准备一起下水。

    “我不会游泳。”盛礼刚开始不肯动。

    “猜到了!”晏又玦笑眯眯地塞了个大白兔救生圈让盛礼抱着,“我教殿下啊!”

    晏又玦早在第一次要带小家伙们学游泳时就邀请过盛礼一起,但那时几乎从不拒绝自己要求的太子殿下却推脱说有事,没有同行。

    在那之后,晏又玦又零星邀请过盛礼几次,也都没有成功。

    一次两次可能是真的有事,次数多了,晏又玦自然也猜到殿下不想来游泳了。

    所以他才会在今天盛礼说要一起时,感到有些惊喜。

    看着盛礼抱着大白兔游泳圈,依旧直愣愣站在原地不肯挪动的模样,晏又玦福至心灵:“殿下不会是畏水吧?!”

    “畏水?”此时盛情走了过来,她一见盛礼手中的游泳圈,当即警惕道:“哥,你想干嘛?”

    冰凤的翎羽遇水结冰,哥哥这会儿杵这抱着个游泳圈不放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什么。”

    盛礼不自然地抿了下唇,他的翎羽不方便浸湿,所以不可能进泳池游泳,但面对晏又玦那双笑眼,他又迟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坐在这里看就好,你自己去游吧。”

    “呃……”晏又玦挠挠头,倒也没有强迫盛礼。

    直到看着晏又玦和难却一起下了泳池,盛情才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家哥哥问:“哥,你还没有告诉太子妃,你不能碰水吗?”

    第一次被晏又玦意外淋湿了头发不就该说了吗?哥哥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我没有不能碰水。”盛礼并不畏水,只是冰凤翎羽遇水后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他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盛礼私心里不想太子妃因为这件事内疚,更不希望晏又玦在今后的日常起居中畏手畏脚。

    水是人族生活的必须品,却非神族的必须品。

    在晏又玦到来之前,盛礼所居住的宫殿里甚至是没有水存在的,凤凰清洁翎羽不需要用水,日常起居也都不需要用到。

    可当太子妃到来,在晏又玦跟着盛情试装期间,盛礼去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火殿接通水源。

    一旦晏又玦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会一直需要注意,但这件事本身,其实盛礼一个人注意就够了。

    太子妃只要按照自己的习惯,安心使用水源就好。

    抱着晏又玦塞给他的大白兔救生圈,盛礼默默看着晏又玦在泳池里与难却有说有笑。

    大概是经过了半个月的游泳锻炼,加上蓝星厨师的营养搭配饮食。太子妃远远看过去,隐藏在水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二十多岁的身体生机勃发,手脚修长在水中随意伸展游动,带动了周身包裹的蓝色水纹轻柔又规律地圈圈漾开……

    盛礼一手覆在心口,总觉得姻缘线也跟着泳池中的水纹在微微颤动。

    晏又玦在泳池里折磨够了两只小家伙,将游小己和小虎崽子一人一只放到漂浮床上休息后,主动游到难却身边。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难却有些意外,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害不害怕死亡之类的?你不吃惊吗?我快死了。”

    “吃惊,当然吃惊。”

    晏又玦也甩了甩寸头上附着的小水珠,然后笑道:“但我不至于这么不礼貌地就问‘喂,兄弟你害不害怕死亡’吧,我看起来情商这么低吗?”

    “可以问,我不介意。”

    难却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不笑时看起来其实有些渗人,但笑起来却又像里面烧着一把火,炽热又执着。

    “我不怕死也不难过,从我有记忆起,哥哥和小晴就告诉了我,我会在什么时候死亡,这一千年我过得很幸福,很满足,能占有小晴一千年,我了无遗憾。”

    难却是真的喜欢盛情吧?

    是爱吧!

    从难却说起盛情时眼中燃起的火焰,语气中的自豪与爱意,晏又玦想象不出如果连这都是装的,那世上还会存在真的深情吗?

    就当晏又玦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挺直的身影走到了泳池边。

    “你们在聊什么?”

    盛礼依旧抱着那只大白兔游泳圈,独自一人站在泳池边,垂眸看着水中因为聊天而靠得极近的二人,轻声询问。

    “太子妃关心我的手是怎么回事。”难却扬了扬白骨森森的左臂,算是替晏又玦回答了盛礼,“要不哥哥说给太子妃听吧?”

    “殿下也知道吗?”晏又玦扬了扬眉,顺势向盛礼所站的泳池边游过去,边游边故意卖惨道:“难却卖关子,气死人了!”

    “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手?”

    等到晏又玦游到盛礼旁边,盛礼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水下面容清俊、言笑晏晏的太子妃,金眸中沉甸甸的情绪几乎就要溢出。

    咦,殿下怎么了?

    此时,晏又玦终于感觉到盛礼的异样了。

    他仰着头怔了怔,下意识想摸摸盛礼微红的眼角,但他手上又都是水,可当他刚想甩掉手上的水珠时,难却迅速游过来惊呼:“别洒到哥哥!”

    然而,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巧合”。

    因为难却游过来的着急,反而带出了一串巨大的水珠正好溅到了泳池边蹲着的盛礼头发上。

    难却慌忙道歉:“哥哥,对不起。”

    不远处的盛情当即走过来,她没有责怪难却,只是蹙眉道:“哥,你得跟我去处理一下。”

    有盛情在场,盛礼遇水倒是没什么麻烦。

    直到盛礼最后看了一眼还在泳池里发懵的晏又玦,转过身打算跟着盛情离开,晏又玦才一下子惊醒过来。

    从众人的反应,他已经意识到盛礼大概不是畏水,而是对水有什么禁忌了?

    记忆力过人的他自然也想到了,新婚第二天他就淋了他家殿下一头一身水的事,所以刚刚才一时呆在原地。

    太子殿下他……原来不能碰水吗?

    如果碰水了,会如何?

    “等等,我也……”

    晏又玦刚要爬上岸跟过去,话没说完,却被难却拦了一下。

    难却道:“小晴会帮哥哥处理,太子妃在这里陪我多聊一会儿吧。”

    跟在盛情身后还没返回宫殿的盛礼背影微顿,晏又玦看看岸上的盛礼、盛情,又看看红眸灼人直勾勾盯着他的难却。

    直觉告诉晏又玦,对方刚才的行为是故意的。

    难却从来不是毛毛躁躁的人,既然知道盛礼不能碰水,刚刚那个失误是否就有些经不起推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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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

    ==============

    晏又玦最终选择留在了泳池。

    他明白殿下和陛下在一起必定最安全的, 那么他倒想看看,难却单独留自己下来是想要聊点什么?

    不过令晏又玦始料未及的是,等他从昏睡中再次醒来, 人已经离开了冰火两重天宫殿。

    “醒了?”

    难却两腿悬空, 双手撑在身体两侧, 坐在一处天台外沿上抬头看着夜空。

    晏又玦头脑昏昏沉沉的,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他很快意识到,难却是有计划、有筹谋“虏获”自己离开的, 对方这是想干嘛?

    “别担心,你只是暂时用不了你的那个时间异能,身体上没有其他问题。”难却依旧抬头看着天空, 语气平常地说。

    “是那瓶快乐水?”

    晏又玦回想自己昏睡前, 难却让他留下说要和他聊天,他没说几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但在这之前难却没碰过他。

    不是通过吸血致幻,那就只能是其他途径了。

    他在泳池边吃过蛋糕, 但为了方便, 他和盛礼吃的蛋糕是同一份, 而除了蛋糕, 晏又玦唯一吃过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就是快乐水。

    难却亲手递给他的,帮他拧松了瓶盖的快乐水。

    他以为对方是绅士行为,原来竟是水里暗藏玄机?

    “你怎么知道如何让我失去异能?”

    晏又玦不动声色地起身坐起, 难却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他模仿着难却的坐姿, 将长腿悬到空中。

    这里是星际幼儿园?

    他们如今坐着的地方, 晏又玦不陌生, 他曾在这里挂过挺久的,还拖着个尤小谕。

    “你们蓝星有一种专门对付异能者,使其短暂失去异能力量的药剂,我上次回暗夜星祭祖,顺便从蓝星弄来了一点。”难却大方地为晏又玦答疑解惑。

    暗夜星都没有了,难却上哪儿去祭的祖?

    晏又玦撇撇嘴,只怕祭祖是假,制造不在场证据,利用伏殃攻击游小己才是真。

    唔,还有顺便去蓝星买点家伙对付自己?

    “你那时候就已经计划好现在了?”

    晏又玦一直没有想明白难却在幼儿园那一系列“嫁祸陷害”行为的目的,知道是那什么“异能失效药剂”后,晏又玦俊逸的眉尾轻轻一动。

    很隐秘,也很无奈。

    这东西他熟啊,这都是什么该死的缘分?十年前在蓝星辐射区,他的好基友游己不是也中过招?

    还差点因为这玩意儿搞得和付哥差点再一次生离死别。

    感慨过后,晏又玦丝毫不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直截了当地询问当事人:“我得罪过你?你想要什么?”

    难却把他掳走是晏又玦没有预料到的,他以为难却恨的应该是传出预言的星际皇室?

    掳走他能有什么用?

    “哥哥很喜欢你。”难却忽然答非所问道。

    他先是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方才慢慢说:“他很在乎你,我从没见过哥哥在意什么,但他为了你甚至插手了因果。”

    游小己被毒液灼伤的事是因,晏又玦化身小幼崽进入星际幼儿园调查的就是由“因”入“果”的过程。

    因为晏又玦的一次差点意外坠楼,盛礼竟找到难却提出想要陪太子妃调查这场因果。

    “你想用我威胁殿下?”晏又玦嘴角微抽,“我就是个……中间商?”

    这也没法赚差价啊!好亏哦,卧槽。

    “中间商?”难却听到晏又玦千奇百怪的形容,愣了愣解释,“我想问哥哥讨一样东西,你算是我的谈判筹码。”

    “哦,讨啥啊?”

    不会是讨命吧……

    晏又玦心想,难小却不会是想在死前报个仇,带着太子殿下一起去死吧?

    “我想要……孕育珠。”难却却道。

    “啥??”

    这下,晏又玦彻底蒙了,难却不要盛礼的命,要孕育珠??

    可太子殿下的孕育珠不是早在千年前就用来救难却了吗?

    “……你要那东西干嘛?”晏又玦试探着问。

    “你知道孕育珠是什么?”天台上,难却侧头反问。

    知道啊,他当然知道。

    他就因为玩意儿以为殿下要给他生孩子,而盛礼又以为自己想要孩子,他俩阴差阳错互相误会了这么久,他能不记得这东西吗?

    “嗯,你要孕育珠就直接说呗,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晏又玦没有直说盛礼的孕育珠已经给难却了,而是顺势追问心中疑惑。

    “我最开始,是想说的。”

    难却其实挺少笑的,至少晏又玦和难却当了这么久“入赘兄弟”,难却大多时候都是嘲讽的笑,礼貌的笑,这种笑时脸部肌肉往往不需要动,嘴角意思意思牵牵就好。

    可今晚这人倒又笑很多次了。

    难却苦笑道:“可小游那么可爱,那么乖,每天在哥哥面前晃,我怕哥哥也会想要孩子。”

    这种时候了都还在叫太子殿下“哥哥”?

    晏又玦总觉得,难却看似也没多恨星际皇室似的?

    “所以你控制了伏殃攻击小游?”晏又玦问。

    “我有治愈能力,小游不会出事。”

    难却起初只是想制造一点意外,让晏又玦的朋友接游小己回蓝星,可他没想到小游身上存在保护罩,最终小家伙没从星际幼儿园退学,反而招来了晏又玦。

    “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夸赞小皇孙漂亮、可爱的言论,连每天的星际例会弹幕也都在刷让太子殿下多生几个。”

    难却闭上眼,摇了摇头:“哥哥那么在意你,每天看着你的缩小版,每天被星际催生,我怎么说得出口求孕育珠呢。”

    “所以你要孕育珠到底有什么用?”晏又玦终于问了出来,“你是……又不想死了?”

    神族雄凤的孕育珠可以挽救一条逝去的生命得以“重生”,难却是不甘心这样死去,还想重活一次?

    可晏又玦记得,难却在泳池里才说过他没遗憾了吧?

    难却摇头,低声呢喃:“我死没关系,我死不足惜,但……”

    “小晴——不、能、死。”

    说着,难却忽然猛地抓住晏又玦的手臂,用力之大,霎时留下指痕:“太子妃,你们别要孩子好不好,求你们救救小晴,求哥哥救救小晴。”

    难却血红的眸中充斥着疯狂:“血族的因果,太阳的因果,不该报应在小晴身上,将来太阳消失,小晴一定会献祭自己,她会死的,可小晴怎么能死呢!”、

    晏又玦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却说什么?

    盛情……献祭?

    晏又玦一时脑袋转不过弯,讷讷问:“不是太子殿下献祭吗?”

    “哥哥又不是火凤,他献祭有什么用?”-

    盛情,小晴。

    晴——

    太阳?

    以及记忆中,盛礼常年微凉的手和体温。

    对啊,就在不久前,晏又玦不是还见过太子殿下那对冰晶色加长加大版的羽翼吗?

    盛礼的真身是冰鸟啊!

    冰鸟怎么可能献祭成太阳呢……

    晏又玦问:“可……陛下不是住在冰宫,殿下才是居住的火殿的吗?”

    难却答:“那是因为血族惧火,为了方便我的起居,哥哥和小晴才交换的宫殿。”

    晏又玦万万没有想到,他从100年后穿越回来,一心要为暗恋者送终,竟是闹了一个如此荒唐的乌龙。

    他从难却那里得知,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人是盛礼,而盛情才是那个能看到过去,一直暗中关注了他几万年的“暗恋者”。

    “我小时候还吃过你的醋。”难却坦诚道:“不过后来小晴告诉我,她只是看够了被因果命运摆布的故事,她很想知道坚持不懈到底能不能改变因果。”

    盛情欣赏他,欣赏的是晏又玦重复千次万次永不言弃的行为,她插手要帮的,也是“逆天改命”这件事本身。

    原来太子殿下在选妃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自己!

    既没有暗恋他,甚至都不认识他。

    晏又玦茫然地呆在原地,所以他自作多情觉得盛礼苦恋了他多年,宠他、爱他,其实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盛礼根本不喜欢他,只是因为那根什么狗屁姻缘线才屈从于命运安排娶了他!

    这么长时间,晏又玦都做了什么啊?

    因为他的愚蠢行为,一定给太子殿下带来了很多困扰吧……

    晏又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应该脸红,但其实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无喜无悲的清冷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如纸,宛若重疾发作。

    小时候,晏又玦其实很渴望妈妈心疼他。

    他不怕痛,也不怕死,他只是想要妈妈抱抱他、亲亲他,对他说,宝贝不疼。

    后来他知道,妈妈的心里已经被爸爸占满,他来得太晚了,也不是时候,他代替不了爸爸,还夺走了爸爸的生命。

    小小的晏又玦想把爸爸还给妈妈。

    他假装自己是一颗石头,不会疼不会哭,他很努力地练习提升异能,希望有一天能够成功换回爸爸。

    即使他一开始就知道,换回爸爸的代价是他要去死。

    后来,爸爸拒绝了他的“换命”要求,爸爸还教他做饭,摸摸他的脑袋,告诉他,他不是石头,他是晏又玦,他要享受生命的美好。

    因为贪恋爸爸的温柔,晏又玦反复穿越回过去。

    十年只能换来五分钟的相处,但这五分钟晏又玦坚持重复了上千载岁月。

    直到友情给了他新的奋斗目标。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于是他收获了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感情——友情。

    他很珍惜这份感情,所以他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再然后,他花了万年的时间促成好友的爱情美满,自己也感到满足。同时,来自好友父母的关心照顾也在某种意义上弥补了晏又玦在亲情上的缺失。

    最后便是盛礼。

    他以为的爱情,万载岁月静寂无声的欢喜。

    可原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晏又玦单方面的痴心妄想……

    晏又玦揉揉发痒的眼角,很轻很弱地笑了下:“你想用我换殿下的孕育珠,其实没……”

    孕育珠早就给了难却了。

    盛礼是神,神爱世人,难却不需要用他去交换神的任何东西,因为他和难却在盛礼心中的分量大概都是一样的吧。

    他,还是难却,根本没差别——

    还有三更。

    果报

    ==============

    太子妃最终在他和难却间, 选择了和难却一起留在泳池。

    盛情发现哥哥情绪不佳,甚至在帮哥哥烘干翎羽的过程中,她还发现了一根不经意脱落的翎羽。

    捏着哥哥的一根金发, 盛情担忧地问:“哥, 你怎么了?”

    凤凰翎羽只有在凤凰受到重创又或者伤心难过的情况下才会自然脱落。

    哥哥受伤了吗?

    “……小晴, 小却会变心吗?”

    盛礼将自己脱落的发丝握回掌心,忽然低声问:“如果有人喜欢小却,小却有可能变心吗?”

    “什,什么?”盛情有一瞬间仿佛听不懂话了, 她重复了一遍道:“小却变心?”

    疯起来命都不要的小狼崽还会变心?怎么可能?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盛情细心地为哥哥整理好金发,摇头道:“小却的左手哥哥忘记了吗?”

    晏又玦好奇于难却左手的白骨怎么弄的。

    白骨即是血誓,难却当年因为盛情总把他当孩子, 追妻路漫漫, 最终不惜用血族力量诅咒自己的左臂缔结誓约,以强调自己对盛情的势在必得。

    “谁喜欢小却呀?”

    血族骨子里高傲又孤僻, 难却每天待在这冰火两重天都不出去抛头露面,除了星际幼儿园里的那些小幼崽, 还能接触到什么人?

    与哥哥的眼神对视了半晌, 盛情秀眉微蹙, 不确定道:“哥哥不会是说的太子妃吧?”

    想起晏又玦这段时间找难却确实找得挺勤快的, 但……

    “晏又玦怎么会喜欢小却?哥哥是不是误会了?”盛情对晏又玦观察这么多年,不说一百,但了解程度肯定不低于八十分。

    “他那么奋力奔赴光明的人, 怎么会喜欢小却这款?”

    即使身处黑暗,也要把自己活成光的人, 骨子里就是向往温暖和光明啊。

    盛情当初会误会晏又玦喜欢游己也是因为如此。

    游己看起来太过符合晏又玦的追求了, 真诚、善良、没被世间苦难磨平棱角。

    可后来盛情认真想过, 要论真诚、良善,哥哥又怎么会输给别人呢?

    晏又玦那种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性格的人,能自得其乐安心留在偌大又无聊的冰火两重天,还不能证明他喜欢哥哥吗?

    “他只是以为我暗恋了他很久……”

    盛礼沉默了会儿,说:“他只是想报恩。”

    太子妃主动交代了“凤凰泪”的来历后,盛情查看了晏又玦那段穿越经历,盛礼当时就在妹妹的旁边。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太子妃第一次见面就请求嫁给他的理由。

    原来,太子妃只是在怜悯一个“暗恋者”,想还“暗恋者”一段情罢了。

    盛礼不敢告诉晏又玦真相,他怕一旦晏又玦知道没有那几万年的默默关注,晏又玦就会离开。

    因为担心太子妃知道实情离开,盛礼逐渐无法自控自己的羽翼在太子妃睡着时的占有行为。

    他必须卷着对方,必须用翅膀严密地将晏又玦包裹起来,这样对方才无法离开。

    “盛盛……”一颗小脑袋自门口冒了出来。

    游小己伸着脖子探了探,盛礼招手让小家伙过来:“小游有什么事?”

    小老虎和小游本来被晏又玦“封印”在了泳池里的小黄鸭上,这会儿游小己怎么一个人进来找他们了?

    “缺缺睡着了,缺缺会自己回房吗?”游小己双手合在胸前,搓了搓手掌,犹豫地问道。

    “什么睡着了?”盛礼一愣。

    “缺缺在泳池里睡着了,难却哥哥说要送缺缺回去睡觉,但是他们没有回盛盛的宫殿。”

    游小己眼睁睁看着难却哥哥将缺缺带上了飞行器,尤小谕什么都不懂,还在偷偷吃剩下的蛋糕,可小游却有些不安。

    难却哥哥要把缺缺送去哪里睡觉呢?

    当真的确认晏又玦不见了时,盛礼心口“咚”的一声,不受控地狠狠一跳。

    “小却带太子妃去了哪里?”盛礼弯下身体,拾起晏又玦落在泳池边的凤尾翎。

    这根赠予晏又玦用来防身的凤尾翎,晏又玦曾发誓说自己上厕所都要带着它。

    可因为不愿凤翎沾水,在跳进泳池前,晏又玦又小心地将凤尾翎放在了自己的那张躺椅上。

    攥紧手中那根利剑般的凤尾翎,盛礼闭了闭眼。

    “小却……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难却花了这么多心思,如此迂回不过想为心爱的人求一个生存的机会。

    他跟在盛情身边千年,也就相当于跟在了盛礼身边千年,他很清楚哥哥不插手“因果”的原则。

    从小长在星际皇室的他耳濡目染“因果有命”,他不在乎血族到底是因为什么“预言”而灭族。

    他是纯血血族,难却早在很多年前就觉醒了祖辈的记忆,但他并没有因此产生过任何情绪波动。

    在难却眼里,血族在出事前,一直在用禁忌之法触发血誓,意图有一天能够吞噬太阳,称霸星际。

    这是他们血族自己种下的“因”,那么“果”报在自己身上是应该的。

    他身为血族的一份子,失去亲人、失去家园、从小颠沛流离也都是“果报”的一部分。

    但为什么太阳最终因为死去的暗夜星化为黑洞而将被吞噬,却要让盛情一个人去承担这个恶果呢?

    这不是整个星际所有种族联手种下的“因”吗?

    他们将血族赶尽杀绝,他们迫使每一个幸存下来的血族立下血誓,将灵魂出卖给黑暗向全星际复仇。

    这样的结果,凭什么要让他的小晴去独自承担?

    凭什么!

    “哥哥不入因果,如果哥哥不帮小晴,小晴就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难却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将要死去的现实,却无法接受他的盛情会死去。

    雄凤的孕育珠一旦孕育过生命就会失去“重生”的力量,来不及了,他每天看着盛礼化成管家悉心照顾游小己,看着太子妃时常变回幼崽被哥哥抱在怀里。

    他们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有了孩子,小晴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

    伸出自己故意用火灼伤的右手,难却郑重承诺道:“只要我拿到孕育珠,我将血族力量全部给你好不好,我只要孕育珠,如果你同意,哥哥一定也会同意的。”

    “可孕育珠已经……”

    虽然晏又玦认为他同不同意,于盛礼根本不会有影响,太子殿下娶他不过是忠于“姻缘”,忠于“命运”,但孕育珠这个事,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对难却开口。

    孕育珠已经被你用掉了,女皇陛下没救了?

    当他对上难却那双充满希冀,血红执着的眼睛,他怎么忍心断绝他的希望啊。

    就在晏又玦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将实情告知难却时,他们所在的天台,风忽然大了起来。

    巨大的气流在他们的头顶先是呼啸而起,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寂静。

    难却在月光被遮蔽的第一时间一把扣住了晏又玦的脖颈。

    盛礼来了。

    ……

    再次见到太子殿下,晏又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冰凤巨大的冰晶羽翼就悬停在晏又玦的头顶上空,让晏又玦又有了那种睡觉时被羽翼紧紧包裹,笼罩着的被需要感与安全感。

    盛礼冰冷的目光落在难却白骨森森的左手,他尖锐的指骨抵在晏又玦的咽喉上,让盛礼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小却,别动他。”

    盛礼说话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轻,但仿佛怕惊动了晏又玦喉头的那根指骨,他连呼吸都是停滞的。

    “血族的事与太子妃无关,预言的流出责任在我。”

    盛礼顿了顿,摊开掌心中被遗落在泳池躺椅上的凤尾翎:“有什么事冲我来,这根尾翎给你,它可以牵制我,它能刺穿凤凰的翎羽盔甲,你想怎么报仇都好……”

    “别动他,小却。”

    盛礼没有爱过人。

    晏又玦说他相信爱情,珍惜每一份真挚感情,于是当盛礼意识到姻缘线绕上心口,他甚至是感到安心的。

    他尝试学习爱人,顺着晏又玦心意,尊重晏又玦的决定,哪怕他后来终于知道了太子妃嫁给自己的原因,他依旧很努力地在爱晏又玦。

    在学着表达,学着守护。

    因为盛礼很清楚,想要留住一个人,就要种下留住对方的“因”。

    现在太子妃留在他身边的“因”是假的,只是一场误会。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患得患失,迫切地想要给予晏又玦更多的爱。

    他怕自己给得不够,表达得不够,付出得不够,他怕他还来不及等“因”结成“果”,就会失去晏又玦。

    可如今,因为他的私心,因为他想要留住一个人在身边,却让他爱的人陷入了险境。

    他明明早知道血族的“因果”终究要来,他那样反对太子妃介入“太阳”一事。

    他只是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好他的爱人,只是以为他可以独自承担这场因果,不会波及旁人。

    盛礼只是想,别动晏又玦——

    难却:给我孕育珠,你们自己卿卿我我去吧。

    晏晏(伤心欲绝):嘤,殿下根本不稀罕我!

    盛盛(小心翼翼):乖,回到我身边。

    绑上

    ==============

    “小却, 预言是我传出去的。”

    在盛礼身后,是晏又玦第一次看见展翅的盛情。

    盛情拥有一对通体燃着赤色火焰的羽翼,他们神族的世界里, 没有对错, 只有因果。好因种好果, 恶因种恶果。

    当年由于盛情的一个疏忽,让暗夜星承受了百万年的战乱,那么多血族流离失所,她愿意也必须承担后果。

    “小却, 不要碰哥哥的人。”

    盛情慢慢向难却伸出手:“如果你想报仇,我的凤尾翎你有。”

    当凤凰认定伴侣,就会将自己用于求偶、展示力量与美的凤尾翎赠予对方。凤凰自身的凤尾翎可以扎穿他们如铜墙铁壁般的翎羽盔甲。

    爱一个人时, 神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能力。

    晏又玦收到过盛礼的凤尾翎, 难却同样也拥有盛情的。

    “咳,那个, 没我的事了吧?”

    晏又玦觉得自己挡在盛情和难却中间十分不知情识趣,他轻咳一声, 抓抓发茬道:“要不, 我换个位置发光发热, 你们近距离聊聊?”

    没想到他在蓝星给游己、付予还当了那么久的电灯泡, 嫁来了神降星居然还要继续发挥余热……

    盛礼和盛情都不知道难却根本没想过什么复仇,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把他掳走,不过是想在死前给所爱的人求个生的机会。

    “一场误会。”晏又玦讪讪道:“我也有点事想问问殿下, 要不咱各回各家,各找各……”

    猛然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晏又玦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太子殿下了, 想了半天, 决定尝试启用“盛礼召唤术”。

    晏又玦一个仰头从难却的白骨爪中轻松溜了出来,接着不带丝毫犹豫地一脚踏出天台。

    “殿——”下接我。

    后三个字还没出口,平台外哪还有晏又玦的身影,遮天蔽月的冰晶羽翼迅速托住某人,轻轻一卷,某人便被卷到了盛礼的手里。

    “你……”盛礼脸色不太好,捏着某人胳膊的指尖,用力到泛出惨白。

    这已经不是晏又玦第一次毫无顾忌地从高处“踩空”了。

    第一次是婚礼当天的空中花车上,后来是爬树,再后来是救人,这次又是什么!

    “有没有受伤?”盛礼挤了半天,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距离难却将太子妃带走已经有段时间了,虽然晏又玦现在看起来一切如常,但盛礼却觉得晏又玦此刻脸上挂着的笑,更像是一张假笑面具。

    晏又玦摇摇头,单刀直入问:“殿下,你当初到底为什么娶我啊?”

    此问一出,盛礼愣了愣,片刻后他拧眉道:“小却和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晏又玦扒在盛礼冰冰凉凉的真身羽翼边缘,朝盯着自己的盛礼尴尬一笑。

    晏又玦感叹:“原来咱们这叫先婚后爱啊。”-

    从第一次见到盛礼开始,晏又玦一直在闹笑话。

    他将储存着星际皇室女皇记忆的AI误会成了太子殿下的记忆,从而错将盛礼定义为自己的暗恋者。

    误打误撞结婚后,他又不断在盛礼的各个羽毛马甲面前卖蠢。

    问“老管家”要卸妆油去除同房砂,和“小护卫”大谈特谈殿下如何喜欢他,宠爱他……

    甚至还对专门为了他跟进幼儿园“陪读”的盛礼横眉冷对,只因为怀疑对方是太子殿下的私生子。

    明明在百年后要献祭的是盛情,那么多那么多的线索全部指向这个结局,他却还在一厢情愿给盛礼“送终”。

    “殿下,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呀。”晏又玦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埋怨道:“你是不是故意耍着我开心的,我被殿下骗得好惨!”

    “没有骗你,我从没说过我会献祭。”

    盛礼圈住晏又玦身体,顿了顿,说:“晏又玦,你不能冤枉我。”

    “哦,那还是我的错咯!”晏又玦佯装生气。

    “……”

    盛礼总是说不过晏又玦的,他闭了闭眼道:“是我的错。”

    “殿下哪儿错了?”某人蹬鼻子上脸,居然还来起了劲。

    “不该——”

    盛礼揽紧怀中的人,第二次与晏又玦一同落在了星际幼儿园的操场中央,巨大的羽翼收拢成冰晶巨塔,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天、地、风、月,还有视觉。

    盛礼遮盖住晏又玦的眼睛,落针可闻的黑暗中,只有盛礼的呼吸近在耳边:“不该没有早暗恋你。”

    “哈?”

    准备好的后话完全没派上用场,晏又玦眨巴着眼,太子殿下怎么不按套路来??

    “我没有从你出生开始找到你,没有在你成长路上护卫你,没有在你受伤遇挫时支持你,没有在你无数次穿越时空推翻重来间陪伴你……”

    耳边,盛礼还在郑重而认真地说:“我很后悔,太晚关注你。”

    从得知太子妃手中那颗凤凰泪的来历那天起,盛礼所谓忙碌得不见人影的那两天,从来不是为了百年后“太阳熄灭”的既定因果。

    他两天没有回宫,因为他坐在妹妹的书房里,不眠不休地花了两天时间将晏又玦的生平过往一一补全。

    晏又玦,我很后悔。

    我应该早点暗恋你,几万年,几十万年。

    “……殿下?”晏又玦难得语塞,“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晏又玦惊得连很久没用在盛礼身上的敬语都飙出来了,他家殿下不会是在对他说情话表白吧??

    “我在说——”

    以后不会让你再置身险境,不会一个人孤军奋斗,不会独自舔舐伤口,不会……

    盛礼抓着晏又玦的右手覆在自己的左心口处,深喘了一口气道:“你缺什么,我都可以补给你。我可以做你的亲人、朋友、爱人,一切你喜欢的,想要的。”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晏又玦。”

    “……”

    或许是晏又玦差点一脚踏入血族与太阳的宿命因果,刺激到了盛礼。

    百万年前,盛情不慎将血誓吞噬太阳的预言流出,妹妹的命运线随之迎来终点。

    神族不畏死亡,不论是盛礼还是盛情,他们都可以坦然接受命运结局,承担自己种下的因果。

    但在近一百四十亿年的光阴里,盛礼身边只剩下了妹妹。

    而再过一百年,盛礼将从此孤身一人。

    直到那根万年前意外长出的姻缘线,带来了他的少年。

    晏又玦摔在盛礼脚边,捂着脸却忘了遮住那双弯弯的月牙眼,少年眼中有意外、有惊艳、有窘迫。

    他的少年对他说,殿下,我能悔个棋吗?

    落子无悔。

    晏又玦,你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就不能悔棋离开了。

    ……

    时隔数日,晏又玦再度被两根头发丝绑在了床上。

    他以为他和盛礼拿的是“暗恋成真”剧本,结果却变成了“先婚后爱”。

    先婚后爱就先婚后爱吧,怎么还改“强制爱”了?

    “诶?殿下,你真喜欢这种调调啊?”

    晏又玦在盛礼的一番自我剖白加告白后,感动之余,晏又玦抹抹眼睛,开心地表示:“要不咱们离婚吧。”

    蓝星婚姻法无条件保障蓝星人民的财产利益,由于晏又玦是远嫁,嫁妆根本无法归入夫妻共同财产。

    那颗他从游己父亲手上换来的人造旅行星,至今无法加上盛礼的名字……除非盛礼嫁进蓝星。

    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因为晏又玦的前因后果表述不明而演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晏又玦好说歹说,才让太子殿下给他松了一根头发,还剩一根却被永远绑在了晏又玦的手腕上。

    没办法,谁让晏又玦每次出事,都将凤尾翎遗落在了其他地方呢。

    既然随身佩戴不保险,那就——

    绑起来——

    晏晏被盛盛绑床上后。

    晏晏: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上厕所怎么办!

    盛盛:叫我。

    晏晏(条件反射):老公!

    盛盛:……

    唔,下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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