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被递到眼前的黑色信封的封口处是红色的乌鸦蜡封，收敛起翅膀的乌鸦像是在谋划着什么，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赤井秀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下来，他看向拿出这封信的波本，波本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及川有光举累了，直接将信封放在了桌子上，他从苏格兰刚端上来的盘子里夹了两个炸虾放进了自己的盘子。用袖子包裹住自己的手，两只圆手端起了盘子：“我先回房间去了，各位慢用。”
他说完还朝着几个人微微颔首，一看就知道家里把他教的很好，哼着不成调的歌往自己的房间走。
剩下的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看着放在咖喱旁边有些格格不入的黑色信封，都有些面面相觑。
送代号失败的波本是这样，好像莫名其妙获得了代号的赤井秀一也是这样，只有苏格兰支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好像确实提到过，不喜欢的代号可不可以拒绝这样的事情。”
他一开口，房间内的屏障好像被打破了，波本在心中松了口气，忍不住说道：“但是他都没拆开看吧？”
苏格兰：“可能已经预料到不喜欢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不过瞬间三个人都已经有了某种共识，那就是及川有光确实已经知道了信封里面是什么名字，然后因为不喜欢而做出的事情都变得非常正常。
如果是及川有光的话，是可能的。
“苏格兰，你详细地描述一下他关于代号的评价可以吗？”赤井秀一问道。
苏格兰耸耸肩：“问了代号是分配还是自己挑，不喜欢可不可以换，不能换的话能不能抢。”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另外的两人都能感觉出他当时的无措，反正代入自己是很难回答的。
但是波本的内心非常阴暗的开始希望及川有光能喜欢朗姆的代号。
波本自己和苏格兰当年都是为了代号拼过命的，如今见到一个把他们珍视的东西（？）不当回事的及川有光，却也没什么别的感想，毕竟这个人是及川有光，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至于像是捡漏一样拿到代号的诸星大，他的能力大家也有目共睹，就算没有这次的让渡，他拿到代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原本这次任务就是给他获取代号的。
而且想要继续跟在及川有光身边，也不能太过一惊一乍了，毕竟这种事情以后只会更多。
他拿出了前辈的姿态，非常和颜悦色地对诸星大笑了笑：“没关系，稍等我去问问朗姆。先吃饭吧。”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诸星大端起了桌子上用玻璃杯盛放的清水，对着波本举了举杯-
回到房间里，及川有光将咖喱饭在面前摆好，然后打开了电脑，打算工作一会放松一下。
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工作，也就是写作是件让人放松的舒服的事情。
每次写新的故事的时候，他都非常有热情。在写作的时候他是感觉不到饥饿和疲惫的，还有身为半妖优秀的身体素质，不写完初稿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几万字的短篇还好，也就是闭关个几天，在长一点他身体都受不住了，这时候往往就是月彦定时定点的来投喂。
在外人面前高冷且不苟言笑的奴良组小统领哄着他吃东西，这也是及川有光一消失，月彦就开始到处找他的理由。
生怕他柔弱的弟弟不小心就在外面化掉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虽然目测是需要写很久的长篇，及川有光工作热情也很高，但他却没什么一定要快点写到结局的冲动，非常缓慢地铺着设定。
及川有光叼着吃咖喱饭的勺子，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他的手速很快，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第一章是介绍了主角面临的困难和遇见的机遇，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及川有光看了眼后台，寥寥无几的点击，和一两条剧情无关的评论。
【文风好特别啊，是在模仿那位爱的战士吗？】
像是有的脚本家会被叫做宇航员，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放飞那个家伙，及川有光在外面也是有花名的。
擅长描写细腻感情和温暖人心的温馨剧情的他写出来的文字，阅读起来会给人一种暖烘烘的油画棒绘本的治愈质感，用最小清新的文字写出最黑深残的剧情，被外界之人郑重冠与了‘爱的战士’的名号。
虽然及川有光并不承认这一点，他从来不为了杀人而杀人，全部都是‘如果继续下去一定会这样发生’的剧情，并不是他有这类的恶趣味。
哪怕唯一一条评论就疑似扒了他的马甲，及川有光也一点不慌，不论是题材还是渠道都和他的过去完全没有关系，就算发生了什么也只会被认为是模仿犯。
……模仿者。
等到这本书写完之后，他也可以从这个组织功成身退了，到时候再暴露身份就无所谓了。
花了大概三小时时间写完了第二章，校对完毕后发表了出去，及川有光将电脑合上。
自己一工作起来就忘记吃饭的坏毛病一点都没改，看着眼前已经凉透凝固的咖喱饭，及川有光也没什么食用的兴趣了，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吃热的。
他是雪女没错，但不代表他就喜欢吃冷掉的食物……当然本身就是冷的食物他还是很喜欢的，但是口味也是很重要的。
及川有光站了起来，端着盘子准备去厨房给饭再热一下，毕竟是苏格兰他们辛苦做出来的。
说到苏格兰威士忌，及川有光很少喝洋酒，但是之前和安室透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尝过苏格兰威士忌的味道。
是一种入口就非常激烈，具有很强的侵略性的高度酒，厚重的味道现在他都能想得起来。
如果刚认识苏格兰的话，大概会觉得他和这个酒名并不匹配，青川辉这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外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强势起来也是个非常恐怖的人。
及川有光同样在文章内增加了代号这个设定，但是选择用什么作为代号就要仔细考虑了。
组织的代号使用的是酒的名字，然后使用不同品牌和种类作为代号使用，这类物品还需要足够多，叫起来也要好听。
比如饮料类，波子汽水、可口可乐什么的，听起来指向性太强，要排除掉。
比如蛋糕、糖果的名字，也不能用。因为听起来就非常的不MAFIA。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他决定离开组织，琴酒叫诸星大、苏格兰还有波本去抓他，说的内容是——
提拉米苏：黑森林，你今天和拿破仑还有红丝绒一起，去把叛逃出组织的泡芙干掉。
——要是选蛋糕的话他想当泡芙，他喜欢吃甜的东西，如果灌进去的是冰激凌就更好了。
听起来就非常的没逼格吧。
类似的还有不同种类的药物，○天堂的独占游戏名字，乐事薯片的不同口味……这些都很容易被联想到“酒名”。
最后及川有光选了一个绝对不会被认出来的代号种类——妖怪。
一是因为他比较熟悉，用起来比较方便，二是因为合适。
同样是在夜晚才会出现的、令人生畏之物，很容易被联想到一起，读者只会觉得他是特地这样设定的，而非有什么原型。
啊，原型还是有一点的，比如他觉得琴酒的气质和战斗模式的黑田坊有点像，波本因为是金发，总让他想到长得很帅气的首无。
及川有光走到了厨房里，终于将发散的思绪收拢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灶台，长这么大从未进过厨房的他忽然陷入了某种迷思。
再怎么说从小也是在正常的学校读过书，后来认识的朋友也基本都是人类，加上电视和网络的信息传递，该有的常识及川有光都是知道的。
他知道饭凉了应该去热，放进锅里然后开火，锅里还应该加点水……但是现在困扰他的问题是，哪个才是开火的开关。
及川有光认真地看了看灶台，试着旋转了一下那个按钮，但是火并没有出现。
及川有光思考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
诸伏景光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不安，这种心情自从他认识及川有光以来常有，已经不算太新奇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感觉尤其强烈。
那种想要立刻见到及川有光，确定他什么也没做，老老实实的在睡觉的想法。
但是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跑去敲门，他又确实没有什么事找及川有光。
难不成去问之前我说要当你手下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现在这个房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就算在我面前暴露出来也没关系……
又或者去追问他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但是我也很强的，收下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当你的暗线，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联系的……
到底得多变态才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啊。
诸伏景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有些口干。他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杯子，里面却已经空了。
又闭了几秒钟眼睛，诸伏景光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了外套，准备出门去倒些水。
一打开房门，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如果是自己住，晚上的时候他会把客厅的暖气都关上，只留下卧室的，但是这个安全屋组织会给报销，完全没有节约的必要。
虽然因为客厅更大的缘故，肯定要比小房间冷，但是现在这个室温，都堪比他们之前那个安全屋了吧？
诸伏景光暗中打算接完水去看看暖气有没有问题，然而走到厨房的时候，他忽然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是打消了，是没必要。
他有些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间几个小时前他还使用过的厨房，瞳孔有一瞬间的缩小，嘴唇嚅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眼前的一切都超过了他的常识，超过了他的理解和认知，甚至大脑都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分析。
巨大的冰棱从应该升起火苗的地方冒出，几乎要戳到了房顶，所有的东西都被冻住了。
一个纤细漂亮的身影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认真地做着什么，看上去温婉贤惠，就像神话故事里报恩的仙鹤。
从水龙头流出的水声，以及洗洁精的香气表示着他在做什么，诸伏景光看到了少年以一种至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认真态度洗着那个盘子。
就在他要再次冲洗的时候，手一滑盘子落到了地上，跌碎成了两半。
“……”
诸伏景光突兀地感觉，自己或许已经不年轻了。
虽然他才二十五岁，甚至还没过今年的生日，跑一千米的时间是三分二十七秒，引体向上能连续拉三十个，狙丨击能打700码，目前还是组织里最抢手的狙丨击丨手……
可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他一看到及川有光，就忍不住头疼，心跳加速，甚至感觉头皮还有些发凉呢？
他看到那位亲操井臼时给人一种极强的信念感的少年有些忧郁地转身，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
“有光。”
“……”
及川有光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是这样的，前辈，根据我长久以来的经验来看，你现在应该有一点点生气。”
诸伏景光：“嗯，所以呢？”
“……”
及川有光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你先别生气好不好……”
第32章
诸伏景光知道这世界上肯定有不擅长制作料理的人，新手炸厨房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有的人甚至会把锅烧穿，因为厨房事故造成火灾也并不在少数。
从及川有光那生疏的动作，以及对他本人的了解，诸伏景光确定少爷他肯定是第一次接触厨房。
以及川有光的危险性来说，没造成爆炸真是太好了。
但诸伏景光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热个菜能把锅整个冻住。
听完了及川有光涵盖着大量遮掩自己错误并且甩锅给锅的充满艺术性的发言，诸伏景光大概知道了事情是什么情况。
抛开最后这个令人迷惑的结果不提，简单来说就是及川有光准备吃饭的时候发现菜已经凉了，跟着说明书一步一步的打开了燃气，突然蹿了很高的火焰将他吓了一跳……
“所以，那个冰是怎么回事？”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问道。
虽然有着成为少爷的左右手的新志愿，但是有时候，比如现在，什么都不问才比较奇怪。
况且他也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用了什么技术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总感觉已经超过现在的科技水平了吧。
及川有光歪了歪头：“什么冰？”
诸伏景光一怔，回过头去看之前竖着巨大冰棱的灶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他的幻觉。周遭湿漉漉的，除了地上渐渐蔓延开来的积水，什么都不见了。
他想起刚刚及川有光向他本来，牵着他的手非常自然地交换了两个人的站位，朝着他撒娇卖乖，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他一次都没来得及回头看。
及川有光此时也终于松开了他的手，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说道：“现在不是「逢魔之时」，但是深夜的时候也很容易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前辈是不是遇见妖怪了？”
诸伏景光定定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少年，柔光灯的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边，雾紫色的眸子也在这样的光下仿佛变成了金色。
及川有光看他的眼神带着好奇和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期待着他究竟会如何回复。
诸伏景光也在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回复，他已经得知了及川有光或许是组织的实验室产物这件事，甚至也对组织有着不满，虽然这份不满也只是以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的形式出现，可这并不影响他利用他。
如今特意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特别之处，是想试探他吗？试探他面对着这样诡异的场景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承认自己是看错了，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带过，他们不会产生任何冲突，但是他的性质也就此定下了，再想深入进去就很难了。
不能这样。
诸伏景光瞬间做出了决定，再次抬起眼眸的时候，碧蓝的眼瞳中已全是坚定。
“我之前说过的吧，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苏格兰朝着他伸出了手，不像在外面都会戴着手套，伸出到及川有光面前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
有些粗糙的掌心，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还有厚重的茧子。但这双手仍然有种沉稳的美感，像是艺术品。
“我相信你，你会相信我吗？”
及川有光盯着这只手，他已经完全被苏格兰迷住了。脑海中有数不清的漂亮的句子一一浮现，光是从这只宛若神赐的手，他就想到了好几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拇指处的枪丨茧，和爸爸用刀留下的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奇才去问朋友能不能找到人教他用枪，现在他是真的很想学学看了。
他想看苏格兰作为狙击手时的样子，用这双手扣下扳机。
及川有光伸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上下将诸伏景光的手包住，非常认真地抬起头看他：“我可以和你喝交杯酒，这样能放心吧。”
诸伏景光有些恍惚。
每次当他以为这次终于能跟上及川有光的节奏时，及川有光就会给他一个新的惊喜，最终还是会看着对方露出有些傻的神情。
“啊？”
他听到及川有光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结婚时候要喝的那种交杯酒。
虽然他既然已经当了卧底，为了任务献身的信念还是有的。如果要他和谁登记结婚就能获得组织的信息，或者说组织让他和谁登记，这样做能得到组织的信任的话，他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及川有光长得好看归好看，甚至之前他见过的那个白色头发的形态，安静的时候真的很漂亮……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吧！
倒不是他歧视什么，只是日本国内现在应该还不允许同性登记结婚。
还是只是单纯想办婚礼？这是不是不太道德，不对他都是卧底了想什么道德。
万一结婚的时候及川有光让他穿白无垢怎么办？如果是及川有光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诸伏景光的混乱思绪，在及川有光从酒柜里抱着一瓶冰酒出来的时候中止了，他看着及川有光又拿出了两个高脚杯，将酒液倒了进去，尽量让两杯保持在相同的水平，然后递了一杯给他。
“条件有限，但是心是一样的。”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如今的身份，听到交杯酒更应该想到的含义，义结金兰。
虽然在日本活动的更多，但是组织的风格更偏向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美国黑手党，就连建立的时间也差不多，正是当时美国实行禁酒令的时候，用酒的名字当代号也充满了对当时政府叛逆的意味。
不足为外人道，加入组织的硬性要求有一条是雅思7.5。
所以思维已经逐渐有些偏向美式的诸伏景光，一时没想起来交杯酒这个传统的习俗。
他顺应着及川有光的动作，与他轻轻碰了下杯壁。
澄清的酒液在杯中荡漾，他隐约地闻到了樱花的细微香气，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巨大的枝垂樱。
有风将及川有光的长发吹起，他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挡住了酒杯，仰头将半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诸伏景光也没迟疑，将自己的那半杯喝了下去。
两人同时亮出空了的杯子，及川有光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大哥了。”
我大哥才不是你这种家伙。
不对。
你用这张脸说你是大哥？
及川有光却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如果有需要，对着天空叫三声「有光哥哥」，有0.038%的几率能成功召唤出我哦。”
你是什么超绝稀有卡吗？0.038%又是什么几率？根本就没想让我抽出来吧。
诸伏景光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透过单薄的家居服传递过来的微凉触感，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询问道：“有保底吗？”
……
回到房间的诸伏景光的心绪仍然有些不平静，他直直地躺倒在了床上，用手挡住了眼睛。
事情发展的好像有点过于顺利了，他确实很想接近及川有光没错，但是……这也太快了。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大脑里浮现出的及川有光，是初见时露出的隐约的危险气息，是一脸无辜的按下爆炸按钮……
他突兀地想起及川有光刚刚说的妖怪，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及川有光还真的很有妖怪的风格。
我行我素，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没有固定的行事原则。
但是不管怎么样，目前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诸伏景光翻身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和他不同的是，朗姆是货真价实的一夜未眠。
他前一天收到了波本穿回来的消息脑袋里乱糟糟的，吃了两片褪黑素都没能入眠。
及川有光为什么不接受代号？不接受就算了，他居然说的是要送给另一个人。
朗姆去查了诸星大的身份，一年前加入的组织，一直在接受狙丨击训练，是个不输于苏格兰的好苗子，根据经验来看，半年内也能拿到代号了。
及川有光去的那个任务就是和他一起去的，是获取代号的任务。明面上是及川有光蹭了他的任务拿代号，实际上则是反过来的，朗姆为了不那么明显，给诸星大的代号任务提前了。
最后任务失败了，人他们没见到，甚至进了局子。他打电话去警告琴酒的时候，琴酒还是一副轻蔑的嘴脸。
[你还不知道啊，呵。]
能让琴酒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和及川有光有关。
不是，少爷他什么时候消气啊？
再加上那个被转送给别人的代号，朗姆睁着一只眼睛到了天亮。
一直到了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那位先生主动联系他，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及川有光拒绝了代号然后送给别人的事情给说了。
因为他现在不应该知道及川有光的身份，说得小心翼翼，一点都没暴露出来。
[……]
那位先生沉默了很久，朗姆无声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明明都知道他是关系户了，舒适的生活把你彻底腐朽了，朗姆！
[随他去吧。]那位先生这样说道，经过变声器变得已经听不出原来的声音，接着又说道，[他的代号不用你管了，我会想办法。]
那位先生如今对组织的管理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用心了，大部分事情都分散地交给了其他几人，要不是因为及川有光，朗姆都很难联系到他。
像是分配代号这样的事情，近五年来都是朗姆负责分派的，结果少爷不领情，还要那位先生亲自……
等等！
朗姆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明白了，他完全明白了！
问题就出在代号是他分配的，就算少爷想要代号，他也没资格给少爷挑代号吧？
这么一看他真的犯了职场的大忌讳，本来想修复两人的关系，没想到反过来让裂痕越来越深了。
这确实是他的错，过于顺利的生活已经腐朽了他的警惕之心，如果是二十年前的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
朗姆有些懊恼，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问那位先生被少爷转送给诸星大的那个代号怎么办。
组织的代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出去的，在一代朗姆去世之前，朗姆自己也当了很久的光头成员，虽然地位隐隐超然于众人，但他确实没有代号。
这么一想，少爷跑出去的理由也找到了，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玩。
朗姆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他动不了及川有光，同样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及川有光也很难真的对他做什么。
不过还是要搞好关系才行啊，不是他乌鸦嘴，那位先生的身体也是真的越来越差了，他最好在那位去世之前，和二代目打好关系。
思及此，朗姆拿起了电话联系了波本。
“是我。”
少爷看不上他选的代号，BOSS会选新的代号给他。
“你昨天说的那件事情，就这样吧。”
虽然对于及川有光来说代号是随便挑的，但代号绝对不是什么大白菜，对于组织内百分之九十的人来说都是相当难得到的东西。
及川有光肯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能将代号给诸星大，证明他应该很看中这个人。
只要他表示出来真诚，能用小学的习作敲打他的那位少爷不会看不懂他的意思。
“对，这样就好。”
那个诸星大……不，现在应该换个名字叫他了-
在得到允许后，赤井秀一进入了及川有光的房间。
及川有光穿了件单薄的白底浅蓝纹路的和服，肩膀上披着羽织，坐在书桌旁看着电脑。
他戴了一个眼镜，只有一个镜片的那种，保养得宜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衬得本就白皙的略微仰起的脸庞有些过于苍白，端正的美貌有种文弱忧郁的书生气质。
大概上世纪那些穿着和服的作家就是这样的气质吧。
赤井秀一走到他的旁边，及川有光并没有阻拦他的过来，也没有因为他靠近关上页面，赤井秀一看到了花花绿绿的网页页面。
满屏腰细腿长的大胸美少女，就算主视角是男性，封面上占位最大的也是美少女。
什么《转生恶役贵族千金大小姐》，什么《重生之我在异世界当社畜》，还有什么《身为卡车司机的我今天送了第二百二十四个人去了异世界》……
等等，最后一个好像挺有趣的。
“坐吧。”
及川有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点开了一个新的页面，正是赤井秀一感兴趣的那篇。
及川有光一边转动鼠标的转轮，平静地看着上面的内容，等着赤井秀一先和他说话。
赤井秀一的视线随着他的光标阅读了半章卡车司机，他不说话，及川有光也并不着急，就像他不存在一样，恬淡地继续读着书。
他看书的速度很慢，诸星大已经将一整页读完了，他还在看，时不时地还在他那个神秘的小本子上记点什么。
赤井秀一看过一次那个本子，当时里面记载了各种可行性非常高的死法。
这是在取材吗？
赤井秀一通过错误的公式居然得到了正确的答案，不过谁也不知道就是了。
已经看到了身为卡车司机的主角下车去将趴在路中间的猫抱走，回来的时候卡车居然自己动了，朝着他撞了过来……
及川有光不再往下滑动，而是认真的写着什么，赤井秀一忽然记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及川有光的身边有种莫名的安逸和岁月静好，窗户完全敞开着，外面还在飘着雪花，虽然很冷，但他莫名生出了就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的想法。
不过这样睡着的话会被冻死吧。
赤井秀一抬手按了按鼻梁，幸好他一开始就准备邀请及川有光出门，所以穿的是可以外出的全套的衣服。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赤井秀一开口说道。
及川有光终于抬起了头，他将笔记本合上，将身体完全转向赤井秀一，做出了非常认真倾听他说话的样子。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大概只会觉得他是个普通的被家里教养地很好的小少爷吧。
不过及川有光确实会给人一种被保护照顾的很精细的天真烂漫，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甚至到了有些没有善恶观的程度。
赤井秀一从口袋里将那个黑色的信封拿出来，递给了及川有光，对方的脸上出现的抗拒的神情。
他笑了笑：“多谢你送给我这个，我觉得如果要拆开的话，希望能由你来做这件事。”
及川有光皱着眉看着他手里的信封，他有着一张像是会给教室里大家一起养的绿萝取名叫日菜或者知惠子之类的，纯洁地像是雪做的花朵般的温柔清丽的面孔，下一秒他忽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短刀。
只有小臂那么长，上面刻印着有些年代的纹印，锋利的银辉在赤井秀一面前闪过，他稳稳坐着不动。
他注意到及川有光握刀的姿势非常漂亮，他虽然不太熟悉这类的冷兵器，但对于武器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如果是这个握法，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这柄短刀的全部能力，不论敌人从哪里攻来，他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简单来说，这应该是非常标准的手法。
他看着及川有光将刀放入刀柄之中，及川有光对他笑笑：“打开吧。”
他手上信封的封口处已经被切开了，就算用小刀都要认真比对角度，他只是随手一挥就做到了这样的事，除了刀足够锋利，他的剑术在专业领域内应当也是佼佼者。
赤井秀一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从里面取出了折了两折的卡纸，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
「RYE」
及川有光凑到他的身边去看上面的字：“莱伊？是什么酒。”
赤井秀一、现在已经是莱伊了，及川有光的靠近带来了轻柔的凉意。
“黑麦威士忌。”他看向少年雾紫色的眼眸，露出了微笑，意有所指地说道，“要不要尝尝看。”
及川有光直起身，单手撑着下巴，思考了几秒：“好，你稍等，我换衣服。”
莱伊看着他起身关了电脑，从桌子上抽了一支笔将长发绾了起来，很自然地解开了和服，露出了漂亮的脖颈。
及川有光回过头，温和的声音带了几分不可究诘的冷淡：“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莱伊歉意地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
及川有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成了往日的打扮，西洋风混搭的和服，带跟的黑色短靴，在脖子上绕了两圈还能垂过手腕的白底长围巾。
说起围巾，莱伊最近注意到苏格兰好像在读编织方面的书，总感觉他的行为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并不像单纯对编织感兴趣的样子。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现在不也是在做相同的事情吗？
他已经简单做了一个计划，先去说好的地方喝酒，他相信自己肯定能和及川有光聊起来，接下来就可以很顺利地邀请他去下一个地方玩。
这个年纪的孩子联络感情应该就是这样吧。
但是和及川有光一起出来，危险总是和机遇并存的，可能获得被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增加，也有可能获得警视厅一日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及川有光堂堂一个黑二代对报警这么情有独钟，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提前做准备。
刚刚及川有光换衣服的时候，他已经提前联系过了卡迈尔，这次要去的酒吧里有他们FBI的人，绝对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怀抱着绝对不想进局子的心情，赤井秀一推开了那间酒吧的门，大体扫了一眼在场的各位熟悉的面孔，赤井秀一感觉安心了不少。
“我常来这家店，应该很安全。”赤井秀一说道，和及川有光一起坐在了附近的卡座，对着酒保比了个手势，“两杯黑麦威士忌。”
酒保答应下来，随后去准备饮品了，及川有光是第二次来酒吧这种地方，上次还是和波本一起。
古旧的柜台，用唱片机放着七十年代的伤感情歌，所有人看起来都很礼貌，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自己的酒，就算有人聊天，声音也非常低，只能让对方听到。
及川有光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良太猫的店，每天都非常热闹，虽然他是雪女，但是也能感觉到那种非常舒服的暖融融的喧嚣。
但是身边这个人，很明显不能带他去。
不然趁着他不注意溜掉好了，反正以他的水平应该不会被发现。
“在想什么？”莱伊问道。
及川有光抬起头，看到他面前已经多了一杯酒，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正在想怎么偷溜，毕竟是对方的邀请，跑就算了，还要预告也太过分了。
他端起方形的威士忌酒杯，里面原型的冰球在杯壁上轻轻碰了一下。
“有点太安静了，稍微有点寂寞。”及川有光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
“那……”
莱伊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及川有光瞬间站了起来，好像立刻就打算出去看热闹。
附近的便衣FBI比他还先一步，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当警察也太累了，我好不容易放个假，居然还要处理这样的打架斗殴。唉，没办法，附近最近的警署也要二十分钟，我还是去看看吧。”
赤井秀一啜了一口面前的黑麦，笑着说道：“安心，交给警察吧。”
及川有光看了眼那个人的背影，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看莱伊，戴着针织帽的男人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长发也轻轻晃了一下。
“动不动就提警察，莱伊，你不会真的是什么卧底吧？”
第33章
‘你不会真的是什么卧底吧？’
这个语气，是有人对及川有光说了什么吗？
赤井秀一暗度道。
昏暗的酒馆里，有些难以判断此时及川有光究竟是什么神情，属于狙丨击丨手的大心脏让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色，无论是心跳的加快，还是表情的停滞，什么都没有。
从他加入组织后，几乎一直在进行狙击手的训练，在那天之前，除了苏格兰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代号成员，如果会有人觉得他可疑，那么只有苏格兰一个选择。
但赤井秀一不觉得是苏格兰，怎么说也相处了接近一年，抛开组织成员这件事不提，那个男人是个不错的人。而且苏格兰极为警觉，，如果真的怀疑他，他应该不能留到现在。
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此时终于有时间吐槽及川有光的话了。
什么‘总是提警察’，拿进局子当企业文化的到底是谁啊！波本，苏格兰，再之后连琴酒都没逃过。
天知道他和伏特加通话的时候，从视野看到琴酒和警察一起走的时候有多绷不住。
赤井秀一努力地将这辈子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他都开始担心自己以后再想到自己失踪的父亲会很条件反射地憋笑了。
伏特加一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最后赤井秀一叹息一声回复了伏特加。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那……爱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家。当初如果不是组织收留我，我就要去当男公关了。’
伏特加听后十分同情：‘一切都会好的。’
……
及川有光是在诈他吧，毕竟和已经加入组织很久有了代号，背景肯定被组织彻底调查过的苏格兰和波本相比，他是个纯新人。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墨绿色的眸子有些忧郁地望了过来：“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原来比起我，您更愿意相信别人啊。”
“诶？”
听了他的话，及川有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莱伊怎么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他不过是因为对方提到警察，自己如今又在组织里体验生活，所以随便开了句玩笑。
及川有光还从小就喜欢在外面到处闲逛，有时候遇见一些看不惯的事就会顺手帮一下。
这也是他们家的传统艺能了，奴良组非常流行长达数年的寻找总大将的游戏。
不过是因为他们家这一代有两个孩子，所以有光经常能被哥哥找到。
小时候得及川有光年轻气盛，看到欺负人的家伙都会捉弄回去，教受害者怎么反击。
成年人多少要点体面，很少出现一群人针对一个人直接的肢体霸凌，他遇见的孩子要更多。
雪女本就是亲近小孩子的妖怪，哪怕他自己当时按妖怪年纪来算也未成年。但尤其看不惯欺负孩子的人，遇上了绝对会出手。
这种事情多了，就有政府的人带着礼物上门，希望他最好不要再弄出这种有些灵异的事件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传怪谈了。
因为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传说就不是针对雪女，而是偏向于塑造一个新的形象。
流传度变广之后就很有可能创造出新的妖怪，当初的百物语组就是靠着恶意传播怪谈壮大的。
及川有光懒得理睬他们，还是他哥哥跑出去将对方带来的点心全都扔了出去。
‘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教导你们的小孩不要欺负别人啊！关我弟弟什么事。滚出去，奴良组不欢迎你们。’
从那之后及川有光对于类似的事情就有些乏味，虽然看不过眼还是会帮忙，但也很少再像之前做那种恶作剧了。
对人类来说他终究是异类，那么报警就好了。
人类的事情就让人类自己解决，他不插手就是了。
而且因为他的特殊性质，官方那边也有点担心妖怪的报复，所以对于他的报案全部都是非常认真处理的，一定会给他一个结果，于是及川有光也逐渐地认识了不少警察。
所以哪怕为了取材加入了人类的帮派，及川有光仍然没有改变之前的习惯。
更重要的是，那些都是组织搞出来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正常人都会直接报警的。
至于莱伊口中那个说了什么的‘别人’，其实就是及川有光本人。
因为他在组织取材创作的轻小说，以莱伊为原型的那个角色就是一名FBI派到组织的卧底调查员。
这也难怪莱伊听不懂了。
经过一番思考，及川有光明白了是因为他说的话，莱伊才产生了这种误解，对他们这类黑手党来说，【卧底】大概是很严重的指控吧。
但是这件事是他的错吗，难道不是莱伊太敏感了吗？
仅仅被怀疑成卧底就委屈成这个样子，这么脆弱，虽然还不清楚这些人具体是怎么脑补他的，但是他都被脑补成这个样子都没破防，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莱伊注意到及川有光看着他的眼神变化了几番，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莱伊：“？”
不过及川有光很快就解释给他听了：“你这样不行啊，被随便怀疑一下就这么大的反应，疑心强的人肯定会注意到你的，到时候你什么都没做也说不清了。要像我一样，从不在意外界的蜚语流言，之前有人说我是女孩子我都不生气。”
莱伊被及川有光的倒打一耙沉默了。
他自认为刚刚的反应非常完美，洗脱自己嫌疑的同时还套了一波话，如果及川有光接受了还能顺便刷一下好感表明自己的忠心。
但是及川有光的脑回路不知道又接到哪里去了。如果说话的是别人，苏格兰或者波本，他肯定要怀疑一下对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暗示他自己也是，但眼前的人是及川有光。
莱伊叹了口气：“谁说你是女孩子？”
他也放弃了向及川有光套话的行为，及川有光非常聪明，他不想说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被人套出来的。
“就是网上的那些人！好好看书就行了，成天瞎说。上一本书的主角是女高中生，他们就说这次稳了及川有光一定是女孩子，不然写不出这么真实的女高中生。” 及川有光哼了一声，双手在胸前交叉，生气的样子也非常优雅，“我上次去高中卧底了三个月，一句话把我努力白费了。”
莱伊：我看你还挺生气的……
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将及川有光去高中卧底的事情记了下来，打算之后去查，存在过就不可能没有线索，一点也好，及川有光的信息。
“去高中卧底？”他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及川有光自称是个作家，也就是和他同名的那位，虽然从年龄来说怎么都不可能，但莱伊还是打算相信，“你每次都会这样做吗？”
“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喜欢认识不同的人。”及川有光说道，他看了眼外面的位置，有两三个人接了电话一起出去了，对面的莱伊电话也响了一下，但莱伊没有看，
及川有光顿了顿，对着莱伊勾了勾手，莱伊靠近了他，听到及川有光柔软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你说这些人都是警察吗？”
莱伊非常庆幸自己是低着头听及川有光说话的状态，也庆幸这里的光线很暗，及川有光看不见他的表情，否则一定会注意到他的瞳孔变化。
“什么？”他此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指甲陷入掌心，微微偏头问道。
“就是这家店里的人。”及川有光竖起一根手指，认真地说道，“除了你和我，看起来像是同一个组出来的。”
莱伊此时才是真的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哪怕刚刚及川有光说他是卧底他都没这么慌张。
及川有光却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继续叭叭自己的分析，他本身是作家，经常会坐在大街上观察人类，还会给每个路过他的人安上自己猜测的身份。
他是个非常喜欢抒发自己意见的人，但是也知道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被分析，来组织卧底之后已经憋了很久了。
别说卧底们看他给他编剧本，他都编了二十个了，看在大家都还不太熟的份上一直什么都没说，现在遇到了利益不相关者，总算可以随便发表感想了。
“刚刚出去那个刻意的家伙自称是警察，不过我觉得不太像。虽然确实有那种有些讨厌的刻板，这种感觉一般也只有官方出身的人才会有，但是我见过很多警察，他不像日本警察。”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及川有光其实不是很喜欢搞政治的人，连带着本来也有点讨厌警察，但警察也并非都是坏人。
虽然也有稀里糊涂的笨蛋警察，但也有愿意为他没有证据的一句话，在下班后连续跑了一个地方半个月，最终抓到了犯人的好警察。
他也是从最近一两年才经常去警视厅的，也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
“就算不是警察也应该是FBI之类的，这家店只有我们两个外人，甚至连刚刚的酒保手上也有和苏格兰手上很相似的茧，我不觉得摇杯子能摇出这种痕迹。你是怎么挑到这么有趣的店的，能不能教教我？”
莱伊感觉及川有光在阴阳怪气他，但是看过去，及川有光的眼神十分真诚，好像真的在虚心向他请教。
及川有光还没有完，他的思维发散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另一个话题点：“我觉得你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接受过训练的痕迹，不过不是很明显……你以前是在美国生活吗？”
“……接受训练？我参过两年军，我的枪也是那时候学的。”莱伊的手心有些潮意，他平静地说出了自己早就设定好的背景。
“这样吗？但我觉得你比士兵要稍微散漫一点，我还以为是特工或者警察之类的。”及川有光完全不顾他的死活，自由地发散着脑洞，他也不在乎莱伊承认与否，这也不重要。
他现在还挺满足的，关于事实的推测和他之前的设定撞上了，有种‘磕到了’的快感。
“哎呀，跑题了。”他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想说的话，身体朝着莱伊的方向倾了很多，靠在他耳边说道，“你说他们这些人来这里是想做什么的？如果我现在报警说这里有人非法集会，他们被警察一网打尽会不会很有意思？”
他的脸上是全然的好奇，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做出来会有什么后果。用如此天真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及川有光，恐怖如斯！
赤井秀一捏了捏眉心处的位置，用有些疲惫的语气说道：“有光，我们是黑手党，遇见事情是可以不报警的。”
“诶？”
你‘诶’个泡泡茶壶！
赤井秀一不确定及川有光是不是在试探他，但他只能装作不是。也好在这个人是及川有光，换个人他绝对会失态。
“黑手党是不会把110当成松屋的外卖专线打的，就算是普通人也很少会有报警的机会。”
“那应该什么时候打？”
“比如出现……不，黑手党不会报警，遇见问题我们可以自己解决。”莱伊的眼神冷了下来，墨绿的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他还没等到及川有光的回复，就看到酒馆的玻璃门被一阵力气撞开了，一个人从外面飞了进来，直直地撞向了柜台处。
那个人跌落在地上，身体动了一下，彻底晕了过去。仔细看一看，是最开始出去的那个自称警察的男人。
接着大门口就被几个人堵住了，有两个人转身将卷帘门关了起来，将所有的人都堵在了店里。
站在最前面的法外狂徒冷笑了一声，手里拿着一把步丨枪，在他旁边的小弟立刻替他开口了：“所有人！抱头蹲到墙角去，别想耍什么花招，我们老大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所有人都非常安静，也只有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慌乱了一秒，对这种突发状况有惊，但是没有慌。还有人去扶被他们踹飞的男人。
没得到预想的惊恐反应，领头的老大明显有些不开心，他的样貌还算英俊，但莫名有些猥琐的感觉，有些像老鼠。
身边的小弟一秒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像是想找个看起来好欺负的主杀鸡儆猴一下，比起看起来都是二三十岁的健壮青年男女，穿着和服看起来还有几分文弱的及川有光自然成了他的目标。
只是他刚想朝这边走来的时候，被那个长发男人挡在身后的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他。
酒馆里不算特别亮，他的身体都仿佛和黑暗中融为了一体，唯一亮起来的只有那双眼睛，像是黑暗中只有那赤红的眼睛，像是鬼一般。
但是他已经走了过来，身后的老大还在看着他，默默地踮起脚抓住了一米九的赤井秀一的领子：“你这家伙，看什么看！”
从阴暗的人群中传出来几声绷不住的声音。
小弟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很可笑，但是这个方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如果不抓这个男人，碰旁边的及川有光，他感觉自己会死的。
虽然靠近之后，看见了那个少年的脸，刚刚的红色光芒仿佛是幻觉，他只有双紫色的眼睛，在暗处几乎看不清。
但是那种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的畏惧感并非作假，比他们老大还要恐怖。
如果比战力的话，他家老大的也就是普通妖怪，眼前人的气势像是妖怪总大将。
但是被他拽住领子的男人实在有点太高了吧！而且靠近看也有点恐怖，他小腿肚都开始打颤了。
有没有人给他一个台阶——救命——
最终还是他们老大给他解了围，让所有人都在酒馆的一小个角落蹲下，他们分了两个人看守着门口，其他人跟着老大来到了酒柜处，一群人像是未开化的野人一般翻箱倒柜起来，随意地打砸喝酒。
而他们这些人，全都在其中几个人的执行下，手都被绑了起来。
伪装成普通人的及川有光不想在外国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外国的FBI们也不想在及川有光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家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及川有光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角落，双手被犯绑在身后，旁边的赤井秀一小声和他说话：“还好吗？”
“嗯。”及川有光的声音很轻，看着正在大闹的男人们。
他们手里的枪像是玩具一样随便乱扔，一点也不在乎。
“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赤井秀一说道。
他怀疑及川有光是不是什么事故体质，本来今天被他说破这里的人都是一个组织的就已经很让人害怕了，结果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
虽然他是很想通过英雄救美的方式夺取及川有光的欢心，但他绝对没有自己策划的意思，一旦被发现了就只有反效果，而且他布置了这么久，这里都是FBI的同事们，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完全不符合逻辑，他们一开始进来的气势像是来抢劫的，现在又像是单纯来白吃白喝的，可是好像没什么必要闹这么大，将他们绑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及川有光从那些人进来的时候就变得非常冷静，连笑容都没有了，此时听到他说话才微微一怔，转过脸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好。”那位少爷说道。
那边的劫匪们终于喝得差不多，领头的那个男人大喊一声：“女人呢！”
身边的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响起，都在喊着‘女人’之类的荤话，然后坐在他们人质这边的其中一个女性被拽了起来，推推搡搡地将她往吧台的位置带。
那位女性并不像大多数遇见此类情况的女性那样惊慌，咬着嘴唇走了过去。
人质这边都有些微微的骚乱，但大家都没有轻举妄动。
赤井秀一的神经有些紧张，他背后的绳子已经被他解开了，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挣脱开来了。
他将自己刚刚想好的几个去救人的理由过了一遍，在那个老大伸手撕开那位女性的领口的时候，却突兀地听到了从他的左边传来了一声：
“喵。”
“……？”
他的左边是及川有光，赤井秀一缓缓地转头，原先及川有光所在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接着听到了一声硬物相碰的巨大撞击声。
“嗡——”
他看向前方，被抓去的金色短发的女性双手拢着胸口的位置，站在了那个少年的身后。
及川有光反手握着什么，向上看去，比他要高不少的那个男人面目狰狞地呲牙，而他咬着的正是及川有光的短刀。
那个男人此时的面相都有些变了，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有点猥琐，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很像老鼠了。
及川有光面色平静地用力，短刀割穿了他的嘴角，从那个男人的脸颊处流下了黑红的血迹。
他还面露凶光，有些不满的样子，然而有些呆滞的眼神和及川有光相触时，凶狠立刻褪去了。
三分惶恐三分畏惧两分瑟缩一点五分的崩溃还有零点五的绝望。
“看清楚了？”及川有光的声音响起，与他平时的温柔的声音相比，稍显冷厉，“恶心的老鼠。”
他用力抽出刀，从那个男人嘴里立刻喷涌而出大量血迹，在场的人都看傻了，像是没想到及川有光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哪怕对面是犯人。
虽然如果是他们，发生这种事也可能会直接击毙犯人。但是及川有光是个未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存疑），脸长得还非常清纯，像是能和小动物说话的那种人设。
只有那个男人反应得快，立刻跪在了地上土下座，一边哭一边说道：“有光少爷，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这里……”
他的话没说完，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撞到了一开始被他踢进来的男人撞到的柜子上，连角度都不带差的。
所有人都没看清及川有光的动作，只看到了他抬起还未落下的腿。
那个男人滑落下来，咳嗽两声，吐出了大片血迹和几颗牙齿，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
可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是有些谄媚地爬到了及川有光的脚边：“少爷您越来越强了，咱们组织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走向辉煌的。”
他的脑袋被踩了下去，赤井秀一看着这个动作眼熟，非常像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一身黑的破戒僧。
这个家伙的生命力顽强到过分，木地板被磕出一道缝隙，他还是颤颤巍巍竖起大拇指，从手指落下不少血迹：“有光少爷真是太棒了。”
“闭嘴。”及川有光说道。
他扫视了一圈这家伙带来的其他人，那些人的酒全都醒了，看到那位能秒杀他们的大哥被虐这样惨，非常识时务地跪倒一片。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也跟着大哥说道：“少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要怪我们……”
“都是他逼我们的——”
“叮！”
一身脆响，及川有光的短刀插在了柜台里。三十公分左右的刀几乎尽数没入了实木的柜台，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的闭嘴了。
及川有光回头看向被他救下的金发女性：“还好吗？”
朱蒂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连忙摆手：“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及川有光点了点头，示意她：“报警……”
他的忽然顿住了，想起了莱伊的话，抬手制止了准备拿手机的朱蒂。
“等一下，我朋友说我们这种身份不能随便报警，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他们才好。”
他看向已经挣脱绳子身体半起的赤井秀一，长发的男人也看向了他。
及川有光笑着和他招手：“莱伊，你说的我做到了。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报警，你说应该怎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来着？”
赤井秀一：“……”
第34章
及川有光那句话说完，赤井秀 一感觉到了同事们的视线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含义颇为意味深长，其中甚至包括刚刚被小少爷保护过的前女友。
不得不说刚刚小少爷那一下是真的太漂亮了，就连他都感觉肾上腺素有些飙升。
利落又凛冽的暴力美学，如同飞雪般毫无杀意的迅捷一击，仪态也非常优雅，仿佛斩断的不是劫匪的嘴角，而是飘落的樱花花瓣，让人完全忽视掉他做出的行为本身有多么凶残过激。
把琴酒放在这里，谁得罪他也就是挨一发枪子儿的事，某种意义上及川有光比他要残虐得多。
但也正是因为及川有光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天经地义，没有任何的停滞，哪怕他们亲眼见证了及川有光的暴行，在FBI们的眼中，似乎赤井秀一教唆他不要报警更严重一点。
虽然赤井先生现在是个犯罪组织的卧底，但是教人家原来遇见事情知道要找警察，可能武力值稍微比普通人高一点的小朋友斩草除根，怎么看都有些变态了。
理智上知道他这样做没问题，但不影响道德上的谴责。
赤井秀一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他又看着说完那句话就开开心心和他前女友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将自己的发带解了下来递给了朱蒂。
朱蒂似乎还不知道他给自己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及川有光和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亲手将发带以领结的方式系在了朱蒂领口。
朱蒂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作为她的前男友，赤井秀一对她的口味还是清楚的，朱蒂肯定是不喜欢比她年纪小的弟弟的，但是此时羞涩的神情却不是装出来的……这小鬼还真是会哄女人。
赤井秀一手指碾了一下口袋里烟盒的边缘，忍耐住了抽烟的欲丨望。
并不只是朱蒂，就连他偶尔也会被及川有光迷住，这种已经超越了性别的魔性之美，他是专门迷惑人类的妖精幻化成的也说不定。
赤井秀一站了起来，决定要做点什么。
还有刚刚，他说要带及川有光出去，结果他居然还没对方反应快，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被及川有光救下的。
就算手段过激了点，但他并不是个坏孩子。
朱蒂朝着这边走来，原本被撕开的衣领被固定住，黑色的发带好像是本身就存在的装饰领结。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也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好像他们本身就是陌生人。
理所当然的，但赤井秀一还是稍微有点郁闷。
他走到及川有光的身边，装作没听到他威胁劫匪首谋的话语，伸手试着想要将插在柜台里的那柄短刀拔出来。
赤井秀一的小臂肌肉鼓了起来，闷哼一声，总算将它抽了出来。
连他都有些费劲，不知道及川有光那纤细的手臂是怎么将它插丨进去的。
这屋子里一半是他在FBI的同事，一半是得罪了他们的劫匪，为首的那个似乎还和组织有联系，但是及川有光却非常厌恶那家伙。
能知道及川有光身份的人……赤井秀一其实也偏向于不报警，让他的同事们来解决这些人。
赤井秀一迅速开始调动大脑思考如何将及川有光支开，然后由他们接手这些劫犯。
其他人都是障眼法，他想要的只有及川有光攻击的那家伙。
赤井秀一拿出手帕将刀擦干净，递还给及川有光，状似随意地说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全都解决掉的话，哪怕是黑手党也有点过分了。”
“也是。”及川有光欣然点头，“不过前辈说的也有道理，总是报警不好，万一上面知道了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你不给上面穿小鞋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的赤井秀一拥有了代号，也终于得到了被叫前辈的待遇。
只有真正站在这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被及川有光叫前辈的压力有多大。
“我觉得不必担心这种事情……”
“还有那边的那些人，他们看到了我的事情，怎么封口呢……”及川有光做出深思的神情。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这点小事我乐意效劳。”赤井秀一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说道，“他们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诸星君，就算我们是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一下杀这么多人也有点过分了。”及川有光的神情严肃起来，像是警告般说道，“不可以哦。”
对他的称呼又变成了诸星君。
及川有光平时大部分时间装得不错，只有正经起来才会直呼名字，从此时的称呼可以判断他这句话说得非常认真。
居然……
不过及川有光很快又笑了起来：“但是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用报警，也能解决这里的事情。”
赤井秀一就这样看着及川有光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了手机，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赤井秀一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是个男人，但莫名地有些熟悉。
“松田警官。”他听到及川有光夹了起来，比平时温柔的声音要更甜腻，“我和前辈在一个酒馆里，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拿着枪的家伙冲了进来……这里好黑，好恐怖，我有点害怕……”
赤井秀一：“……”
他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但从及川有光的反应也可以猜出来了。
“啊，我没事，那些人已经被绑起来了。”
赤井秀一的同事们已经被朱蒂松了绑，将那边跪倒一片的混混绑了起来，现在只剩下及川有光踩着的这个了。
“因为前辈说我们的身份不能随便报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嗯？你要过来？唔……好，我会等你的。”
及川有光挂了电话，轻轻舒了口气，在脸边对着赤井秀一比了一个“V”字手势：“解决了！”
所以你说的不报警，是指直接私联认识的警察是吗！
赤井秀一表面上露出了违心的笑容：“真厉害。”
及川有光欣然接受了他的夸奖，揪着还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领子，对他说道：“那这个人我就带走了，其他人拜托你封口了。”
赤井秀一张了张嘴，又没有理由阻止及川有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个男人拖拽了出去，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半天，最终还是塞进了口袋里想摸根香烟出来。
右手食指在口袋里轻轻一蹭，原本轻而易举能摸到的香烟莫名其妙不见了，口袋里冰凉凉的，像是外面的飘雪落了进来-
及川有光出了门，雪夜的气氛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看着畏畏缩缩跟在他身边的旧鼠，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把你的老鼠尾巴藏好了，敢露出来我就把你丢到化猫组去。”
他身边的这家伙正是伪装成人类的「旧鼠」。
数年前，在他父亲还没有继承奴良组的时候，旧鼠组曾经闹过一次叛乱。他们夺取了化猫组的地盘，逼迫身为滑头鬼之孙的奴良陆生放弃继承奴良组，最终被父亲带着百鬼夜行歼灭。
不过旧鼠部并没有就此消失，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其中最“识时务”之人。早在旧鼠部叛乱时就以此为投名状，后来也凭借着这个运气成为了旧鼠部的头目。
因为之前的事情旧鼠部在组内很不遭待见，加上这家伙也就是仅剩的一只，又很会做低伏小，最终也没什么人为难他了。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聚集起了一群人类的混混，在外面兴风作浪，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奴良组居然一直都没得到消息。
刚刚他说要“女人”，为的并非是性丨欲，而是为了口腹之欲。
旧鼠，食猫之鼠，是吃人的。
及川有光说的把他丢到化猫组的地盘，化猫组现在的头领是猫又良太猫，猫又不擅长战斗，也是当年旧鼠组叛乱时被攻击得最惨的。
本就是世仇，把这位仅剩的旧鼠送过去，迎接他的可不止是死这么简单。
旧鼠甚至不敢发抖，将脸埋得更低，手也缩进了身体里，一句话不敢说。
看到他这个样子，及川有光更烦了。
并不全是针对眼前的旧鼠，本性难改，妖怪本来也是胡作非为的家伙。当初奴良组要求手下的妖怪们不准随意袭击人类，也收到了很多反对。
比起本就是坏种的旧鼠，他更无法理解那些跟在旧鼠身边的人类。
他们说自己被威胁，及川有光相信威胁确有其事。可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是知道任何人到了他们老大的手下，一定是活不成的，仍旧与他一起做着坏事。
这种行为在及川有光看来非常难以理解，就连他这个半妖都知道爱惜同伴，纯正的人类却丧失了人性，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从过去他就见过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他们会欺凌比自己弱小的家伙，只要有利可图就可以不要原则。
及川有光知道这世界上仍旧有很多好人，但是在面对诱惑时，他们也仍旧能坚守住底线吗？
及川有光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思考着，旧鼠不敢和他坐在一起，也不敢站着比他高，就老实地蹲在他的脚边。
他知道人性是禁不住审判的，但是万一，万一有人能通过他的考验呢？
及川有光喜欢认识不同的人，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但他永远都无法拒绝的是看起来纯白无瑕的好人。
可即便再完美的好人，最终还是会为了需要的某种事物不得已的堕落，到了后来及川有光都已经不想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次次的失望累积太多，他也会承受不住的，不如让他们以最好的形象留在心里。
最近的一个人是松田阵平，那天在二次爆炸时，对方奋不顾身想要保护他的身影让他有些感动，之后的接近也是有目的的，他想试试更多的接触一下这个人。
及川有光叹了口气，向后靠在长椅上，摸出了一盒香烟，是刚刚从莱伊的身上顺过来的。
这个人看起来时髦，没想到居然喜欢用火柴。
及川有光咬住烟蒂，划着火柴点燃了香烟，有些感慨地看向天空。他的头顶就是路灯，看着雪花打着转飘落。
“有光少爷。”
听到熟悉的称呼，及川有光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上的烟扔掉。
他被呛得咳嗽了一声，但还是忍了下来，转过身看到了金发的青年站在雪地里朝他挥手。
“首无。”他叫了一声。
首无走过来，眼睛状似无意地瞟过已经被雪熄灭的烟，什么都没有说：“我来带这家伙走。”
“唔，嗯，好。”及川有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推了旧鼠一把，看着首无手指一动，黑色的细线就将旧鼠捆了起来。
首无是及川有光祖父时期加入奴良组的，当年有着“常州的弦杀师”的称号，在妖怪的世界里非常有名气。
虽然及川有光已经成年很久了，但他很少在家里人面前表现出这一面，而且他觉得大家都对他有些过度保护了。
虽然不禁止他做这类事情，但是还是会用有些担心的神情看着他。
他哥哥就不会，明明他和月彦出生也只差了几个小时，可是大家尤其照顾他。
如果都是带了一身伤回家，大家关心的最多的也是他。
难道是因为他脸太嫩了？
看着及川有光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走神了，首无也只是笑着看着他，看到他差不多要回神了，才笑眯眯地开口道：“有光少爷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及川有光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事，下次吧。”
首无并不意外，像是早知道他的回答，往及川有光的手里塞了什么，然后就和他道别了：“那我先回去了，有光少爷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现在是冬天，室内外温差大，要小心太热了感冒。”
“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不会热到自己的。”
“上次三代目回来说有光少爷发烧了，我很担心你呢。”
“那次是意外！我一定会注意的！”
……
送走了首无，及川有光感觉心情轻松了一些。
首无一直都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估计是看出了他心情不好所以故意和他说话的。
来自家里人的关心让及川有光已经没那么钻牛角尖了，他本来就不喜欢为难自己，他又重新坐在了长椅上，将首无给他的那块糖摸了出来。
粉红色的玻璃糖纸包裹着里面的糖果，看起来非常美味。
及川有光忍不住想，换个身份的话，如果今天是月彦在人类的□□卧底，还会有如今的状况吗？爸爸应该不会主动来探望，更别说黑田坊、鸩先生，首无这样连续派干部来看他的情况了。
可是大家都是因为关心他才这样做的，他也不想让大家失望。
及川有光叹了口气，从口袋里重新摸出了莱伊的烟，试着想要点燃。
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太凉，或者是衣服太薄火柴收到了潮气，刚刚还能划着的火柴已经点不燃了。
及川有光鼓起了脸，忽然感觉到雪停了。
他抬起头，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站在他的面前，手里举着的伞向他倾斜，挡住了悠悠飘落的雪花。
“松田警官？”
及川有光看向他，有些疑惑地叫了他的名字：“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松田阵平，他给松田阵平报了酒馆的地址，自己就跑出来了。因为还要等着家里人来把旧鼠带走——这家伙和上次的见越入道不一样，狡猾的老鼠必须看着人带走他才行——所以根本没想要见松田阵平的。
嗯？他在电话里说了‘会等你’？他又没说要等到，在这里不过是在等莱伊解决事情来接他回安全屋，并不是等松田阵平。
“拿着。”松田阵平将伞往及川有光的手里塞，及川有光不明所以的握住了。
伞柄上还留存着松田的一点体温，不过很快在他的手心消散干净。
松田阵平弯下腰，用一只手挡着风，从另一只手的指尖冒出来一小撮火苗。
爆处班的王牌手指灵活地合上了打火机的盖子，看着及川有光捏着已经被点燃香烟有些茫然的表情，露出一个笑容。
“我小时候也总是很想抽烟试试，但真的尝试之后感觉也就那样吧。”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套在及川有光身边的长椅上扫了两下雪，坐在了及川有光旁边，从他的膝盖上将剩下的一整盒都塞进了自己口袋里，对着及川有光露出一个笑：
“帮你点火的报酬，剩下的都归我了。”
第35章
下雪的夜晚，非常适合和朋友一起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吃火锅。
正好第二天都休假，下班之后松田阵平和好友萩原研二一起去买了不少食材。因为下班时间稍微有点晚了，离他们最近的超市已经卖光了，又绕远去了另一个商超才买到想吃的食材。
难得的雪天，两人还买了一罐啤酒。
并不是他们不擅长喝酒，而是拆弹警察是个极端细致的工作，酗酒会导致不少后遗症，比如手抖。所以即便是想喝点，也就是两个人喝一瓶啤酒的量。
他们准备在松田阵平的宿舍吃晚饭，然后就扔在这里不管，去萩原研二的宿舍睡觉，第二天醒来再收拾。
下班就是六点钟了，等到他们坐在餐桌前，把食材下进锅里，等着食物变得热腾腾的。萩原研二将啤酒倒进两个玻璃杯里，举起来笑着对松田阵平说道：“为了火锅！”
松田阵平也笑着举起杯子：“为了……”
及川有光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
“是我。”
萩原研二放下杯子，双手托着脸看着他家幼驯染接电话。小阵平的帅脸一开始还是普普通通的正常表情，忽然瞪大了眼睛。
“哈？”
松田阵平直接从被炉里站了起来，萩原研二的视线顺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对面有多少人？你没事吧？报警了吗？”
萩原研二默默地将电磁炉的开关关上，起身去了里面的房间，还能听到松田阵平的声音：“……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松田阵平挂了电话，就看到他幼驯染已经拿着外套和车钥匙在门口等他了。松田阵平接过外套，对萩原研二稍微有些歉意：“我不开车了，离得不远。你先吃吧，我可能晚一点才能回来。”
萩原研二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我和你一起吗？”
“呃……”
松田阵平有点说不出口，虽然电话那边的及川有光说得很暧昧，让他根本无法判断事情的重要程度，但让他重复及川有光的那个‘好黑好怕’，他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可能是在撒娇吧。”他最后只能含糊地说道，“总之我去看一下，如果没事我就回来。”
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但松田阵平并不觉得及川有光撒娇是个多么奇怪的事情。
或者说他感觉及川有光的那个性格，绝对是被家里人娇生惯养出来的，不由自主也会对他宽容一些。
萩原研二一愣，用一种混杂了欣慰的微妙眼神看着松田阵平：“没事就回来？”
“没事我不回来干什么？这么大雪，让我在外面唱let it go吗？”松田阵平一脸的莫名其妙，从旁边衣架上拿起围巾系好，又戴上了墨镜。
“当然是好好安慰人家了！这么晚叫你出去，肯定是非常信任我们小阵平，至少陪到事情彻底解决为止吧。”萩原研二理所当然地说道。
现在说得直白多了，松田阵平终于听懂了。
松田阵平又从架子上将伞抽了出来，非常无奈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别想了，是男的。”
他推开宿舍的门朝外走，萩原研二看着眼前的门关上，在原地愣了半天，倒吸一口凉气：“是男的啊……”
……
松田阵平不知道萩原研二又在想什么，步行朝着及川有光给出的地方走去，那里离他住的地方不远，雪又下得很大，开车说不定不如步行快。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他到了酒馆的门口。
酒馆外面挂上了‘非营业’的招牌，他推开门进去，传出了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五十平米的小酒馆里硬生生塞了接近三十个人，其中穿着稍微体面些的那批人正在将另一些人绑起来。
松田阵平第一眼就看到了之前在游轮上遇见的那个服务生，名字是诸星大。
他后来回去查了这个人，却意外的在警察的系统里发现了这个人的名字。并不是案底，而是他曾经作为良好市民，发现了一家牛郎店拐卖人口的事情。
很微妙，从哪方面看都很微妙。
混黑的人报案，还有报案的内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无论他是牛郎店的客人还是员工，都非常微妙。
那个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就像与这一切都无关，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景。
装逼到就差嘴里叼根烟了。
松田阵平撇撇嘴，继续在混乱的酒馆里找及川有光，正如对方电话里说的，酒馆里很黑，酒精味混着血的腥气也有点恐怖，但是害怕的那个人不在这里了。
诸星大在旁边淡淡地开口说道：“他走了。”
“什么意思？”松田阵平转身看向他，语气也有些不善。
“哦——”诸星大从靠墙的姿势直起身，黑衣的男人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字面意思。”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暧昧不清，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完全就是故意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诸星大还是耸了耸肩：“我只是个小喽啰，少爷想去哪里我当然无从置喙。不过警官先生你是白跑一趟了，这里……”
他顿了顿，抬起下巴指了指已经被群众们绑起来的罪犯们：“应该也用不到你了。”
他这副可恶的嘴脸，让松田阵平想起了不久之前在游轮上的那次。这家伙很强，就连跟着父亲这个专业拳击手练习过的自己对上他都略逊一筹。
并且这个男人还擅长用言语来扰乱别人的内心，虽然对于松田阵平来说是怒火才对。
隔着墨镜，松田阵平冷漠地盯着他，忽然他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现在轮到赤井秀一提起警惕了。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心平气和地拨出一个电话：“班长，今天执勤吗？”
他报了个地址。
“是要来这里吗？正好，我也在这边，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挺可疑的，歹徒那边至少有六把枪，这样的情况还能反击成功，我觉得不能排除他们是一伙的可能性。对，最好全部带回去做做笔录。”
赤井秀一：“……”
松田阵平也对他抬了抬下巴，语气轻佻：“不好意思啊，你也说了我是警察了。”
“哈……”赤井秀一叹了口气，举手投降，“我还要去接我们少爷，这么冷的天，他身体比较娇弱，还在外面等我回去呢。”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天冷了还不知道往房子里跑吗？”松田阵平立刻说道，哪怕当了三年社畜，又是公务员这种极度注重上下级关系的职业，他的性格还是没怎么变过，仍旧是和上学时一样无拘无束。
他是靠自己这双手在警视厅站稳脚跟的，根本不需要讨好谁。
等到伊达航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曾经同期的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站在酒馆门口。
“班长。”松田阵平打开伞朝他走了过来，“人都在里面了，我数过了，十六个歹徒，还有十二个战胜了他们的普通人。”
他在普通人上面加重了语气，伊达航听出了些什么，但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搓了搓手问道：“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警局，我马上下班了，送你回去？”
他注意到松田阵平的鞋，肯定不是开车会穿的类型。
“太麻烦了，宿舍又不远，我走回去就行。”松田阵平摆了摆手，像是有些着急要去做什么，“我先走了，那里面有个长头发的男人，有可能的话着重问一下。”
“哎，好。你路上小心。”伊达航知道松田阵平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答应下来，看着松田阵平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不是回去的路吧。”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推开了酒馆的门：“警察，都不要动。”
……
松田阵平在诸星大面前说得轻松，但也还是稍微有些担心及川有光，并没有像和伊达航说得那样立刻回家，而是在附近稍微转了转。
已经快十点钟了，雪也越下越大，平时营业到深夜的商店大多也已经关了门，街上的行人很少，有也是行色匆匆。
不过雪虽然大，但却没什么风，冷的程度有限。
松田阵平听着雪花落在伞上的沙沙声，自从多年前见过的那个人，他一直都对雪天有些偏爱，总感觉会在这样的天气再见到那个人，只可惜一连过了十几年，这个愿望都没实现过。
厚底的鞋子踩在了干净的雪上，抬起脚的时候边缘沾了一圈雪花。周边的雪都是干干净净的，看不见任何的脚印，也无从分辨及川有光是不是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
或者说那孩子真的和他说的一样，这么冷的天当然知道往屋子里跑，而不是在外面淋雪。
松田阵平也不过是某种责任感作祟，他顺着周围都找了一圈，正打算放弃的时候，总算看到了及川有光。
不，应该不是看到，是他总算注意到了及川有光。
这个地方他经过了两次，只有这次才意识到了及川有光就坐在那里。
长椅上，除了他坐的地方都堆满了积雪，就连及川有光的头发上有些没融化的雪花，他就坐在那中间，在飘落的雪花之下，连他也像是雪一样。
穿着还是依旧单薄，身上唯一带点暖意的事物是颈上的围巾，微微仰起的脸庞白皙秀气，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看起来非常的寂寞，就在他准备去搭话的时候，看到对方居然拿出了烟。
他也知道及川有光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没办法放着他不管，至少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不是吗。
松田阵平走了过去，及川有光居然没发现他的靠近，直到手里被他塞进了雨伞，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淋雪比淋雨要稍微好一点，不会显得那么狼狈，及川有光看向他的时候，雾紫色的眼眸中有些惊异。
那双眼睛是紫色的，他的好朋友研二，以及之前警校同期的降谷零眼睛都是紫色系，可和他们不同，也不像自己名字说的那样，及川有光的眼睛里好像永远都蒙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并没有强硬地说些什么小孩子不准抽烟之类的话，他从那个年纪过来也没多久，当然不会做讨人嫌的大人，然后顺手将剩下的拿走了。
里面已经缺了两支，还好没太多。
及川有光将那支与他完全不搭调的烟捻灭，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时候不应该说‘吸烟有害健康’之类的话吗？”
“我才不呢，说了肯定会被讨厌。”松田阵平翘起一条腿自己也点了一支，语气与和他相同职业的人们比起来稍显粗鲁，但并不让人讨厌。
及川有光抬起袖子挡住了下半张脸，唯一露出的眼睛弯了起来：“是你的话不会的。”
松田阵平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只是稍微坐了一支烟的时间，松田阵平就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钻了上来，一直到了头顶。
而他旁边的及川有光手伸到了雨伞外面，六边形的雪花落在他手指上，皮肤白皙地几乎要和雪融为了一体。
松田阵平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我主要是来和你说一声，你的那个保镖。”
他纠结了一下称呼，还是将诸星大定位成保镖，毕竟对方每次出现都是这样的身份。
“他被警察带走了，要做笔录，应该不能来接你了。”松田阵平说道，及川有光手里还拿着他的伞，并没有像他以为的接过来就放到了一边，“要我送你回家吗？”
及川有光也站了起来，雪花从他的衣服上落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就像是甩水的小狗。
“拜托你了。”及川有光说道，他报了一个地址，是安全屋的位置。
虽然加入了组织这么久，及川有光还是没什么自己是MAFIA的自觉，轻而易举的就将据点告诉了警察。
松田阵平听罢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搜了一下确定位置：“离这里7.8公里？”
“大概吧，我们开车来的。”及川有光说道。
“啊……我步行过来的。”松田阵平稍微有些尴尬，如果是雨天还能打车，下雪天连出租车都少。
及川有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本来是打算步行送我回去？好纯爱。”
“雪下这么大，怎么开车出来……对了，你冷吗？”松田阵平看着及川有光单薄的穿着，虽然他这时候应该把外套脱下来照顾对方才行，但难度果然还是有点高了。
最终他还是在及川有光的“不冷”的口是心非下，将自己出门戴着的围巾系在了他的围巾外面，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碰到了他冰冷的脸颊，嘶了一声。
“在外面待着也不是办法，只能这样做了。”-
萩原研二躺在被炉里刷着手机，桌子上的食材都还没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的下半身一点也不想离开被炉，身体往门口爬了两步。
“小阵平回来了吗？收拾一下就快过来，我要饿死了——”
“喔，不是说让你先吃了吗。”松田阵平应了一声，又和旁边的人说道，“你穿这个吧。”
萩原研二的耳朵一动，赖皮地躺在被炉的不雅姿势立刻改变，他从被炉里冲了出来，看到站在玄关处的松田阵平，以及旁边头上顶了一块毛巾，睫毛上都沾着融化的雪花的美少年。
怪不得说没事就回来，原来是带回来啊——
等到两人一起进到里面，松田阵平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了：“有点乱……”
及川有光还在打量着周围，闻言摇了摇头，非常真诚地说道：“一个人住的话，已经很好了，如果是我的房间比这里还乱。”
在安全屋还能勉强保持，一是因为他在那边的东西还比较少，二是其他三个同居人都会时不时地来他这边看看，比如提醒他吃饭之类的。
自从上次他半夜热饭把厨房的大部分管道冻裂了之后，就开始有这个习惯了，他们会看着他把饭吃完，然后这期间顺手就把房间给他收拾了。
比起他房间三天就能变成无处下脚的程度，松田阵平这里只是东西摆放地没那么整齐而已。
也不是谁都能像他那三个同居人一样严谨认真，虽然外在的性格各有不同，但及川有光确认他们在这方面都非常相似。
非常细心，说话行动都非常谨慎，房间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单身男人。
反正及川有光也是这个年纪，他也只有自己干净。
松田阵平只当他在客套，殊不知及川有光从不和人客套。
萩原研二这时候也认出了他，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之前……那个青川先生的……弟弟？”
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差点没想起来诸伏景光的假名。
“啊，带他出来的人去警察局了，我没开车没法送他回家，等明天雪停了吧。”松田阵平在被炉里坐了下来，温暖的感觉让他舒服得长叹一声，“来坐，你运气真好，正好赶上我们改善伙食。”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很热情地示意及川有光坐过来。
及川有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脑袋里回旋着各种各样的雪女传说，什么半夜跑去敲门，主人家邀请雪女泡热水澡，结果一进去就化掉了，只剩下一根冰棱棱。
还有什么雪女去问路，主人家又邀请她去火炉边取暖，瞬间化为雪烟消失之类的……
虽然用妖力裹挟着身体坐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果然还是很恐怖。
他还没开始考验松田阵平的人性呢，松田阵平已经开始考验他的了。
把他逼急了这里都得变成冷库！
“及川君……是这个名字吧？有什么问题吗？”萩原研二打开了电磁炉，火锅又重新开始煮了起来，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下，他的脸也被模糊了些。
及川有光在原地坐下，坐姿非常端正：“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你还说呢。”松田阵平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稍微用力，居然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像是在抱宠物一样，放到了被炉旁边，贴心地给他盖好，“你都冷成什么样子了？穿这么少出门，你那个保镖也不提醒你吗？”
“……”
“研二他很好相处的，不打扰。”松田阵平将筷子塞进了及川有光的手里，想到了很多人都担心麻烦别人，主动补充了一句，“吃了东西就能暖和了。”
“……”
松田阵平的声音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态度，但因为对方在关心自己，哪怕是及川有光也不想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抿着嘴低头看着面前的碗，倒是没有离开了。
萩原研二笑着看他们，他倒是有很多话想和松田阵平说，但是也不差这一时，等明天及川有光走了才好。
啤酒早就没气了，两人便也没再喝酒，专心吃着热腾腾的火锅，还不忘了照顾第一次来做客的及川有光。
“及川君看起来稍微健康了些啊。”萩原研二看着坐在那边的及川有光，感觉他那白皙到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本就昳丽的容姿更惹人注目，在雾气中恍恍惚惚地，非常好看。
“就说嘛，暖和一点比较好。”松田阵平说道，他也看了眼及川有光，忽然感觉他的脸好像红得有些过分了。
松田阵平一滞，伸手碰了一下他：“喂，有光……？”
少年堂堂倒地，眼睛完全变成了蚊香。
“有光啊——”
“及川君！”
……
这顿火锅终究是没能顺利的吃完，因为及川有光吃到一半，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在零度的气温下——
中暑了。
好在两个人都是警校出身，对于急救也很擅长，萩原研二大半夜跑去楼下的24h便利店买解暑贴的时候店员小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精神病人。
各种方式齐上阵，终于将中暑的及川有光救醒了。
“我比较怕热。”及川有光姑且是这样解释的，他说这话时也一本正经，好像在冬天中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一般程度的怕热了吧。”松田阵平扶着额头叹气道，想到自己刚刚强硬地让及川有光进被炉，对方本来不愿意，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过来了。
他不禁感觉有些对不起及川有光，现在终于理解诸星大说的“身体娇弱”是什么意思了。
太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明明破坏力像奶牛猫，实际上却比大部分布偶都要脆皮。
及川有光倒是自我感觉良好，他故意没用妖力保护自己的，反正被炉里也就五六十度，热不到发烧的程度。
他又不是以后再也不和松田阵平见面了，有过一次经验后，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温度）底线，以后就不用一直装了。
“我已经完全没事了，你们不用在意我，继续吧。”他说道，指着只吃了一半的火锅。
无论是松田阵平还是萩原研二都没有心情了。
“算了吧，我已经吃饱了。”其实是吓饱了，萩原研二无奈地笑笑，说道，“不如去我那边玩纸牌？你们现在困吗？”
他估计小阵平也睡不着，反正他是睡不着，虽然只是临时
他们就这样扔下吃了一半的东西离开，去了隔壁萩原研二的宿舍。
萩原研二的宿舍相比起来要整洁一些，但很有生活气息，三个人坐在榻榻米上，这次没敢开暖气了，萩原研二开空调都没调太高温度。
“及川君，和家里人说过要在我们这里过夜吗？”萩原研二问道，“结果还是没照顾好你。”
“我家里人是知道我在外面……那几位前辈的话，应该不会太在意我吧？”及川有光捏着纸牌，做出深思的神情。
“前辈？”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引人注意的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之前见过的诸伏景光也是其中的一个，他笑着问道，“及川君家里是做什么的？说起来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请随意。”及川有光说道，提到家里做什么，他还是有点犹豫，“我家里……算是极丨道组织吧。”
——果然！
证实了猜想，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心中都是一凛，虽然还不知道降谷零在什么地方，但是诸伏景光的去向总算是确认了。
失踪了这么多年，果然还是很担心。
“直接在两位警官先生面前说这种话是不是不好。”及川有光没他们这么多心思，纸牌叠成扇形，挡住了脸，笑眯眯地问道。
“黑丨道早就合法了，只要你没做什么坏事，谁都管不到你。”松田阵平说道，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像是意有所指。
他这句话也是真心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及川有光还什么都没做过，反而是他的那些手下比较危险。
但这也不是他的错，身处这样的位置，也是难免的吧。
甚至及川有光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知道自己受不了热也还是顺着他过去坐了，哪怕身体不舒服也没责怪他。
“我只是单纯的想取……”及川有光将那句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了，松田警官，一定不会做坏事的。”
松田阵平有些在意他刚刚没说完的话，但此时也不好追问，在心里记下，换了一个话题：“在私下里就不要叫我松田警官了吧。”
“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唔，可以。”
松田阵平其实想的是‘松田哥’之类的称呼，但及川有光这样提出来他也无所谓。
“阵平君。”及川有光习惯性地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了称呼，反正这几个人都比他年纪小，他通通都可以叫“君”。
松田阵平：“嗯……”
萩原研二弯了弯眼睛，举起手：“我也要，叫我研二吧。”
“好的，研二。”及川有光从善如流地改口。
松田阵平一顿：“太狡猾了hagi！”
“有什么关系嘛，阵平君，反正大家也差不多年纪。”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将手里的最后一张扑克牌扔了出去，一拍手，“好，我又赢了！有光和小阵平都要贴条哦！”
“！！！”
……
萩原研二的宿舍虽然不是很温暖，但确实很热闹，那三个人相处的很不错，开心地像是在过年。
而另一边，暖气开得很足的警视厅问询室外，赤井秀一坐在长椅上，等着里面的警察叫自己的名字。
他数了数，他应该是最后一个，按照平均每人十分钟的时间，轮到他还要两个小时，这还是两个房间同时进行的情况下。
挺想抽烟的，但是自己刚买的那盒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小毛贼甚至将火柴一起偷走了。
又不能和旁边的人说话，他们理论上是同事，但别人不知道，万一警视厅里也有组织的人，发现了就完蛋了。
他也不想和波本或者苏格兰说自己的行踪，反正他和及川有光说自己进局子了，如果及川有光回去了，他们自然会知道。
总之不能自己说。
顺便，及川有光这次是真的把他送进来了吧？连同之前提过想一起送警察局的他的FBI同僚们。
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个游戏，及川有光身上有个“百分之百想将谁送局子就能送谁”的buff他都会信。
赤井秀一的手又下意识摸进了口袋里，不过先不提他有没有烟，在警察局里也不是不能抽烟的。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打算找点别的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
忽然的，他想到了今天在及川有光房间里看到的那半章轻小说。
所以那个卡车司机是被自己的车撞了之后也到了异世界吗？如果之前被他带去的人都在同一个世界会很有趣吧。
赤井秀一摸出了手机，根据记忆找到了那个轻小说网站，正打算直接去搜那部《卡车司机》，忽然在热度上升趋势的推荐栏里，看到一本非常惹人注意的书。
和这个网站大部分轻小说一样，那本书的名字长到后面只能用“……”省略，但是作者名是明明白白写出来的。
自从加入了组织，赤井秀一对酒之类的事物，都忍不住的在意，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轻小说的作者，有一个在他人看来也非常普通，却唯独会引起他注意的名字。
——「ICEWINE」。
第36章
——冰酒？
赤井秀一瞬间就警觉了起来，他加入组织的时日尚短，认识的代号成员甚至还没有及川有光多，并没有听说过冰酒的名号。
但他还是有种直觉，这个「冰酒」或许就是他想的那个冰酒。
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及川有光应当是这个组织的继承人，但小少爷他平时管辖的应该是另一批，和组织有酒名代号不重合的另一批亲信。
像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带着乌鸦的男人，名字好像是「黑羽丸」，还有那次在游轮的叫「黑田坊」的男人……
名字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规律，只是他目前为止还没有头绪。听起来都偏向日本的民俗方面，他也找了相关领域的同事进行研究。
不过赤井秀一并没有将太多心思花在这个地方，只要牢牢跟在及川有光身边，总能发现新的情报的，虽然代价可能是体验一下日本的执法机构，但这都是值得的。
由以上内容，赤井秀一推测过，及川有光隐姓埋名（虽然看起来大失败）来到组织底层，真的只是为了了解组织的基础结构，为了将来能够顺利继承组织。
所以及川有光一开始说得是真的，他确实对组织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表现出来的兴趣也绝非作假。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跟在及川有光身边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若无其事的提起某个组织成员，及川有光会和他说一些不知真假的情报，如果他也不清楚有可能会触发好奇，最终还是能获得些许的情报。
比如上次他提到了叫做“宾加”的成员，及川有光的评价是‘那个男人很有同事爱’。
真假不论，对他这个刚加入组织的小螺丝钉来说，有情报就是好的，至少确定了宾加是男人，组织取代号确实是分性别的。
赤井秀一看到冰酒的名字，第一反应也是记下来准备回去询问及川有光是否有相关的情报。
不过在此之前——赤井秀一看了眼从里面出来的同事，对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和警察道谢后就离开了警局——看来轮到他还有很久，他读一下这本小说吧。
赤井秀一点开了那本没有封面的书，看起来非常清新不做作，和网站里其他各种花里胡哨的美少女相比简陋的可怜。
尤其这个网站背靠非常有名的出版社，放在前排的小说都是非常有名气，有声书、漫画、动画都出过一轮的经典之作，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能出现在这么显眼的推荐页想必有什么特别之处。
点开之后，目录页只有非常少的十三章，而旁边的热议居然显示的是9999+。
纵使对轻小说该有什么数据不甚了解，根据章均算算讨论度也能大概猜出来这本书有多么受欢迎。
或者说这个叫ICEWINE的作者是个很有名气的老牌作者，才会这么受欢迎……如果这样的话，叫这个名字或许也是个巧合了。
冰酒是一种在低温下发酵酿制成的甜型白葡萄酒，如果真的有这个人，应该是个女性吧。
虽然，组织成员和作家的组合，赤井秀一第一反应就是及川有光。
但应该不可能，先不提他知道的那位名作家「及川有光」的年纪和小少爷根本对不上，能在故事开篇就能获得这么多读者的作家肯定也是个早已成名的老牌作家。
一边说着不可能，赤井秀一顺手打开了评论区，视线落在了最顶端看起来非常激动的热评一：
【天，我从首页推荐过来的，冰酒老师原来真的是纯新人啊？我真的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冰酒老师真的是神！有着及川老贼的文笔，又拥有着及川有光没有的那种希望，好感动——】
【回复：楼主慎言，能将及川有光的风格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的作者，你居然相信他会带来希望？
楼主回复：当然了！及川有光出道以来的七本长篇小说二十八本中短篇小说还有七十四篇短篇小说我都读了十遍以上！这本小说的构成和节奏都和及川老贼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而且，及川有光怎么可能来写轻小说？及川有光去写工口小说都不可能写这种全都是男人的小说！】
楼主的掷地有声很显然鼓励了很多犹豫不决不敢阅读的人，好几个人都表示，冲他这番话一定要读一读了。
及川有光就是这样风格的小说家，虽然风评不怎么样，几乎没人会说自己喜欢及川有光，提起他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自己吃下去的刀片都插回去。
但如果哪个动画或者游戏打出了脚本师是及川有光的宣传，还是会有铺天盖地的人愿意来玩，哪怕咬着被角流泪到半夜睡不着，还是不愿意错过他的作品。
每次新书出版也是预售阶段就能卖光，又高产，书店里都有他名字的专门货架。
但是及川有光已经接近一年没有出新作品了，这在往常是绝不可能的，出版社几乎天天都能接到询问及川有光新书的信件，但全都石沉大海。
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一个风格和及川有光很像，但细读下来却有种全新的质感的新人作家。
一开始只是有人发了个私人SNS，后来越传越远，也正巧地被推送给了赤井秀一的首页。
而和粉丝们吃到完美代餐的欢呼雀跃不同，赤井秀一看着满屏幕的【及川有光】默默捂住了最近好像明显有些不太舒服的心脏。
他父母祖辈都非常健康，他也才二十八岁，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点心律不齐呢？
他大概或许的确是对及川有光应激了。
赤井秀一悲哀地想。
他眯起眼睛，挡住了下面的评论区，直接点开了正文的第一章。他还不太清楚这篇小说的题材，上面滚动的文章标题太长，他根本懒得等他们滚动完毕读下来，反正只要看内容就行了。
隐约记得，关键词有个「小说家」？
大概是被评论里铺天盖地的及川有光洗脑了，赤井秀一开始阅读第一章的时候心情稍微有些忐忑-
战况到了后半段，三个人的脸上都贴满了白色的纸条，其中及川有光的身上尤其多。
他好像格外不擅长玩游戏，经常被萩原研二或者松田阵平谁的压住了，都没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输了。
松田阵平看着及川有光紧紧捏着手里的纸牌，贴满了纸条的秀气小脸从缝隙中露了出来，脸颊上泛起了蔷薇色的红晕，嘴巴紧紧抿着，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总之和松田阵平之前几次见他的时候都完全不一样，因为玩游戏总是输就想哭，听起来有些耍无赖和任性，但至少在松田阵平看来，和那种完美无瑕的精致相比，这样子反而更可爱。
脸上已经没地方贴了，再欺负下去万一真的哭出来呢？
松田阵平和幼驯染使了个眼色，萩原研二立刻会意。
他从自己的牌堆里想要扔出什么，就看到及川有光的眼睛都亮了，紧紧盯着那张牌。
但最终萩原研二还是收了手，笑着提议道：“不然我们换个玩法吧。”
“换什么？”及川有光抬起头，被白色纸条覆盖的脸上只露出了非常漂亮的紫色眼睛，雾蒙蒙的看着说话的萩原研二，眨眼的时候还掉了两条，松田阵平就装作没看到了。
“换……”萩原研二也陷入了沉思，看着已经接近凌晨两点的时间，他其实觉得该睡了。
但是及川有光一晚上都没赢，就这么说散场他也有点于心不忍。
其实他们已经换了好几种玩法了，联谊小王子萩原研二都找不出什么新鲜的、能让及川有光赢的玩法了。
需要算牌的及川有光运气不好，靠着小阵平灵巧的双手给他发了几张好牌，却又因为不熟练出错了牌。
再比如鬼牌，这应该是今天晚上最有趣的节目了。大概及川有光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表情会随着他们挑选的牌产生变化。
只要多选择几次，就能看到他变脸，简直太可爱了。
“小阵平觉得呢？玩什么？”萩原研二将问题抛回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一愣，勉为其难地说道：“……真心话大冒险？”
猜拳的话，总能赢一次吧？
及川有光明显也是这样想的，很利落地答应下来，将手里的纸牌扔到牌堆。
‘4789Q’，果然，继续打下去还是会输啊，有光。
萩原研二视线扫过牌堆，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长了一张很聪明的脸。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次的游戏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为了让堪称游戏黑洞的及川有光赢一次，两位警察先生都废了不少努力。
这次的游戏设定的极为简单，就是纯粹的猜拳，最终输了的人就要接受大冒险或者真心话的选择。
翻台率极高的简单游戏，很快就能决定出输家，没有在脸上贴条这样明显的胜负，及川有光看起来也轻松多了。
开局及川有光就输了三次，在依次回答了“今天你吃了些什么？”“喜欢的书是？”“如果你想出去玩的话会去哪里？”之类没营养的问题后，又一次输给了松田阵平的及川有光选了大冒险。
“大冒险？”松田阵平都想好了这次要问最喜欢的动物是哪种了，没想到及川有光居然选了大冒险。
比起有些麻烦的大冒险，还是问真心话比较快。虽然松田阵平也很想问当初那个总是和及川有光一起出现的白发少女的事情，可是总觉得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对，你可以尽情吩咐我哦。”及川有光欣然点头，他看着松田阵平，“虽然当首相或者当天皇还是有点难，但是想要钱的话我有很多，喜欢金子吗？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本来只想单纯的让他站起来原地转三圈走直线的松田阵平，听到及川有光如此郑重其事的说法微微一愣，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他也不禁认真起来。
“不，你说的这些都稍微有点……”
有点刑，尤其他还是个警察，虽然只是个拆弹警察就是了。
“那阵平君想要什么？”及川有光颇为认真的看着他。
及川有光身后就是窗户，从玻璃窗户向外能看到仍旧纷飞的雪花，在这片寂静的深夜中越坠越深。
因为之前发生过及川有光在房间里热到中暑的事件，他们哪怕换了个地方也没有将窗户完全关上，忽然一阵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掠过了松田阵平的脸颊。
他感觉到及川有光是认真的，只要他说出来，不论是什么他都会给出来，哪怕他根本不应该得到。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及川有光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变成了金色，有种诡异的吸引力，不论他说什么自己都想立刻答应下来。
松田阵平突兀地想起在游轮上的那次，他好不容易才抓住及川有光，对方的那句玩笑话。
他此刻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像“雪女”，就像在考验他的真心似的。
通过了雪女的考验，一般都是以身相许吧？
松田阵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便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既然如此，你就帮我煮粥吧，大部分食材这里的厨房都有，最普通的白粥就可以了。可以的话加两颗梅子。”
他不怎么客气地说道，看到及川有光完全愣住了的神情。
松田阵平忽然想到了眼前这个人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就连下雪都不知道躲的。
自己平时和熟人开玩笑惯了，一顺口就说了出来，让及川有光给自己做吃的，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那个，我开玩笑的，你原地转三圈，然后从这里走到电视柜那边就可以了。”
“不。”及川有光神情坚毅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会做这种简单的食物吗？”
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感觉他此时好像心情很好。
“交给我好了。”及川有光在周围看了一圈，拿起电话机旁边的圆珠笔，轻松地将缺少了发带所以垂落在肩膀上的长发绾了起来，非常自信地朝着厨房走去。
松田阵平有些目瞪口呆，坐在旁边看了全程的萩原研二终于笑出了声。
他伸了伸腰站了起来，对松田阵平说道：“明天还要开始对吧？正好现在有时间，我去挪一下车。”
松田阵平没叫住他，看着萩原研二就这么出了门，自己也只能去看看及川有光需不需要帮忙。
出个门都要有人跟着的少爷，诸星大就不提了，上次跟他出门的是景老爷。
诸伏景光有多优秀，哪怕当了卧底也不会掩埋，让这样的人才给小少爷当保镖，松田阵平总感觉自己的厨房有点危。
哦，是研二的厨房呢。
只不过松田阵平往厨房走了两步，就被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的及川有光发现并制止了。
圆珠笔太短，长发松松垮垮地落在脑后，将宽大的袖子绑起来的及川有光正在认真的做着什么，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松田阵平看他好像真的会做饭，最终还是没往里走，在靠近厨房的餐桌坐了下来。
灯光照亮了及川有光纤细的身影，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整幅画面非常的温馨，让松田阵平有些恍惚，一瞬间有种对方是自己的妻子的感觉。
虽然及川有光不是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甚至连女孩子都不是，但他此时此刻确实产生了想与对方共度一生的想象。
他单手撑着脸看着及川有光的背影，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了一个弧度，就连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忽然他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响了，松田阵平没看是谁就接起了电话，语气是十分少见的温和：“喂。”
[小阵平啊！]电话那边传来了萩原研二的尖锐爆鸣，[烟！快跑！起火了！]
他从来没听过好友这么狼狈的声音，下一秒他缓过神，却发现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烟，及川有光毫无所觉的继续制作着料理。
及川有光自然地打开了燃气，窜天的火苗冲了出来，松田阵平也终于忍不住地叫了出来：“有光啊——”
他总感觉今天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只是此刻没有心情想别的事情，他冲进了厨房一把捞起了及川有光，家里是有灭火器的，但是得把及川有光先带去出。
松田阵平心中计划好了将及川有光推出门自己那种灭火器再次进去，就在他们离开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爆炸的声音。
松田阵平：“……”
他也顾不上回头了，直接按下了楼道里的火警。这是警察宿舍，住在这里的都是东京警视厅的在职警察，大家反应都极快，几乎是半分钟之内，所有人都抱着几件衣服冲入了大雪纷飞的雪地。
只不过除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两个大半夜陪着及川有光玩，努力想让对方在小游戏里胜出一次的好心人来说，大家穿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不体面。
萩原研二刚报了火警，看到松田阵平抱着及川有光下楼才放下心来：“你们两个没事吧？”
松田阵平没事，除了心脏跳得比较快。及川有光被他放到地上，看了一眼警察宿舍的大楼，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下一秒，带着温热的掌心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及川有光抬起头，松田阵平没看他，语气淡淡地说了句：“不关你的事。”
及川有光一愣，萩原研二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朝他眨了下左眼：“这件事交给我吧，等天亮了让小阵平送你回去，嗯？”
“……那个。”
及川有光看着对他笑的萩原研二，又抬头看站在他身边一脸无所谓的松田阵平，因为他开口说话，两个人都看了过来。
及川有光的视线游移不定，在两人的脸上扫过又迅速移开，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没什么。”-
直到坐在了审讯室，面对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警察，赤井秀一脑袋里还在想着刚刚读完的那本仅有十三章的小说的剧情。
因为才刚开始连载，十三章的内容并不算多，他花了大概半小时一字一句的读完了。
前面的剧情也非常简单，大概就是，原先只是个普通人的主人公「日和」，在人生的最低谷时期遇见了在当黑丨道BOSS的祖父，突然莫名其妙继承了一个庞大的黑丨道组织。
刚将组织传给他，祖父就突然去世了。大学的专业课学的非常一般，毕业后又总是被公司在实习期就辞退了的什么都不会的主角，唯一能称道的是高中写过的小说。
为了拯救即将覆灭的组织，不想做坏事的「日和」最终打算靠自己的小说来使组织起死回生。
玩闹似的□□设定，也只有在第一章主角的祖父还在的时候有点压力，到后来完全变成了日常轻喜剧。
虽然主角的手下仍然摸不着头脑，一直在鼓舞主角去当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带领他们百鬼组成为东京、乃至整个日本都数一数二的大组织。
主角嘴上答应着，实际上以身边那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沉默酷哥为主角，写出了第一部小说：《卡车司机》。
赤井秀一点开了卡车司机那篇小说，果然作者名字也是ICEWINE。比十三章更可怜，只有短短的五章，下面也全都是读者的哭嚎，似乎是跟着黑丨道BOSS这边的剧情更新的。
……
卡车司机的原型黑冢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头漂亮的银发垂至腰际，经常穿着长款的黑风衣，戴着黑色的礼帽，独自走在街上都没人敢来搭话的阴狠角色。
黑冢在BOSS这边一出场就拉满了压力，在那场混战里一枪一个杀了十几个人。当初想要杀主角灭口的是他，哪怕知道主角绝对不会死，从文字中也能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不过在日和成为了组织的新首领后，最先效忠主角的也是他。
他的出场总是伴随着风雪，口头禅是хорошо，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大哥型人物。
和现实有些偏差，但银发的指向性未免太强，赤井秀一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琴酒的身影。
并非是赤井秀一太能联想，而是身为作者的ICEWINE名字太特殊，他要是什么都不想才比较奇怪。
但是除了黑冢和琴酒的些许相似，赤井秀一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别的了，毕竟他觉得琴酒不是那种会请主角去高级酒店，被挂电话都不生气的人。
不过这都无所谓，就算原型是不是琴酒都不影响他把这个银发男人代入琴酒的脸，看琴酒被创（物理）还挺有趣的。
另一个可能有必要提的就是在第一章里劝主角不要自丨杀的那个长得很帅的拆弹警察，同时也是主角的高中同学。
赤井秀一觉得这个角色也有必要提一句，似乎也能在现实中找到可以对上的人。
其他的人目前没有特别正式的出场，所以还没法就此判断冰酒是不是组织的人。
虽然同时认识琴酒和松田阵平，加上是个作家这个设定好像已经把及川有光的社保卡号刻在上面了，而且评论区也在说冰酒是希望版爱の战士，但赤井秀一仍然不觉得这个人和他认识的那个及川有光有什么关系。
更有可能的是小少爷使用了冰酒的身份来卧底的，毕竟就连他也取了个假名，实名卧底这不是等着被人抓把柄吗？
话说回来，那篇小说写得实在是好啊，好想看下一章。
从警察局里出来那个冰酒该更新第十四章了吧？更新卡车司机也行啊。
不过他们都说冰酒和及川有光的风格像，虽然他以前上过一次当，但是那时候他才十几岁。
他现在都是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了，经历的事情也变多了，肯定不会像小时候那么脆弱。
决定了，从警视厅出去，先去书店买点及川有光的书吧。
他真的很想看冰酒的连载，买点及川有光的出版书当代餐吃吃。
“诸星先生？诸星先生？”
赤井秀一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警察，正在叫他的名字。
即便是走神赤井秀一也没有任何的局促，看起来仍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从外表上根本想不到他正在想刚刚看到的轻小说什么时候更新。
“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他朝着两人点点头，说道，“能给我支烟吗？”
叼着牙签的警察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他，很客气地说道：“我也明白，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才能尽快结束。”-
诸伏景光清早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下了整整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下雪不是问题，雪停之后路上结的冰才是最难的，诸伏景光看了眼手机，决定如果没什么事今天就不出门了。
他走出房间，路过莱伊和及川有光的房间停下看了看，最终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出去。
降谷零已经坐在餐桌旁边喝咖啡了，盘子里已经空了。
诸伏景光从微波炉里拿出保温放着的三明治，是他教过的三明治，卖相上已经很不错了。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在波本对面坐下。
“有光他们一晚上没回来吗？”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两个人都没给我发消息。”
降谷零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是。”
“等回来之后还是要说一下，莱伊他有了代号也该从这里搬出去了吧？”诸伏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过莱伊就算不愿意离开他也不会开口赶人的，比起换个别人过来，莱伊也算是不错的了。
“苏格兰，你看这个。”波本没接他的话，忽然将手机调转了方向给他看。
虽然现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两个人还是像平时一样互称代号的。
诸伏景光拿过他的手机，上面是个被当成搞笑新闻发布的新闻，内容只有短短几句，但是底下已经全都是哈哈哈了。
【昨夜凌晨两点钟，我市火警接到了110的报警电话，东京警视厅男警宿舍起火，现役警察们凭借自己英勇的身姿，全部成功逃离，并且拨打了火警电话。】
“什么？”诸伏景光发出了不解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无论是警察给火警打电话是因为宿舍烧了，还是半夜两点发生这样的事，又或者是昨天的大雪几乎接近于大雨了，宿舍那样的地方居然还能起火。
“昨天晚上，有光没回来。”降谷零慢吞吞地说道。
诸伏景光：“……啊。”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诸伏景光才说道：“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单纯的和莱伊私奔了？”
降谷零看着他，诸伏景光挺想反驳他及川有光不会做这种事，他还挺有原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说不出口。
降谷零将最后一口咖啡喝掉，放进了厨房的洗碗机里，对诸伏景光说道：“算了，我今天正好打算回去一趟，那两个人住在宿舍吧，正好去问一问。”
听到降谷零的话，诸伏景光总算是知道他今天为什么穿西装了。
警察厅那些家伙，派了zero来组织卧底，却还时不时地给他派别的任务，诸伏景光早就看不过去了。
警察厅是只有降谷零一个人吗？卧底就算了，还要他去追别的罪犯，简直……
“那边又要你过去？他们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多危险的事啊。”诸伏景光听到他说这句话，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别去。”
诸伏景光很少说这么任性的话，如果不是那边实在做太过分了，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安心吧，你不相信我吗？”降谷零朝他笑了一下，“都是小事，正好我也想去问问松田他们的情况……”
他压低声音说道，抬手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从沙发背上拿起大衣走了出去。
诸伏景光原地愣了几秒，他自己其实无所谓做什么，但就是看不惯他们往幼驯染身上加那么多工作，两人的身份如此，他连帮忙都难。
“不行，我还是觉得……”
诸伏景光追了出去，却看到降谷零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身体整个都僵在了那里。
诸伏景光顺着降谷零的视线看了过去，停在他们安全屋门口的是一辆白色的马自达，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先一步下了车，冲着他们挑了挑眉。
接着从车里抱出来一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了，看起来非常乖巧。
“昨天累坏他了。”松田阵平像是不认识那两个人一样，语气随意地说道，“和歹徒搏斗，报警……哦，和他一起那个男人去警察局了，还没回来吗？我记得是叫诸星大来着，该不会被拘留了吧。”
赤井秀一提着书店的礼品袋，刚从出租车下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第37章
及川有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哪怕闭着眼睛，他也能清楚的知道现在都有谁在。
松田阵平的开车技术不知道和谁学的，非常的蛮横。倒不是说不遵守交通规则什么的，也不是水平差……总之直到及川有光开始装睡才放慢了车速。
及川有光便一直装睡了下去，后来好像真的睡着了，但是在松田阵平将他抱起来，并且和波本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又重新醒了过来。
这是当然的，他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警惕心。
不过在听到松田阵平说的话之后，及川有光姑且决定不要醒过来为好。
话说回来，松田和莱伊的关系很差吗？
虽然警察好像没什么道理和黑手党关系好，但是松田阵平看起来就挺喜欢苏格兰的。
及川有光不知道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但对人类情感非常敏锐的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一丝难以察觉的亲近感。
不过他自己本身也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虽然自己也有一半人类的血统，但及川有光对于人类这个群体的归属感并不是那么的强。
所以比起单纯的听别人讲故事，及川有光更喜欢自己亲自去体验不同的生活。
不过这样做可能没有别人的经历有戏剧性，毕竟能被拿出来讲述的故事一定有自己的特别之处，需要无数的巧合才能缔造的，但及川有光仍然乐此不疲。
或许是因为他的事故体质，事实上及川有光的生活非常精彩，不管去哪里都能遇到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这和他自己本身的性格也脱不了关系就是了。
及川有光调整了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服些，靠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一点也没有和他客气的意思。
松田阵平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及川有光并不重，哪怕是这样的横抱，这么长时间松田阵平也没感觉有多累，至少再坚持十分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如今靠得很近，隐约的好像嗅到了他身上甘甜香气，很难具体描述出这个味道，但是非常让人舒服的气味，莫名的有种熟悉感。
看到及川有光和松田阵平的组合，诸伏景光就想起了不久前差点让他心脏停止的那个爆炸，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赤井秀一回来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了松田阵平说他坏话，虽然在场的人除了赤井秀一大概也没人会在意。
“哦——”赤井秀一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要拎袋子，语气淡淡的，“没被拘留真是不好意思，让松田警官失望了。”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和他在警校期间吵了接近一整年的降谷零立刻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了。
他立刻出言打断了他们的交锋，他知道松田不怕事，但他作为朋友并不希望松田阵平和莱伊有更多的交集了。
莱伊拿代号的过程儿戏，但他本身不是可以随便摆布的男人。
“那个，松田警官是吧。”降谷零朝着松田阵平走去，“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其实按照常理，他该和莱伊说话才对，但是他不能在松田阵平面前叫莱伊的代号，他又很讨厌莱伊的本名。
诸星大，叫姓氏的话听起来和景的姓氏太像了，很烦。
松田阵平倒是没说什么的将及川有光交给了他，只是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
降谷零早就知道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见面的事情，只不过他还没和松田见过，这次的见面是意外，两人也没有叙旧的意思。
他接过及川有光，看到及川有光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几乎是立刻的，他判断出及川有光是在装睡。
这么乖巧的样子实在少见，当及川有光安静的时候，他外貌的优势就尽数展现了。
哪怕知道他是在装睡，也会让人觉得他非常可爱。
不过——
“不好意思，松田警官。”降谷零忽然抬起头，改变了不和松田阵平说多余的话的想法，“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
“今天早上看到新闻，说是警察宿舍起火了。”降谷零语气淡淡的说道。
赤井秀一：“？”
“可能有点失礼，那件事应该和这孩子没关系吧？”降谷零说道，接着他感觉到怀里抱着纤细身躯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低头看过去，那张漂亮的小脸还是安静恬淡，但脸颊上隐约好像有汗冒了出来。
降谷零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但实在有点没忍住。
松田阵平也看到了，他低头推了推墨镜，咳嗽了一声：“当然。”
说得也很含糊，但是在场的大家全都明白了，不过都不怎么意外就是了。
如果是及川有光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反倒是他居然看起来有些心虚这件事比较让降谷零吃惊。
“总之，多谢你了。”诸伏景光走过来，和降谷零一起向松田阵平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这句话说得非常真诚，降谷零和他一起朝着松田阵平微微颔首，这并不只是给松田阵平道歉，也是在给无辜的宿舍道歉。
天灾，这简直是无法预料的天灾。
“松田警官之后……居住方面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支付酒店的费用。”诸伏景光说道，反正少爷的花销都可以上报，顺便申请一下也无所谓。
“这个啊……”松田阵平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古怪，“不用了。”
“欸？”
“其实火势并不大，烧起来的只有萩……就是我朋友的那间宿舍，以及我的，本来我们打算出去租房子的。”松田阵平说道，他看着及川有光，“然后在路边一个奇怪的店里买了点东西，老板说可以抽奖……于是抽中了一套房子。”
“一套……什么？”
“一套房子，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精装房，离警视厅很近。”松田阵平再说起来就很轻松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事情真的这么发生了。
在消防员灭了火之后，其他人的房间都还好，损毁最严重的就是火灾发生地的萩原研二的房间，以及在他隔壁的松田阵平的房间。
因为没办法住人，他们只能先出去找了家酒店，然后计划着租房。
警视厅的宿舍房租一年也就十万块，是福利性质的单身公寓，不过要求比较严格，不允许非在职人员常住。
如今这里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住下去了，所以只能出去找租房。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不是会推卸责任的人，火灾可能是及川有光导致的，但他没尽到监护的责任，事情更多的是他的错。
不过想要租个离樱田门近的房子，一个月就要十几万吧……
就在两人刚决定好合租的适宜，及川有光忽然说很想吃冰激凌，松田阵平没说什么就带他出去买。
还是深夜，附近的24h便利店的店员不知道去哪里了，两人等了五分钟都还没回来。
及川有光这时候指了不远处的一家看起来非常诡异的、像是黑店的小店，指名说想去那里。
那家店的老板也非常古怪，高大的身躯缩在一小间店面里，脑袋上还戴着兜帽，还没付钱就让他抽奖。
……
总之就这样莫名其妙抽中了一套房子，在离警视厅很近的中心地段，两百多平的大平层。
那个诡异的店主根本没多说，棒读一样的语气恭喜了他，然后立刻和他签了合同，拿着房产证和合同站在店门口的松田阵平一脸懵逼，只有旁边的及川有光笑着说他运气真好。
他觉得这和及川有光脱不了关系，但是对方并不承认。他目前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等回去和萩原研二再商量一下。
比起那时候，松田阵平早就吃惊过了。
“我先回去了，让有光多休息一会儿吧。”松田阵平这样说道，只和诸伏景光两人道了别，并没有多看赤井秀一，直接驱车离开了。
看着松田阵平离开，降谷零有些想扶额，只是他还抱着及川有光，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他和幼驯染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莱伊，所以是什么情况？”诸伏景光开口道，他和莱伊认识更久，此刻由他来说并不突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视线落在赤井秀一手上提着的礼品袋，很快又移开了。
“……说来话长。”赤井秀一想起昨天带着他的同事们一起进局子的事情心情就很微妙，更别说昨天一晚上都在纠结ICEWINE，也就是那个冰酒和及川有光的关系了。
他买了不少及川有光的书，除了想吃吃代餐，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更磊落的理由。
假设及川有光的名字和身份是在对方允许的前提下使用的，那么从那位名作家的书里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反应现实的东西。
他看了眼被抱在波本怀里的及川有光，已经有些装不下去了，眼皮一直在动，在场的人都没有拆穿。
要是更坏心眼一点，他们应该多聊一会儿，等到及川有光装不下去为止。
但不可以，万一及川有光恼羞成怒就是反效果了。
“进去再说吧。需要我帮你一下吗？”赤井秀一故意伸出手做出想要接过及川有光的动作，不出意外，波本抬了抬下巴，冷冷地扔出一句‘不用’，率先进了房门。
及川有光确实有点装不下去了，听着他们好像又要开始聊起来了，真的很想直接站起来。
装睡也是个技术活，及川有光从小就在练。
那时候他还很小，一起上学回来的哥哥早就睡着了，及川有光脑子里还在想白天上学路上看到的某户人家的花墙，非常漂亮，忍不住开始想象那里会发生什么故事。
陆生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用变出来的冰捏成小动物的样子，配合故事情节的发展，听到声音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但是陆生立刻就发现了，话很少的妖怪总大将非常难得的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将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轻声问他要不要去散步。
有光立刻不演了，抱着陆生的脖子连连点头，往往在外面玩到一半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第二天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
……
好在波本他们并没有真的打算一直在外面聊天，哪怕周围没什么人这也有点太奇怪了。
及川有光身体一直没支撑，悬空地不舒服，理直气壮地伸手抱着波本的肩膀调整了一下位置。
波本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往及川有光的房间走去。
苏格兰和莱伊先去了客厅，波本将及川有光放在床上，打算走的时候却被及川有光拉住了衣服。回头看过去，眼神清明，果然一直在装睡。
波本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眉眼弯弯：“怎么了？”
“你要出门吗？”及川有光问道。
“嗯……确实有点事情。”波本有些含糊地说道，他给及川有光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
“能带我去吗？”及川有光掀开了杯子，直接坐了起来，看着波本说道。
刚刚抱着他的波本，让及川有光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差别其实很大，但是波本在那瞬间有一点点像他爸爸。
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接下来波本应该带他出去玩了，他充满希冀地看着对方。
波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又完全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他——毕竟他不能说警察厅那边有事找他，所以不能带他去，几番权衡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了。”波本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但他心里并不像外表这么平静。
和警察厅那边解释起来稍微有点麻烦，可他也不可能带着及川有光去抓捕犯人。
他是个认真的人，但并不傻。降谷零知道自己承担了很多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理解hiro看不惯这件事，如果两个人的身份互换，他可能都直接去找hiro的上司喊话了。
可是对他来说，这些事情都无所谓。
只要是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一些，无论多么累他都可以忍受。
不过看来今天注定是没办法去了。
降谷零思考着该带及川有光去什么地方，思来想去都没找到合适的任务，正在想怎么拖延时间的时候，看到及川有光又躺了下去。
“有光……？”不是要出去吗？
“我睡两个小时。”及川有光闭上了眼睛，听到了降谷零略带疑惑的声音，往床的里面挤了挤，非常大方的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可以一起，我不介意。”
——我还挺介意的。
降谷零顿了顿，最终决定放弃理解及川有光的逻辑，不管他是不是说了要和他一起出去，却忽然决定先睡一觉。
反正这两个小时他也不可能出门了，时长太尴尬，根本不够他出去，但是却正好足够他处理事情。
等等、
降谷零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看着躺在床上好像真的放心睡过去的及川有光，这和之前那个明显的装睡完全不同，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连呼吸都平缓了。
所以及川有光是知道他这边需要时间处理，才特地给他空出了两个小时吗？
很贴心的做法，但降谷零的后背有些发凉。
他深吸一口气，仍旧非常温柔地帮及川有光拉上了房间的窗帘，看着室内的环境变暗，降谷零放轻手脚离开了房间。
……
及川有光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对波本发出了邀约。
但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果不休息直接出去，他的状态可能没办法达到最佳，所以才说要休息一会儿。
及川有光最开始确实没打算炸厨房的，不对，什么叫最开始，他从来都没打算炸过厨房。
因为上次差点炸了安全屋，及川有光事后也有吸取教训，简单的煮粥他确实是会的。
但是有些本能的东西还是没办法改变的，看着最简单的白粥里漂浮的冰碎碎，为了不暴露身份，及川有光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冰化掉。
然后就发生了无可挽回的事情。
松田阵平在后悔自己在也没能阻止这一切，及川有光反而觉得因为松田在才不能及时救火，最后才导致这一切的。
不过没想到苦主完全没责怪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
家里人对他好他知道，但是松田阵平他们……只能说是人好了。
及川有光也是第一次真的有些抱歉，在酒店联系了正好在这附近的猩影，拜托他帮忙演了这一出戏。
虽然及川有光出门从不带钱，去哪都靠刷脸，但他确实还挺有钱的。无论是书的版税，还是改编的版权，别说送市中心的一套房子了，一整栋楼他都买得起。
总之现在是两清了，下次再去麻烦松田阵平他也不会心虚。
问心无愧的及川有光睡得很放心，睡到了中午才醒，完全恢复精神的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他去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着自己又变得闪闪发亮，非常自信地敲响了波本房间的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莱伊一脸木然地探出了脑袋，在视线靠下的位置看到了及川有光头顶的发旋。
及川有光看着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莱伊，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为何，莱伊的眼睛有些发红，就像是一晚上都没睡的样子。
已经开始读自己刚买回来的书的莱伊，看着眼前的及川有光，他是从短篇小说合集开始读的，两个多小时足够读完半本书了。
他看了七篇短篇，笔触温柔地让人都要醉了，越看越心凉，仿佛听到了什么在说‘好痛再也不想动了’之类的话。
原来是他的心脏啊。
钢铁一般的男人感觉自己要碎掉了。
他看着及川有光，虽然不知道真名是什么，但是本来这家伙就挺混蛋的，搭配上这个名字让他稍微有点不爽。
将阴阳怪气的‘那我去死’咽下，莱伊露出一个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笑容：“哦？那我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虽然语气还有点嘲讽，但总归好一点。
“原来你和波本前辈的关系这么好啊……”及川有光捏着下巴沉思，抬头对莱伊解释道，“刚刚前辈可是拒绝了我一起睡的邀请，没想到居然和你在一起……明明我们认识的比较早。”
莱伊：“……和你一起睡的邀请？不对，我什么时候和波本关系很好了？”
“咳。”从两个人身后传来了一声咳，及川有光和莱伊一起看了过去，和之前相比并没有换衣服的波本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站着，灰色的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长款大衣。
“我的房间是这个。”
波本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门，及川有光恍然大悟，双手轻轻击掌：“原来是这样，你们换房间了吗？”
“不……对，我们换了一下。”莱伊本来想反驳，但最终还是顺着他说了，“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波本一直保持着非常宽容的态度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听到这里才对及川有光说道：“走吧。”
“你们要出去吗？”莱伊挑眉问道。
“嗯，算是约会吧。”波本说道，朝着莱伊露出一个假笑，抛开别的不谈，他总觉得和莱伊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他有些神经紧张，说到相处愉快，及川有光都比莱伊强，“有什么问题吗？”
莱伊看着及川有光，露出了比他还要惊讶的表情，但波本硬是装作没看到，态度怡然自若。
“我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昨天才刚和我约会过，今天是波本，只剩下苏格兰了，他会不会感觉自己被排挤了呢？”莱伊笑着说道，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不会。”比起波本，及川有光率先说道。
这两个人说话一个比一个暧昧，但却和事实完全无关。
及川有光不知道波本要带他去哪，也无所谓，反正波本不能把他卖掉……啊，说不定卖掉他才比较有趣。
不过昨天和莱伊做了什么还是清楚的，如果昨天那个叫做约会的话，那他差不多就理解了。
继混黑的人喜欢身体接触之后，他总结出了第二条MAFIA的规律，他们都喜欢用奇妙的比喻，将事情说得含糊不清，更偏向于用暧昧的话语，但实际上就是简单的谜语人。
及川有光完全理解了。
他用非常自信的态度回答道，“我已经和苏格兰喝过交杯酒了，他不会有这种担忧。”
第38章
及川有光对于自己的回应非常满意，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内容的隐喻，都很完美，十分贴合当前的对话。
开玩笑，他可是成名都已经有十年的名作家，这种程度的谜语人对他来说就是学前班水平，他还能说更多。
“很奇怪吗？”及川有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但我是认真的，我很喜欢苏格兰，所以才想要和他喝交杯酒的。”
如果心情可以量化，链接波本和莱伊大脑的仪器大概已经爆表了，总是被这两个人的怪话震撼的及川有光如果知道这件事心里大概也能平衡许多。
但是卧底先生们一个比一个会装模作样，哪怕心中已经惊涛骇浪，表面上还是一副‘这很正常我能理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自然神情。
“原来是这样。”波本说道，他的唇边还挂着自然地微笑，“我都没听苏格兰提起过呢。”
其实交杯酒这个词，波本不久前听到过。
同样是从眼前的人口中说出的，只不过内容是完全相反的“我们现在还没熟到这个程度，所以不行”。
hiro他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没什么必要吧。”及川有光倒是能理解。
男人都喜欢当年长的那个，他和苏格兰喝了交杯酒之后，他成了苏格兰的大哥，苏格兰估计很难对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吧。
及川有光也很清楚自己的脸看起来比较年幼，苏格兰不好意思说，他完全可以理解。
没关系，他完全不介意，脾气超级好的。
莱伊也不甘示弱，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叹息：“你喜欢的原来是苏格兰这种类型的男人啊。”
苏格兰之前倒是确实分享过这个情报，据说是从琴酒那边传来的：及川有光似乎更青睐于男性。
“不，苏格兰只是其中的一种类型。”及川有光很认真的回答，他喜欢的不是苏格兰的性格而是苏格兰的稀有，这样的人他很少见。
准确来说，及川有光喜欢的是能给他带来新鲜感的人。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滥好人，他可能会欣赏，但相处久了也会有点累的。
要是总是保持一个状态不变，用不了多久及川有光就会移情别恋的。
这也是这些年来一直有不少人对他表达好感，他却全部都没有接受过的重要原因。
他不可能是个专一的人，如果对方无法让他保持新鲜感，他很快就会被另外的人吸引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及川有光的道德观念很高，毕竟有着那样的父亲，他怎么也不可能变成故意玩弄人心的变态。
为了不变成那样的渣男，及川有光虽然会和所有人表达亲近之意，但在越界之前就会停下，总之不会让人误会。
“喔……那我可以问你会喜欢什么样类型的人吗？”莱伊饶有兴趣的问道，虽然他的眼睛还有些红，但此刻已经变得游刃有余，靠在房门口脸上还挂着笑意。
从及川有光的角度能看到他的房间构造，及川有光现在才确认自己刚刚确实是认错了对方的房间。
不过这也不是他的错，他只去过一次，谁会记得男人的房间在哪里。
“有趣的人。”及川有光回答的很快，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也没有什么不回答的必要。
他一向是人类友好派，虽然让他完全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也很难就是了。
“好笼统的回答，对长相有要求吗？”莱伊却没怎么当真，毕竟这个回答听起来确实有些敷衍。
“没有，我不在意人的长相。”及川有光说道。
这点是真的。
身为半妖，还是奴良组的小少爷，及川有光见过数不清的长相俊美妖异到能迷惑人心的妖怪，也见过更多的以恐怖的面容来恫吓他人的妖怪。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皮囊而已，他更在意这个人的灵魂。
“没想到，我以为你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毕竟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人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莱伊说道。
他并不完全相信及川有光的话，至少他见过的能在及川有光身边的人，无论是黑田坊还是黑羽丸，包括如今住在一起的波本和苏格兰，都是样貌出色的人。
而且那个看起来有些玩闹的情报，如果是真的，就更重要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要是因为长得好看就会被人喜欢，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爱惨我了吧。”及川有光语气平静地说道，“但是并没有。”
莱伊顿住了，波本在旁边绽开一个微笑：“原来你清楚啊，自己长得很可爱这件事。”
及川有光笑了一声：“不要因为我穿成这样就把我当成古代人啊，我也是会照镜子的。”
他抬手撩了下头发，这个举动是有些刻意的那种，将漂亮的脸露出更多。
哪怕是这种非常做作的展示美貌的动作，由他做出来都非常的惹人怜爱，让人完全生不出厌烦的心情。
就算因为他是组织成员所以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的两位卧底也一样，及川有光的脸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看，想不知道也很难吧。”及川有光摊了摊手，转身抱住了波本的胳膊，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我们该走了吧，前辈。”
因为他的靠近而绷紧了身体的波本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
“也是，那、我们先离开了。”波本对着因为意外和他们聊得有点久的莱伊点了点头，看着莱伊那发红的眼睛说道，“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莱伊被他一句话戳中了痛处，他看了看和伤了他的心的那个人同名的少年，揽住波本的胳膊，两个人看起来非常亲密的样子。
“不劳你费心。”莱伊轻声说道。
他转身回到了房间，昨天一夜未眠，即便他确实应该先休息，可刚刚及川有光敲门的时候，那篇小故事他正好只看了一个开头。
反正只是短篇，读完吧。
虽然他开始读第一篇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反正是只有十几页的短篇故事，就当助眠读物好了。
结果读完之后已经完全没了困意，心中想着“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打开了第二篇。
“明明不是那个人的错啊……”
翻开了第三篇。
……
及川有光跟着波本离开了房子，坐上了波本的车，是和松田开的那辆同品牌但是不同型号的马自达。
莱伊开的是德国产的大众，看起来和他冷静的性格也非常贴合。
这已经不是及川有光第一次坐这辆车了，在他将苏格兰的车炸掉之后，波本和苏格兰共用着这辆轿车，反正也足够使用了。
不过及川有光倒是很久没坐过波本开的车了，那天任务之后，他就没怎么和波本单独相处过很长时间。
除了因为波本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所以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之外，及川有光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从一开始认识波本的时候，他对波本也很感兴趣，如果不好好维持关系，很快就会变得生疏，一开始的亲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总之今天和波本的这次「约会」也是及川有光乐见其成的，这个男人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演技让他很感兴趣，他想知道更多。
虽然在他的新书里，波本的角色还要等不短的时间才会出场，但还是要尽快才行。
前几天都在下雪，街道上银装素裹，落雪堆积在树枝和屋顶上，街道有专门的清扫人员在扫雪，一切看上去都非常的宁静祥和。
正好也是假日，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及川有光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一路上都表现得心情很好。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他问道。
“嗯？”波本像是有些走神，迟疑了一下才报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咦，特地打扮这么帅气出门，就是为了逛街吗？”及川有光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过波本也很清楚他并没有多么惊讶，只不过是很捧场而已。
虽然及川有光总是会显得很任性，理论上应该和好脾气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他是个很擅长倾听的人，如果不是故意噎人，单纯和他聊天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绝对不会担心没有话题，很轻松的就能聊下去。
这样的事情波本也能做到，而他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卧底搜查官，及川有光只能说是天赋了。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主要是为了调查那边的情况，有两个组织很在意的人都在那附近活动。本来什么时候做都可以的，但是你说也想过来，我就挑了这个，看起来比较有意思。”波本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改变行动的事情，半真半假地把谎言掺杂在一起告诉了及川有光。
他原本是接到了消息要去抓捕一个很能逃跑的罪犯，上面说这样的事情只能拜托给降谷君了。
本来以为只能拒绝了，就在和他的联络员风见裕也通话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冒险的法子。
干脆直接以组织成员的身份行动好了，与风见他们里应外合，然后成功抓捕那个罪犯。
及川有光在他身边并不影响行动，反而能借此试探一下及川有光到底知道了多少。
波本非常在意及川有光突然要和他一起行动的事情，他知道这很双标，他觉得自己试探及川有光是理所当然的事，被反过来试探就有些不爽。
本来也该这样做，他是卧底。
将车停在了商场的停车场里，车库黑漆漆的，还挂着不久前的情人节装饰。
只不过在情人节两周后的如今，被贴成心形的气球阵里的气球大部分都瘪了下去，还有碎掉的，看起来充满了萧瑟，就像情人节当天晚上垃圾桶里看到的鲜花一样。
波本对这类浪漫的事情没有兴趣，但看到及川有光下了车之后就盯着那萧索的气球装饰看。
他绕到了及川有光身后，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眉眼弯弯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想要气球吗？”
及川有光摇了摇头，盯着那里感慨：“给人一种这里应该见证过凶杀案的氛围啊。”
身为小说家，想象力是最基本的。能发现生活中的细节，并且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东西都已经成了本能，及川有光又看了一眼破败的装饰，毫无滞涩的对波本笑：“走吧。”
波本反而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警铃大作，总感觉及川有光实在暗示什么。
左手在口袋里给什么发了个消息，他揽着及川有光离开这里，同样没有再看这里一眼。
两个人一起进入了商场，及川有光不知道具体要找什么人，但很乐意让波本来指挥行动，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前一天还下了雪，商场自然是开了热风的空调，并且温度打得很高。哪怕是普通的正常人，在这里也会觉得热，更别说及川有光了。
波本将外面的大衣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西装，却看到身边的及川有光往围巾里缩了缩，正准备往小臂搭衣服的动作停止，他把衣服披在了及川有光的肩膀上。
及川有光肩膀一沉，他单手拉着衣领的位置，看向了波本。
“喔……前辈你穿西装的样子好正派啊。”
“……正派？”
及川有光点点头，这种感觉很抽象，但是及川有光最擅长的就是将抽象的事物具体地描述出来。
很像第一次见到苏格兰的时候，在车上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时某一瞬间的既视感，当时他说苏格兰很适合卧底警察的设定惹对方生气了。
不过最终还是在他的设定中圆回了这个设定，连同现在的波本一起，两个人的设定是一同被警方派到组织里卧底的日本公安，并且还是幼驯染。
不知道是因为他先入为主所以才会觉得波本穿西装的样子很有警察的派头，还是因为对方真的有点那种感觉。
及川有光眯起眼睛，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存心的意图：“很有警察的气派，你现在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逮捕我，我都觉得不奇怪。”
大概是被及川有光吓了太多次，波本听到这话是连自己也没想到的冷静，连心脏都没多余的跳动，伸出手轻轻在及川有光的额头上戳了一下：“逮捕。可以吗？”
及川有光弯起眼睛对他笑，这个反应让波本确定了自己的应对没有错，后知后觉得有些紧张。
“走了，先去把工作解决掉，正好可以赶上这里三点开始的限量甜品自助……你应该喜欢的吧？”波本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奖券，是粉红色的，风格非常甜美。
“两个男人一起去甜品店会不会很奇怪？”
“和你一起的话我不介意，你会讨厌吗？”
“那就没问题了。”及川有光对他露出一个笑颜，拉着他往前走，“不就是任务嘛，尽情吩咐我这个普通的底层成员吧前辈！”
“等等，有光、是另一边……”
两个人离开之后，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两个男人，死死盯着及川有光的背影。
其中稍微矮点的那个问道：“是那个人吗？”
“绝对没有错，我花了大价钱从「通往天国的阶梯」的首领那边买来的照片，这个人绝对就是筱本未来没错。”个子更高的男人面露阴狠，咬牙切齿地说道，“之前就听说他来了东京，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让筱本组那老头拿五十亿来换他的独生子。”
“是！”
“外面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车已经到位了，一出去就能离开。”
男人冷笑一声：“只带了一个保镖出来，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大呢。”
“我觉得那可能不是保镖。”手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哥你看那小子的长相，说不定是出来和小少爷约会的，所以才没带其他人吧。”
男人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是又冷笑了一声：“待会你带着几个人去引开那个金发的小白脸，那家伙一看就不会打架，之后绕到三号门，会有人接应你们。”
“是！”
……
大概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及川有光总觉得波本做事很有警察的风范，尤其在威胁人的时候，非常帅气。
说着要给前辈当马前卒，及川有光最后还是没有参与进去，站在旁边给波本画速写。
波本的速写画在了和苏格兰同一页上，穿着西装的青年露出了极为认真的表情，视线锐利地抓住了旁边的某物。
及川有光没有选他见过的最多的波本的笑颜，而是选择了对方面无表情的状态，他觉得这样的波本更有警察的气质。
与他们平时都不太相同的波本和苏格兰在同一张纸上，及川有光在旁边加上了幼驯染的批注。
一偏头，看到了左边那页的松田阵平，突然地想起了这几个人好像是同龄人。
既然都是警察的话，干脆设定成同期吧。
及川有光在松田阵平的旁边批注了几个字：[同期（？）]
主角和松田阵平的那个警察角色是高中同学，但是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见过面了，两人去了不同的大学，主角一边打工赚学费一边上课，平时是没时间和朋友联系的。
所以他不认识好友的同期很正常，这样的话好像更有戏剧性，后面还可以有碰撞的剧情。
松田见过了苏格兰和波本，他知道他的同期是在做秘密任务。同样的，他也知道好友或许是身不由己，但是他处在漩涡中心，没办法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原先只是个普通人的主角，在人生的最低谷时期遇见了在当黑丨道BOSS的祖父，想要获得幸福的他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并没有什么错，并且从一开始就非常抗拒那些黑丨道作风。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卧底们，从一开始就对他好感度为零，又故意在他面前展示黑暗的一面，在主角的眼里他们也是绝对的坏人。
到了后期双方之间产生了感情，但却因为立场原因仍然无法达成共识，绝望由此而产生。
大家都是好人，明明谁都没做错却在不断地互相伤害的剧本，当然比纯粹的全员恶人有意思。
只是增加了一个设定，剧情瞬间变得有趣起来了。
及川有光感觉到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这大概就是写作的魅力吧，果然只有这件事才能不断地带给他新鲜感。
“有光。”波本走过来的时候，及川有光将笔记本‘啪’得合上了。
“前辈。”及川有光笑着说道。
波本有点在意刚刚扫过的本子上的内容，好像画了什么东西，但是他没有什么立场说想看。
不过上面有什么他都不会太意外，上次他看到本子上的内容，还是几十种不同的死法，他觉得及川有光都能出一本《完全犯罪手册》了。
或许是这个名字的加成，波本觉得及川有光应该去写书才对。
任务目标轻松的威胁完了，他本来也没选什么太复杂的任务，主要还是陪太子玩。
“已经结束了，可以去休息了。”波本笑着说道，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手上的东西，“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去那家甜品自助吧。”
“好！”
波本牵着及川有光的手一起到了甜品店，这里如他们所想，装修和风格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他们两个男性一起进来稍微有点奇怪，但及川有光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神。
就在波本将买好的餐券交给服务生小姐的短短几分钟，及川有光已经被周围的女孩子包围了，有其他的几位服务生小姐，还有客人。
及川有光并不算特别局促，几句话就将她们哄得非常开心。
甚至在他们还没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了很漂亮的限量饼干开始投喂了。
及川有光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是非常温柔的类型，听他说话完全是一种享受。
“是工作上的前辈，因为工作已经结束了，就来公费吃喝了。”
……确实是公费没错，但是养及川有光这件事，难道要他自掏腰包吗？
虽然让他掏也没什么，抛开事实不谈，及川有光真的还挺可爱的，给他花钱这件事并不会让人多么难受。
“公司应该不会生气吧，老板还挺大方的。而且公司既然招聘了我，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和组织共勉。
既然决定了要走及川有光这条路，不管心脏受了多少压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风险。
“为什么牵手？唔……我也不是很清楚，自然而然就牵了。你要和我牵手试试吗？”
这是景告诉他的，听到他要和及川有光单独出门，特地叮嘱了他这件事，告诫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及川有光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果可以一直牵着他比较好。
这么无厘头的事情，换个人说出来降谷零都觉得那个人是在耍他，可是这是诸伏景光说的，他是无条件相信的。
虽然降谷零只有二十五岁，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当五岁小孩爸爸的经验了。如果不是太过分，他还挺想在两人手上套个牵引手环的。
及川有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能让他牵手说不定也是稍微接受了他的存在的表现吧。
波本已经核对完餐券了，看着及川有光还在和女孩子们聊天，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这样旁观的视角看及川有光同其他人说话。
及川有光后背笔直，说话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小动作，身体也不会乱晃，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一定接受过非常良好的家庭教育。
被缠着问东问西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很有耐心地回答着她们的问题。
波本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抓住了，冰凉的触感不用低头都知道是谁，但波本还是低头看了一眼。
及川有光能露出柜台的上半身没有动，藏在宽大羽织袖子下面的手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指，像是在对他求救。
波本有些想笑，表面上游刃有余的及川有光的这个举动，有点像是被过于热情的人类围观的小动物，虽然还在营业但已经有些受不了想要逃跑。
作为被求助的那个人，波本产生了想要摸摸他的头的想法。
他当然没有这样做，他很清楚，真实的及川有光一点都不可爱，将手换成枪才会比较合适。
波本朝着及川有光的方向走了一步，朝着他微微弯下腰，语气恭谨而温和，将那边说话的几位都震慑住了。
“少爷，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之后还有别的行程……”
他露出苦恼的神情看了周围的女孩子们一圈，其中有几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没人看到的时候给什么人发了消息。
“我帮您瞒着空出的时间，可要充分利用才好。如果您不喜欢这里的甜品，家里新来的苏格兰……的甜品师，一定能做出您满意的味道的。”
第39章
样貌出色穿着正装还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的波本，优雅又有品格，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漫画里完美的恶魔管家。
不知道是因为波本的行为太过drama，还是别的什么，之前围着及川有光的女孩子们都很吃这一套，笑着说了两句‘关系真好’‘好可爱’之类的话，就散开了。
及川有光的脸颊鼓了起来，波本保持着之前的温和态度，做出邀请的动作与及川有光到了里面的位置。
“是为了打消她们的怀疑。”到了里面的位置，波本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他这样说……及川有光相信了。
当时第一个看到他习作的人就是波本，这个人也是最清楚他身份的人，已经没必要像之前那样对他毕恭毕敬了。
而且是他拜托波本帮忙脱身的，因为之前的事所以波本选了这样的处理方法并不奇怪。
总之只要没确实地说出来，及川有光还是决定当做没有这件事，就算莱伊的反应已经表明了某些事实。
他宁愿相信是莱伊这个人恶趣味，在故意戏弄他。
及川有光看了波本一眼，拿起叉子，开始品尝面前的蛋糕。
这家店是点餐类型的自助餐厅，在每个桌子的旁边放了用来点餐的平板，店员会帮忙端上来。
虽然还没点餐，及川有光面前却已经有了一块蛋糕，波本认出这是刚刚别人送给他的，据说是这家店的限量版。
及川有光将切角的小蛋糕端出来，认真地端详着面前的这块精致的甜品。
他的身体几乎与桌子上的点心齐平，这样的举动有些怪异，但因为他是及川有光，波本并不觉得这件事很意外。
波本没别的事情做，及川有光看着蛋糕，他便看着及川有光。
及川有光从旁边拿起叉子，小心地从蛋糕上切下一块比一口还要小的角，放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两下。
波本略微思考了几秒钟，闭上眼睛张开了嘴：“啊。”
“……？”及川有光歪了歪头看着他，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波本维持着那个动作，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唇角微翘，看起来像是在笑：“让我来替你品尝第一口吧，毕竟是外面的东西。”
及川有光眨了眨眼睛，站了起来，左手扶着右手宽大的袖子，身体微微前倾伸到了波本的面前。
想像中甘美的味道并没有出现在舌头上，相反的是鼻尖凉了一下。波本睁开眼睛，出现在面前的是及川有光放大的漂亮的脸庞。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那美貌毫无掩饰地侵占着视觉。及川有光露出了非常真实的狡黠的笑容，完全就是恶作剧成功的可爱神情。
波本的理智都仿佛被这个笑容所感染，大脑发出了想要触摸的指令，就在手抬到了半空中时，波本的手指硬生生拐了个弯，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滑腻的触感落在指尖，接触到体温的奶油已经开始融化了，及川有光笑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动作自然地将叉子丢进了盘子，然后将面前的那块蛋糕挪开。
“前辈真的好可爱，刚刚那个表情像是求摸摸的小猫，我忍不住就这样做了。”及川有光笑着说道，他说话时发音本就轻柔，又在笑，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但波本还是全部都听清了。
波本从旁边拿起纸巾擦掉了鼻尖上的奶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样说……一般没有人会夸成年男性可爱得像是小猫吧？而且你这个行为，明明都说了我在求摸摸，你居然欺负我……”
波本将用过的纸巾折了两叠放在了手边，说话的语气有些委屈。
“那真是抱歉了，我就是那种喜欢就要欺负一下的小学生性格。”及川有光毫无歉意地说道，他坐了回去，双手托着自己的脸。
羽织宽松的袖子滑到了小臂的位置，露出了里面整齐的衬衣袖口。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波本注意到了他指尖上沾到的墨水，这次也看到了他袖口的位置沾了一块墨迹。
“你这样让我非常苦恼啊。”波本叹了口气，他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及川有光，“小猫也是有利爪的，欺负过头会被抓伤哦。”
及川有光像是完全没听懂似的，笑了一声：“想伤到我还是有点难度的。”
正巧这时候服务生小姐端来了他们点的蛋糕，准确说是及川有光点的，波本非常有成熟男性的魄力，只点了杯咖啡。
波本从旁边拿起了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探身将那块蛋糕递到了及川有光嘴边。
及川有光完全没有任何犹豫，非常干脆地学着他之前的样子闭上眼睛张开嘴，一副完全不担心他打击报复的自信模样。
波本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弧度，还是将那块蛋糕喂进了及川有光的口中。
及川有光弯起眼睛吃了下去，像是宣告自己的胜利：“很好吃。”
糟糕透了。
波本心里想道，脸上却只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及川有光的脸上。
要是不这样做，不把脑海中的想法从‘这家伙真是有够气人的’变成‘就当是为了看这张脸缴的税’，他现在真的有点想转身就走了。
及川有光将那块小蛋糕端到了自己的面前，从刚刚的切面切下一小块，重新递到了波本的唇边。
他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抱歉，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波本反应非常快：“我没生气。”
及川有光很清楚自己那有点恶趣味的本性，如果是一般人意识到这件事，肯定会想办法改变。
但及川有光是半妖，妖怪本来就是任性妄为的存在，他才不要改。
就像是毒蛇的栖息地附近都会生长草药，及川有光天生就知道怎么让别人消气。
难得生出了些年长者的自觉，及川有光迁就地看着波本。
“啊——”他说道。
波本略有些不情愿地张开了嘴，奶油和水果的香气瞬间在口中扩散开来，已经做好了又一次上当准备的波本将视线从及川有光的笑脸上移开了。
判断出波本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及川有光在心里给自己的行动打了个满分，切下一小角蛋糕自己吃下，笑着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学。”波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起眼睛注视着及川有光，“只要你开口。”
灰紫色的眸子看起来非常温柔深情，仿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存在，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大概会干脆沉沦进去。
这样的人是卧底警察的话，应该非常有趣。
及川有光放下了叉子，端正地坐在桌边。
“安室君。”他非常认真地叫了对方的名字，一点也没避讳地将脑袋里想到的话直接的说了出来，“安室君有一双很会骗人的眼睛，真漂亮。”
“会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情报的卧底，好工口的设定啊。”-
及川有光说完就重新拿起了叉子，将剩下的半块蛋糕吃掉，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第二块。
可他已经吃饱了，虽然再努力一下也能吃进去，但他不想。
及川有光确实喜欢甜食，但他喜新厌旧的速度也蔓延到了这方面，甜品这种东西，只有第一口好吃，很快就会腻掉了。
他将蛋糕上面点缀的草莓叉了下来，随手将蛋糕推到了对面。
抬起头看到安室透的脸时，及川有光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和哥哥一起出来的，这样做多少有些失礼，刚要伸手将盘子拿回来的时候，被对方制止了。
“卧底是很严重的指控，有光。”安室透说道。
及川有光立刻乖乖地道歉：“我以后不会这样说了。”
“算了。”安室透叹了口气，从旁边拿起自己的叉子切下及川有光刚刚递过来的蛋糕，表现得对及川有光极为信任，“你这样说，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
及川有光内心感慨了一句，如果波本真的是卧底，这个反应也绝对够了。
因为安室透表现得足够好，及川有光对他格外耐心：“你很好，不是你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很意外你反驳的点居然是卧底而不是工口，这一点也挺性感的。”
“你喜欢吗？”
“很特别。”
安室透一顿，双手在面前交叉，挡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刚刚被及川有光夸过好看的眼睛：“那，你想和我约会吗？”
及川有光对于话题跳转的速度有些茫然，这次说的约会的含义和刚刚在安全屋的时候说的完全不同，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我们现在不是就在约会吗？”及川有光歪了歪头，很自然地开始装傻，“啊，我明白了，是任务结束就算约会结束……现在是有新的任务了是吗？”
安室透一怔，刚要说些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邮件的铃声。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重新投到及川有光身上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很巧，是的。”
……
两个人从甜品店出来，及川有光仍旧没问任务的具体内容，安室透也没说，默认他一定是知道的。
他今天刚接了这附近的任务，组织那边自然也是有通知的，于是在这附近出现了新的目标时，第一时间分配给了他。
及川有光缀在安室透的身后，他走路的时候没声音，波本一开始还回头看几眼，发现不管他走多快，及川有光都能跟上后，就不再管了。
“跟紧我。”波本对他低声说了一句。
及川有光很有元气地应了一声，虽然他还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但是这种紧迫的感觉，终于有点自己是黑手党的氛围了。
说到黑手党的标配就是西装和墨镜吧，不过及川有光除了校服没穿过西式的服装，西装是不行了，他开始思考要不要配副墨镜。
不过一提起墨镜，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同样是穿着深色西装戴着墨镜的青年，对于不认识的人来说，脸可能会有点凶恶，但是个非常好的人。
卷发的警官先生……
“咦？”
及川有光的脚步一顿，忽然好像真的看到了松田阵平的身影，就在马路对面。
“是松田？”
及川有光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并且非常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身边忽然多了好多人，并且刻意地将他往一旁的小巷子里挤去。
波本已经和他离了有一定的距离了，并且没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及川有光感受到了如潮水般的恶意朝着他涌来，他顿悟了。
——这就是黑手党的寻仇吧。
他没多做挣扎，顺着那几个人的拉扯被推进了一个黑色的面包车里。
……
松田阵平提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身边的萩原研二手里拿着长长的清单，另一只手拿着笔在后面打着勾勾。
为了省钱，他们两个之前是在警视厅的宿舍住的，但是就在昨天晚上，他们的宿舍出现了一点意外，不出意外他们肯定是不能住了，并且还要写好几页的检讨。
不过本以为只能出去租房住了，松田阵平却在给罪魁祸首买冰激凌的店里，抽中了一套离樱田门很近的公寓。
两人都认为是及川有光做的，但对方却不承认。
最后将及川有光送回去，松田阵平回去和幼驯染的商量结果就是暂且先住在这里，毕竟空着也是空着，对方的好意还是收下为好。
不过作为赔偿这也有些太多了，他们目前是打算按照市价算房租，等到之后直接将卡给及川有光。
所以他们现在是出来买几乎没法用的日用品的。
“还差洗发水，我常用的那个牌子要去药妆店，正好去涩谷的时候买。”萩原研二念叨着，回过头准备询问好友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松田阵平正在摸耳朵。
“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叫我。”
松田阵平四下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熟人：“错觉吧。”
萩原研二也顺着他的动作四下巡视，眼尖地看到了人群的缝隙中，在某个小巷的门口，一群穿着西装戴墨镜的人，正架着一个少年往车里进。
“等等、那个人不是有光吗？”
昨天晚上才刚刚见过，萩原研二一眼认出了那个人。
他们听及川有光说过自己家里是极丨道组织，但是那些人，比起小少爷的手下，粗暴的动作更像是绑架。
在萩原研二开口的瞬间，松田阵平也发现了那里的官司，他手里的东西一丢，立刻冲向了那边：“报警，hagi！”
他的速度很快，在人群中却很难发挥出本领，他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证件：“警察办案，退开！”
然后和一个男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力的相互作用让两个人都向后倒去，并且因为他们的个头相近，撞得最严重的就是额头。
“咚！”
发出了让人感觉头非常好的闷响，他嘶了一声，萩原研二也追了上来扶起他。
“别管我，你先去追有光——”
松田阵平推了好友一把，捂着额头努力想要站起来。
“什么？”
和他撞到一起的男人抬起了头，开口便是熟悉的声音，然后露出一张熟悉到不行的脸。
“你刚刚说谁？”
……
及川有光被非常粗暴地塞进了面包车里，身边围了好几个人。
他的左右各坐着一个人，在他对面还有三个，最中间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因为只有他穿着长风衣，其他的几个都是普通的黑西装。
那个人应该叫高田，及川有光听到旁边的人叫他‘高田哥’。
“你也算是落到我的手上了。”他冷笑道，只翘了一边的嘴角，露出了阴狠的眼神。
虽然不帅气，但是配合脸上的伤疤，恐怖指数应该是够的，如果是普通的人被绑走，现在应该吓哭了。
可惜他遇见的是及川有光，从小见过不计其数的长相恐怖的妖怪，自己更是靠“畏惧”来恫吓对手的半妖，高田努力表现出来的气势就有些好笑了。
及川有光低下头，用围巾挡住了脸，忍不住笑了一声。
同样的表情，琴酒做出来就像样多了。原先的及川有光对此没有什么意识，就像是喝茶一样。
喝惯了好茶会觉得平平无奇，一旦喝到普通茶叶，就能立刻感觉出之前究竟在过什么好日子，
当时他朋友劝他加入组织的一条就是，日本大部分的黑丨道肯定达不到他的要求。落魄到改编成漫画都只能当搞笑漫画的程度，比如之前有个组织赚不到钱，就把成员送去泰国做手术，回来成为女团出道。
及川有光当时觉得这个比黑手党有趣多了，在对方的不断劝说下才回心转意。
加入组织后遇见的人，要不是为了给朋友面子，及川有光真的很想带电话问他，这几个很会脑补的就是你们的干部？去写小说可能赚的更多。
不过和这几个人一比，果然朋友还是有自傲的资本的。
同样是冷笑，哪怕及川有光不觉得琴酒可怕，也不会到现在忍俊不禁的程度。
琴酒还是很帅气的，加上苏联的背景就更帅了。
及川有光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但是却引起了对面的人的不满。
他忽然暴起，一拳朝着及川有光的脸上揍去，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及川有光的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金色的眸子轻轻扫过高田的脸，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高田的瞳孔瞬间缩小到针尖大小，铺天盖地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冷意，杀意，还有无尽的后悔，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心里。
“扑通——”
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动弹，被身边的两个人按住胳膊的少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眼中诡谲的花纹仿佛变得更深。
会死的。
“哎呀，你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及川有光的声音非常欢快，“我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二个敢绑架我的人呢。”
高田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而周围其他人全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在他们眼中，高田不过是想要挥拳揍人质，忽然顿了一下，直接就给对面的小少爷跪下了。
在及川有光身边的人听到老大被说，立刻咬着牙想要揍上去。
只是他明明瞄准了及川有光的脸，却仿佛只是击中了水面，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事情，他的拳头直直地击中了在及川有光左边的、他的同伴的脸。
这一拳他尽了全力，同伴的哀嚎也同时响了起来。
面包车里瞬间乱成了一团，他们五个人拼尽全力去抓那个文质彬彬身材纤细的小少爷，却什么都没看到，最终全都叠在一起奄奄一息。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们对面的座位上，安静地看着他们乱斗，甚至还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坐在前面的司机听到后面的动静，时不时地往后看，车开得七歪八扭。
下一秒，他感觉到脖颈处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缓慢地偏头，看到了小少爷漂亮的脸。
不管谁看到这都是个艳遇，但是如今对于司机来说，及川有光完全就是个艳鬼。
小少爷纤细的手腕中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语气温柔缠绵，温和地问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司机的牙齿都在打颤，断断续续地说道：“南……南边的……那个……冷冷冷、冷库。大、大哥说，要把你放在那里，如果筱本一郎不给我们钱，每个小时调低一度。”
“喔，冷库啊，好地方。”
司机只觉得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哭得更惨了：“对不起，不去了真的不去了……”他一股脑地将话全说了出来，涕泗横流地说道，“大哥，我只是个司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不要……别杀、杀我……”
“不，就去那里吧。”及川有光语气轻松，“乌丸君说得没错，其他组织的水平太差了。不过看在你们敢绑架我的勇气上，我决定奖励你们。前面，靠边停车。”
他轻轻挥手，前面的后视镜就被锋利的刀锋削掉一半，动作快到完全看不清。
司机的牙颤抖地更厉害了，只能按照他的话停在了路边，并且在及川有光的指挥下打开了双闪警示。
“好，现在给我老板打电话。”及川有光语气非常兴奋，催促道，“就说你的好员工在我手里，让他拿……二百亿吧，拿二百亿来换。”
“不用担心，我也是黑手党，我们老板不会报警的，放心敲诈，钱到手我分你们一成。”
第40章
降谷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脑袋也是嗡嗡得响，耳朵却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人影。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看到身后连片雪花花都没有的降谷零还是心里咯噔一声。
刚刚拐弯的时候还看到及川有光的衣角，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就已经什么都不见了。
他挣扎地站起来，走到松田阵平身边伸出了手，对方抓着他手掌用力起身，两人的脑袋上都火辣辣一片，只不过他们都没什么心情管这个。
“到底怎么回事？”降谷零没和他客套，直接问道。
“我还想问你，原来他是和你在一起。”松田阵平揉着额头，眼前还有些发黑，“我和hagi看到他被一群人塞进了车里，刚想追过去就撞到你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萩原研二已经挤开人群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冲着他们摇了摇头。
“可恶。”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身边那位消失已久，不过恰巧今天上午才刚见过面的同期，“怎么办。”
他原先只知道诸伏景光的去向，因此才认识了及川有光，倒是没想到另一位同期也在那个组织。
zero和景老爷是幼驯染吧，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从警校一起毕业之后又分别被派到同一个组织卧底，实在是太巧合了。
降谷零做了个深呼吸，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变得冷静。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风见，是我。帮我调监控出来，在……”
看着降谷零拿出了公安的气势开始打电话，松田阵平弯腰捡起了自己掉落到旁边的墨镜，耐心地等着降谷零接完电话。
降谷零接完电话就准备离开了，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松田阵平。
他往前走，松田阵平也跟着走；降谷零停下，松田阵平也停下。
降谷零回过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的松田阵平看向一旁的街道，一副并不打算和他说什么的样子。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降谷零说道，看到松田阵平张嘴，他率先打断了他，“别说你只是碰巧和我同路，萩原都走了。”
松田阵平低下头，眼睛从墨镜的上方往外看，露出了整齐的一排白牙：“碰巧。”
降谷零叹了口气，他是走到不惹眼的地方才和松田阵平搭话的，这时候也没什么装不认识的必要了。
“我之后还有别的事情，对你我就不客套了。”降谷零面朝着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警告之意，“离那个人远点，他很危险。”
松田阵平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是什么立场说的这句话？”
“我不是在威胁你，那个人……连我也看不透，我很担心如果他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情。”降谷零压低了声音，十分认真地说道。
“几年不见，你突然变得好肉麻。”松田阵平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向一旁的天空。
昨夜还在下大雪，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天空一碧如洗，干净地像是雪都落在了天空上。
“你……！”
在降谷零真的急眼之前，松田阵平转过脸对他露出一个如往日的笑容，好像一瞬间回到了过去，他们都还在警校念书的时候。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zero。”松田阵平说道，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做不到视而不见。是你的话，一定能懂吧？”
降谷零顿了顿，径自转身，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衣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
“随你吧。”
“你可真是有够会耍酷的。”
松田阵平笑了一声，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
连着好几天的大雪之后，是非常晴朗的天气。
诸伏景光坐在光线非常好的窗边，有些生疏地握着两根编织针，对着书上的教程认真的学习着。
他的手上有不少旧伤留下的疤痕，摸起来也很粗糙，和柔软的白色线团的相性却没那么糟糕。
组织的人如果看到这个场面，大概会感觉受到了惊吓。
毕竟他是那个苏格兰，他的手能精确地操控复杂的步丨枪，轻松且利落的夺走目标的生命，不管怎么看都该和色彩鲜亮的毛线编织物没有关系。
诸伏景光向来是个手巧的人，在几次练习之后，动作也渐渐快了起来。
很快，一小截毛线编成了整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诸伏景光长长舒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扔，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做这种事情确实有够费眼睛的，其实不止是组织的人无法想象他做这种事，就连诸伏景光也没想过自己会在闲暇时间学习针织。
他直起身，将桌子上的另一个东西拿起来，一条焦黑的围巾，从中间的孔隙中还能看出它的原貌，是非常柔软且漂亮的针织物。
和放在旁边他做出来的那个相比，自己的那个就是幼儿园水平。
这是及川有光的围巾，损坏原因大概是不久前搭档那次爆炸。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沮丧的及川有光，眼圈都红了，可怜巴巴地和他说妈妈织的新围巾被烧坏了。
不管是出于想要攻略对方的目的，还是因为对方的那句“妈妈”，诸伏景光干脆应下了这个辛苦的差事。
虽然他很擅长料理和家务，但编织还是有点太过分了。从那天起诸伏景光学了半个多月了，看起来还是初学者水平。
那条有些变形的围巾在他的手里，手感仍然非常柔软，摸上去的时候还带着些许冰凉的触感，过一会儿也没有变热的迹象。
所以这种料子的受众到底是什么人？围巾的作用是保暖，但是这种很难变热的料子，难道是要夏天用吗？
谁会夏天戴围巾啊。
诸伏景光腹诽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非常轻柔。哪怕外面都被火熏成焦黑的颜色了，仍然能从中感觉到做出这个东西的那个人温柔的爱意。
“……”
诸伏景光的眼睛里有着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一丝羡慕，说起来，说出那句话的及川有光，他确实不觉得讨厌。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执行狙丨击任务的时候，他可以在地上趴十个小时不动弹，但只是织了半小时这东西，他就感觉脖子都要断掉了。
“唉，这还能修好吗？”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用力大到几乎是想要将门卸下来的程度。
他从旁边捞起枪带和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在走廊和莱伊碰了个对面。
两人简单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说话，来到了门口。
莱伊上前打开了门，诸伏景光拉开了枪的保险丨栓，靠在墙角的拐弯处。
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却在门彻底打开后，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变得疑惑起来。
诸伏景光将枪放下，却没立刻收起来：“琴酒？”
白色长发的男人面色不善，诸伏景光和他合作的次数不少，此时感觉他的脸要比往常更黑。
“为什么不接电话。”琴酒黑着脸看着他，声音冷厉。
大概是看了太久的小说，莱伊的脑袋还有些混沌，听着琴酒说话，他脑袋里居然莫名其妙的浮现了相应的小剧场：
琴酒就像是嫉妒心和占有欲都很强的女朋友，在男朋友（苏格兰）没有接电话的情况下，愤怒地跑到了对方的公寓，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接电话。
那他就是与苏格兰出轨的第三者。
莱伊在心里哂笑一声，突然觉得琴酒看起来好像有些娇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听到琴酒的问题，苏格兰下意识伸向口袋摸出手机，拿出来才看到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
“啊……”苏格兰刚刚做手工太过投入，手机又是静音，连震动都没有，根本没看手机。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将这件事轻轻放过：“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只是约任务，都会提前两天，根本不需要即时回复。而且就算是紧急的情况，琴酒联系不到他也可以找别人，比如最近刚刚拿到代号的莱伊。
可琴酒在没联络到他的情况下，居然直接来堵门了，态度还差成这样，想必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从这个脸色来看，应该不是发现自己是公安卧底。
诸伏景光在心里说了句笑话，他很快就判定了是另一件事。
“是有光吗？他和波本出去了，你联络一下波本试试。”诸伏景光说着，将枪塞回了外套下的枪带里。
“呵。”琴酒冷笑了一声，抬高的一边嘴角看起来颇为嘲讽，眼中噙着冷意，“波本把他看丢了。”
“？”
苏格兰和莱伊都是一顿，看着琴酒。
琴酒这话说得还有点可爱，如果不知道主语是谁，旁的人听到这句话，兴许会觉得失踪的是小孩子或者小猫小狗。
“他被高田组的人绑架了。”琴酒言简意赅地说道，“就在波本眼皮底下，对面打电话到了BOSS那边，要两百亿的赎金。”
“啊……”
琴酒的话非常通俗易懂，几句话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概括了下来。
虽然知道应该是相当紧急的事态，不知为何苏格兰和莱伊都紧张不起来。
反正对于苏格兰来说，比起及川有光被绑架这件事本身，他更担心与及川有光一同出去的好友会不会受到组织的牵连。
第二个震惊的就是琴酒说的打电话。
他加入组织三年了，三年了还不知道BOSS的电话，高田组也不是什么大组，居然就这样直接打电话到了BOSS那边，甚至还敢要两百亿的赎金。
苏格兰忽然生出了嫉妒的情绪。
莱伊的想法与他也差不多，总之两个人唯一不担心的就是及川有光的安全。
诸伏景光见过他救人，莱伊见过他砍人，以及川有光的身手，遇见这种事，危险的不知道是谁呢。
唯一一个不知情的只有琴酒了，虽然他同样是唯一一个见过及川有光妖化状态并且说过话的人（还有伏特加，但他不在），但他也确实没见过及川有光出手。
琴酒如今对及川有光的印象仍旧非常刻板，弱不经风的实验体，娇弱矜贵的小少爷，因为实验有着很强的排异反应，偶尔会出现白化现象。
BOSS用虚弱的声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琴酒脑袋里已经出现了及川有光的一百种死法。
然后大脑里浮现出了非常具现化的剧场，比如那位从没有见过面的不露脸的BOSS，以黑影的形态坐在高处，手里抱着眼睛上是一个大大的X的长毛猫，哭了半天后终于看向了他。
【我把我心爱的小儿子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他怎么死的，我要让你体验相同的痛苦！】
琴酒是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自己精心照料的猫到了别人手里突然就丢了的无力感。
他带着及川有光出任务的时候可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的，就算后来对方逃跑了，但是他的态度在这里。
他知道及川有光很会逃跑，但对面连电话都打过来了，面对那么多人，及川有光想跑都难。
BOSS那边已经不是不好交代的问题了，是一不小心连他也得交代在这里。
他已经不奢望及川有光不受伤了，活着就行。
“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沉默了良久，还是莱伊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看着沉默的琴酒，又看了看沉默的苏格兰，琴酒甚至还点了支烟。
两位组织的前辈都一言不发，让他感觉是不是因为他拿代号的方式太过投机，导致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入职培训。
听到他说话，琴酒将烟扔到了地上，用脚尖用力地碾了两下，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干了高田组。”-
几乎是同时的，及川有光坐在冷库里的木箱子上，在他那个熟悉的小黑本上写写画画。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及川有光抬手捏了捏耳垂，扫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几十个瑟瑟发抖的男人，皱着眉问道：“你们在心里骂我吗？”
高田浑身都在抖，这次比起怕，更多的是冷。
这个冷库，原来是他们准备拿来关及川有光的，就像之前那个司机说的，给了筱本组一天的时间筹钱，晚一个小时就将温度调低一度。
至于筱本未来会不会冻死，这和他们没有关系，准确说他本来也不想让筱本未来活着回去。
当年他在大阪，曾经被那个人嘲讽过，他也要让对方尝尝自己当年的痛苦。
作为筱本组老大的独子，筱本未来死了，筱本组就完蛋了。高田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筱本组完全吞并，到时候他们高田组在日本也算得上号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筱本未来居然是如此恐怖的男人。
一个人搞定了他们所有人，并且穿着如此单薄的衣物，在这个冷库里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有露出不适的神情。
直到现在他也没发现自己抓错了人。
跟着对方的要求来了这个预定好的冷库，对方还以他的名义将他剩下的二十几个家族成员都叫了过来，现在他们是真的被一网打尽了。
听到及川有光的问题，高田再也阴冷不起来了。
他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哆哆嗦嗦地说道：“怎么、怎么可能呢？是不是这这这、这里太冷了，您要不要先出去？我给您泡茶。”
及川有光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冷得脸有些发紫，稍微估算了一下时间，决定这个惩罚要再延长一点才好。
他有仇家和奴良组有仇家都不稀奇，稀奇的是绑架他的这几个人全都是普通的人类，威胁他的名字都是错的。
及川有光套了几句话，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还要从上次琴酒和他做的那个任务说起。
琴酒要他扮演的某个帮派的小少爷，就是他没记清名字的初音未来，才是这些人真正的目标。
筱本未来从前没在人前出现过，上次的游轮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正式的社交场合，虽然及川有光没记住他的名字，但很明显有人记住了。
那个叫做什么「通往天国的阶梯」的黑丨帮的老大当时也在现场，拍了他的照片，两百万卖给了高田组。
及川有光被绑架纯粹是个乌龙。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取材，或者说他应该感谢对方，让自己有这么有趣的体验才对。
顺便一提，那个卖他照片的组织的名字也太土了，听起来就像古早漫画里的炮灰反派，比起来组织的名字逼格果然高很多。
果然他当初选择组织是对的，虽然是在朋友的不断劝说下才决定来的。
作为回报，他决定帮筱本组解决掉这个麻烦。
“泡茶？你又想趁机下毒吗？”他说道，换成了更可能是筱本未来说的京都口音。
京都人说话本来就有些阴阳怪气，配合及川有光的柔软语调，听起来带着些冰霜的质感。
及川有光说的是在甜品店里收到的那块蛋糕，他收到的时候就觉得味道不对劲，想来里面应该也有不好的东西。
所以在波本说要帮忙尝的时候，他故意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比起让波本警觉，他更想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
“不不不……”
高田一连说了好几个否定的词，冷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那只是迷药，我没打算伤害你……”
“嗯，确实，下药之后关到冷库里，比起真刀真枪上阵，确实算不上伤害。”
及川有光轻飘飘地说道，从木箱上跳下来。他将笔记本塞进袖子里，背着手在高田组的跪着的人中间转了几圈。
他没打算真的对他们做什么，只是让他们吃点苦头而已。
听到及川有光的话，高田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吸着鼻子，冷库直接开到了零下十几度，他们在这里待了半小时了，真的快受不住了。
“对、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高田对他土下座，额头垫在手背上，恭恭敬敬地说道，“求求您放过我吧，其他人都可以随你处置——”
他的话戛然而止，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因为太冷高田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后知后觉地麻木肿胀地疼了起来，左脸一片火辣辣的。
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那边穿着单薄的少年，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从怀中掏出了手帕擦着右手。
少年低垂着眼，额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几秒钟，他才抬起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打算动手的。疼吗？”
他关切地说道，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高田讷讷不敢说什么，四肢并用地爬回来，讪笑着说道：“当然不疼，您开导得好，我感觉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诶，我本来还想可以离开了，既然你热起来了，不然多待几个小时冷静一下如何？”
——多待几个小时就不是冷不冷静的问题了，直接凉了吧！
高田敢怒不敢言，陪笑着说道：“也不是那么暖和，您想出去我当然奉陪到底。”
及川有光轻笑了一声，率先朝着门口走去，高田跌跌撞撞跟上去，其他人也不敢动，直到及川有光说可以了，才跟着一起出去。
到了冷库外面的厂房，这里的地方很大，放下他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高田没想到自己计划了这么久的绑架绑了个祖宗回来，还白花了二百万买照片——
“对了，照片给我看看。”及川有光说道。
高田愣了一下，才说道：“在电脑上……”
“去拿。”及川有光淡然地说道。
高田立刻答应下来，小跑出去到车上拿自己的电脑。
虽然离车很近，但他不敢开车跑，毕竟他又不是没试过……
看了眼前半个车头全都瘪下去的车，高田心有余悸。
——能徒步追车，还能一击将车报废。有这样的继承人，看来筱本组很快就能成为日本最大的组织了。
他要是老筱本，现在立刻就退位让贤，这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程度了。
而且——高田想起刚刚及川有光说话的神态动作——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姿态，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甚至非常平易近人。
他跪的并不是特别抗拒，如果及川有光不计前嫌愿意收他当手下的话，有这样的头领，高田也觉得与有荣焉。
高田觉得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对方一看就知道是非常要面子的人，如果他死缠烂打，说不定也能成功。
到时候他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高田抱着电脑，一路小跑回来，恭恭敬敬地打开电脑递给了及川有光。
一打开及川有光就感觉眼睛有点疼，桌面上正在播放B小町的主打歌《暗号B》，当红偶像元气满满的舞蹈在屏幕上播放着，是直接将MV设置成了桌面。
及川有光：“……”
高田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暴露属性，急忙打开了文件调出了那张两百万的加密照片。
打开文件后，美少女甜美的歌声消失了，高田退后了几步，和其他人一起又乖乖地跪在了不远处。
及川有光不想说什么，将自己的视线聚焦在眼前的照片上。
照片上非常清晰地拍下了他的侧脸，琴酒的脸正好被人挡住了。他当时正在笑，右手抓着琴酒的领带，强迫对方低头俯身，笑着和对方说着什么。
及川有光非常自然地将这张两百万的照片粉碎删除，回到了桌面，少女偶像又唱起了歌，及川有光平静地打开了网页，找到了自己连载的轻小说网站。
就着网页的框，开始写今天的更新。
及川有光他不打算现在就走，他觉得既然是绑架就要有始有终。
他被抓来，然后威胁殴打（绑匪），接着就是他那边的人带来赎金，然后救走他，这些人被一网打尽。
虽然赎金他打算昧下，而且他也很确定交赎金的那个人肯定也是愿意的，毕竟对方坑了他，他只要两百亿还算是好的了。
那家伙……要是真的，可不是钱能解决的。
及川有光忽然哼了一声，下面跪着的人又开始抖抖抖，良久没听到动静，高田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及川有光拿着他的电脑正在写着什么。
……算了，和他没关系。
高田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到最低-
跟着琴酒给出的地址，苏格兰和琴酒还有莱伊三个人一起朝着高田组的据点驶去。
琴酒和苏格兰都是前辈，开车的自然只能是莱伊。
莱伊的手机开着导航放在支架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是苏格兰，琴酒坐在后面，闭着眼睛假寐。
一路上非常沉默，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而且本来也没什么和另外两个人好说的。
全程就只有siri的声音，标准地念着‘前方左转掉头右转进入单行道’之类的语音。
莱伊也认真开着车，他其实有点困，这时候就更要认真了。
忽然，一声完全不同于siri的铃声将导航的语音盖了下去，几乎是本能的，大家都看了过来。
琴酒将帽子抬高了些，眯起眼睛看到了放在正前方的手机，是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只是他无法确定上面写了什么。
苏格兰也看了过去，他离得近，清楚的看到了上面的小字：
【您正在追的作者[ICEWINE]的小说《被公司辞退后走在回家路上，被迫卷入激烈的黑丨帮内斗，老大去世前却将组织托付给了我，身为废柴小说家的我到底该怎么办？》刚刚更新啦！点我开始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