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就是不肯接受家人逝去的事实,妄想逆天改命的可悲之人罢了。”胡桃眼神沉静淡然,淡淡道,“生老病死,命运无常。不论如何,人死后总要入土为安,引魂往生。普通人妄想长生,甚至想令已死之人复活……那就是翻搅阴阳,最终的结局也不会如人所愿。”
看来不论哪个世界,人的欲望都是如此统一的荒谬。
“所以,他们想复活那人?”
“对。”胡桃老气横秋的叹气,“前段时间小燕儿迷上了蒙德的一位画师,对绘画起了兴趣,向我请了假跑去外头采风撞见了他们……”她的表情忽然有些诡异,“在围着尸身跳大神。”
这名词不在他贫瘠的文化绿洲内,亚尔斯疑惑的重复道,“跳大神?”
胡桃摆摆手,无语又好笑:“那群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戴着鬼怪面具,围成一圈跳着祈神的舞蹈……也是一种文化了,但想这样把魂魄召唤回来……”
亚尔斯从她脸上读出了四个大字:无稽之谈。
两人顺着小路绕过了天衡山,胡桃眯着眼辨别了一下方向,指着前面道:“这边这边!”
那是两座极为紧密的山峰中间,一眼能看出是被人为栽种的树木在那一亩三分地靠得极为密集,下面的灌木被踩得一地狼藉,亚尔斯判断那大概是摆渡人们被打出来时在混乱中踩出来的。
他嗅了嗅,按住想往前面走的胡桃,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下,狂风大作,精准的掀开前面毫无异样的草皮。
那是一道又深又长的沟壑,几乎将能通往那道入口的路途都覆盖了,土壁十分不平整,一长条看下来深浅也有明显的差别,是在仓促中挖出来的。
沟壑底部铺满了闪着寒光的尖锐物品,小刀碎玻璃和各种铁制品,甚至还有丘丘人的箭矢。
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胡桃眉角一抽,高高挑起眉毛:“哎呦呦,这是防着咱们啦?啧啧啧……这才一天就挖出来这么长一道,有志者事竟成啊?”
簌簌响动声中,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沟壑另一边,对方穿着挂满彩色布条的奇怪服饰,脸上涂着油彩的面具空洞诡异,他声音沙哑僵硬道:“不要……再试图过来。”
胡桃一手叉腰,劝说道:“老伯,阴阳有序,逝者已矣,你们应当也尝试许多天了吧?既然没有效果,就不要继续耽误人家的轮回了,入土为安,让人解脱不好吗?”
老伯没有说话,沉默的伫立在原地与她对峙。
亚尔斯看着那满坑的尖锐物品,皱起了眉:“不对。”
胡桃侧目:“什么?”
“这下面,有血腥味。”
胡桃眼神一动,提起声音对老伯道:“你们挖了这坑,我们进不去了,你们不是也出不来?何苦因为我们弄这么大阵仗呢?”
老伯依旧不说话,他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塑,只有呼吸时带动胸膛微微的起伏能证明他仍是一个活人。
胡桃败下阵来,妥协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们这就走,总可以了吧?亚尔斯,我们走吧。”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老伯仍然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好半天,他低低咕哝了一句话,迟钝的转过身子走了回去。
又过了十分钟,一道突出来的山壁后,一只红色的眼睛鬼鬼祟祟探出来,咕噜噜转了一圈。
亚尔斯走出掩体:“他已经走了。”
胡桃扒着山壁走出去,沟壑还挺深的,她左右看看,也没什么东西长度能够到下面去翻开土。
亚尔斯顺手从地上捡了颗大小合适的石头投掷下去,挑的是没有“暗器”的地方,石子落下去砸开一个小深坑,没发出什么动静。
胡桃仔细一看,脸色一变。
炸开的坑上半部分还和旁边的土壤是一样的黑褐色,下半部分却泛着浅浅的红,越往下,这红色越深。亚尔斯仔细闻了闻,迟疑道:“应该不是人类的血液。”
胡桃无声鼓掌:“鼻子不错嘛。地底的血跟他们肯定脱不开干系了……正面虽然突破不进去,但也不是无路可走嘛。”
少女和他对视着,笑得高深莫测。
穿过狭小的通路,在森林与群山环抱间,一个古老的黑白两色的祭坛缓缓显出一角,老伯的脚步越走越慢,姿势僵硬脚步虚浮,他走到祭坛边,僵直的停住。
十几个穿着不同样式的布条彩衣、戴着油彩面具的人看着他。祭坛附近的气氛寂静到诡异,连虫鸣都不曾出现。
老伯凝视着面前祭坛磨损的一角,沙哑道:“还有……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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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枯的双手颤抖着举起,机械的激动着:“我们的祈求……”
剩下的人像是被输入了特定的指令,跟着他的动作四散包围着祭坛,彩色的布条随着动作舞动,连成一片翻涌的彩带。
“我们的……神明啊……”
……
亚尔斯反手扣住突出的岩壁,翻身上了一处石台,和一朵眼熟的小紫花撞了个脸对脸。
石台不大,坐下两人倒是尚有余裕,胡桃年龄不大胆子不小,没带半点防护措施,徒手攀岩的身姿四舍五入也算矫健。
她双臂用力把自己撑起来,刚探过脑袋,就见着一只手越过她头顶,下一秒,几颗石子啪啪砸到她帽子上,将稍稍有点大的帽子砸得歪了些。
胡桃也没生气,一边爬一边调侃:“哎哎干嘛呐,不帮一手就算了怎么还落井下石呢?这可不好啊!”
亚尔斯抓着太用力被撅断了的蔫了吧唧的琉璃袋默了一下,状若无事发生的塞进空间器里。
他们现在爬到了山体三分之一的位置,胡桃以手做帘眺望一番,口中啧啧:“这地儿简直是天然的束口兜儿啊,就这么一看居然只有那一条路……那绳子一拉……还好没花时间去绕路找其他入口。”
亚尔斯拍了拍手上的石屑,接道:“隐蔽,也易守难攻。”
他皱着眉,视线梭巡着,下面树林茂密,连成一片的树冠遮住了所有的视线,看着和任何森林的俯瞰视角别无二致,但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胡桃忽然道:“昨天我们去了六位摆渡人,到这里刚说了几句话,就被人乱棍打出来了。”
她转头和亚尔斯对视,一字一顿道:“他们有农具,有武器……但从上面看,这里的树木如此密集,却看不见清出来的耕田,也看不见房屋。”
亚尔斯突然知道怪异感是哪来的了。
他抬头往上看,云层依旧闲适的飘着,周围的山峰上有几棵树错落的野蛮生长,周围的环境对于人类来说有些险恶,不适合生存。
但这种地方,是野禽的温床。
他看了眼胡桃,犹豫了一下,缓缓摘掉了头顶的兜帽,灵敏的耳朵挣脱那一层隔阂与世界接触着,风将上面的绒毛微微撩动。
亚尔斯忍着将兜帽扣回去的冲动,仔细的倾听了一会儿。
几秒后,他手速快出残影的将帽子戴好,急促道:“这里太安静了。”
没得到回应,亚尔斯咬着牙低头,忽然有点怕看见少女厌恶的表情。
胡桃是第一个说想和亚尔斯做朋友的人,哪怕没相处几天,亚尔斯也绝不想失去这位朋友,却也不想瞒着朋友自己的异常。
朋友间总要坦诚相待的。
要是她不能接受……那他就帮忙解决这次事件后,再窝回不卜庐。往生堂和不卜庐离得不远,小姑娘要是觉得恶心,大不了……大不了他就在门内看大门……
胡桃蹲在他旁边,一手托着下巴,眼睛里的梅花都快闪成星星了:“哇哦……你是仙人?”
亚尔斯:?
预料中的任何一条都没实现,亚尔斯有些懵的看着她,长长了些的刘海有些扎眼睛了,他眨了眨眼:“……不是。”
胡桃想了想:“看你的名字应该也不是稻妻来的妖怪……须弥好像有个种族叫巴……巴螺修迦那?”
“……也不是。”
名侦探胡桃比划个八字放在下巴上,继续排除法:“蒙德好像有个家族是猫耳朵……你这个要大好多啊?嗯?什么动静?”
亚尔斯拽着快甩成螺旋桨的混账尾巴,冷静道:“没什么,我们现在下去?”
“哦哦哦。”总算想起正事,胡桃拍拍手站起来,轻松道,“管他有多少不对劲呢,实践出真知,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罢,她纵身一跃,亚尔斯差点伸手去捞她,下一秒,一只金棕色的羽翼在她的背后展开,带着她滑翔而下:“飞喽~”
亚尔斯尴尬的停住伸出的手——这真的不能怪胡桃吓人,亚尔斯这种气质真是一眼冒险家雇佣兵那挂的,在提瓦特,哪个和遗迹、危险打交道的还没考飞行执照的?
就连一些闲的没事又有冒险欲的有点身手的普通人都会去考个证有备无患了!
外星人·亚尔斯站在石台上沉默片刻,忽然抓住除了出卖自己情绪外无一建树的大尾巴,咬牙切齿的警告:“再瞎摇……切了你。”
就拍了几下斗篷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