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白天的痛苦并没有因为夜色的苍凉而消失,相反,永安城,多了一道疤。大炎王朝的女帝逃跑,仙人们接手了朝堂,曾经的太后凌烟儿,主管政事,担负起了救灾的职责。午夜的暗巷,一道血手出现在旁边的古墙上。徐安隐捂着伤口,一步步地,向巷子深处走去。红色的头发在夜晚里显得灰暗,白天阵法被破,导致了她灵根受损。现在,她的伤势很重,急需找地调养。巷子深处,有人在那里等他。“伯叔……”她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看着重生前那个救过自己的人,说道:“救救我吧……”再救我一次。就像重生前那样。然而,伯叔变了,他沉默寡言,拔出了刀。青黑色的瓦片堆积,有风铃声跟着夜风传来,月光照下,伯叔手里的刀,笼罩在白茫茫的寒光中。“真是难得殿下记得我的名字。”他说着,脸上带着恨意。“让我有机会,亲手报仇。”当徐安隐联络他的时候,他还很诧异,毕竟自己人微言轻,什么也不是,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帝王,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联系他,怎能不让他诧异?他不明白,明明没有交集,,徐安隐为什么会联系他,让他救她。不过,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伯叔知道,他有机会报仇了。岳父岳母一家在朝廷上被徐安隐屠杀,自己的妻子上吊而死,女儿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了。拜徐安隐所赐,他已经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了。这个仇,他要亲自报。所以,他拔出了刀。“伯叔……”徐安隐喘着气,眼眸里的光有些恍惚。或许,她真的错了。走到这一步,就连本来救她的人,也对她拔刀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她只是想报仇,她杀的那些人,都曾经在重生前迫害过她。没有人是无辜的,凌烟儿,顾陌轩,世家大臣,还有永安城的百姓,他们每一个人,都争着要杀她,拿她去换钱。还有杨平生,他就是个穿越者,嘴里说着什么人道王道,其实就是个傻瓜,这样的人徐安隐不利用,那她不就是傻瓜了吗?所以,她错哪了?为什么重来一世,她依旧搞砸了所有事?凄惨的笑,抬头时,月亮都发出无情的嘲讽。“伯叔,我是仙人,即便受伤了,也是仙人,你要对我拔刀吗?”“你不是仙人,你是魔头。”伯叔紧握着刀柄,神情冷漠,“永安城的百姓,每一个人,都恨不得食你肉,喝你血。”“……伯叔,也是如此吗?”“你害我家破人亡,你觉得呢?”“呵呵呵呵……真是,失败啊。不知不觉的,红发已经变成了黑发。徐安隐的视角变了,漆黑的空间里,她失魂落魄的走进宫殿。她是个懦夫,白天逃避了一次,现在到了晚上,她又选择了逃避。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慢慢消失,前面,徐安露仍闭眼正坐在那里。徐安隐一步步的走过去,站定。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徐安露睁开了眼睛。“你来了。”五年,她在意识空间里待了五年。她长高了,跟外表一样,也是十八岁的模样,脸上同样失去了活泼和开朗,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连带着头顶的那根呆毛,都消失不见。徐安隐怔怔地看着,有些无力。“……抱歉。”“为什么道歉?”“我……对不起你。”虽然这么说有些虚伪,但她最想保护的人,是徐安露。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最在意的人,真的只有徐安露。眼泪,落了下来。“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她擦着眼泪,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原本想着,让你待在这,直到我把所有该杀的人杀完,皇室,世家,见利忘义的小人,问仙宗,然后再把身体还给你,我的心愿就算了了,可是现在……”“抱歉,我好像只能说抱歉了。”徐安隐低着头,不再出声。徐安露听着,不发一言,缓缓抬头。大道之痕在她眼中流动,原本曼延在她身上的,已经被她收敛。那深邃的目光宛如夜空,在神明也探知不到的地方,她已明白了许多。“这样啊。”她开口,语调平静,没有起伏:“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把事情搞糟了呢,小隐。”徐安隐愣住了。她颤悠悠抬手,声音都有些不稳了:“你……”“我们的灵魂靠的太近了,小隐。”徐安露说道:“当我看【道】的时候,也看见了你的灵魂,你那——”“——两世的灵魂。”一切,都在破碎。虚无,黑暗,只有她们两人的意识空间,徐安露开口:“又搞砸了呢,小隐。”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强调。过去,现在,一切都在重叠。徐安隐再也憋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哭嚎着喊:“姐!!!”阳光明媚的下午,一身戎装的徐安露坐在床上,红发披肩的徐安隐扑到她怀里哭。她拍着她的背,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又搞砸了呢,小隐。”“对不起,对不起姐,我就是想给你做个手帕,然后就把父皇赏给你布给弄烂了,呜呜呜,对不起,姐姐你别怪我。”“好啦好啦,没事啦。”阳光下,那根呆毛高高立起。徐安露笑着,摸着她的头:“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谁让我比你早出来呢,我可是姐姐,怎么舍得怪你。”“姐你最好了!”徐安隐破涕为笑,在她怀里撒娇:“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比你早出来,这样我就是姐姐,我也不会怪你的!”“好啊,不过姐姐脑子比较笨,小隐最聪明了,到时候要保护好姐姐。”“那必须的!”黑暗的意识空间里,徐安隐扑到徐安露怀里,就像当年那样,嚎啕大哭。“对不起姐,对不起,我真的想保护你,我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我真的,真的,很想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小隐……”她拍着她的背,语气却不似当年的无奈,而是冰冷。“你真的——”“——很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