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爆发的瘟疫,杨平生大概是在三个月后被感染的。就像上面说的,瘟疫传播性不明,特性不明,爆发原因不明,即便是居住在仙人区的仙人们都有可能中招,更不要说是其他各地的凡人们。被感染以后,全身如被火蚁啃咬,疼痛难忍,然后皮肤开始泛红,瘙痒,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小朱雀之所以感到悲伤,除了感染的症状,还有它的解药,因为来路不明,仙人们并没有研究出对应的解药,只是研究出了一种拖延之法。而这种拖延之法……“主上,现在眼看就要除夕了,会不会……”朱雀,天之四灵之一,代表旺盛的生命力,它能清晰地感知到,杨平生的生命摇摇欲坠,已经被瘟疫折磨的苦不堪言。它又想起之前主上和自己说过娘亲的事,好像主上的娘亲就是死在除夕夜的,因此有了不好的联想。“别胡说。”苏慕荣的脸黑下来:“我会想办法解决。”“主上……”“闭嘴!”只要是涉及到杨平生的事,自家主上就会变得暴躁。小朱雀无奈地叹气,乖乖闭嘴。夜,降了下来。薄薄的仙云遮住了星空,慰寒峰上,是无尽的孤冷。有飞雪落在枝头,形成一片雪白,灵气罩住的茅草屋,感受不到寒冷。苏慕荣站在院里,抬头看着天,掌心里,摊着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她垂下眼睛,握着丹药,抬脚推门而入。嘎吱——烛火的光影把人印在墙上,自己所在意的那个人正坐在桌子旁边,摆弄着药草。苏慕荣的眼光柔和了,走上前,轻声问道:“在做什么?”“我在分类药草。”杨平生转头看她,脸上露出笑,“小雀不愿意吃我的补药,可能是我用错药草的问题,所以我想再换换。”“我帮你看看。”苏慕荣靠近,少年的气息近在咫尺,和她紧密纠缠在一起,外面的雪光落进,和烛影相互对应,不分彼此。“你弄得很好。”“可是……”“嗯?”“说不定我没这个天赋。”杨平生失落的说道,“也许我不适合当医生。”“没有这种事。”“小荣。”“嗯?”“我不想当医生。”“不,你想。”苏慕荣蹲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杨平生,握住他的手:“你忘了吗?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事。”他的善良,单纯,热心,如白雪一般。他必须是医生,这样才符合苏慕荣印象里的杨平生。“你想,对么?”带有紫色印记的手抚摸着杨平生的脑袋。杨平生顿时眯着眼睛享受起来,点点头:“嗯!”夜晚无言。重新变回本体的小朱雀缩进了笼子里,外面的雪大了,杨平生想看雪,苏慕荣便带着他走出了院子。两人牵着手一直走,直至走到了悬崖边,空旷无比的山间,在雪夜下显得那么寂静。雪花落在了杨平生的头顶,苏慕荣看着,轻轻拂去。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孤高的冷风上,下面是万丈深渊,只有她和少年两个人,雪一片片的飞舞,还是和那年一样的凉。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纠结在一起,苏慕荣抿着嘴唇,最后只化为了一句:“该吃药了。”血红色的药丸被她拿在手里,递到杨平生面前。杨平生眉毛微皱:“我不想吃,不好吃。”“乖,吃了药你的病才能好。”“可是……”“乖,吃了它。”有子母印在,杨平生仍旧亲近她,只要亲近,就会听话,所以他只能乖乖的吃药。血红色的药丸散发出阵阵腥气,杨平生捏着鼻子吃下,药丸入肚的瞬间,那阵阵的腥气化成了苦水,让人下意识地想吐出来。苏慕荣就这么看着他吃下,落着白雪的睫毛微颤,连带着手也在发抖。抱歉……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太多太多的情绪被遮掩在白雪之下,她看着少年看过来,忙不迭地露出笑容,以此来遮掩自己的惊慌。“怎么了?”“好苦。”“好苦就吃糖,来,吃……”她近乎是有些慌乱的从口袋里摸出糖,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口袋,不管什么时候,杨平生总能看见对方从里面摸出糖。他接过,放进嘴里,并没有感觉到甜,仍然只有苦。“还是好苦。”“怎么可能,那……”苏慕荣愣住了。她才想起来,感染瘟疫者,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严重,痛苦只是刚开始的,随后便是五感逐渐失灵,等看不见,听不着,触碰无感,闻不到香味,吃东西无味的时候,那便是离死不远了。那血色药丸终究不是解药,只能拖延,但再怎么拖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就好比现在的杨平生,味觉已经开始出问题了。苏慕荣想起了小朱雀白天说的话,不由得有些恐慌,她拽着杨平生的手,指着不远处悬崖峭壁上的一棵树问:“你能看得到那个吗?”“嗯。”“上面的呢?”杨平生揉了揉眼睛:“有些模糊。“心忽地凉起来。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怎么能让那种事重来一遍。“小荣。”杨平生伸手,摸着她的头发:“你在哭吗?”苏慕荣不说话,只是把少年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雪一直在下,到了深夜,又大起来。大雪纷飞,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原本睡着的苏慕荣翻了个身,手落在旁边,却什么都没摸到。她猛地惊醒,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平生!?”她一下子坐起来,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角落的鸟笼,小朱雀卷缩着身子,已经熟睡。谁都在,唯独那个人不见了。她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在窗外,仰头看雪。他站在那,漆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染着一层霜雪,身带幽兰般的冷香,丝丝缕缕的月光落下,给他多加了一层纱衣。“小荣。”他的目光看向她,不同以往,语气带着深沉。“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