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尚食她们究竟犯了何事”小宫女问道。
“这些日子,安美人不是犯了咳疾吗珍儿姐姐身为司膳,也是好心,想从吃食上着手,为安美人调理身子。而川贝之类,清热润肺,调理咳疾是极好的。于是今日午膳,珍儿姐姐便特意为安美人煲了川贝银耳羹奉上,可谁知,安美人尝了一口就全吐了,然后摔了碗,怒骂珍儿姐姐,说要罚她板子。”
“珍儿姐姐一心侍主,何错之有”小宫女惊惑。
“我听以前
小宫女叹息,又问“那这事,与唐尚食又有何干系”
“唐尚食最是良善仗义,一听到这消息,立马就赶去安和宫为珍儿姐姐说情,可这一说情,却愈加惹恼了安美人,说唐尚食以下犯上,不识体统。正巧这时皇后娘娘来探病,安美人便让皇后娘娘替她做主,皇后娘娘了解因果之后,也是生了气,这便罚了二人掌嘴。”
“连皇后娘娘都生气了怕是唐尚食言辞”小宫女欲言又止。
同伴一叹,“唐尚食性子刚直,
长长的宫道幽静无人,刑正司里的哀泣未止,
同是宫人,小宫女闻之,更添唏嘘,“唉,虽说唐尚食言辞上硬了点,可她为珍儿姐姐求情也是没错,此事珍儿姐姐本是一片好心,怎堪落得如此下场。”
“是啊,这后宫里,咱们都晓得唐尚食心肠好,从不为难宫人,又常常庇护下属,人缘是顶好的。若是寻常来刑正司领罚,刑正嬷嬷们,想必也不会多与唐尚食为难,下手轻些,少个巴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同伴宫女话尾一叹,“可如今,摊上容司宫令施刑,怕是不被多打,就算万幸了。”
说到容司宫令,小宫女又是一个寒颤。
司宫令,正三品女官,南温内廷女官之首,总管六局之事。像唐尚食虽为尚食局掌事,于内掌一局之事,但于外,还是矮司宫令一头,要服
从其管教。
司宫令一职,历来由宫中年长且资历深者担任,其下女官多尊称其嬷嬷,而于容司宫令,宫人多尊称其姑姑,因为她年仅二十就爬上此位。
容汐如此年纪便身居高位,说得委婉些,是因为她才智出众,可堪大任。
若说得直接,宫人们觉得,用行事雷厉、严苛无情来形容她,似乎更合适。
游云飘过,遮住了日头的半边脸,偏殿里的光线又暗了些,珍儿还跪
似是没了兴致,容汐不再玩弄珠镯,她抬起头来,看向那噪音处。
“皇后娘娘只罚你掌嘴,你却自己又磕起头来,怎么,是嫌罚的少了”
明明是嘲弄的话,容汐语气却是端肃平静。她瞧着珍儿,神色淡淡,没半点调侃之意,仿佛那话不是出自她口。
不辨喜怒的态度,似乎更加让人惶恐。
珍儿身子轻颤了颤,却仍强鼓着勇气,哭求道,“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求姑姑不要再打唐姐姐了”
“珍儿,不要再说了。我就算被打死,也不需要她的怜悯施舍。”
没待容汐说话,唐丽儿犹自开了口,她紧抿着唇,圆杏般的眼眸中满是果决不屈。
容汐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走到唐丽儿面前,“打了你半天,看来是没什么效果。”
容汐扫了一眼她红肿的小脸蛋,垂视着她眼中的倔气,淡问道,“如何不服气”
“受莫须有之罪,叫我如何服气”
容汐对她面对上级未用敬语似乎并不
容汐转开视线,扫了眼哭趴
耳根清净了,容汐
“我问你,你尚食局的职责为何”
又是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却莫名给人压迫感,负责掌嘴的小太监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唐丽儿倒是挺直了腰板,十分硬气,“自然是为陛下与妃嫔们掌供膳食。”
“说得细些。”
唐丽儿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开始背书,“全食材之鲜净,保膳食之康健
,通”
话到一半,唐丽儿突然一顿,闭了嘴,目光闪烁微垂。
容汐面无表情地追问,“通什么”
“通口味之好恶。”
声如蚊蝇地拧巴出这句话,唐丽儿心有不甘。
那川贝银耳羹虽是不和安美人的口味,但好歹是珍儿为了她的身子康健着想而特意准备的好东西,又不是害她
想到这,唐丽儿立马张口欲辩,却被容汐抢先开了口。
“除却川贝,你尚食局,有无其他润肺清热,利于咳疾的食材”
“”
偏殿内的空气瞬间滞怠,长久的沉默之后,“有。”
自己挖坑自己跳。
唐丽儿恨得牙痒痒。
容汐玉指轻敲着檀木扶手,又问,“除此之外,你身为一局掌事,还有何职责”
“管理下属,督查膳作。凡奉膳,先尝,以排疏漏差错。”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容汐心中微微一笑,面上却沉了色。
“既然都知晓,那瞧瞧你自己,做对了什么。”
容汐倾身向前,微微用力捏起唐丽儿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视着她,动弹不得。
“司膳不通主子好恶,错用食材,是你管教无方,失职。”
“奉膳前,疏漏不查,又失职。”
“下属既已犯错,你不及时管束惩戒,亡羊补牢,反而还
声音不重,每一个字却暗含力道,捶地唐丽儿一时说不出话来,愣
容汐扫着唐丽儿快肿成猪头的脸,眯起眼轻哼一声。
“真是废物一个。”
一听这话唐丽儿顿时不乐意了,她怒目瞠圆,“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尚食,怎么就废物了”
唐丽儿奋力甩开容汐的手,这态度,似要头铁硬刚。
容汐冷哼一声,一下一下地戳着她的脑门,沉声道,“你领着俸禄,吃着官粮,却什么都做不对,还净给主子添乱,辜负陛下隆恩,不是废物是什么皇后娘娘这次没把你丢出宫去,已经是开恩了。”
唐丽儿张口欲辩,脑子却混沌一团,嘴唇比划了半天,硬是怼不出个囫囵话来,只能干瞪着她,怒火中烧。
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那么
唐丽儿心中,容汐已经死了上千次了。
容汐无视她的愤怒,直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的她,“不想当废物,就自己好好反省吧。”
话罢,她的视线从唐丽儿身上扫到旁边两个小太监身上。
“你们。”
“奴、奴才
“刚才掌嘴,为何手下留情”
小太监低着头抖了抖。虽然只能身为半个男人,但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谁没点怜惜之心啊
倒是她,没同情心也就罢了,他们手下就轻了那么一点,都被听出来了
恐怖的女人。
这些心理活动,小太监自然不敢交代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没话。
他们不敢说,容汐倒是可以替他们说出来。
“同情她”容汐扫着二人,淡淡一笑,“若是当真同情,那剩下的巴掌,你们都替她挨了如何”
一听这话,两个小太监身板一震,立马齐步上前,照着唐丽儿的脸,“啪啪啪”大巴掌扇得直响。
“唉,唐尚食再硬气的身子,撞上石头,也是要粉身碎骨的。”
刑正司门外,小宫女还
“说来唐尚食和珍儿姐姐也是走了霉运。安美人虽然性子孤僻古怪,但素日里也不是个爱
“许是病着,心情不佳谁又知道呢。”同伴摇了摇头,“听说安美人这一阵子都是奇奇怪怪的,病了有小半月了,也一直不请太医去瞧。”
两个宫女还没议论完,却瞧见容汐从偏殿里走了出来,两人吓了一跳,缩着脑袋想溜,却被容汐冷箭般的目光击中,定
“你们
“奴、奴婢们是、是司宝阁的人,陛下的御笔画装裱好了,奴婢们正要赶去御书房,给陛下送去。”
容汐看了眼小宫女手上端着的锦盘,上面确实放着一卷画轴。
盛文帝好笔墨丹青,也擅此术,御笔字画送去司宝阁装裱,是常有的事。
容汐轻拿起画轴,仔细展开,是一副月夜雪梅图。
白雪朱梅,笔触细,意境幽美,一旁还有皇帝的御笔题词,看落款时间,这幅画,是年
初时做下的。
容汐盯着那画片晌,凉声道,“左右不齐,差了半寸,锦绫也镶的歪歪斜斜。”
她放下画轴,视线幽幽扫向两个宫女,二人只觉阴风过境,浑身
“司宝阁如今都是如何做事的竟敢将如此不成样子的东西送到陛下面前,是都活腻了吗”
声音并无怒意,却森寒的紧,吓得两个宫女赶忙跪下,噤若寒蝉。
“有空
“是、是”
两个宫女耷拉着脑袋走远了,容汐神色略松下来,回身对贴身婢女落云道,“我还有事要去趟尚服局,你且留
宫里什么都分三六九等,太医院是为主子们服务的,奴才们若有个头疼脑热,都只能去患房,开品质差些的药。
宫人里,只有品秩最高的司宫令,才有去太医院拿药的资格。
落云惊惑,“姑姑,为何还要”
“照做便是。”
夜。
掖庭,是除妃嫔们各自宫里的宫人外,女官和普通宫女们的住处。
其内分四馆文学馆,是教习宫人书算才艺之所。习芳馆,是无品秩普通宫女住处。馨兰馆,是正四品至末品女官们的住处,正四品的唐尚食便居于此。最后的毓秀馆,则是司宫令的住所。
身为司宫令,能独占一隅,有贴身婢女伺候,是其他宫人无比艳羡的。
落云踏着月色回了毓秀馆,见主屋亮着灯,便走了进去。
“姑姑,您交代的事办妥了,药已经送到。”
容汐坐
“嗯,辛苦你了。”容汐透过铜镜,向身后的落云点了点头。
回完话,落云却没走,面露踌躇。
“想说什么”
见容汐看出来了,落云更加憋不住了,“姑姑,奴婢不懂您为何要给唐尚食送药,她犯了错,顶撞了娘娘们又顶撞您,皇后娘娘既罚她,您又何必管她让她疼着才好呢”
落云越
说越愤愤,白生生的小脸涨的通红,“奴婢代您去给她送药,也没见个好脸色,看来她压根就没感谢您”
容汐便是猜到她要说这个。
落云年纪不大,不过刚过及笄,是个性子单纯直率的小姑娘。这一年跟
这些话,小姑娘怕是下午从刑正司出来就想说了。
容汐轻叹一声,耐心解释道,“惩罚她,不是为了让她疼,是为了让她知错,而后就改,往后严加约束自己。”
“给她送药,也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我,而是让她早日养好伤痛,以免耽搁差事。”
“若是惩罚之后,不闻不顾,由她伤痛不愈,最后耽搁了主子们的事,这惩罚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听了容汐的话,落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嘟嘟嘴道,“奴婢只是气不过她们不知好歹的嘴脸,宫人们总
落云日日跟
就如今日教训唐尚食,容汐表面上是罚她,实则是救她。
唐尚食这次只是被罚掌嘴,若往后还是如此行事鲁莽,或许就是更惨的下场了。
容汐教她道理,教她
宫人们都只道唐尚食心肠好,庇护下人,鲜少责罚,却不明白,若是当真无人管教,等惹出了大祸,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谁又能庇护的了谁呢
从镜中瞧见小姑娘替她委屈不平的模样,容汐眉眼放柔,唇角微弯,如春水融雪。
“不是还有你懂吗”
铜镜中二人目光相接一瞬,落云一愣,旋即笑了。
烛火摇曳,屋内暖云涌动。
落云拿过容汐手中的梳子,“姑姑,我来给您梳头吧。”
容汐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不必了,你下去歇息吧,我也乏了,要歇了。”
月上枝头,窗外夜色渐深。
落云离开后,容汐躺进被窝,一放松下来,乏意更甚。
还有两日就是上巳节了,要准备宫中大
宴,她这段时间跑东跑西,着实忙碌的紧。
许是累了,一沾床睡意就袭来,容汐很快坠入了梦乡,只是睡得不安稳,梦乡似乎也不怎么美。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抵达温陵国际机场,感谢您选择”
飞机落了地,旅客们纷纷起身拿行李,等待下机。朱宇给任南逸拾好行李,回头一看,见任南逸还坐
等待下机的功夫,旅客们打电话的打电话,说笑的说笑,周围已经嘈杂起来,但任南逸仍看得专注。
朱宇闲得无聊,也凑过头去看他的剧本。
“哈,女主终于要反杀了吗,坏嬷嬷要下线喽。”朱宇吹着口哨,悠哉说道。
被他的话打断了注意力,任南逸抬头白了他一眼。
这时下机广播响起,走道上的人流开始往前涌动。
没法继续看了,任南逸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