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一面等安归换衣裳,一面坐
这是吴地上元节令的食物,她也是头一次尝。糯米碾粉滚成的浮元子又软又黏,卧
浮元子才从锅中捞起来,还有些烫。燕檀一面呼气,一面试图咬破那雪白的小团,正埋头奋战,余光忽而瞥见有一道人影
她抬起头来,随即手中瓷匕落入碗中,
六街明月吹笙管,十里香风散绮罗。
而人潮拥挤之中,眼前的美人身穿一袭纯白的衣裙,
而美人那双潋滟含情的碧眸勾魂夺魄,一头披散的金色长
趁燕檀看呆,美人开口问道“阿宴可满意了”
“不满意。”燕檀落泪,悲愤地生吞下一颗滚烫的浮元子,“你比我漂亮。”
安归眯起眼睛,忍不住笑了几声,安抚道“我回楼兰这几年,常常扮作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打探消息,扮得多了,装扮技艺便进了,比不得阿宴天生丽质。”
他俯下身,伸出手来挠了挠她的下巴,像逗弄小动物般哄道“不若大婚时,我请来最好的妆娘替你上妆,让你一举超过我,替你报仇雪恨,如何”
“一言为定”燕檀色眯眯地揽过他的腰,捏着嗓子作一副无赖恶霸腔调,“小美人,眼下先给爷尝尝你唇上口脂,可好”
自吴国的扬州辗转前往秦国的长安,而后又向西域一路游赏嬉闹,安归虽未明言,但暗中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燕檀起初不解其意,
盐泽水域极广,一眼望不到头。而此时西域仍是天寒,冰雪尚未消融,盐泽便是一块蔚蓝纯净的冰,像极了这黄沙大漠之中一块鲜少人至的美丽镜面。
白日里她
看着安归
哪有人会想到,才
燕檀望着头顶的星河夜幕,忍不住想,若是当时父皇没有把她送来和亲,她此刻会是怎样的光景。
也许父皇会
她不会有机会亲眼得见金戈铁马、大漠落日,还有远国异域的奇珍异宝、风土民俗,也不会有机会为无数赵国子民筹谋斡旋、身披戎装。
那样的深宅妇人燕檀曾亲眼见过太多太多,每日要面对的只会是女人间无休止的算计与争斗,谋求的是丈夫的怜爱、是家宅之权、是金银绸缎,并最终被这些琐碎的算计和争斗磋磨得面目全非,庸碌一生。
“安归。”她忽然开口,脸颊
“不必同我这样客气。”狐狸弯弯唇,“香料选得很合你口味”
燕檀失笑“不是谢你的烤鱼,是谢你带我经历这些,看过这些开阔景色。当然,也要谢我自己。”
安归怔愣。
燕檀继续道“唔,不知我想得对不对,先说与你听听。我从前过得混沌,从未想过这些。但与你一起之后才慢慢知晓,一个人最厉害也最值得骄傲之处不是同身边人斗得赢,而是同既定的命数、甚至同既定的国运斗得赢。男子如此,女子亦是如此。最厉害的人不屑于碾压蝼蚁,而是自身为天地的蝼蚁,却敢于同不可抗争之事抗争。”
他们进大漠之前随身带了甜酒,燕檀一面吃烤鱼一面喝了些,也许是酒意上头,后来她只记得自己靠
又过了五日,燕檀和安归回到扜泥城时,是毕娑携众臣前来迎接的。不知是否是燕檀错觉,他
前来围观的楼兰百姓挤满了通向王宫的长街两侧。传说中,年轻的国王
两人此番破敌为楼兰斩获了大量牲畜和财物,极得民心,百姓都想一睹国王与王后的风采。
一身戎装的士兵守
胡人天性热情外放,对于喜爱的表达全不似中原人那般含蓄,待一行人行至王宫大门时,燕檀身上已经快被鲜花的花瓣洒满了。
“楼兰百姓很喜欢你。”毕娑唤侍女来替她整理衣装,肯定地对燕檀道。
安归伸出手,亲自将燕檀从马上扶下来,
大婚那日,天光初晓,燕檀便被萨耶从床上哄起来,她呆坐了半晌,还是睡眼朦胧。
大婚之前她都暂时宿
真正的那座小院已被高昌国大军侵入楼兰城后劫掠后焚毁一空,但对安归和燕檀来说,那里都格外有意义。
归途中路过楼兰城时,燕檀看到一片废墟之上所建的新城,曾略带低落地向安归说“我们最初的家没有了。”
那时安归对她说“只要有我
于是回到扜泥之后,他又命人重新建起了一座更大的、但格局一模一样的别苑供燕檀暂住,而自己开始紧张地筹备起大婚。
为了表示对她的敬重,也为
但毕竟燕檀并非才从中原求娶而来的公主,先前元孟和他自己向赵国两番递婚书时,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都算行过,连最后亲迎这一礼都因她早
但安归
仍心有不甘,觉得若是连亲迎都略去,这场大婚未免草率而不够盛大,难以满足他的期待,也不够向楼兰子民与西域各国宣扬他对燕檀的宠爱,唯恐让人看轻了他的阿宴,于是决定以别院代她的故国,
因而那座别苑建
燕檀闭着眼睛,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被萨耶扶去别院中专门为她所建的浴池,一队又一队侍女捧着嫁衣、脂粉、首饰、香药和各种琐碎的小玩意鱼贯而入。
萨耶面上喜气洋洋,极有条理地指挥侍女服侍燕檀沐浴。
浴汤中加了燕檀最喜爱的香露,她醒了一半,茫然地躺
浴池中水汽蒸腾,那按摩的侍女手法十分熟练,燕檀舒服得几乎又要睡着,直到有更为年长的侍女进来专门替她清洗打理私密之处时,她才蓦然反应过来此举的意义,随即想到今夜将要
虽然之前同元孟大婚时也曾经历过这样一番筹备,但还是此时更觉得真实,而且心中有着隐隐的无法言说的期待。
她被侍女从浴池中搀扶而出,又有人来替她擦干身子、打理湿漉漉的长
“娘娘,”萨耶十分自然地改了口,解释道,“这几位妆娘都是陛下这些天来从西域和中原各国搜罗来的技艺最娴熟者。陛下说,这是因为他和娘娘有过约定。”
燕檀经她这番提醒,才想到上元夜时,安归曾许诺大婚时要替她找来最好的妆娘。
起身时脑中的混沌麻木被一层层敲碎、剥开,她终于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了些真实之感,心跳不受控制地愈
那唇脂其中混了花露,只
待到
点过唇脂,燕檀转向铜镜时,才猛然惊觉自己唇边一直噙着笑意。镜中女子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纯粹的开心,粉面朱唇,竟是她所未曾料到的容光照人。
上过妆后,萨耶将她从妆台前扶起,几名侍女上前伺候她穿嫁衣。
嫁衣是用丝绸裁成楼兰本不产丝绸,但安归为了她的嫁衣和日后用度,从中原搜罗了上好的桑与蚕,又雇请了缫丝和织绸的工匠。丝绸向来名贵,连燕檀
依照周礼,女子嫁衣为纯衣纁袡,繁复曳地的玄色衣裙,以赤红的衣缘装饰,衬得新妇愈
萨耶亲手替燕檀系好腰间系带,而后携着她的手,
一室宫人皆静默不语、垂手而立。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日薄西山,室内与院外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霞光万道。
而别院之外响起了一阵车轮碾过街道与细碎脚步的混杂之声。两列持灯的侍从
为首的玄色车舆帷幔掀起,身着爵弁玄端的高挑青年从车上步下。
他一身黑衣赤裳,身姿颀长,爵弁之下不太服帖的金色长
院中侍者皆行礼下拜,安归一眼便望到正
作者有话要说大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