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壹敢发誓,她真不是为了来锦缘办公室看雷鸣送的那束花的。
雷鸣那个老色鬼,天打雷劈杀千刀的,他大张旗鼓送这样闪瞎眼的花给锦缘,那不是把锦缘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这以后两边公司的人得怎么议论和看待锦缘啊?
锦缘心里有数,看到花后,置之不理,倒是更在意苏壹此刻的小动作和小心思。
“才刚一周,你就穿高跟鞋了,痊愈了吗?还会感到痛吗?”
前几天,苏壹也有发过几回信息关心锦缘的脚伤恢复情况。给锦缘发过,也给杨潇潇发过。
从两人那儿得到的都是恢复良好的回复,她也没那么担心了。
她还叮嘱过,这周尽量穿平底鞋。
锦缘哪儿会听她的。
“无碍,多谢苏主管关心。”锦缘公私分明,在办公场合可不会对她笑得像在家里那样“柔和”。
苏壹习以为常,反而对锦缘万年不变的冷淡更为熟悉:“听雷鸣那话里的意思,再看这大手笔,他怕是故意借此向外人宣布,他要正式追求你了。”
“那又怎样?”
“他这人老奸巨猾,还沾花惹草,你千万不要给他机会。”
“我什么时候给他机会了?”
“我就是跟你讲实情嘛。”苏壹垂头丧气,双手交叠放桌面,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锦缘。
“请问苏主管,你到底想说什么?”见她不语,锦缘带了点怒气扔过去一个优盘,“这里面有千厦之前一些项目的宣传案例和资料,你自己看就行了。”
“???”锦缘竟然对她假公济私了?
苏壹坐直身,把小小的优盘放在掌心,又牢牢握住,绽放出一个由衷的微笑:“谢谢锦总。”
可她的这个微笑,不是锦缘预期中那种开心到摇尾巴的笑。
“还有事吗?”
锦缘莫名烦躁。比收到雷鸣送来的花,比被殷莉强拉她和雷鸣的红线还要烦。
苏壹时进时退的态度令她恼火,自己尝试着对她好,她倒又不开心了,还当起了缩头乌龟。
对她不好吧,又总是腆着脸,不屈不挠地巴巴地往眼前凑。
“没,没有。”
“苏主管请便,不送。”
“哦。”
苏壹听从逐客令,装好优盘,欲言又止地看向锦缘。然而对方低头在看什么文件,完全不想再搭理她。
她颓然起身,没说再见,轻脚往门口走。
脚步迈得再轻,也抵挡不了千斤重巨石拴在心上的摇晃,晃得她呼吸困难。
锦缘不高兴。
她想哄,却哄不出口了。
刚打开门,杨潇潇就拿着两个超大号黑色塑料袋过来了。
“苏主管跟锦总聊完了?”
“嗯。你这是…?”
杨潇潇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压低声音道:“我去找的垃圾袋,这么大,应该能罩得住。除了那束郁金香,锦总还没收过其他的花。不过花期有限,再好看的花,都有凋谢的一天,我已经尽力在养了。”
“能养一个多星期,你很厉害了。”是啊,锦缘办公室里没有她送的花了。
“我哪会养花啊,是网友们厉害。我都是在网上学的。苏壹姐,我去做事了,手机联系。”
“好。再见。”
花会谢,那花里的情意呢?
苏壹回头望了一眼,门已经被杨潇潇关上了,百叶窗也处于闭合状态,她看不到锦缘,更看不到锦缘的心。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乱成一摊浆糊了。
里面有两大阵营正在厮杀。
一派打着跟锦缘“做恋人”的旗号,让她不要怂不要怕,船到桥头自然直,错过会遗憾一辈子,而不是三年五年。
一派打着跟锦缘“做朋友”的旗号,让她不要妄图做既要想要还要的渣女,不要再管人家锦总监的个人私事和感情问题,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专心搞事业。
战况惨烈,鲜血四溅,可谓尸横遍野。
锦缘啊锦缘,你真是要我的命呀。苏壹连连叹息着,离开了千厦。
……
下班以后,锦缘让杨潇潇开车送她到项目附近的一栋商业楼:“我有点事,你把车开走吧,明早来接我。”
杨潇潇没多问,想必领导是来会见朋友,有人送她。
“好的锦总。”
锦缘独自乘坐电梯,右脚虽恢复的差不多了,走路也看不出来,但还是会有轻微疼痛。开车必须用右脚,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楼里有一家猫主题咖啡厅——喵趣友咖。
她来这里的原因,恐怕除她自己之外,再无人知晓。
“老板,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女姐姐又给了胖菲一千块零花钱。”猫咖的服务员向老板汇报道。
“嗯,留言板上,还是以胖菲金主记录吧。”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
锦缘也是几个月前偶然间跟同事来这边吃饭,发现了这家店的招牌。后面在营销中心不那么忙的时候,偷闲来过几次。
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望着窗外,一边抚摸着在自己身边睡懒觉的圆滚滚的加菲猫,也就是胖菲弟弟本喵。
“你好,谢谢你多次对胖菲的关照。”
“你是?”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伍玥。今天客人不多,有些无聊,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边,又是老顾客了,就一时兴起想来和你说说话,希望没有打搅到你。”
伍玥眼眸细长,五官立体,虽不比锦缘好看,但也属于气质型熟女一枚。
女人很温柔,锦缘并不抗拒她的搭讪:“我很喜欢这家店,也喜欢店里的猫,谈不上打搅。”
见客人好说话,伍玥顺势坐到锦缘对面:“陌生人之间,有时候反而更能聊出火花来,我们,不如试试?”
“抱歉,我不喜欢聊天,也不习惯聊天。”
“没事,你可以听我说。”
正如伍玥所言的那样,陌生人之间也可以聊天聊地聊工作聊生活且无所避讳。
伍玥没有问锦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工作是什么等隐私信息,也不说损人利己的话,只单纯地讲述她开这家店的初衷和一些感想,以及跟店里的几只猫有关的小故事。
锦缘虽话少,但也有认真听,且时而回应或给予反应。
“小时候,因为我喜欢,家里曾养过一只猫。却由于我的疏忽,没有关紧卧室的窗,导致它从高楼坠下。我那时很难过也很内疚,后来再也没有养过。”
“有的缘分就是很短,它只是去了另一个星球,去和它的下一段缘分相遇。”
“嗯,是我和它缘浅。”
“实不相瞒,我和我对象都对这种毛茸茸的萌物很痴迷,尤其是猫,为此我们赌上了两人的所有资产来创业,我开猫主题咖啡厅,她则开了一家宠物店。”
“遇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十分难得,祝福你们。”
“谢谢。”
大多数时候,伍玥都是亲自到店来经营这家咖啡店,这是她的事业,也是喜好,“能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当成事业来做,真的会是一种幸福。更值得感恩和庆幸的是,我和我的另一半拥有相同的志趣。”
“你们是彼此的幸运。”锦缘附和道,看了下时间,“我该走了。”
“好。有缘相会,下次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她的宠物店看看,也在这附近,说不定……”
“嗯,那就有机会再说吧。”
“你别误会,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猫给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不会再养宠物。”她顿了几秒又补充道,“至少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不会。”
“我非常明白和理解你的感受,不过我还是要再重申一次,我来找你聊天,不是因为把你当作潜在客户,是觉得和你很投缘……”
“可我本来就是你的客户。”锦缘笑了下,“但倘若不投缘,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件事。”
“那就好,差点以为我要把胖菲的头号金主给吓走了。”
伍玥说笑道,又从围裙的兜里拿了两张胖菲的5寸照片出来,“这两张照片我代胖菲送你。我和胖菲都很高兴认识你,欢迎有空常来坐坐,胖菲随时接客。”
在她们聊天的过程中,胖菲睡觉的位置从沙发挪到了桌子。此刻那两张照片就紧挨着胖菲平躺在桌面上。
锦缘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胖菲的脑袋,收下了它的照片,并自报名讳:“锦缘,锦绣良缘。”
“很好听也很好记的名字。”伍玥颔首,表示记下了她的名字,又试探地问,“你这么偏爱胖菲,是因为胖菲和你之前那只猫长得很像吗?”
“对,很像。”
“锦缘,若未来哪天你做好准备想养猫了,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想,胖菲它很愿意跟你回家。”
“是因为猫多了照顾不过来?还是别的原因?”锦缘不解。
“店里八只猫也不算多,我只是觉得你和胖菲很有缘,你看,它也很喜欢你。对于猫咪来说,能够回归家庭跟真正爱它宠它的人一起生活,才是猫生幸福。”
“抱歉,我现在的生活状态,的确不太合适。”
“没事,我只是提前把话说在这儿,你的生活状态哪天适合了,随时可以接胖菲走。到时候呢,你给我发个99块钱的红包就行。”
伍玥把桌上的胖菲抱了起来,亲亲它的鼻尖,“胖菲,你是不是也希望能跟锦缘妈妈回家啊?99块当然不是你的身价啦,是祝你和锦缘妈妈长长久久。”
胖菲是一只黑白色相间的加菲猫,脸圆得像一个盘子。
锦缘只在心里烦乱的时候会想来此处,暂时屏蔽手机,喝一两杯咖啡,吃些甜品糕点,摸一摸毛孩子,单单看它们睡觉,就能让浑浊污秽的心境变得澄澈清明。
猫,是神奇的生物,也具有治愈人心的神效。
就是不知,苏壹家里的两只毛孩子有多可爱,是不是也能治愈她呢?
上周五,苏壹跟她聊起过校花校草。
但锦缘对它们的了解仅限于苏壹的口头表达,没在苏壹的朋友圈动态里见过它们,苏壹也没有给她看过照片。
或许在苏壹心里,像她这类高傲冷情的女人,不会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喜欢猫猫狗狗吧?
……
周五上午一到午休时间,苏壹就打卡下班,言而有信地去接翟苏欣。
在到达层,苏壹等到了那个三年未见的女人。
翟苏欣只比苏壹大两岁多,代沟不深,即将在明年年初步入女人的三十岁人生大关卡。
她执意要来见苏壹,不过是了却一个再试一次的心愿。
过胸的黑色长直发披在两肩,戴着多边形玫瑰金色的镜框眼镜,藕色雪纺衬衣,牛仔外套,黑色铅笔裤,黑色老爹鞋。
两人招手后相视一笑,彼此走近,却谁都没有说话,连打招呼的一个“嗨”字都显得有些多余。
见面后,苏壹对翟苏欣说的第一句话,是低头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时:“好久不见。路上辛苦了,我帮你拿吧。”
毫无征兆的,苏壹的手刚抓住拉杆,就被翟苏欣倾身拥住,但这个拥抱并没多大力度。
“是啊,我们好久不见。”翟苏欣感慨道,“你还是这么鲜嫩,我却老了。”
苏壹退开:“女人最不该的,就是承认自己老。”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23岁,刚毕业不久,身上还有学生气。感觉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成八面玲珑的大姑娘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看到你这么成熟稳重,我竟有种看着自家小孩女大十八变的欣慰和惶恐。欣慰的是,你在社会上适应得很好,惶恐的是,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翟苏欣,你来之前,我们说好的。”苏壹人间清醒地提醒她别越界。
“这么小气啊,抱都抱了,还不能叙下旧吗?”
“不能。”苏壹再退两步拉开距离,“如果你想让我这两天好好陪你,以前的事就都别提了。”
“行,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