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续
因为士子的静坐,无数谏官的反扑,一直兢兢业业防民于口的钦天监犹如一艘小船,瞬间被淹没
只能被惊涛骇浪携裹着,推涌着,陷入有史以来最被动无助的境地。
然而,正当他们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思虑着对策时,一封未留名的字条却由信鸽
“废物。”
“欲得权柄,先得民心。欲毁观星阁,先毁楚渊。”
钦天监太史一愣,继而捏紧字条,陷入微微的沉思中。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中。
西淮坐
一只雪白的鸽子停
西淮微笑着看着它,不住地轻轻抚摸鸽子的白羽,低声道“好孩子。”
白鸽似乎受了惊吓,没吃多少,就咕咕展翅,从西淮掌中飞走了。
西淮眯眼看着它的背影,许久后,他将剩余的小米洒
“没有笼子的鸟。真好啊。”
庭院里空空静静,除了满园的花木,什么也没有。
银止川从给他造了这个秋千之后,就外出了几日,到现
他走之前还吩咐小厨房即便自己不
西淮有时候都觉得奇异,谁能想到,半年前银止川还戏谑地调弄他“进了银府的门,就是银府的人。少爷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得每日抄写女戒夫规十遍,秀女红,求恩宠”
而今只过去了不到半年,这个人就已经全然变了一番态度。
这实
他远比西淮预料的好亲近的多。
枉费进镇国公府前,花辞树那样耗心力设计。其实这个银七公子,只是心思纯粹如少年一样的人啊
“盛泱未亡,全凭三人支撑。”
西淮淡淡的,想起不久前他写
“一是观星阁楚渊,二是御史台林昆,三是镇国公府银止川。若这三人能被一一拔去,攻破盛泱城池,则指日可待。”
现今观星阁与御史台已经入局,所剩下的,只有银止川一人
西淮细细地捻着指尖草绳,略微思索着,那麼银止川该怎么除去呢
“猜猜我是谁。”
正思虑间,一双手却突然捂上了他的眼睛。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就靠近过来一个人来。
西淮一怔。随即淡淡道
“是七公子吧。”
银止川随即松开手,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感叹道
“西淮,你还真是正经啊。你真的是赴云楼出来的么”
“猜猜我是谁”这种把戏,银止川从前也和其他烟柳巷的姑娘玩过。
那些娇滴滴的美娇娘每次都说“是奴家的心上郎君罢”,或者“是世上最疼奴家的人罢”。但总没有一个是像西淮这般冷冰冰又冷淡淡地回答“是七公子”,或者干脆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人”。
只是哪怕西淮冷淡,说他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人,银止川也总是这样乐此不疲地喜欢与他玩。
“不比少将军好兴致。”
西淮淡淡说。
“想我没有”
银止川手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西淮似乎
“给你带的。”
银止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伸出手,掌心躺着几颗虎眼窝丝糖。
这是上次河灯盏,他们一起逛集市时西淮吃过的。他似乎很喜欢,于是银止川每次从那里路过,都会给西淮带一些回来。
“你去郊外了”
西淮一顿,问道。
“嗯。”
银止川答“去城外的金蝉寺跑了一趟。”
“哦”
西淮问“去哪里做什么。”
“我的生辰快到了。”
银止川答“每年生辰,我都要去一趟的。我爹把我的命牌放
“这样。”
西淮若有所思,没再问了。
“但这一次比较不一样。”
银止川却说。
他手撑着下颌,一双轻佻的含情眼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西淮
“我二十三了,老头子讲要押到二十四岁才能拿出来。但我觉着这么多年了,也没
“”
西淮简直不可置信,有些呆愣地看着银止川,问“什么”
“命牌这种东西,寓意就是从无间的命谱中暂时将你抹掉,避过宿命之神的手。”
银止川说“这样它如果想要降下灾祸的时候,却无法从命谱中将你找出来。自然而然就避过灾难了。如此,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将命牌镇
西淮“”
“什么八字劫难的。”
银止川懒洋洋笑着,说“老子不信这个。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反正就剩下一年。”
“”
但是,西淮想,银止川这句话本身就是有所悖论的。
如果他不信命牌可以帮助他躲过灾祸,为什么却害怕命牌影响他的姻缘
这二者之间,不是本就相悖的吗
“况且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躲过灾难,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想到什么,银止川笑笑,漫声道“如果可以选,我宁可和所爱的人命运相系,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那你就不怕。”
西淮怔怔说“那算命之人说的是真的二十四岁之前会有劫难。”
“不怕。”
银止川说。
他抬起西淮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我等不及了西淮。我说过,我心悦你,我想要你知道。更想要你回应。如果可以,我真想将你的星宿与我的星宿永远系
西淮犹如震了一下。
“可是如果那个给你带来命劫的人是我呢”
他轻声说。
“如果那个给我带来命劫的人是你。”
银止川说“我愿意受劫。”
“哈。”
沉默良久,西淮却倏然笑了。
“你说你心悦我。”
他将目光缓缓转到银止川身上,低声问他“可是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什么叫心悦什么叫喜欢”
他慢慢地想将手从银止川掌心抽出来,垂着眼,喃喃说
“你什么也不知道”
“心悦。”
银止川却抓住他,不让他抽手,自然而然说“很简单啊。”
“心悦,就是我想跟你
银止川说“我心悦你,我很清楚。只是你不心悦我罢了。”
西淮:“”
“我不是你的良人。”
良久,西淮低低地哑声说。
“你去找别人吧。”
他说“我与你不合适。你也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知道,你就会讨厌我的。”
他说完起身就走,而且低着头,不让银止川看见他的神情。
银止川立
他看着西淮的背影,那个人是先走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却浮现出“落荒而逃”四个字。
西淮也不知道。
他分明就是要得到银止川的爱,占据他的心,让他对自己色授魂与。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竟然是下意识想要拒绝银止川的爱。
还对他说出“你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突兀的话
倘若叫那些人知道,恐怕会来剥了他的皮。
但是他真的无法接受不管从哪种意义上。
西淮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像是有些高兴,隐隐的雀跃。
雀跃于原来他还能被人喜欢哪怕已经成了这幅样子,这么一副残缺的,不人不鬼的样子,但是依然能够得到一个人的心,让对方这样怀着赤城与热忱的一颗心来爱他。
可是,他同时又为自己的这种高兴感到恶心。
那是谁的爱啊,银止川的爱。
他想,那是将他害至今日境地的罪魁祸首,一切的元凶,血仇的遗孤
他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西淮站住脚。
他站
你走到今日是为了什么。
西淮看着身前的影子,寂然想。
忍受那样非人的痛苦与折磨,熬过了一切羞辱与难堪,走到今日,你是为了什么。
难道要
西淮倏然笑了。
那是崇信二年。盛夏的暑气还没有消散,银止川刚从城外的金蝉寺取了自己的命牌回来,马不停蹄,身上还带着些未干的薄汗。
但是他一腔热枕与示好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他站
但是就
“是我的错。”
西淮说“我不应该那样轻率。”
银止川怔怔地看着他,西淮却低着眼帘,银止川看见他的喉咙微微地动了一下。
“适合不适合,要试过才知道是吗”
许久过后。银止川答道“是啊。”
“但是我不是个很好的人,这是真的。”
西海静静地看着他“你愿意包容我,信任我,如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吗”
“当然。”
银止川几乎想也没想说。
“好。”
西淮轻笑了一下,这就够了。
当得到西淮踮起脚尖,轻轻落
他好像得到了他的星星,他的神君,他可望不可求的一切。
他从此没有任何遗憾,一生圆满,和曾经辜负过他的命运和所有苦难都握手言和。
但是银止川却不知道,这个吻,正是他一生遗憾的开端。他灵魂就此囚于牢笼的起始。
他此生最幸福也最难释怀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西淮开启爱情的小骗子模式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