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新婚,但薛纨显然没有和阿松调风弄月的闲情逸致,送别了檀道一,他连家门也没进,径直回了宫城。
薛家不宽裕,但薛纨也没有薄待元脩的遗孀,缝补浆洗有粗使的仆妇操持,阿松茕茕孑立,
去看看阿奴吧。她想。
阿奴已经长成一个身体健壮、意志坚定的男孩了,母亲的缺失并没有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任何阴影。
阿松把阿奴扶上一匹温驯的小马驹,见礼部官员进殿去拜见太后。
当初闾夫人新丧,皇帝为了安抚柔然,许诺要为大皇子封王,礼部受命办理,临到头才想起大皇子还没有取名,去询问了皇帝,皇帝忙着雍州战事,无暇他顾,说道阿奴是太后教养,请太后抉择。太后年纪大了,觑着眼将礼部拟定的几个字来回看了几遍,推开道“我也不懂这些,说不上来,既然是礼部拟定的,大概都不差”
转眼见阿奴凑到面前,太后爱怜地摸了摸他
阿奴不到三岁,哪有主意,伸出小手指,随意戳了戳纸上的墨迹。
阿松也饶有兴致地瞥了几眼,她虽然捧着诗集苦过几天,最多也只能算粗通文墨,礼部为皇子拟定的名字,都艰涩难懂,笔画又多,阿松瞧了半晌,见角落里一个骏字,马字旁她是认识的。阿松喜欢马,便悄悄对阿奴指了指骏字。
阿奴向来和她心意相通,立即坚决地点了点头,宣布道“这个字好看。”
太后没有把他的童言童语放
太后谆谆叮嘱,礼部的人愈
意,只能赔笑道“是,臣再斟酌。”
才说两句,宫婢走了进来,通禀道“皇后有事要和辛仪曹商议。”
皇后快到分娩之期,她要传人,太后当然不敢耽误,忙止住话头,道“辛仪曹去见皇后吧。”
辛仪曹便跟着宫婢去了,待殿上众人散去,太后才悄声询问宫婢,“皇后又梦魇了”
皇后以前不信佛,但整个孕期常被梦魇所苦,太医不敢用药,便荐了通佛法的辛仪曹去为她
讲经安神。皇帝当初一怒之下禁绝三千佛寺,因此众人不敢大张旗鼓,每次都遮遮掩掩,以托辞传辛仪曹去。太后忧心忡忡,“总是被梦魇,有些稀奇,若真是有邪祟作乱,倒是要请高人施一施法。”
“怕犯陛下忌讳,”宫婢小心道,“皇后也不想闹得人皆知”
皇后是个谨慎的人,这些日子恐怕也艰辛,太后点头道“辛仪曹年纪一大把,倒也不怕闲言碎语,换成当初的道一和尚,不知又要生多少事端只可怜我的女儿”顿时泪水涟涟,宫婢忙劝慰不止。
太后神不济,被宫婢搀扶下去,鸦雀无声的殿上,只剩阿松默默站着。她走到廊下,用纨扇遮住耀目的金辉,看着阿奴倔强地推开宫婢,
“阿松,姨母”阿奴小心翼翼地
阿松琢磨了一会,毫无头绪,挽起阿奴汗津津的小手,笑弯了眼“阿奴,你要做大王了”
“大王”阿奴甩着小马鞭,威风凛凛的,“我做了大王,阿松做皇后吗”
阿奴挺起胸,“你等我做了皇帝”
“嘘。”阿松
他
头下大声吆喝着,不知胆怯为何物。他身体里有着柔然人最尊贵的血液。
可他却连一个威武张扬的名字都不配。想到太后关于阿奴取名的那番话,阿松心里一阵刺痛,她轻轻咬住了红艳的唇瓣。
散值的官员陆续经过,还没瞧见薛纨,见一名老者
“辛仪曹。”老头子
“听说薛将军被陛下召去了,”老头子对阿松很和气,“夫人别等了吧。”
“你”阿松虽然自恃美貌,名扬天下,但对这陌生老头突如其来的亲切,她顿时警惕了。辛仪曹年纪大了,一路走来,有些微汗,摘下官帽捋了把蓬乱的头
怪道皇后要请他去讲经,装神弄鬼的玄素老头换了官袍,闭紧了一张喋喋不休的嘴,显然对洛阳官场的生存之道已经驾轻就熟了。
“阿弥陀佛,”辛仪曹笑道,“
特地停下来跟她套近乎阿松满腹疑窦,没有追问玄素如何摇身一变从建康高僧变成了桓尹的臣子,“你认得我”
玄素却顾左右而言他,“夫人眉清目秀,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不只会讲经,还会相面”
“只是虚活了几十年,见的人多些。”玄素对阿松拱了拱手,见她无话可说,便告辞离去了。
这人有点古怪,若是他做了皇后的心腹,特地来讽刺她,却也不像。阿松一时不明就里,又回首去望宫城恢弘的飞檐翘角。
嫁给薛纨,会是她的福气吗
这夜薛纨迟迟未归,阿松等到眼皮沉重,草草合衣睡了,夜里耳畔有轻轻响动,她茫然睁眼,见薛纨的身形
她睡意朦胧,还带点娇嗲的鼻音。
薛纨自衣箱前转过头来,打量她几眼,“你睡吧
,”他是安抚的语气,“我拾几件衣裳。”
阿松懒懒坐起身,极力要做个贤惠的妻子,“我替你。”
“不用。”
阿松靸着鞋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笑嘻嘻道“你是要穿,还是要脱呢”
薛纨按
阿松睡意退去,眼神清明了,“云中是哪”
“
阿松张口结舌。薛纨没有多说,随意了几件衣裳,将柜子里的、匕首等一起包了起来。他是习惯了自力更生,动作极快,瞬间便理好了行装。回身一看,阿松还站
“什么时候走”
“明天。”
阿松小声抱怨,“这么急我们才刚成亲呢”
“去年陛下就已经有意要调我去漠北,”薛纨道,“最近柔然散部屡屡犯边,要不是成亲,我早已经离京了。”
“那,”阿松掩住失望,瞬间的无措后,她急忙披起衣裳,生怕薛纨立即就离家而去似的,“你且等一等,我的行装还没拾呢。”眼看要天亮了,她出嫁时带来的那些绫罗绸缎、金银器皿,要都装起来,怎么也得半天功夫。
薛纨及时拦住了她,“你留
阿松一怔,没等她开口,薛纨道“和你一起走,不方便。”
他语气坚定,听起来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阿松努力抑制的怨气顿时爆
她气鼓鼓的脸颊还有些孩子气,薛纨不禁一笑。没有柔声细语的安慰,也没有依依难舍的缱绻,一边把案头的刀系上腰侧,他神情自若地撇清“我不是早告诫过你了吗是你非要赖着我的。”
不管谁赖谁,反正木已成舟,再难反悔了阿松攥紧了绫帕,梗着脖子道“我都嫁给你了,你要是丢下我走,我就”
“你就改嫁”薛纨笑
道,“改嫁也好,要你独守空闺,是难为你了。”
这幅幸灾乐祸的嘴脸。阿松大怒,“你不许一个人走”
薛纨敛起笑容,对着阿松这张蛮不讲理的面孔,他语气里是难得的耐心和容忍,“我只是奉旨调任,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走过来,俯视着阿松
这话里,有几分讥诮,有几分怜惜。阿松鼻头一酸,把头扭到一边。
看他举动,也没打算过要和她日夜厮守。她何必自讨没趣阿松轻哼一声,语气仍是软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诏我,就回来,兴许个月,兴许年。”薛纨的语气一派轻松。
“年”阿松咬牙跺脚,“那你索性不要回来了”
“你要是想改嫁,记得来信告诉我一声,”薛纨不以为意,“只是别急着偷跑回建康去。”
“建康”阿松一怔,随即挑衅地挑起眉,冷笑道“你是怕我跑回建康,去给檀道一做奴婢小妾”
薛纨冷冷睃她一眼,作势拎了拎佩刀,“这样蠢的女人,杀了也好。”
看他脸色都变了,阿松反倒心里一甜,毫不畏惧地扬起头,嗤笑一声。
随即两人再无言语。暖光融融的室内顿时空寂下来,莹莹的光中,新婚那夜装饰
阿松被他的眼神提醒了,打起神,扯住他的衣袖,柔声道“那你再等一等等天亮了,我去市集买几块厚厚的好皮子,”她无师自通,俨然是个贤惠周到的小妻子,瞬间将恼怒抛开,专心致志地琢磨起来,“要缝一双靴子,一领袍子,还有手套,那里冷着呢,风雪能吹进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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